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日军战史:
此前,对远征军的反击作战,几乎是第56师团单独进行的。4月份,缅甸方面军第33军司令部才匆匆编成,加之胡康方面的战况紧迫,所以对第56师团方面的反击作战,本多政材司令官就暂时委托给松山祐三师团长负责了。
然而,到了6月末,第56师团对龙陵东方地区第11集团军主力的攻势,因已精疲力竭,无力再救援拉孟(松山)守备队。本多政材遂命令第56师团主力后退到芒市附近。当时,拉孟、腾冲、平戛的守备队正在远征军优势兵力重围下,继续孤军作战。再由于第56师团主力的后退,龙陵再度陷于中国远征军包围之中。
因为胡康河谷的失陷,在史迪威指挥下的中美联军对密支那守备队的压力更大,致使该方面战况告急,本多政材遂决定将军主力向滇西集结,先行迅速击灭中国远征军。
此前,由“中国派遣军”参谋转任为第33军参谋的辻政信大佐,7月9日到达仰光,立即和方面军联系,了解其企图和全面情况后,10日便到达眉苗的第33军司令部就任。
辻政信大佐在高级参谋白崎嘉明大佐的领导下,被任命为作战主任,立即着手研究作战计划。因此次作战意在切断中印地面联络企图,即被命名为“断作战”。其方案如下:
方针
一、军要将主力集结于芒市周围,在龙陵方面击灭云南远征军主力之后,前出到怒江一线,在援救拉孟、腾越守备队的同时,切断中印联络路线。
开始攻击日期定为9月上旬。
指导要领
二、第56师团要长期确保大概目前态势。在扣住云南远征军的同时,准备今后的攻势。
三、第2师团要首先集结在南坎周围,构筑工事,以佯攻欺骗敌人。在主力集中完毕后,利用夜间一举跃进至芒市方面,和第56师团一起准备今后的攻势。
四、第18师团在后退到英多附近之后,以主力沿杰沙—八莫—南坎道路,向南坎方面;以一部由火车经曼德勒、腊戍向南坎方面集中,与第2师团交替南坎附近的守备。然后面对密支那方面之敌切断中印联络线。
五、首先以第2师团之一部确保八莫附近,掩护第18师团的转进。尽量使密支那方面之敌前进迟滞。
六、要努力长期确保密支那[169],切断敌印度远征军(即中国驻印军)和云南远征军的联络。
七、在第56师团及第2师团准备完毕后,要尽快开始攻击龙陵周围。
八、击破龙陵周边的敌主力之后,一举向拉孟(松山)附近疾进,解救拉孟守备队。接着向腾越方面采取攻势,解救该地守备队。
以第2师团或第56师团的有力部队,营救平戛守备队。其时机或在营救腾越守备队之后,或同时果敢地进行。
九、尽快整理密支那铁路线方面的后方,在腊戍—曼德勒铁路线方面形成重点,以便于军充分进行补给。
要加强叫脉—腊戍—新维—畹町—芒市大道的防空,并修补桥梁及加强确保措施。
十、要在畹町、南坎周围坚固地域筑城,以准备今后的作战。
十一、在击破中国远征军主力,完成第一期作战目的后,以第2师团及第18师团主力向新编第1、第6军[170]方面采取攻势,营救密支那及八莫守备队,与第56师团配合,加强切断中印联络线。
十二、要适当地加强蒙密特方面的守备。
十三、军司令部要迅速推进到新维、继而芒市,及时统率战场。
上述作战计划,33军参谋长山本清卫少将[171]以下人员意见一致,经军司令官本多政材批准,成为正式的作战计划。不久,军高级参谋白崎大佐调任第18师团参谋长,遗缺由辻政信大佐继任。
8月28日,第33军高级参谋辻政信大佐进入芒市,视察各部队攻势准备的实况,并听取第2、第56师团的希望,边起草下述军的命令草案,边准备推进军战斗指挥所。军司令官本多政材中将提前到达新维,迎接从胡康方面前来的第18师团长田中新一中将。在表示犒劳的同时,就南坎方面有关下期作战准备问题作了必要指示。接着于8月30日夜,军战斗指挥所向芒市出发。提前出发的高参辻政信所拟的命令草案,经批准后向两个师团下达。
此间,军参谋长山本清卫少将指导两名军后方参谋,全面担当由腊戍—畹町—芒市道路的后方补给业务。在第一期作战期间,大部分时间驻在腊戍或新维,作战事宜全由辻政信大佐负责。
8月30日,第33军在芒市下达攻势命令:
一、拉孟、腾越、平戛各守备队面对优势之敌的长期猛攻,仍孤军死守阵地。
又,龙陵守备队自8月中旬以来,正遭受来自拉孟、平戛之敌的重压。
二、军决定迅速击破龙陵周围之敌,前出到怒江线,首先救出拉孟守备队,继而营救腾越、平戛守备队。
9月3日拂晓攻势开始。
三、第2师团为右第一线兵团,应在公路(芒市—龙陵—拉孟)东侧小松山南侧地区准备攻击。9月3日拂晓起击破公路以东龙陵东侧之敌,并前出到龙陵东北侧地区。
四、第56师团应在原分哨高地南侧地区准备攻击,9月3日拂晓起,击破公路以西龙陵西侧之敌,并前出到龙陵西北侧地区。
五、两师团之作战分界线为滇缅公路,公路上只准许两师团及军直辖部队的车辆和运送伤员使用。
六、军炮兵队应在原分哨高地附近占领阵地,初期协助第2师团的攻击。
七、第49师团吉田部队为军预备队。
沿公路两侧地区,随第2、第56师团跃进。
基于上述命令,日军参加此次攻势作战的兵力概为:
第2师团:步兵6个大队、炮兵2个大队(6个中队)、工兵1个中队,计约6000名。
第56师团:步兵6个大队、炮兵2个大队(6个中队)、工兵1个中队,计约6000名。
军属炮兵队:150毫米榴弹炮2门、山炮1个中队(属第49师团),计约500名。
军预备队:步兵3个大队(属第49师团)、工兵1个中队。
日军据密码破译获悉,在重庆的最高统帅蒋介石已侦悉日军此次攻势意图,遂向远征军发出督电:“国军名誉浮沉即在今日。”腾冲方面的第20集团军接到督电后,于8月30日以后,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攻势。[172]
31日,198师594团联系预2师攻抵西门街。预2师以师部搜索连及防毒连分别配属第4、6两团,向西门街南侧敌占领之民房猛攻。激战终日,第6团进至西门街,第4团进至西门街以南约50米处。
据指挥第4团整编连的连长孙剑锋记述:
天亮时,营长命令向西门大街推进。经过逐巷逐屋激烈战斗,第4团整编连第1排攻占了西门大街那边一间家屋。再前进,遇顽强抵抗。连指挥所跟进到院子中间一个掩蔽部,里面积雨水泥泞,霉臭难闻。孙剑锋遂在出口处设立指挥所。伤兵接连下来,有两个腾冲籍兵,许洪发右手负伤,手指打断,皮还连着,一面走一面哭喊:“连长!连长!”赵国安才18岁,左臂负伤,也哭兮兮地走下去。孙剑锋看了心里很难过。
中午12时许,高射机枪连许连长(许兆元)来了,他的脸色红红的,神情很紧张。他说:“老孙,我没打过仗,请你告诉我,前面情况,怎样打法?”孙剑锋告之:“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见景生情,适宜处置,胆大心细,沉着冷静,活用原则,运用之妙,纯乎一心。”随后告之各排位置,与其握别,步履蹒跚地去了裹伤所。[173]
当日,炮兵直接协力36师自西门登城攻击,以猛烈火力压制,使敌无法抬头。[174]108团乘势破坏城上敌堡垒,占领西门城楼;106团向西林寺东北方丛林、民房攻击,占领敌阵地一部。同日,106团向西城门及西城外40米处的号名桥攻击,于16时占领两地。于是,西门以北的城墙及西门街皆为我所控制。入夜后,敌向108团占领的西城门逆袭2次,均被击退。
另,围攻高黎贡山大白峰坡的108团第8连于傍晚归抵叠水河,归还建制。[175]
据称,大白峰坡之敌经我三个月余之围困,粮尽水涸,枵腹支持,于8月17日,大部由预2师一连(第5团第1连)之右侧,经阎家山左侧干谷,分两批逃至界头、瓦甸一带,阵地内仅留置4人。18日,该连与预2师之一连协力攻击,将该阵地占领。预2师留该地负责的张副营长命令该连归还,遂在整顿后于本日开抵腾冲。[176]
当日,除最右翼198师592团因受右侧文庙及秀峰山之敌火力侧射,进展困难,仍在高等学堂南北之线向东北与敌对峙外,54军各部均已进至西门街至西门城楼、西林寺之线。[177]
53军方面,116师于本晨继续攻击。346团攻击城隍庙之敌,占领其堡垒一处;348团在仓库第一院破坏敌据守之第二院内堡垒三处;347团在文庙内继续攻击正殿北面一层大殿。我官兵伤亡30余员名。
130师389团当面之敌于拂晓前曾数次逆袭,均被击退。该团于12时继续攻击,攻占敌碉堡7个,于14时将帮办衙门完全占领,少数敌人退守东门附近堡垒群顽抗;该团一面构筑工事,一面向以西、以北继续攻击。[178]当日,该团伤亡官兵约40余员名,虏获敌步枪数支。[179]
据美军战史载:“城内西面的日军已被肃清。由西北至东南的街道已被越过。西北门经中国军队攻击后被占领。庙宇地区内又有日军堡垒一处被占领,该地日军被迫局促于一隅。东南门外的海关大楼(即帮办衙门)已被中国军队占领。但是东城门附近日军仍坚守阵地。”[180]
当日,阴云密布。
