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芦盐生产及盐工岗位分类

王眉公

长芦盐简称“芦盐”，是指渤海沿岸生产的海盐。我国从事海水制盐历史悠久，春秋时齐国管仲，从发行“正盐荚”（货币名，课盐税的荚钱）起，距今已二千六百多年。当然淋滷熬盐更早于此。淋滷设灶需要大面积海滩，也需要有大片的草荡苇塘，以资采伐作为燃料。在这方面，长芦盐区得天独厚。原始的淋油熬盐过程，概括的说是：把上年熬盐时烧过的草灰，随时收集保存，摊晒在灶地上，待草灰里有盐花出现，用绳系柳斗，两人一伙戽扬海水，掺入草灰里，然后淋成滷水，再入锅煎熬结晶成盐。制成的海盐颗粒越大就越白越亮。检验滷水浓度高低，是用浮莲子或鸡蛋，将石莲子投进滷水里，如稳定飘浮在滷水水面，表明浓度已呈饱和状态，就可熬制高质的结晶盐；如果石莲子浮荡在滷水水面之下，离水面近的浓度高，远的浓度就低。这样古老的测滷方法，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已进到日晒成盐时代，仍有继续使用者。

长芦盐产，隶属官办，以贡盐名义纳入官仓，由官厅分配销售，充实国库之需。另外，也规定凡定额之盐叫“正盐”；少量的额外盐叫“浮盐”，允许地方支配。这就是以后盐商发展的雏形。设灶熬盐的海滩叫“灶地”；供燃料的芦苇蒿蓬滩地叫“灶荡”（宋代称“亭场”）；熬盐的人家叫“灶户”（宋代称“亭户”）；熬盐人口叫“灶丁”。把灶地、灶荡编注成册；灶户、灶丁编入灶籍。官府制订有苛尅的盐法，不准灶户、灶丁逃亡荒灶，把他们世世代代捆在灶地上，做淋油熬盐的奴隶。

迨至明王朝末季，豪门权贵侵地霸权，朋党迭起，倭寇沿海滋扰，官府横征暴歛，民不聊生，部分灶丁参加起义军，反抗暴政，人去灶荒，致使海盐生产一度陷于停顿状态。清王朝建立和相对的稳定时期，长芦盐生产又趋向繁荣。

广大灶丁队伍长年辛勤劳动的结果，不但使草灰积累逐年增多，灶地面积随之扩大，盐产量日益上升，更重要的是从劳动实践中，积累了一套淋滷熬盐的丰富经验。如摸索到挖掘宽窄深浅不同的土沟，然后开辟大小高低不同的水池，引进海水贮存，经过日光曝晒，也可得象入锅熬盐那样的滷水，再把这些合格的滷水，放注比较浅的贮池，继续用日光曝晒，也可以结晶成盐。大约在明末清初，开始摆脱了古老的生产方式，开辟了引潮调滷晒盐的方法。发展到民国初年，又衍进到趁潮引贮海水，蒸发调滷，用风车、水车提扬海水、油水，日照风吹结晶成盐等等一套制盐操作方法。这样，减轻了劳动强度，缩短了制盐周期，抛弃了特大铁锅熬盐的笨重工具。在提高生产率的同时，生产关系也起了变化，灶户、灶丁早期奴隶性质的依附关系，过渡到成为被剥削的僱工。僱工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简单工具，商品盐的买卖也开始萌芽。相对说来，长芦盐的生产发展，这时已经具备着急剧变化的潜在因素。但由于政府的腐败和帝国主义的经济掠夺，以及引岸、盐商半封建性的垄断等方面的束缚，使长芦盐的生产，始终挣扎在既有的水平上和停滞不前的状态。

长芦盐产区的盐工，按其不同岗位来划分，可分为四种，即挑沟工、滩工、驳运工和坨工。解放前夕，估计工人人数约四千余人。

（一）挑沟工。他们的主要工作是疏浚趁潮引纳海水入滩的通渠，和集中驳运滩盐归坨的水运航道。通渠深度有一人多高，宽三米，长短不同地由海岸通向各滩地。每年初春疏浚一次，做开晒前的准备工作。此外，在每月朔望两大潮期，开掘和堵筑干沟滨海沟口的土坝。这些从事土方的工人，都是季节性的临时工，承包这项工程的叫“沟头”，都是保长和地头蛇之类的人物。沟头和灶户通过管事的（也叫“跑滩的”），去招募沟工，多为附近的农民，也有由盐山、庆云一带应招而来的。不论阴晴风雨，从早至晚在一尺多深的淤泥里工作，日工代价只是当时二十多斤小米的价钱。(www.xing528.com)

