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浓缩咖啡氤氲的水汽上,随着这一次放晴,是时候收起麑裘,拿出葛衣,此刻开始,即便起风,也多煦暖。每天早上手冲咖啡变成了一种习惯,早在我刚刚抵达意大利的第一周,房东太太手把手教会了我使用摩卡壶,那一刻我便安了心,知道来意大利学设计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设计是一门融合文科、理科和艺术的学科,决定去学设计的去处,一定不是只权衡课桌黑板之间的理论质量,更多的是感受融于特定环境里的人类文化和审美趣味。使用摩卡壶的过程让人感受到一种文化仪式感,这是意大利人很在乎的一种状态。和这个三代同堂的意大利家庭享用第一顿晚餐时,太太就毫未掩饰对于仪式的坚持:用餐时手肘一定不能撑在桌面,不能使用手机,不能与身旁的人单独交流,身体必须坐直,食物用餐具递送到嘴边而不能低头去迎接食物。头盘,第一道,第二道,甜点,咖啡。当所有人都结束一道餐,才会端上下一道,千层面、火腿配哈密瓜、刚烤出来的披萨。
晚餐通常七点半开始,有时十一点也尚未尽兴。每每有寄宿的外国朋友加入与告别的时刻,这样一顿晚餐就会作为特定的仪式存在。厨房里气泡水机的声音,烤箱里蛋糕的香味和摩卡壶的“嘟哝”,这是最后的属于咖啡的时间。太太打开电视,大家轻松地聊着天,交错听着来自英国、德国、日本或是蒙古的故事,壁炉的火呲呲发热,这一切像徘徊在大陆和海洋间的热气球,就在这时喝一口意式特浓咖啡,这只热气球便会停在这亚平宁半岛上了。
而这一周,是开春的一周,亦是开学的一周,去往教室的路上,就遇到一头金色短发的女同学十分兴奋地说,“你知道吗?我们第七啦”。我也很开心地笑起来,她指的是刚出炉的2017年QS世界大学设计与艺术学院排名,米兰理工大学设计学院的综合实力在这一年中赶超了耶鲁大学和斯坦福大学,位列世界第七。
入学两年以来,米兰理工大学设计学院的排名稳步上升,这是每一位学子都感到十分荣耀的事情。当然,随着学院实力的提高,慕名而来报考的学生也日益增多,相对来说,米兰理工大学的入学考试对真正热爱设计的人是十分友善的。
回顾我当年的经历,报考时是不需要语言证书的,考核完全基于入学考试,当时考查的六大部分是逻辑,数学,阅读理解,包括音乐、历史、政治、时事等题目在内的通识,艺术史和英语,其中英语不计入总分,只是作为能力评定。其实早在语言课程中,就有意大利的老师针对各专业的入学考试进行指导,除此以外,因为语言课程安排轻松,这大半年也是最适合自主了解这个国家、了解所选专业和准备考试的时段。数学和逻辑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入门级的难度,阅读理解需要一定的意大利语基础。而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没有从小耳濡目染的熏陶,通识和艺术史相对来说是难度较高的部分。(www.xing528.com)
尽管如此,这个部分却是我最有兴趣的部分,BBC的系列纪录片《西洋艺术史》以及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都是有广度、有深度的艺术史学习渠道,一旦兴趣生发,基本知识也了然于胸,就可以带着向往有目的性地周游与探访。你将看到的是庞贝古城的一块砖上封印的古生物,乌菲齐美术馆一幅画里藏的笔触,帕台农神庙穹顶泻下的一束光里的尘埃,真切地在你面前。我怀着对设计与艺术的景仰和对这个国家的兴趣,顺利考入了这所仰慕已久的大学。
这是一所公立理工类大学,秉承着严谨治学的教学模式,课程主要分为理论课和实践课,相较于国内每一门课教授一个学科,这里经常出现一门课包含两到三个学科的情况,例如第一年的设计基础课包括工程制图、手绘以及模型制作三个部分,每部分负责教授之间的课程计划相辅相成,将教学效率最大化,这也是我觉得意式授课最独特的地方。实践课的考核通常依照平时作业与小组项目的质量综合评定,在小组的选择上,我从刚入学就刻意避免了过分依赖华人圈子,也许刚开始没有意大利同学主动邀请,但只要在平时的作业中就要尽量发挥自己的闪光点,在每一次小组合作中积极表现自己的能力与特长,不久便无须担心结交不到志同道合的组员。有了优秀组员的交流与相处,我对教学内容的理解加深的同时,也让项目设计更加多元化,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不仅让最终成绩有了保障,也对设计能力的培养大有裨益。
除了日常校内课程以外,展览可谓设计专业在读生最好的汲取知识的途径了,大小博物馆、美术馆的常驻展、临时展自不必多说,还有在全球享有盛誉的米兰设计周,每年都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设计师与设计爱好者前来参访。前两年我陪同国内慕名而来的企业和学校参访与交流,今年自己的设计作品有幸被选作展品,让我真正参与到了设计周之中。米兰理工大学作为意大利的设计名校,其校区也是设计周的展区之一,因此作为设计系的学生,就有得天独厚的机会可以参与这一盛会。设计周展区主要分为两部分,国际家具博览会和场外展,家具博览会上可以从成熟的家具企业的展位分析设计趋势学习设计理念。而分散于米兰城区的多个场外展区则汇聚了更加丰富多彩的年轻力量,就像一个设计艺术爱好者的狂欢派对现场,更加具有创造性和交互性,装置艺术、手工作坊、体验式展间、概念展,感受完这一切,恰好夜幕降临,在逛到腿软的一刻坐在运河边和好友喝上一杯,弥散在每一个街区的氛围都在诉说着,这就是米兰设计人的真实生活,就像三月空气中摩卡壶里升腾出来的浓郁气味,是舒适的,亦是厚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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