凌晨1时许,敌20余人向城内西门街预2师第6团左翼阵地反扑,激战一小时许,我将敌击退。因该团自攻城以来伤亡甚重,中午,预2师令该团将攻击任务交由第5团接替。右翼第4团扫荡西门街南侧房屋内残敌,已进抵距西门街30米处。本日计毙敌10余名,敌遗尸8具,虏获步枪3支,电话机1部,山炮瞄准具2具,其他物品一部。我伤副连长徐楚华,排长王俊、杜延陵等3员,伤亡士兵19名。
上午10时许,36师106团驱逐西林寺东北丛林、民房一带之敌而占领该地区,伤士兵2名。中午,108团攻占西城门北侧30米处缺口,毙敌十余名,虏获敌轻机枪2挺,步枪5支,探照灯1盏;我伤亡士兵9名。午后,36师令107团第3营将城墙西南角守备任务交师部骑兵连(即搜索连)接替。
自清晨起,敌炮向198师592、594两团射击50余发。198师以594团协助592团攻击;592团以一部对东北警戒,主力向当前之敌攻击。黄昏前,第1营已进至西门街。计伤亡军官2员、士兵27名。593团第3营调至水碓,为师预备队。[181]
当日,198师师长叶佩高奉命擢升54军副军长,由副师长刘金奎接任师长(但叶佩高仍在师指挥,至腾城攻下后才到军部)。[182]
53军方面,晨5时,130师奉令将388团第2营拨归116师347团指挥。[183]中午12时,以389团继续攻击当面之敌,至午后3时,攻占帮办衙门西南约50米处敌碉堡一座。伤亡官兵20余员名,虏获步枪2支。
116师于晨7时继续攻击,集中发挥各种火器威力,将敌构筑的坚固工事摧毁殆半。[184]战斗至午后3时,346团占领城隍庙南院正殿,在北院与敌对战。348团将仓库后院占领四分之三。347团附388团第2营将秀峰山及文庙完全占领。其间战斗异常激烈,该师官兵伤亡约120名,缴获敌步枪2支,轻机枪1挺。[185]
据美军战史记述:“两处庙宇地区,今天全被中国军队占领。城北的中国军队也有进展。西北面城门附近地区已告肃清。西南面城门一带也有进展。”[186]
据腾冲当地传说:348团攻至文庙附近时,部队在一座大钟前再也无法前进。这是一口铸造于明代的大铜钟,钟高1.9米,口径1.4米,钟身厚达2厘米。[187]在大钟的腰身部位,一挺机枪从一个拳头大的孔洞里探了出来,原来有一名日军躲藏在倒扣的大钟里,至今人们也不清楚,日本兵是怎样凿穿了堪比坦克装甲的钟壁。
当时,348团团长毛芝荃下令以迫击炮、重机枪、手榴弹集中瞄准大钟,但一顿狂轰滥炸后,却不见大钟被炸开。直到4天以后,大钟里的枪声停止了,几十名士兵冲上去掀翻大钟,才发现里面的日本兵弹尽粮绝,而人则是被震得耳鼻流血而毙命的。[188]
如前所述,116师于数日前即大部突破东南角城墙,进入城内巷战。然日军战史中却记为,此前我军一直在“强袭城墙”,至9月1日凌晨2时才突破东南角城垣。一般而言,日军战史对于战斗过程记述较为准确,这一错误应是因为其“守兵大部战死”而无法获知详情。不过,当日战况之危,从一个重要细节可以感知,据载:
“(9月1日)守备队长通知处理重要文件和主要兵器,尽量做到在最后时刻文书、武器均能无一遗漏地进行销毁。此时,军旗仍保存完好。”[189]
显然,太田这一命令是针对此后将在日军各处防御阵地不断出现的“最后时刻”而言的。
2日,592、594两团在西门街与敌激战,至14时许,进展约20米,获步枪4支。592团阵亡军官3员,士兵伤亡9名;594团伤亡军官3员、士兵28名。
午前10时,107团第2营在西城门北侧100米处爆破一个缺口,当即占领,并毁敌掩体9个,毙敌20余人;我无伤亡。午后1时许,108团以一个班兵力向西门内区公所挺进,协力预2师第5团对团保局攻击,毙敌数名,虏获敌步枪3支;我伤亡士兵1名。106团第1、2营仍在西林寺东北地区构筑工事,其第3营在西林寺。[190]
当日,炮兵协同预2师攻击,对妨碍步兵前进的两座敌坚固工事集中射击,几乎全部破坏。[191]此后,第4、5两团乘势扫荡城内西门街以北之敌。激战终日,至黄昏右翼第4团已超越西门街以北50米民房的前缘;左翼第5团已将西门街以北100米的团保局占领。本日计毙敌20余人,遗尸8具,虏获轻机枪2挺,步枪6支,马枪2支,防毒面具2副。我阵亡排长陈玉清1员,士兵伤12名、阵亡3名。[192]
凌晨3时,敌曾向城隍庙南我军反击,经116师346团奋勇迎击,将敌击溃。午前10时,346团攻占城隍庙东墙角堡垒1座,并破坏该庙西北墙外堡垒3座,引起爆炸燃烧,火势炽烈,我无法进展。347团攻击后,占领秀峰山北方民房一处。该师计伤亡官兵约60员名,虏获敌步枪2支,及其他战利品多种。
130师389团围攻帮办衙门西北方之敌,该团伤亡官兵十余员名,获步枪2支。[193]
美军战史对当日战况记录为:“日军昨夜又从事反攻,但被击退。中国军队在重新部署后,略有进展。今日天气恶劣。”[194]
当日,为区分战斗责任,53军下令将116师与130师战斗地境改为花牌楼、南岳庙西侧、城隍庙东墙、李家寨以西之线,线上属130师。[195]
当晚9时,130师于大董师司令部电令:390团(欠第1营)配属战防炮第2连(欠2门)、军工兵营第2连,于当晚即刻接替城隍庙(不含)以东至东城墙(含)之间346团之攻击地区。并要求各部“于明晨开始尽力猛攻,不得瞻循,务于明晚攻至东门大街之线”。[196]
3日,198师592团沿西门街由西向东攻击,激战终日,迫近至文星楼约40米,虏获机枪1挺、步枪12支,伤军官8员、士兵30名。594团超越西门大街以北约55米,伤亡军官5员、士兵39名。
36师107团在西门北侧距西北城角约150米及200余米处,各爆破一个缺口,当即占领构筑工事据守。虏获敌九七式探照灯1具;107团伤亡士兵11名,工兵营伤亡士兵5名。106团、108团均在昨日位置增强工事。
预2师第4、5两团扫荡城内之敌。至黄昏前,左翼第4团攻占西门街以北约50米,右翼第5团进抵团保局以北100米树林前缘。计阵亡连长许兆元1员,士兵伤21名、阵亡3名。[197]
凌晨4时,130师依昨夜命令变更部署完毕。[198]7时,各团以重火器开始猛射。至晚,389团攻占帮办衙门以西及以北敌堡垒2座;390团一部位于饮马水河,主力参加城内战斗,攻击城隍庙以北之敌,破坏敌碉堡1座,进展约70米。官兵伤亡约30余员名,虏获步枪3支。
116师亦于晨7时开始攻击。346团将城隍庙北半部占领;348团将大白房子仓库完全占领;347团超越文庙以北约五六十米处及秀峰山以北约百余米,距东大街甚近;配属该团之388团第2营占领文昌宫。官兵伤亡约200余员名,虏获步枪4支、山炮1门及其他战利品多种。[199]
美军战史记述当日战况为:“……中国军队的攻势仍然在进行中,并且在东北城墙方面进至距城200码处。其他部队则越过由西北至东南的街道,冒日军顽强抵抗,向前推进。”[200]
据载,午后2时,敌机9架飞临腾冲,以机枪向来凤山我军阵地扫射,并向城内日军空投补给。但我军以高射机枪沉着射击,敌机即仓皇向东南方向逃去,我无大损伤。[201]战地记者潘世征目击后记述为:
“3日的上午,忽有敌机9架,乘阴雨来袭。敌机在上空耀武扬威了半小时,在来凤山顶上扫射了几百发机关枪子弹,在饮马水河村子中投掷了四五包东西,就一溜烟地逃走了。
“这天下午,敌人大概得到了什么补充,就对东线的我军,做相当激烈的反攻,都被击退。这是敌人临死前刹那的回光返照,自从这一次之后,敌寇一蹶不振,再没反攻的能力了。”[202]
日军卫生兵吉野孝公也记述了此情,但他把日期记为9月1日。如前所述,8月25日日军战机曾飞临腾冲进行补给,中日双方均有记录;但9月1日中日双方均未记述日军战机飞临之事,笔者推定吉野孝公应为记忆错误。
据其撰述:
(9月3日)早上,天空依然雨云密布,不时有几颗炮弹在近处爆炸。敌人可能已经察觉到我方弹药匮乏,肆无忌惮地向我战壕逼近。距离只有30米,敌人正目空一切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我们想要开枪射击,却已没有子弹,早饭吃了个半饥不饱,更拿不出力气赶走敌人,所以只能愤恨地眼睁睁望着敌人肆虐而兴叹。
这时,从云层中低空飞来几架战斗机。银翼上是太阳旗!友军飞机俯冲下来,盘旋着对水田里的敌人进行扫射,敌兵四处逃窜。乘此机会,其他飞机迅速向我阵地空投物资。战友们从战壕里跳出,到处跑着,将空投下来的物资集中到一起。官兵们看着在头顶飞舞的太阳旗压住了敌人,仿佛再生一般,互相手牵着手,全都感动得哭了。我们悲壮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苍。
空投下来的物资有弹药、粮食和卫生材料等。12架[203]友军飞机完成了空投任务后,再次对敌军阵地进行了扫射。尔后,飞离了腾冲上空。但没有多久,友军飞机又折了回来,不断地在腾冲上空盘旋。接着,从云层的另一端,一群编队飞机正向腾冲上空逼过来,这是敌人的飞机编队。
敌我飞机立刻展开了一场空战。飞机在空中追逐、盘旋、上升、翻转。白色的硝烟划着巨大的圆弧,接着便是沉闷、遥远的连续炮声。这是我们第一次亲眼目睹敌我空战。我们屏住气息观看着空战的精彩场面,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把汗,默默地为我军飞机祈祷武运。