（二）滩工：首先是修滩，即修浚盐滩内的沟濠，修补旺子、圈池的堤埝，以及检修风车水车及应用工具等等。然后，趁海潮引纳海水（俗称“拿潮”）。再有，争取时间扬提干沟海水进滩（俗称“抢潮”）。盐滩里的旺子，是全滩地势最高的地区，面积也是全滩各种台池中最大的，深度为一米以上，用来储存曝晒从干沟里扬提的海水。再经过低于旺子的分为大、二、三的圈池，几经曝晒挨次形成浓度不同的海水，下放到比三圈还低的滷台，继续风吹日晒，海水浓度饱和，成为滷水。再下放到比较深的蓄油池，以备提灌到结晶池，经风吹日晒而成盐。

每滩滩工，是一个劳动小集体，由技术工一至三人（调滷工，即工头，俗称“埝头”，也称“抱锹的”；看车工掌管风车运行扬提海水），熟练工二、三人，壮工若干人和临时工若干人组成。滩工劳动期限一般的一百六十天左右，短的一百二十天，为提高产量，继续秋晒要延长到二百天左右。这时间里，除临时工外，都由灶户供应食宿，伙住在滩铺里，每人自带衣被。只有调滷工可以携带家属另住。晒盐期间，这些家属就是滩工的炊事员，每日三餐是小米干饭和萝卜条咸菜。工资，熟练工三十元上下，壮工二十多元，学徒工十几元，看车工七十元左右，调滷工八九十元。

此外，滩工还需要在成盐之后，进行扒盐：结晶的白盐粘连一块，要均匀敲碎，俗称“活茬”，用木扒归拢成堆；空滷：把结晶池里废滷全部放净，使池底晒干；吊盐归码：是把净的废滷，一堆堆新盐，每二人一付抬筐（每筐重二百五十斤），一筐筐地抬到滩内盐码码位上去，最终形成长方锥体，以便测算实重，然后用苫席抹泥封码；轧池：结晶池空下来后，即行由工人拉着石碾，碾轧池底，使池底坚实，以保新盐洁净。惟有扒盐时滩工最为艰苦，在浓度高的滷水里操作，穿着自己家做的厚底衲帮布鞋，鞋口上连缀着高到膝盖下的粗白布筒子，下池后如被盐渣硌伤浸进滷水，即行溃疡，灶户是不管医治的，只用香灰等敷抹，不胜劳作时，即被解僱。

（三）驳运工：滩盐驳码归坨由船载运，所需的船只，多租自渔户，也有少数灶户自有船只。雇船驳盐的连船带人一起雇，自有船只的只雇驳运工。驳运工多是滩区内或临近滩区的沿海渔民。一对槽船二人，食宿不离船，往返沿干沟运输，配合装卸工，及时驳运。他们的收入，大体上与滩工中的雇工比例是二比一，但生活费用自理。

（四）坨工：盐坨是储存未税盐的露天仓库，盐务行政部门设有盐警放哨守卫。坨工的任务，是从盐坨破码、灌袋、两次过秤、搬运、装车装船外运的全过程，对盐商们说是“筑盐”的全部作业。坨工又分为绠、扛、秤、车、杂五个行业。五行都是封建把头的组织形式，头目都由中小灶户充任，并得大灶户的支持，尽量剥削坨工，维护灶户利益。绠行坨工的作业，从破码镐盐、灌袋到调趟。坨盐封码后，日久之后，苫蓆下的表层，水份尽失，凝固成块，大的可有十多吨，筑盐时必须先把块盐敲碎，坨盐码高通常有三丈多，当弄开码根丈八尺高的洞时，上面的块盐随时有下陷的可能，所以这项工作是没有安全保障的。调趟就是把灌好袋的盐，有行距间距地排好，每行有一定袋数，并保证盐包不倒。秤行坨工的作业是，将盐包过秤封口，还须经盐务机关的司秤员监督第二次过秤。车、杂坨工的作业是，保证装盐麻袋要缝口十三针，不准任意磨损麻袋，不得裂缝洒漏盐。再由杂工检查，依次搬运到码头货位，堆垛待运。扛行坨工劳动强度最大，扛着二百五十斤重的盐包走长跳板装船，稍一不慎，不但把盐包掉进河里，有时甚至连人一起落水。

长芦海盐生产，在漫长的历史年代里，始终保持着原始式的生产方式，虽然劳动工人在长期生产实践上有所创造改进，但由于统治阶级的压制，生产关系的束缚，不可能有大幅度的发展。不仅是生产上停滞不前，就是在人民食用盐的运销方面也不能满足需要。直到全国解放后，生产才得以真正的发展，运销方面才能作到充分满足人民群众的需要，尤其是在海洋化工方面有着突飞猛进的发展，彻底结束了过去海盐生产的落后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