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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院文献研究:山长与时文评点

时间:2023-10-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书院生徒大多以举业为重,故时文非做不可;书院山长多举人、进士,他们从考试中胜出,已有数十数百篇时文的撰写经验。在时文这一层面上,作为投入者的生徒和作为胜出者的山长有共同的语言,他们之间的交流,除平日面授之外,还有考课课作上的评点。潘遵祁主苏州紫阳书院多年,所编课作集有十七编之多,每集皆有其评点。山长评点,不尽是赞赏之语,也有切实的批评。知不知,指一时言;穷与达,举全量言。

中国书院文献研究:山长与时文评点

书院生徒大多以举业为重,故时文非做不可;书院山长多举人、进士,他们从考试中胜出,已有数十数百篇时文的撰写经验。在时文这一层面上,作为投入者的生徒和作为胜出者的山长有共同的语言,他们之间的交流,除平日面授之外,还有考课课作上的评点。这些评点对于书院肄业者,有增强信心、指点迷津之用,而课作一经入选课作集,则可为后来学习者提供范本,不少书院课作集的编刻,即出于此种意图。阮葵生论明坊间时文刻本有四种,曰程墨,曰房稿,曰行卷,曰社稿。所谓社稿,则诸生会课之作。[94]以举业为中心的书院课艺,其性质近似社稿。

潘遵祁主苏州紫阳书院多年,所编课作集有十七编之多,每集皆有其评点。潘氏门下名士众多,如王祖畲、叶昌炽、陆润庠、王颂蔚、管礼耕、秦绶章、曹元弼、胡玉缙、王仁俊、章钰、吴荫培等。潘遵祁自掌教紫阳讲席始,即致力于时文之传授:“余于庚午岁(同治九年)承乏讲席,三载于兹,自维谫陋不文,不足与诸生朝夕观摩,集思广益,惟是每课一艺,必以能融会圣贤立言之旨为宗,至文之清奇浓淡,苟不诡于正,有长必录,所愿诸生潜心四子书,务通其理,然后研之经,以定学术纯驳之趋;考之史,以知世运升降之故;参之诸子百家,以穷物理人情之变。”[95]传授所用心力,在评点中可见。秦绶章所作《去谗远色六段》一文,有潘氏评语:“以《周礼》作证据,树义必坚,摛辞无懦,是造五凤楼手。六段虽总一劝字,而逐段俱有实义,自以平还六比为正格,是作劈实发挥,具见力量,佳在有经籍光也。删改二百余字。”潘氏之评,意在示人制艺义法,指明正途,所谓“以《周礼》作证据”“有经籍光”,即是研经以定学术之纯正,求文章之清真雅正。专就制艺而言,此乃以经语诂题,追求“精神之流通,气象高远[96]。而标出删改字数,其意在以修改为后学提供一个良好的范本,同时也是对生徒原稿水准评判的一种量度。对王颂蔚《鼓瑟希至咏而归》之作,潘遵祁的评点更为详细:

此章全旨以酬知为正意,不让与谦词为旁意。此节之旨,则狂士之不求人知也,夫子虽与点,而未尝以三子为非,说得太高,于三子有贬词,便与全章宗旨隔绝。说得太低,用放浪形骸等意,又与曾点身分不合,下笔最要有分寸。此题既截去首尾,亦当照顾起讫,又不可落小样。至欲针对“吾与”名,说成狂士与圣人合撰,亦隔一膜。此段神理最难体会到恰当好处,故朱子晚年尚悔未改浴沂注一章。作此节题,文固不必泥大注也。是作披怀高咏,有抚琴动操,众山皆响之妙,而题之分际极得,自是合作。改五十余字。[97]

此题出自《论语·先进》“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一节,其旨意不易把握,潘遵祁于评点辨析精到。朱子《论语集注》中对曾点之意有表彰之意:“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视三子之规规于事为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而王颂蔚之作并不拘泥朱注,很注意点与三子之间的分寸。此题之难,是在探圣人寄慨之意,“其意中之所有不可无,无则学者之见不能窥见深远也;意中之所无不可有,有则学者之见非复圣人之蕴含也”[98]。“此题莫草草放过,乃后来学术异同一大根源也。此艺下意斟酌,风度闲远之中有矜饬之意,喟然一叹,不下一注脚,真得紫阳微旨矣。”[99]其神理全从整体体会,未落“小样”;点与夫子,并未被“说成狂士与圣人”。王颂蔚后中光绪六年进士,当有良师潘遵祁培植之功。(www.xing528.com)

课作集所收时文,有不少同题之作,此并置之举,有助于后学者结合山长评语,比较揣摩其命意及其结构之同异和长短。山长评点,不尽是赞赏之语,也有切实的批评。朱金祺为杭州紫阳书院弟子,所作《人知之亦嚣嚣至故民不失望焉》收入书院课作集中,此处不录其文,只录山长吴超(左泉)的评语:

轻读人字,重读士字,双峰遥对,格老气苍,诠发上下节实义,语尤名贵。○此题约有数病,题有上下文者,紧扣两头,以清题界,此定法也。独是题次节尊德句为一章之旨,为上下节之根,末节又从第三节推出,谋篇不善,非凌躐即宽懈,病一。题中实字各有精义,逐字实诠,方为亲切,如就游说立论,填砌国策事实,全是泛话,病二。上两节说游,下两节推开说,如俱就游论,似专教以游说,而抹煞士之本量,未得语妙,病三。故字层递而下,含糊说去,层折不清,病四。知不知,指一时言;穷与达,举全量言。以知为达,以不知为穷,虽联络自然,于理欠细,前后次序亦易倒置,病五。出处浮词,摇笔即来,不独抛荒题义,即移入下文得志六句,题亦仿佛可用,病六。项下应勒清题界,单勒士字穷达字固疏,明勒得已失望亦突,病七。何如一问抛荒者,漏平衍者。冗甚。有忘此问答语,而竟又入口气者,尤谬,病八。阅卷四百,苦少合作,此艺词局老当,审题较细,故首拔之。[100]

朱金祺之作圈点满幅,当是佳制。吴超以上评语,当就其题及其他同题之作阐发。可谓推勘入理,使生徒心开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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