壮烈至极的空战持续了五六分钟。分不清敌我的两架飞机尾部拖着长长的白烟,从云端坠落。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离去的友军飞机,祈祷它们平安返回。空战时,地面处于休战状态,双方阵地上的士兵都只是呆呆地站着。
友军飞机冒死投下的弹药,马上便被分给了守备队全军,每人分得手榴弹一颗,步枪子弹十发。这是腾越守备队得到的最后一批弹药,因而也是非常宝贵的。
小队长在分发子弹时说:“这是最后一批弹药了。手榴弹留作最后一刻时使用,大家务必好好保管!”他最后说的这句话,像针一样深深地刺进了每个人的胸膛。[204]
当晚,53军电令116师将城隍庙346团阵地及仓库东墙外348团一部防务,交由130师390团接替;又将两师作战地境调整为:五保街西端、仓库东墙外、北城墙南北相连之线,线上属130师。两师即遵令行动,完成交接。
116师划分所属各部战斗地境为:仓库归348团,仓库以西至文庙西墙(含)归346团,由文庙南墙至南门大街(不含)归347团;同时令388团第2营改归346团团长张儒彬指挥。[205]
130师划分389团、390团战斗地境为东城墙南北之线,线上属389团。并令389团明(4)日拂晓后肃清帮办衙门附近之敌,并以炮火摧毁城墙上敌碉堡;该团第1营将饮马水河阵地交师部搜索连接替后归还建制,参加城内作战。
鉴于本师部队为最晚投入战斗的生力军,备受各级长官和友军关注与期望,130师师长王理寰严令各部:“明(4)日晨,各部队须继续猛攻,如有得而复失及退缩不前者,即将该管部队长从严惩处。”[206]
凌晨,198师592团将城内防务交593团(欠一营)接替,退出城外集结于五保街。此后,593团以第1营及团属轻机枪连继续攻击,至午后3时许,迫近文星楼附近;伤亡士兵20余名。594团自昨日位置又向北进展约50米;伤军官1员,伤亡士兵26名。
4日晨,36师108团第3营向城西北角南侧约百米处我飞机轰炸形成之缺口攻击,至黄昏,进至拐角楼南端约百米处,构筑工事与敌对峙;伤亡军官2员、士兵14名。同时,106团在西林寺东北地区的第1、2营,以火力协力108团攻击,遭拐角楼之敌狙击,我伤亡士兵2名。配属108团之工兵,伤亡士兵1名。107团仍在昨日位置。
当日,预2师右翼第4团攻占西门街以北约80米处民房三座。左翼第5团曾数度向团保局以北百米处民房及树林内之敌猛攻,终因树林茂密,蒿草丛生,敌堡垒不易搜索发现,致遭受其猛烈射击,而未能占领该线。至晚,构筑工事与敌对峙。计毙敌6名,获步枪2支;我伤排长黄绪升1员,伤亡士兵30余名。[207]
53军方面,于昨夜变更部署后,116师346团转移至左翼。从右至左,各部战况如下:
130师(欠388团)于拂晓开始攻击。9时许,389团已将帮办衙门附近之敌完全肃清。13时许,又攻占东城墙上敌碉堡2座,但遭敌猛烈射击,我登城官兵伤亡殆尽。390团于同时猛攻,摧毁城隍庙北部敌碉堡3座后,进展约20余米。饮马水河西岸之敌,拂晓后向东岸出击两次,被该师搜索连击退。[208]该师官兵伤亡约40余员名,虏获步枪2支。
116师于拂晓开始攻击。348团在仓库以北与敌发生猛烈战斗,无大进展;同时,文昌宫以北之敌,向346团(附388团第1营)反攻3次,均被击退;347团向秀峰山以北之敌攻击,激战至午,进展20余米,占领民房一处。该师官兵伤亡约140余名,虏获步枪1支,及其他战利品甚多。[209]为就近指挥,116师指挥所推进至城内左所街。[210]
据载,“各部队自巷战以来,连日伤亡过重,故特务营(集团军直属部队)及各军、师之直属部队及防毒排等,自本日起均加入战斗。”[211]
如“田字格”状的腾冲城,其中心点为文星楼。在我方史料记述中,有的记当日攻占文星楼,甚至已自此向北推进;但54军战斗详报记为抵进该地,尚未占领。据日军战史,该地为其支撑性据点,4日以后仍在其控制之下。
据载,在攻击文星楼时,曾发生一个惨烈的故事,且直到战后多年仍有余音,值得细说。
据潘世征战地通讯:在攻击文星楼时,“我军一位连长,率队奋勇地攻入,忽然闪出一个敌酋来,用他的指挥刀把连长杀死。一位班长见到,气愤万分,掷去一个手榴弹,把敌酋炸了一个粉碎,文星楼乃全部攻克。”[212]
腾冲当地编撰的一份史料中,对此记述加了一个编者注,称:“这场战斗,被杀死的除连长外还有7名战士。这位为复仇而射杀敌酋的不是班长而是排长,并且使用的武器是冲锋枪而不是手榴弹。这位排长是浙江海宁市人,后去了台湾。1994年6月,他还寄信到海宁委托其义弟羊坚先生把他在这场战斗中夺到的战利品军刀,完整地送到腾冲赠予国殇墓园。”[213]
笔者曾在腾冲国殇墓园的陈列室里,见过这把日本战刀,但未见关于其来历的文字解说。这是一把日军九八式军刀,为军官配用;因缺失刀穗,不能判断佩用者的级别。[214]
曾亲手接受捐赠的文管所原所长李正先生,后来向一些人介绍过当事人所讲的故事,在网络上多处可见。大致内容为:
这把刀曾是一位名叫沈荣棠的军人的战利品。沈荣棠为浙江海宁人,时为预2师第6团第2营迫击炮排中尉排长。据称,1944年在攻克腾冲城的最后一次血战中,一个日军军官挥着这把刀跳出掩体向我军反扑,沈荣棠排里有8名战士猝不及防,死在这把刀下。沈荣棠端起冲锋枪朝这发疯的鬼子一阵狂扫,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战斗结束后,经团长方诚的特许,沈荣棠留下了这把带着他的8名弟兄血迹的军刀。
战后,沈荣棠回到浙江海宁,长跪在堂前,捧起这把日本军刀献给母亲,当作抗战胜利的纪念。内战后期,沈荣棠随军赴台。后来,在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中,为了避免惹来麻烦,老母亲把军刀层层包裹后投入了水井。临终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身边的亲人。1990年沈荣棠从台湾返乡探亲,得知军刀尚存,便委托义弟羊坚将刀捐赠给大陆相关机构。1994年羊坚先生从报纸上得知腾冲要建滇西抗战纪念馆,便先把刀捐给海宁市政协,再由海宁市政协派人陪同他携刀赴腾冲捐赠。当年6月4日,这把附着8名远征军官兵英魂的日本军刀,几经沧桑回到腾冲。[215]
笔者素来对战争中的细节问题感兴趣,加之个人亦收藏日本军刀多种,且曾亲眼目睹并确认此刀的确实性,因此也对其背景做了一番考证:
从潘世征战地通讯和腾冲国殇墓园提供的文物来源等线索来看,此事有多个证据可以佐证,应该确有其事。但是,各方记述的细节存在矛盾。潘世征文章未点明战斗具体时间,但表明此战发生后即攻克文星楼,这个时间连带关系很重要。据198师战况电报,文星楼攻克时间为9月4日。但攻克文星楼的部队为该师593团第1营及团属轻机枪连,并非预2师;而缴获此刀的却是预2师第6团第2营迫击炮排排长沈荣棠。据预2师战况电报,该师4日以第4、5团并列自西门街向北攻击;第6团因攻城以来伤亡巨大,于1日中午即将攻击任务交5团接替。但此前一直是第6团配属第4团作战,据第6团团长方诚记述,“1日我团协同第4团已攻抵西门大街以北”。
综合以上分析,笔者认为缴获日本刀的战斗,当系沈荣棠所在的第6团在协同第4团攻击西门街以北地区时所得,具体时间并不能确定;但可以排除是在攻击文星楼战斗时所缴获,因为入城巷战后部队均依照规定的战斗地境行动,而预2师与198师此时相距较远。由于此事唯一的亲历者沈荣棠未留下详细的口述,而当事人第6团团长方诚回忆中又未曾提及,对于这个战场传奇只能做如此推定了。那么,潘世征战地通讯中所述的情节,要么是细节有误,要么就是另一个发生在198师而被逸散的故事——在腾冲战斗进入白热化的尾声阶段,这样惨烈的肉搏战,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
在据守东门阵地的吉野孝公回忆中,此时的日军已是末日景象:
战壕里,腐烂的尸体散发出异样的臭味。连日不停的雨水与尸体里流出的血和油污搅和在一起,一直浸到膝盖。雨水天,敌人也很少发动进攻,阵地上一片寂静。
这时候,我们非常想抽烟,连做梦都想抽上几口。战壕后面有棵桃树,这棵桃树便成了我们的“烟草”树。趁敌人不射击的空当,揪下叶子,用蜡烛和携带的燃料烘干,我们就抽吸着这样做成的“烟”。这种相同的日子持续了四五天。不知为什么,这几天里,敌人没有发动任何进攻。令人乏味无聊的日子还在一天天地重复,我们趁机在战壕里治疗伤员,修理武器,一心一意地准备着迎击敌人的进攻。
东门残骸。无情的雨无声地下着。联队长及三十余名官兵的尸体就躺在那儿。这是战场上静静的一瞬。[216]
自8月13日藏重联队长等人被炸死之后20多天,吉野孝公仍能看到其曝露的尸体,对于素来重视阵亡人员后事的日军而言,这一细节非同寻常。可见,日军在此期间连收尸焚化的机会和心情都没有了。
