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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宁国府区域格局及社会变迁:揭示方元荡为旌德方氏始迁祖

时间:2023-10-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方德的五世孙为方元荡,此后传至方盛、方盈和方璇,分别衍为版山、隐龙、华坦三大支派,共尊方元荡为旌德始迁祖。在明初清查户籍的同时,也开展过大规模的宗族清查运动,旌德方氏当时似乎已经进入国家认定的大族体系。方振韶序的修改版表明,修谱者试图突出方元荡的地位。2.旌德方氏精英的策略与地方社会之认可旌德方氏宣称保存始迁祖的真容,这成为傲视地方其他宗族的重要证据。

明清宁国府区域格局及社会变迁:揭示方元荡为旌德方氏始迁祖

旌德方氏谱载,定居于此的先祖可追溯至晋代方法立,他追随做官的父亲方苋来到宣州,钟情于太平县东乡,遂筑室定居龙头山,“乡人名其地曰方村,旌之方氏自公始”[87],方村在今旌德三溪镇。唐代中期,割太平东乡置旌德县。[88]据称县城选址与旌德方氏有着密切关联,当时外迁云襄的方德,有让家宅为县治的义举,“复还方村,是为大宗”[89]。方德的五世孙为方元荡,此后传至方盛、方盈和方璇,分别衍为版山、隐龙、华坦三大支派,共尊方元荡为旌德始迁祖。

早在明正统年间,旌德方氏精英就有过会修图谱之举。曾担任四川邻水县令的方让,与族内几位精英人物合力修撰谱牒,“因源流未备,支派未悉”,并未成功。经过后辈精英的继续努力,至景泰年间修出首部家谱,此后分别于成化、嘉靖年间两次修谱。[90]明代谱牒现皆无存,只有部分谱序保留下来。康熙三十七年(1698)修撰的《旌德方氏统修宗谱》(以下简称“康熙谱”)是旌德方氏现存最早谱牒,也是旌德方氏最后的统谱。作为方氏大宗的隐龙支派,分别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咸丰六年(1856)兴修支谱,现已无存,民国十年修撰的《隐龙方氏宗谱》(以下简称“民国谱”)保留了大量资料。此外,华坦方氏支派光绪二十六年(1900)修撰的支谱,可与之相比照。

1.方元荡与旌德方氏的世系结合

现存有关方元荡的最早文献可能是白居易的《答将军方元荡等〈贺德音表〉》,但信息量不大。[91]据明洪武年间舒描述,方元荡事迹被载入“旌川旧志”的时间早于明代,但无法与史书相应证:“然稽诸史,则逸而不书无,亦史官或有缺欤。”[92]大明一统志》曾提及方元荡,指出其籍贯为旌德,对其经历则语焉不详。[93]不过,这一局面在嘉靖《宁国府志》得以改观,他的事迹被进一步扩充:“旌德方元荡,以武略显。唐永贞中,自左神策将军授冠军大将军,后从征河北、讨淮西,皆有功,累官至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封义成郡王,加淮西陇右节度使,居京师。”[94]从此,方元荡开始进入旌德名人序列,其事迹在明代以降地方志书中愈加详尽。[95]万历《宁国府志》介绍方元荡等历代豪杰的事迹之后,发了一通感叹:

论曰:时当丧乱,而中原鼎沸,民其糜烂乎。草莽之人,非民社是寄,奋然崛起于俦伍之间,号召里中,联其部曲,屹然一方保障。迨夫平定,则效顺归诚,不烦□□,闾闬晏如,非天挺豪杰以寄生灵命脉哉。[96]

此处把地方豪强置于时代背景下予以考察,将其视为维系地方社会秩序的代表性人物。在方元荡的丰功伟绩得到发掘后,他被置于乡邦人物的重要位置,成为当地重要的历史文化资源。