本日晨,第6军山炮营由美军顾问军官沙利少校协助,实施空中观测射击,因雨未果。各部仍冒雨向当面之敌发起攻击;炮兵以火力直协54军部队攻击。[217]
198师593团占领南街口及西街口,继续向文星楼攻击。获步枪2支,伤军官2员,伤亡兵8名;594团推进约60米,伤军官5员、亡4员,士兵伤亡29名。
36师108团向城西北角南侧约50米处缺口攻击,经激战,于11时占领该地。城墙西北角及拐角楼之敌,均感受重大威胁。[218]据美军战史:“中国军队已经在城上据有离城北角约30码远的阵地,并企图占领城北角西南的城墙缺口,但未成功……”[219]我伤亡军官1员、士兵23名。106团、107团均在昨日位置加强工事,掩护预2师攻击。
预2师第4、5两团继续向城内团保局之线以北地区攻击。敌凭据密树丛林隐蔽顽抗,经我逐次予以扫荡,至黄昏前右翼第4团推进至西门街以北200米处;左翼第5团进抵至西门街以北300米[220]处房屋及树林,一部仍继续攻击。当日,计敌遗尸8具,我虏获敌步枪6支、电话机1部、防毒面具8副、步枪弹4400粒。军直属平射炮排排长祝明鱼、谢战清2员负伤,士兵伤35名、阵亡7名。[221]
116师348团在仓库北方进展20米;346团进迫钟鼓楼与敌激战;347团攻占东门大街南侧房屋。该师伤亡官兵约250余员名,获步枪6支及其他战利品多种。
130师389团一部围攻帮办衙门西北之敌;师工兵连一排配属该团主力在东门南约80米处缺口登城,竟日与敌争夺东城墙下碉堡;[222]390团进展约20米。该师伤亡官兵约130员名,获步枪5支。[223]
第53军及所辖两师的战斗详报中,极少提及战场上伤亡官兵的姓名,却有对“各人、各部队功勋”及“忠勇官兵事迹”的记述。前者基本是泛泛地表扬所属师、团长指挥得力,其实乏善可陈;但对忠勇官兵事迹的记述却少而精彩。据116师战斗详报:
当日,389团在攻击帮办衙门战斗中,该团第2连中士耿庆云乘拂晓昏暗,持冲锋枪、携手榴弹潜行进入敌交通壕。搜索中,发现敌掩蔽部一座,遂轻步进抵其出口,以冲锋枪对内猛扫,当即毙伤敌两名。不料枪口突然被敌抢握,以致双方争夺,但该兵身高力大,突然猛力将枪夺回,反身奔逃。两名敌兵尾追于后,以手榴弹投之,该兵急伏于壕内死角,未伤分毫。又起身奔逃,并反投手榴弹还击,两次将两名追兵分别炸毙。待其他日军发觉后对其滥射,该兵已奔入我军既占堡垒中,安然无恙。[224]
上午9时,53军命令130师:着388团团部及直属部队并第2营(欠一连,仍警备南甸)即于本(5)日夜赶来腾冲城参战。该团第2营留置南甸之一连及该团在腾龙桥附近之第3营,统归军搜索营潘庭孝营长指挥,仍担负原任务。该搜索营营部即由邦乃移于上勐连附近,仍归130师师长王理寰指挥。
王理寰奉命后,即以电话告知所部星夜实施。[225]
日军战史对连日来战况记述为:
9月1日以来,战线一时沉寂,远征军似在准备最后的攻势。守备队也集中残存的兵力,决定固守中央门(即文星楼)正面。这时,守备队的阵地只剩下东门南100米经中央门至西北角南面100米线以北的城内约一半;兵力已减少到太田大尉以下约350名。
远征军最后的总攻击是9月5日开始。
当日拂晓,远征军在炮兵、迫击炮的集中火力下,陆空相呼应,攻击重点指向中央门正面,开始了全面攻势,其压倒之势令人生畏。16时左右,在远征军怒涛般的压力面前,日军第一线终于被突破,西北角立即被孤立。[226]
按此记述,由于预2师和198师自文星楼西侧北进所阻断,36师当面的城西北角之敌,已无法得到日军守备队本部的增援。
本日,198师593团经反复与敌肉搏,占领文星楼,进展至西门街以北50余米,敌弃尸23具。我焚毁敌粮食、被服库各1座,获步枪5支,其余战利品甚多;军官伤3员、亡1员,士兵伤亡14名。594团进展至县政府南端附近,毙敌10余名;伤军官2员、亡1员,士兵伤亡14名。[227]
午前,36师108团向城墙西北角之敌攻击,至中午占领城墙西北角及北侧10余米处缺口,同时占领城脚下之堡垒。至此,敌城墙阵地已全部被我占据;[228]虏获轻机枪1挺,步枪2支,我伤亡士兵2名。同时,在西城墙上的108团火力支援下,106团第2、3两营向拐角楼村落攻击,至午后占领其西半部,遂加紧构筑工事固守,与拐角楼东半部之敌对峙。虏获轻机枪1挺,步枪1支,我伤亡军官1员、士兵2名。107团仍在昨日位置,以火力支援预2师攻击。当日夜,敌向城墙西北角之108团逆袭,被击退,我无伤亡;虏获敌步枪1支。
预2师以第4、5团继续向当面之敌攻击,激战竟日,各团均续有进展。黄昏时,第6团一部已占领北城墙西端20米处,又继续扩张战果。本日该师伤士兵12名。[229]
130师自清晨继续攻击。389团于午后3时许将东城下敌碉堡攻占,遂登城向北攻击,至晚进展30余米(一说10米),该团一部在帮办衙门西北方占领敌堡垒两处;390团攻击至晚,进至距东门大街40米处。该师共伤亡官兵约百余员名,虏获步骑枪9支。
自昨日以来,敌自饮马水河西岸三次出击,均被东岸130师搜索连击退。[230]
116师亦于清晨同时发起攻击。348团进展距东门大街30米处。[231]346团经猛攻后,主力进抵东门大街。上午10时许,130师388团直属部队及第2营(欠一连)奉命全部到达,驻倪家铺候令。53军令该团第2营加入战斗,与346团一部协力攻克钟鼓楼,而后超越东门大街与敌对战。347团攻击进展至东门大街北面,超越30余米处民房附近。该师伤亡官兵约200员名,获步枪11支、轻机枪1挺,及其他战利品甚多。[232]
美军战史记当日战事为:“城墙北角外设防的村落,以及北角本身,今天几乎全部被中国军队占领,在东北面城墙城门北角之间占领阵地。日军的防御据点现在只有东门了。今天俘获大批新武器。”[233]
据日军卫生兵吉野孝公撰述:
9月6日是敌人进行城内决战的总攻之日。如果敌人冲过来与我们展开面对面的混战,那敌人的大炮就基本失去了作用;对我军来说,近距离作战本来极为有利。但是敌人依靠雄厚的物力和兵力,使用迫击炮、火箭筒和火焰喷射器等新式武器进行攻击,接近我阵地的敌人还疯狂地向我方阵地投掷手榴弹,使我军处境极为艰难。
在这种情势下,我军全军覆没之势已非常明显。抱定死战到底决心的太田大尉,率领守备队主力第2大队决定夺回南侧城墙。
官兵们迎着已攻入城内的敌人,怒涛般地向城墙冲杀过去,一场壮烈至极的白刃战展开了。经过勇士们感泣鬼神的奋战,敌人弃下相当数量的尸体和枪支溃败而逃。夺回南侧城墙取得了成功。我们用这种勇猛果敢的争夺战,一举将城内的敌人暂时赶出了城外。
然而,敌人马上便又转入炮击。敌人的炮兵阵地一齐向城内开火。空中大编队的战斗轰炸机也对城内各个角落实施反复的扫射和轰炸,城内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官兵被炸死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
城墙再次被敌人夺回,接着,手榴弹像雨点一样倾泻过来。火焰喷射器吐着通红的火舌烧遍城内各战壕。从战壕里跳起的士兵,全身被火包着,像火人一样到处乱窜,身体不到十秒钟就被烧尽了。城内满目皆是这样的尸体残骸,一派火焰地狱的景象。
战争可怕,可真正可怕的还是那些残忍至极的武器。[234]
吉野孝公的这段回忆耐人寻味。从我方战斗记录来看,当日日军并未发起大规模的反击,仍是各据点残敌负隅顽抗。在我军早已越过城内东西中轴线逼近北城墙的态势下,反击“南城墙”更属妄谈。那么这种过分的自诩,就是在为失败辩解,而其找出的借口则是我军的“新式武器”,特别是火焰喷射器这种“残忍至极的武器”。吉野孝公此处的记述不是基于事实的严谨叙事,而是一种心理感受。但也充分表明少量新式武器即可打破战场平衡,颠覆日军所谓“近战无敌”的传统优势。
但是,因为火焰喷射器这种新式武器技术复杂,经过培训的射手大量阵亡后,有些新手临阵操作,造成的麻烦也不少。据美军《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记者阿尔伯特·拉文戴尔(Albert Ravendale)报道:
我发现一个美军联络组在一幢中国商人的宅院里。当我和他们交谈时,一个中国上尉被抬了过来,他的右脸和一条胳膊严重烧伤。他被没有经验的中国士兵用火焰喷射器喷出来的火焰直接击中。那些士兵在距离30码开外对着日本人的一个碉堡发射——这些士兵仅仅训练了三天就来替换战死的战友——但是火焰喷射器失去控制,燃料喷在了地堡外面,红色的烈焰反溅射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来,霎时有6个中国兵被烧成了焦炭。这位上尉认为他还很幸运,毕竟捡了一条命。[235]
晨6时许,36师106团继续向拐角楼东半部之敌攻击,终于将拐角楼全部占领。我伤亡军官1员、士兵6名,虏获轻机枪3挺、步枪12支。期间,108团始终在城墙上以火力支援预2师攻击。107团仍在昨日位置。师部搜索连、特务连在西南城角担任警戒。
晨7时许,预2师第4、5两团继续向县政府、格乐庙之敌猛攻;另以第6团主力由北城墙西端抄袭敌后。激战至11时,残敌伤亡殆尽,我即将县政府、格乐庙及其北侧城墙完全占领[236]——第6团团长方诚的记述是,“本团乃由北门西端登城,随即攻下格乐庙”。[237]计虏获敌汽车5辆、轻机枪2挺、步枪17支、掷弹筒1具、山炮弹百余发、步枪弹万余粒。伤连长盛庆云、排长吴恒业2员,士兵伤22名、阵亡3名。
此时,198师593团(附师搜索连)已进展至北门口以南约百余米处。毙敌10余名,内有炮兵军官小田村佐大尉[238]1员;获步枪3支,轻机枪1挺,战刀1把,被服库1座。我伤亡军官2员、士兵5名。中午,594团(附军部特务连之一排)攻占县政府及其以北城墙(原文如此,此处记述与前记预2师攻占该地不一致)。俘敌1名,获步枪4支,毙敌10余名;伤亡士兵7名。[239]
实际上,54军各部本可一鼓作气肃清西半城区域内残敌,但“正当攻击进行顺利时,天忽大雨,炮兵团观测不易,未能射击,遂致攻击停止”。[240]
53军两师于午前9时同时发起攻击。
130师389团占领东城墙上缺口一处,并由此向北进展约30米处,又攻占堡垒两处;390团一部进展至东门大街南侧房屋,主力占领东门大街南侧堡垒两处。[241]该师官兵伤亡约90余名,获步枪1支。
116师348团进展至距东门大街30米处南侧房屋附近;346团攻至东门大街以北百余米处;347团越过东门大街向北推进约250米,至黄昏仍与敌激战中。该师伤亡官兵共约190员名,获步枪7支及其他战利品多种。[242]
美军战史记述当日战况为:“城北角外村落里的日军阵地,今天已全部被中国军队占领。除了东门外,城北也全部肃清。南部除掉东南城门之外,也全部占领。东部有三分之一在中国军队手中。今天夺获的战利品中有步枪33支,汽车3辆,机关枪3挺。腾冲城之十分之八已经在中国军队手中了。”[243]
当日,整个滇西反攻战场最重大的进展是第8军攻克松山。令人惊奇的是,在吉野孝公的回忆中,腾冲日军居然于当日收到了这一消息。虽然据信此两地日军可通过无线电联络,但松山日军已于9月6日傍晚破坏电报机,也很难设想56师团会将这一噩耗通报腾冲日军而干扰军心,因此笔者推测吉野孝公的记述仍有事后补充的成分在内:
9月7日,我们得知了云南最前线的拉孟阵地(即松山)全体官兵阵亡的消息。此时的饮马水我军阵地上空也在翻滚着死亡的乌云,战友们的死已迫在眼前。不知谁嘴里嘟哝了一句:“我们的生命就要在此了结了。”在敌人火炮的猛烈轰击中,西岛上等兵中弹倒下,在其旁边的西山上等兵也被手榴弹的弹片削去了鼻子,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谁也无暇顾及阵地上的伤员。整个阵地已危在旦夕。这时,中队的援兵带着轻机枪和掷弹筒跑了过来,战壕马上又恢复了生气。然而,战壕里子弹早已打光,已剩下不多的我们,依靠援兵进行反击,着手掩埋战壕里的死尸。弹雨中,我们迅速地挖好了一个墓,将尸体重叠着放进去。
突然,一发迫击炮弹在我身旁爆炸,我横着倒了下去,只觉头好像被谁击了一下,有个弹片嵌进了头部,好在无关性命。在援兵的攻击下,在场的敌人被压了下去。与此同时,进入东侧约100米附近的敌人,开始从碉堡里向我猛烈地开火。碉堡共有三处,尤其是中间的那个运用迫击炮疯狂地对我阵地进行轰击。阵地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高木中队长命令道:“实行夜袭,摧毁此碉堡!”但根据守备队目前的情况,再组织士兵,已经很勉强。
竹迫小队长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并陈述了自己的意见,但中队长态度坚决,没有采纳。小队长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命令,并将此情况告诉了我们五个部下。
夜里,夜袭准备就绪以后,我们五个人随小队长前去炸毁碉堡。夜色蒙蒙的雨中,我们跳入水田,向碉堡后方迂回。三个碉堡里各有两名中国士兵。牧山兵长攻击右翼,贝野和我攻击中间,梅野军曹攻击左翼。小队长在后面拔刀的同时,我们一声不响地悄悄向碉堡摸近。
一小束灯光透了出来,同时还听到里边的说话声。“啊,就是这个。”贝野把手榴弹扔了进去。突然敌人从里边跑出来,我端着刺刀对准想要逃跑的敌人扎了过去,几乎同时,手榴弹爆炸了。接着,左边的碉堡开火了,机枪子弹打穿了我的左臂。我从碉堡旁一下子滚落到水田里,敌人的子弹一个劲地搅拌着周围的水,我左臂麻得抬不起来。黑暗中,有四五个人向我走过来。我还以为是敌人,顿觉一阵紧张,细细一看,我发现了他们左臂上的白色腕章。“喂!”我低声叫道,并听到对方回答,“是吉野吗?”这是牧山兵长的声音。我想要站起来,但一只胳膊陷进了田里,怎么也站立不起来。
牧山扶起我,抓住我的胳膊,“你受伤了?稍等一下!”他解开自己的绑腿,迅速给我包扎了一下。“能走吗?”“能。”我回答说。他把我架在肩上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回了阵地。其他4名战友正焦急不安地等着我们。[244]
攻克西北角城垣和城外拐角楼后,36师战斗地境内之敌已肃清。因此36师战斗详报不无自豪地记述:“因本师先各友军达成任务,故承总司令、军长颁发荣誉旗及犒赏,当即特发108团全体官兵,以示奖励。”[245]按说,198师593团尚距北门口约百余米,但54军战斗详报中也宣称,“至此,本军攻城任务遂告完成”。[246]
当晚,36师部队在西城墙内外阵地加强工事,准备调整部署,协助友军攻击。
21时,师长李志鹏接奉军长阙汉骞转达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命令:
“据报,龙陵以西之首厂,由芒市窜到敌一部,有增援腾冲之模样”,基于此情,“着第36师(配山炮2门)于明(8)日晨出发,向腾龙桥附近前进。到达后即沿龙川江北岸,自腾龙桥至邦乃之线选择阵地构筑工事固守,拒止增援之敌。原在腾龙桥守备之130师388团第3营及在邦乃守备之53军搜索营第1连,统归36师李师长指挥。”
36师遂立即准备行动,于当夜将已占领之西城墙内外阵地交198师接替。次日拂晓,即由腾冲出发向南开进。[247]据载,36师奉急令开拔时,全腾冲各乡已无余粮可以供应。最后,是和顺乡火速地拼凑得几千斤米,得以应付急需。这件事曾得到卫立煌长官赞扬:“和顺乡出大力,办事有为。”[248]
按照霍揆彰的命令,36师此去腾龙桥担负阻援任务,且仍指挥当地留置的130师一部,则该师仍在第20集团军指挥之下。但据36师参谋长胡翼烜回忆,此去实际上是为了增援龙陵,将脱离第20集团军序列,入列第11集团军第71军军长钟彬指挥下。以胡翼烜当时的地位,对此举背后的运筹过程不尽了然,只是感慨本师在腾冲、龙陵两地“赶场”作战之辛苦:
“缘我师攻占腾冲战役,伤亡惨重。现每团均缩为一二个步兵连,每连只六七十名列兵;每团机枪一连,只有两挺重机枪,又转战龙陵,诚困难重重!后闻上峰不和,左翼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将军遭调职。他是我师成立时的首任师长,全师官兵重情义,纵然困难,乐于从命。”[249]
宋希濂“遭调职”一事,系因6月10日“早报”攻克龙陵捷报所引发。日军56师团抽调腾北日军主力南下增援后,第11集团军对龙陵攻势陷入僵局。此后,史迪威于缅北致电蒋介石要求追查责任,71军87师师长张绍勋迫于压力阵前自杀(未遂),与宋希濂关系不睦者如远征军参谋长萧毅肃乘机发难,在此内外压力之下,蒋介石延宕至9月终令宋希濂离职去陆军大学进修,而以副总司令兼第6军军长黄杰接替其职务。在此期间,宋希濂一直在情绪上比较抵触,特别是对原隶属本集团的36师仍在第20集团军序列内念念不忘,并可能有所活动;因此当36师刚刚在腾冲达成作战任务,即要求该师脱离第20集团军序列归建。那么,胡翼烜所说的“上峰不和”,可能也包括卫立煌、霍揆彰对宋希濂此举的不满。现在,龙陵作战任务远未达成,宋希濂即遭调职,实际上是一种极伤脸面的处分。杀人不过头点地,在这种情况下,对宋希濂希望调回36师的心愿不妨予以满足,况且龙陵方面确实兵力不足。
以上背景,大致就是36师匆匆离开腾冲的原因。
当然,令36师转往腾龙桥阻援的这份“总部前参字第585号命令”,仍对腾冲后续战事作出部署:
集团军为迅速肃清腾城残敌起见,仍以主力于明(8)日继续攻击。53军除以一部扼守东门至南门(不含)之线外,主力应由南向北;54军(欠第36师)除以一部扼守南门至北门之线外,主力应由西向东,互相协同,一举肃清残敌。[250]