在明初清查户籍的同时,也开展过大规模的宗族清查运动,旌德方氏当时似乎已经进入国家认定的大族体系。据康熙谱载,洪武四年(1371)《韩国公稽查方氏奏疏》表明,韩国公李善长认可旌德方氏的大族身份。不过该奏疏仅仅罗列方氏的历代名人,无片言只语提及方元荡,也未宣称见过方氏家谱,唯奏疏之后有双行小字跋文称:“韩府验过吾方氏宗谱,并伟公、储公、元荡公等容像,赐印供报官给民由可据。”[97]这恐怕是方氏修谱者的续貂之作。民国谱直接将方元荡的事迹写进奏疏正文,煞有介事地把李善长的题签“天潢华胄”列入卷首,修改的痕迹非常明显。[98]结合上文可知,明初方氏并未拥有谱牒,方元荡也没有被整合到世系中,家族世系的编撰还处于初级阶段。不过此次世系清查运动很可能为方氏整合历史资源提供了契机,从此打开宗族整合的方便之门。

实际上,现存旌德方氏最早的景泰谱序中,已经出现渲染方元荡的事迹,“方氏之修是谱也,以成郡王为旌川始祖”[99],将他奉为旌德方氏始迁祖。在成化谱序中,修谱者说道:“旌德志谓县置于唐宝应间,以太平麻城乡置邑,正王仕用之时,而又以王为旌德人物之首,所以旌德之谱盖自王为始祖也。”[100]这揭示出他们的直接动机,因见方元荡在官方志书中被列为旌德人物之首,便将该族定位为将军苗裔,但一个“盖”字表明不太自信,至少没有直接证据。族人序言证明这种不确定性:“是谱断自元荡为旌德之始祖焉。”在嘉靖谱序中,已强调奉祀方元荡的普遍性:“自宣而旌莫不以元荡为宗,盖以元荡居于旌、墓于旌,子孙繁衍于旌故也。”[101]可见自明中期始,方元荡已被尊为旌德方氏始迁祖。[102]事实上,将始迁祖或第一位官员认定为始祖的策略,适用于不清楚祖先确切系谱的宗族。[103]

那么,方氏族人将方元荡引入家谱世系的具体过程如何展开呢?幸运的是,上海图书馆藏康熙谱中保留的毛笔修改字迹,有助于理解修谱者将方元荡嵌入世系的具体举措,是观察方氏宗族世系塑造动态过程的宝贵材料。谱中夹有数张“寿公派隐龙本村辰字号”红色纸条,可以判定该谱的毛笔字修改版属于隐龙方氏支派。再据其中“照真应庙谱”[104]字样眉批,结合隐龙方氏的历次修谱情况,修改时间应晚于乾隆十八年(1753)的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105],推测该毛笔字迹可能出自乾隆四十九年(1784)修谱人员之手。以下择要对比修改情况:

表11 旌德方氏谱的康熙原版与修改版之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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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表)

从上表可以看出,康熙谱中依然套用虚无缥缈的远祖传说,但毛笔字修改版则简洁明了,放弃远古世系,将原先攀附方雷为远祖的故事拦腰斩断,如江廷藻序提到远祖雷公,径改为自方叔开始。成化谱序和张大鹏序的修改版尚且半遮半掩,沿用“世数不及详”“渺乎远哉不暇述”之类的模糊说法。作为康熙谱的纂修者,方良璿的指导思想仍然是肯定方雷的地位,但修改版彻底抹掉这种痕迹。方振韶序的修改版表明,修谱者试图突出方元荡的地位。方秉纬序“咸推为始祖云”被修改为“皆元荡公裔也”,语气趋于肯定,使之在血缘上直接与方元荡发生关联,从而达到攀附方元荡的目的。上述序言皆出自历代方氏谱牒,但在毛笔修改版中,都要被重新斟酌和修缮,可见攀附方元荡的过程是渐进式的,并非一蹴而就。

2.旌德方氏精英的策略与地方社会之认可

旌德方氏宣称保存始迁祖的真容,这成为傲视地方其他宗族的重要证据。在康熙谱《唐义成郡元荡公本支像赞序》中,作者毫不留情地提到:“愚初以他姓谱牒,类有刻像,俱非真容,徒侈观美,心颇厌之。”对家谱中伪造祖容的普遍现象感到厌恶,就此笔端忽然一转,开始谈论所谓祖容乃“不字句之谱”的观点,夸耀起本族始迁祖的祖容:“始祖唐方元荡公一像,冠冕袍笏,王者威仪,神明炯炯,眉睫间其顾虎头之笔耶,阿堵中何生气凛凛耶?其诰命则当时名相朴公黄裳、裴公度、白公居易之所撰敕也,其题跋则宋世孙莘老觉、文文山天祥、本县县尹[练]公毖之所手志也。”[106]经过这一番细腻地陈述,似乎可以认定,方氏祖容的真实性得到不少人证、物证的映衬。