此命令意味着,率先达成作战任务的54军要自西向东旋转,超越原先划分的作战地境,协力进展迟滞的53军肃清城东北角之敌。[251]
当日,54军部队奉命自城西北右旋,协力53军攻击。
凌晨3时下达的攻击命令为:
预2师附平射炮2门,工兵一连,重迫击炮2门,以一部扼守西门城楼亘西门(不含)城墙之线;198师附平射炮连(欠2门),工兵一连,重迫击炮2门,以一部扼守西门城楼亘西门之线,主力由灵官庙亘北门之线向东攻击,进出财神庙街及其以北之线。[252]
两师作战地境为:自文星楼北缘起向北延伸200米处东西之线。并由军参谋处派员前往实地测量,向两师指示明确。
当日,198师593团(附师搜索连)进展至北门街以东百余米,毙敌20余名,内有炮兵小队长久保中尉[253]1员。摧毁敌粮服库1所,获步枪7支,文件1箱,无线电机1具;阵亡军官1员,伤亡士兵13名。594团(附特务连一排)进展至北门街及北门城墙以东百余米,获敌被服库1座,毙敌30余名;伤军官1员、士兵□名。
预2师由文星楼、灵官庙之线向财神庙街攻击。此时,第6团已是该师主力,配属平射炮2门,军及师各配给工兵一连、火焰喷射器分队及防毒连。[254]至黄昏前,进抵财神庙街以西约150米处,构筑工事与敌对峙。我伤排长倪长贵1员,阵亡士兵1名、伤5名。
另,36师于当日拂晓由腾城出发后,午后3时许,107团抵黄泥坎,106团抵三合街,108团抵下勐连,师司令部及直属部队、山炮连抵上勐连附近地区。[255]
晨8时,53军电令116、130两师:
“着388团即左与348团协同,右旋回由西向东主攻东门大街;346团即向东北方向猛攻,右与388团、左与347团联络之;347团即由西向东北方向猛攻,左与54军确取联系。348团、390团、389团由南向北猛攻。各部队地境不分,务须密切协同,互相援助,以大局为重,奋勇前进。”
两师奉命后,即迅速完成部署,于9时各向当面之敌猛攻。
至午后4时许,130师389团沿东城墙北攻,进展约20余米,占敌堡三处;390团左翼右旋回攻至文家巷西侧,与敌激战。伤亡官兵约170员名,获步枪2支及防毒面具等。
同时,116师348团突进至东门大街北侧五六十米处房屋与敌激战;原为军预备队的130师388团(欠第3营),在军长周福成直接指挥下,由钟鼓楼向东门大街进攻,抵文家巷巷口附近;[256]346团由东门大街向东北方攻击,进展约百余米;347团由北门大街以东地区向东攻击,进展约150米。伤亡官兵约120员名,获步枪10支、重机枪1挺,并俘获敌军官1员。[257]
116师捕获俘虏这一情节,师部搜索连蔡斌为亲历者。不过他在回忆中将地点记为文星楼,实际上文星楼已于6日被198师593团攻占并超越而过,因此笔者推定他说的是一个大范围概念,具体位置应在文星楼东北某处。据其回忆:
“文星楼是日军在腾冲城内的支撑点,周围尽是碉堡和暗壕,但日军已感到即将灭亡的命运,当官的很多人在剖腹自杀。我们在搜索中就发现用指挥刀从胸心直插到小肚的5具‘太君’。有的日本兵则丢了枪、敞开怀,向我们正吐火舌的机枪扑来,希望我们尽快地将他打死。我和另外两个弟兄冲进一个暗堡里,发现一个日军,既不反击,也不表示投降,只睁圆了牛眼般的眼睛望着我们,真像一个泥塑太岁。我们三人一齐冲上去,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按翻捆起来,算抓到的第一个日军俘虏。”[258]据130师战斗详报载,当时在现场指挥捕俘的是该师上尉参谋张秉璜。[259]
据美军战史记录,当日“日本军官1员及士兵3名投降;另5人被俘”。[260]
因为当日俘敌数量较多,潘世征在战地通讯中亦有记述。不过,其记日期为7日,且俘敌数字偏大。据军方战斗记录,7日之前俘敌极少,因此笔者判断应为8日或9日。据其撰述:
……那天,捕到了14个日俘及一个朝鲜人,后者能说中国话。他说:“自从你们空投掷下来召降的传单以后,天天想投降,可是被看得太紧,所以没法出来。终于在6日晚上,率领了4个日兵,从饮马水河方向逃出来,逃到你们驻军的地方自首。”
一个敌俘名叫秋吉大三的,他是114联队[261]的辎重兵,是一个日本的民族主义者,也是一个小说家。记者就询问他,既是民族主义者,怎会出来投降?他在纸上写“日本是专制的帝国主义国家。(我)昭和十一年(1936年)被捕,罚2年6个月徒刑,投狱,出狱派入军队”,他说:“日本现有社会主义者12万人,民族主义者10万人,共产主义者五六万人,现在执刑者6万人。”
他给记者写了一张“投降的感想”,现在把它翻译在下面:“我实在不想出来,想不出来,文明继续在转变中,你们中国很好的情义救我的罪,现在我第一步得住下之后,要把我的心放在中国军队之内,做我可以得到的事达到中国将来和平的目的,这目的是必能达到的。亲爱的中国同胞,我们日本军官是那么激烈地对你们作战,对你们的情义很刻薄,而我们有此结果,现在我才知道光明的前途。中国的同胞诸君,要理解我们,爱护我们,我是很希望的。”[262]
然而,至此仍执迷不悟的其他日军,仍“或依坚固工事负隅死守,或依爆堆残堡隐匿袭击,或据屋顶楼阁以行阻击,虽一墙一屋亦必顽抗死守”。[263]吉野孝公记述的情形是:
两军在城内展开了殊死反复的争夺战。官兵们不分白天黑夜,一次又一次地反击不断逼近的敌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竭尽全力英勇奋战。
城里送来了连想都没敢想的食物,每个人一个饭团和一袋干面包。听说是由慰安妇冒死做成送来的饭团,拿在手里,只觉眼中发涩,感激之情油然涌上心头。尽管如此,食物还是被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激战中,人们忘记了远在祖国的双亲、兄弟和姐妹,已在思想上做好了奋战到底的准备。就是这些坚强的人们,在慰安妇们再次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一颗颗滚烫炽热的心面前,眼眶中却充满了感激的泪水。在马鞍山突围时,冷水沟上,即将被饿死的刹那,救援队的那个饭团……而今的这个饭团又像当初一样,是那么好吃、那么味美。眼下又像当初一样,是那么难得和宝贵,喜悦和感激之情也像当初那样。如果此次还能活下来,还有相见之日,彼此一定会很激动吧。战壕里的勇士们和我一样,歪着脸,就着泪水吃下了她们送来的食物。
战壕后面的蓄水池里,漂浮着几具尸体。他们的头埋在水里,身上淋着雨。不知是饮水的士兵中弹倒下的,还是受伤的士兵饥渴难忍爬到水边后死去的,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地方的战死者,惨不忍睹。[264]
另据当地史料,当日,美军一架B-25轰炸机在协助我军作战后返航时发生故障,迫降于腾北固东海坝。2004年,腾冲文史作家李根志曾采访当地目击者,留下如下记录:
番正福(72岁):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八月初十前后,一架美军“五个头”的大飞机从腾冲城方向飞过来,机身上燃烧着大火,飞到坡上村的上空时,丢下了两个油桶,眨眼工夫便擦着房子斜插进了海坝里。那时海坝里的地是用很粗的木杆围着的,里面种的是荞麦。飞机落下时,把木杆全给撞断了,荞麦也压倒了一大片,飞机的前轮也给弄折了。飞机的肚皮把埂子铲平后,在田里蹭了二十多丈才停了下来。那天我和番正才恰巧在番绍安家里看他杀猪。当时番绍安有二十多岁,我和番正才有十多岁。番绍安看见飞机时就叫着我俩迅速跑出去,见飞机落下来,我们都吓呆了。番绍安说,走,去看是不是日本人。我们就顺手拎了把斧子向飞机跑去,这才看清楚飞机上没有日本人的太阳旗,里面晕过去的人是红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番绍安说,是“飞虎队”的人。他就爬上了驾驶舱,把其中一个背下来;背第二个的时候,由于他脚太长,总是挂着飞机舱门,我俩赶快上去帮着抬脚。就这样,我们三个人把三个牛高马大的飞行员抬下了飞机。