在康熙谱收纳的旧谱序中,这些证据被一一抖搂出来。据载,北宋元祐三年(1088)练毖首先见到方元荡的诰命,“乃知旌德在唐之世,亦尝有忠武之臣、诗书之将”,他在元祐年间曾担任旌德令。[107]南宋乾道二年(1166),方龚也为方元荡诰命历经兵燹保存下来所惊讶。[108]元朝遗老绩溪人舒,自称在明洪武三年(1370)亲眼见过方氏后裔出示家藏诰命,“缣素虽破裂,银钩宝玺,燦然可观”[109],直指其为唐代遗物。景泰年间的王瑄甚至知道方元荡所膺制诰敕命共有五块。[110]名士之口,增添了旌德方氏作为方元荡后裔的证据和筹码。

对于唐代正史并未记载方元荡之事实,旌德方氏的精英们没有回避。乾隆年间旌德方氏的重要人物方学成,就认为韩愈《平淮西碑》记载失实:“累赐诰敕,今犹宝藏家庙中,事见通志,惜韩碑未载。吏部文章,光于日月,碑辞失实,疑或有焉。”[111]他的证据来自宣称藏在家庙中的诰敕,但又写着一个充满弹性的“疑”字。在为方元荡故居写诗称颂时,他也间接表达出对韩愈的不屑:“莫道韩碑遗未载,丰溪日月自争光。”[112]这里的丰溪即是昔日的上泾乡归化里,相传方元荡故居在此。家乘虽然没有得到正史的呼应,但方学成颇有自信,这很大部分源自一系列名人题跋的证据。方氏族人动辄宣称保留唐代遗物,“所膺制诰敕命,至今宝藏”[113],可见这种自信一直延续到民国谱。

除制诰外,方元荡的故居及陵墓,也被陆续考证出来。据乾隆府志称,旌德县西四十里的豸山麓有狮子峰,“下即唐将军方元荡故居,今犹称方家园”[114]。该地即上泾乡归化里,在庙首狮山之麓。[115]至于方元荡死后葬地,正史并未详载,给宗族历史的编造提供了发挥空间。康熙谱认为方元荡死后“归葬丰溪里”,该地名在民国谱进一步细化:“唐穆宗长庆癸卯年公卒,归葬太平麻城丰溪里,即今庙首萝葡园。”[116]竟然考证出方元荡逝世于唐长庆三年(823)。方氏借助对方元荡故居和陵墓小地名的交代,将历史与现实的空间完全对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确定地方名人方元荡的宗族归属权。

与之相对应,关于方元荡的诰敕、故居、陵墓,明代中后期以降逐渐得到官方志书的承认。尽管自舒之后再也没有外人宣称亲眼见过,但地方社会已开始相信方元荡遗物的存在,万历《旌德县志》在介绍方元荡事迹的同时,特别加了一句话:“当时制诰,其子孙尚宝藏之。”[117]官方志书的认可某种程度又赋予其合法性,康熙年间的汪振蒞称:“见之诗曰方叔元者,则在周已为望族,而今之方氏居于旌阳者,咸以唐之义成郡王为鼻祖。盖王平寇定难,大有造于旌,因家兹土,其劵诰、陵墓至今犹存,载之县志炳如也。”[118]他的证据又来自官方志书,并通过对方元荡落籍旌德的推测予以合理化。

在明初开展的大规模宗族清查运动中,旌德方氏被顺利纳入国家认定的地方大族序列。仰慕名人之虚荣和宗族整合的现实需要,使其青睐于位列地方名人之首的方元荡。由此,方元荡的丰功伟绩逐渐被发掘出来,并置于乡邦人物的重要位置,具备了作为历史资源的价值。旌德方氏在景泰年间的首部家谱将方元荡编入世系,此后不断地整合和修缮,借助名人题跋展示的效应,确认作为将军苗裔的特殊身份,促使官方志书逐渐承认方元荡与旌德方氏的继承关系,在此基础上推动地方社会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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