看着快没气的“老美”,番绍安对番正才说,快,去家里拿几个生鸡蛋来。鸡蛋拿来后,番绍安把鸡蛋壳戳通了一个洞,让蛋清流进“老美”的嘴里。三个“老美”一人灌完一个鸡蛋后,都醒了过来。其中一个“老美”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铁盒子,很像现在的步话机,叽哩呱啦地叫了一通后,便仰面朝天睡在了田里。不一会儿,从西边飞过来两架小飞机[265],在头顶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有一架强行降落在了一丘田里,又把田刮了一个大坑。下来的“老美”用手势比划着,叫我们几个人把那三个伤员又抬上了小飞机。可能是因为那块田的长度不够,小飞机强行起飞后,撞上了顺江街边两棵高大的秃杉树,又落了下来。我们跑过去看时,有两个伤员睡在地上,像是已经摔死了。活着的两个中,有一个又拿起了那种小铁盒子,叫了一通后,两个人还是替那两个飞行员包裹伤口。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架小飞机,落在了海坝里。这次下来的人在海坝中看了好久,然后来到坠机旁,和没受伤的两人叽哩咕噜了一会儿。然后有一个用手势比划着对番绍安说,飞机飞不起来是因为跑道太短,还需要中国人帮忙把海坝里的几丘田埂铲平,这样飞机才会飞得高,不再撞树。番绍安把这些跟在场的人说后,大家就回家拿来了锄头和铲子开始铲地,用了5天的时间修了一条很长的跑道。“老美”很高兴,给所有参加修跑道的村民每人发了一根“骆驼牌”香烟,有的人吃了几天才舍得吃完。然后“老美”就坐上飞机飞走了。“老美”把那架坠下的小飞机修好后,也从这个飞机场飞走了。又说那架“五个头”的大飞机不行了,只能做废铁用。他们上去鼓捣了一会儿,把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拆下带走了。
番正才(71岁):原来“五个头”的烂飞机在田里供着,影响到种庄稼。而当时大家又很穷,有人说用飞机锑铸各种炊具好得很,就有人爬上去用斧头把一些飞机锑件砍了下来。但飞机上的机枪部件却没人敢动。后来政府曾派人来看过,说没用了。便用汽油泼上去把它给烧了。村民们用砍下的飞机锑铸了大盆、炊具,打了剃胡刀,现在很多人家还用着这些东西。飞机没被烧过的一些铁件,后来被抬到村口的照壁下丢着,到1958年大炼钢铁时才被当废铁收去炼钢。
有些砍下来又一时无法熔化的硬铁件,还有些无用的塑料零件被保存了下来,飞行员丢弃的衣帽和烂鞋子也被村里的番复生当宝贝“保存”了下来。后来是银行的一个姓段的人把这些破烂玩意儿买走了。
得到这一线索后,李根志经过多方打听,获知买走飞机残件的为当地专事抗战文物收藏的县农行职员段生馗先生。并在他收藏的一顶飞行员的帽子里层看见了如下字样:
“TYPEA-14 SPECIFIATION3189 SIZE-MEDIUMSTOCK NO.8300-396015 CONTNO.W33-038AC-3172 THE.SELBY SHOECO.PROPERTY A.F.U.S.ARMY”
这架坠机遗留下来的零部件,段生馗还收到了飞行员长统皮鞋、飞机方向机、挂包、伞绳、无线电盒、电筒、大衣等近十种。[266]如今,这些文物均陈列在腾冲国殇墓园隔壁的滇西抗战纪念馆里,这座基本上由段生馗个人收藏的数万件抗战文物建起来的博物馆,已成为当地旅游最受瞩目的亮点。
凌晨1时至4时,饮马水河之敌数次向130师搜索连出击,均遭击退。
拂晓,130师各团继续围攻当面之敌。389团在东城墙上向北进展约60米,正向东城门楼进攻;390团附军部特务连一排在东门大街与敌对战,进展约20米;388团沿东门大街北侧向东进展约40米。敌全线数次逆袭,均被击退。入夜,各团一面严密警戒,一面加强工事。[267]该师官兵伤亡约160员名,获步枪1支。
116师于晨开始攻击。348团仍在东大街南侧房屋与敌激战,无大进展;346团向东北进展约50米;347团进展约百余米,在文家巷西侧民房与敌激战。该师伤亡官兵约200余员名,获步枪4支。[268]
此期间,炮兵集中火力向53军正面之敌轰击,并遮断西向增援之敌。其后天雨,雾满全城,炮兵停止射击。[269]
9时,54军两师继续向敌攻击。
198师各部向东进展约200米,至财神庙街东端,毙敌40余人。其中593团伤军官1员、士兵32名;军工兵连伤亡士兵13名;594团伤军官1员,伤亡士兵10名,获骑枪1支、掷弹筒1具,俘敌上等兵田中有夫1名;592团伤亡军官2员、兵20余名,获步枪8支。
预2师第6团继续向城北财神庙街敌阵地猛攻,虽大雨泥泞,仍奋勇冲杀。敌以手榴弹向我猛烈还击,致我伤亡颇重。激战至午后4时,进抵财神庙西端民房。入晚,敌向我猛烈反扑,预2师遂令第4团赶往增援。我伤营长易书光[270]、副连长曾富昌等2员,阵亡排长吕永连1员;士兵伤45名、阵亡27名。[271]
美军战史关于当日战况的记述为:“中国军队又前进70码。发现日军尸体40具,其中有一部分(方国瑜记为7具)是自杀而死的。日军曾作自杀性的进攻。据俘虏称:日军指挥官已焚毁联队旗,表示局势已无法挽回。”[272]实际上,日军于12日才焚烧军旗。
当日最重要的收获为,预2师在财神庙附近俘获敌台湾籍翻译白炳璜、郑寅春等2名,及日军腾越行政班本部长田岛少佐之妻蔡兰惠及翻译赵某之妻刘美全2人。
第6团第1营迫击炮排排长曾新祥为此事亲历者,据其回忆:
我率领的加强连推进到距财神庙[273]约20米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发出叫声:“请不要开枪!我们里面没有抵抗能力,我们是家属。”我一听是妇女的声音,怀疑是日军的随军妓女,但仍指示部下加强警戒,以防敌人玩弄花招;同时我大声命令说:“你们举着双手规规矩矩出来投降,如敢违抗,格杀不论!”
话刚喊完,就见有个年轻妇女,抱着一个小孩走出来,对我说:“长官,请给一条活命。我是腾冲本地人,是日本侵占县城后,把我弄来做行政班长妻子的,我名叫蔡兰惠。”接着,她又讨好地说,“他(指田岛)已去芒市开会,昨晚上在无线电讯中告诉我,说要我安心等待,后天便有日本战斗机护送运输机来腾冲空投给养。”
她说到此,我便打断她的话:“不需多讲了,我也不加害你,但要送你去我们团部。作为一个中国人,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一定要把你知道的情形,真诚地报告出来,我们上级会宽恕你的。”讲完后,我派人把她押送到团部,同时打电话向团上报告了蔡兰惠反映的情况。[274]
在大部分史料中,均泛泛记述系预2师捕获蔡兰惠、白炳璜等。因当日第6、4两团协力战斗,因此第4团也有亲历者谈及此事。据该团特务排长王希孔回忆:
“9月9日攻到财神庙附近民房,捉到敌人通事(翻译)白炳璜和敌行政班长的老婆蔡兰惠。我从北门街把他俩捆送回麦子田蔡家团部,叫炊事兵打水给他们洗脸、洗澡,给他们换衣服。吃饭后,团部文书写好报告,经团长问过后,我又派士兵把他俩送去和顺总司令部。”[275]
实际上,军方记录此次俘获4人,第6团曾新祥回忆中是蔡兰惠率先走出来,但可感知跟在其后面仍有多人。但第4团王希孔仅提及两人,就可能是事后听说而非直接亲历。第6团团长方诚在回忆中,甚至误记作此次还俘获了田岛本人,则可以断定俘虏所往并非第6团团部,方诚未亲自审俘。[276]
关于此次捕获人员及审俘情况,潘世征战地通讯中有较为详尽的记述:
9日攻克财神庙街北段,捕到为敌人做翻译的台湾人白炳璜。他是曾在高等农校读书8年,毕业后在台州农林部做造林的工作。他说:“入伍已3年,在敌人行政班本部内任通事,现在父母及弟弟都在台湾。”据当地老百姓说,白通事当时对我军便衣队很优待,常设计放走他们。所以白通事被捕之后,我军对他也很好。
白通事说:“明日有13架敌机要来炸腾冲。”自从腾城被我包围以来,敌军一再地谣传,“日军要派大批飞机载援军来了”,“日军的飞机要来炸平腾冲围城的中国军队了”。但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自3日那天,敌机乘雨天来了一下,被我空军追去之后,就没有再来过。
另外又捉到一个女子,名蔡兰惠。她是腾冲人,曾在腾冲文辉女中读过一个学期,现在还有一个弟弟在昆明。她是在两年前,与敌行政班本部长田岛正式结婚的。据她说:当她父亲死了之后,在家中。有一次,田岛大尉经过门口,见到她,要她为行政班本部工作,侦探敌宪兵的罪恶行为,及汉奸的无耻行动,向他报告。她想:不妨乘此做一些工作,就答应了。田岛见她做得很好,几个月之后,要求和她结婚。田岛说:“兰惠,我们结了婚之后,到深山间拜菩萨去,中国人、日本人的事都不管。”她答应了,在四保街正式结婚,这天日本人一个人也没有到,由伪县长某(即钟镜秋)证婚。
据她说,结婚后即帮国军投日语传单,促使日兵思家厌战。田岛有些事也知道,但没有获得证据。今年田岛调走了,现在芒市,想要接她去,还没有去成功,国军就来攻腾冲,她就不能去了。她说:有一个女同学叫陈××的,现在到仰光去为国军探取情报了,将来国军前往,她可回来报情报的。这个女孩才19岁,说话却很有条理。要是她言行真能一致的话,这种女孩子加以教育一下,却可为国家做一些工作。
当腾冲开始围攻的时候,她在城内的防空洞中生了一个孩子,现在天天抱在怀中。[277]
从潘世征的记述看,他是亲自旁听或采访了军方审讯的。蔡兰惠所述曾暗中“帮国军投日语传单”,并无其他佐证,也有可能是为了减轻处罚而虚构的。
因患潮湿疮退下战场的第4团连长孙剑锋,当晚也在师部旁听了审俘。据其记述,系由参二课课长叶遯如主审,美军驻师部联络军官在座。孙记述了当时蔡兰惠应答的要点:
问:你是知识分子,为什么甘心事敌,嫁给敌人行政班本部长田岛?
答:我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日本人来了,前方文武官员,闻风而逃,任由几个汉奸,杨济平(杨吉品)之流为虎作伥,蹂躏地方,鱼肉人民,我心不忍。嫁给田岛,我营救了不少人。[278]
从蔡兰惠被俘时敢于率先走出应对,及潘世征、孙剑锋两人记述中对其流露出的良好印象看,这个年轻女子确有超过常人的不凡胆识。
翻译白炳璜当时也不过是20岁出头,应该是田岛离开腾冲去芒市前留下照料蔡兰惠的。因为他供述的情况次日即被证实,不但生命幸免,而且被部队加以善待。[279]战争结束后,他仍住在和顺乡,在六保街娶亲成家。先是在益群中学教过几年生物课,又发挥农科专长在土锅铺农场经营数年,所搞的一鸡一厩新法养鸡,下蛋很多。大约在上世纪80年代,其人返回台湾,后来与从滇西返回日本的老兵来往密切。[280]
当日,位于芒市的日军56师团情报部门监听到蒋介石向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发出指示:
“获悉松山阵地于9月7日被第8军攻占,心中极为欣慰。望大军继续防备龙陵方面之敌反攻。腾冲务必要在9月18日国耻纪念日(即九一八事变爆发日)之前夺回。目前整个战局正朝着有利我军的方面发展,虽然胜利曙光在望,但征途还很遥远,将有不少艰苦磨难……从这次日军在湖南的进攻作战,缅北及怒江方面对我攻势战迹来看,我军仍将面临极大困难。我军官兵,须以日军松山守备队、密支那守备队孤军奋战至最后一人拼死完成任务之情状为典范……”[281]
据54军战斗详报:“经对被俘人员审讯后得知,敌将派大批空军于明(10)日来腾城轰炸,以协助待毙之敌作战。经即转报上峰,并请派机来腾空掩护。”[282]第116师美军顾问译员姚元,奉命以电话与保山美军总部联系,直至深夜方将情况报知弗兰克·多恩准将。[283]
根据当日攻势进展情况,午夜,第20集团军重新调整53军及54军作战地境:
文星楼至北门城墙脚,共长470米。文星楼向北150米处,为两军交界点,由该点向东延伸至东城墙之线,线以南区域属53军;线上及线以北区域归54军。限两军于次日拂晓前交接完毕。而后,53军116师及130师一部即由西向东,与54军右翼协同攻击前进;130师仍以一团沿东城墙向北攻击。
鉴于审俘获悉敌机次日将来,又令53军、54军派队架设高射机枪,分别担任东门外机场及来凤山对空警戒;如遇敌机空袭或敌伞兵降落时,应立即对空射击予以消灭。[284]
昨日午后4时许,36师各部进抵指定地区开始布防,然在龙川江各渡口并未发现敌情。[285]
当晚9时,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接奉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电令:着36师开龙陵归宋希濂总司令指挥。这时,霍揆彰才意识到长官部7日急令36师开龙川江的真正目的。
10日晨,霍揆彰不无愤怒地拟电向蒋介石报告:
限三小时到。渝。委员长蒋:4992密。窃本集团自辰真(5月11日)渡过怒江攻击作战,迄今5月。越高黎贡山,扫荡腾北,攻击腾城,经激烈战役40余次,官兵伤亡十之六七。尤以未冬(8月2日)登城开始巷战,寸土必争,血流成渠,惨烈之状,难以形容,官兵伤亡更倍于前,各部战力消耗殆尽。迭次请援,而第8军及第200师先后开到,均已使用于龙陵方面;本集团既无一兵增加,即各师伤亡、缺额,亦未予以补充。各军、师长迭次面诉苦情,请求增加实力,而职仍竭力坚忍,督励所属,勉力达成任务,以副钧座期望。
不料城内正攻占大部之时,忽奉长官部通告,敌增兵龙陵,请援甚急。复据报:敌有由邦乃渡龙川江北犯模样。职为保障集团军侧翼安全,不使腾城功亏一篑,于部队困难万状、战况十分紧张之际,由城内抽调36师残部占领南甸迄龙头街、龙川江右岸,阻敌北进增援腾城。不料36师尚未部署完毕,即奉长官部卫申佳(9月9日)亥(21—23时)诚电令,着该师归宋总司令指挥,立刻渡过龙川江,夹击向龙陵北犯迂回之敌,等因。自是本集团军侧翼已完全毕露,敌倘即窜扰,职已再无一兵可以抽调堵击,影响腾城攻略,实堪顾虑。除电长官卫核示外,谨电奉闻。伏乞察核。霍揆彰。申灰(9月10日)巳(9—11时)。信印。[286]
显然,霍揆彰感觉卫立煌和宋希濂共同“做局”愚弄了自己,此电向卫抗议、向蒋告状的色彩极强。实际上,腾冲日军覆灭在即;而日军第33军实施“断作战”解救松山、腾冲,首先要冲破龙陵第11集团军防线,龙陵才是此时的主战场,也是腾冲的屏障。霍揆彰不了解整体态势,在电报中诉苦抱怨,纯属盲目。可能真正的原因是,他原本就有将临时配属的36师化为自己的实力,而不愿意让其重归宋希濂的打算;而宋希濂却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很难说在霍、宋二人之间,卫立煌会偏袒哪位,因为此二人均为“黄埔系”兼“陆帽子”,从内心里并不把卫放在眼里;卫同意宋的意见调36师增援龙陵,很可能仅是从作战这一单纯目的考虑的。
很快,蒋介石复电霍揆彰:
“申灰巳信电悉。该集团军自渡河攻击以来,备历艰苦,战绩卓著,至为嘉慰。关于36师划归宋总司令一节,仰遵候卫长官核示办理可也。中正。”[287]
蒋介石先抚慰霍揆彰劳苦功高,而后告之:听卫立煌的。显示最高统帅还是了解全局,而支持卫立煌的。霍揆彰告状目的未果,只好依令行事,于次日午电令36师开赴龙陵归宋希濂指挥。[288]
当日,54军下达攻击部署命令:
预2师附平射炮2门、工兵一连,除仍以一部扼守城墙外,主力应即由财神庙街联系53军及198师,自西向东攻击敌人;198师附平射炮一连(欠2门)、工兵一连、重迫击炮2门,除仍以一部扼守城墙外,主力由财神庙街至北城墙之线,自西向东攻击,并应会同53军130师确实攻占城墙东北角。
黎明后,两师重新部署完毕,继续向残敌攻击。[289]
晨9时许,预2师扫荡财神庙街以东地区残敌,整日战斗非常激烈。经反复冲杀,至午后4时许,扼守龙王庙、李家塘之敌约四五十名向东窜逃,经我猛烈射击后,几全数击毙,我即将该地完全占领。本日虏获敌步枪1支,速射炮1门(缺炮身);我伤排长王个举及杨应修2员,士兵伤亡29名。
198师592团进展12米,占仓库1座,毙敌20余,内有上尉1员,获步枪9支、无线电机2部。我亡军官1员、伤3员,士兵伤亡20余名。593团进展约150米,伤亡士兵1名。594团进展约150米,亡军官1员,伤亡士兵30余名。[290]
53军方面:
凌晨2时,116师师长赵镇藩令348团攻击至东门大街马路时,左与388团协同,即从右侧旋向东攻击。346团右与388团、左与347团协同,由现位置攻击东门大街北侧民房以北房屋,由西向东偏北攻击。347团右与346团、左与54军协同,从现位置由西向东攻击。各部即于晨7时开始攻击。至17时,346团进展至文家巷西侧民房附近;347团攻入文家巷与李家巷中间地区;348团进展至东大街。此时,116师指挥所进至秀峰山。[291]
130师于拂晓开始攻击。至16时许,389团附特务连(欠一排)将东城门楼占领。据载,“东城门上之碉堡,为敌人腾城阵地总枢纽,特别坚固”;390团附师部特务连一排、防毒连及工兵连一排,经激战,进占东门大街至东门之线;388团沿东门大街北侧房屋攻至文家巷,入夜仍与敌对战。该师官兵伤亡约190员名,虏获步枪11支。[292]
此期间,炮兵推进一部协力53军作战,直接瞄准城楼区域之敌猛烈射击。但炮兵部队的印象是,“步兵无进展”。[293]也许美军战史记述较为客观:“东门一部分已被中国军队占领。日军现在被围在东南面城墙、城门与东南角间约100码纵深的阵地中,他们的死伤很多。”[294]
蔡兰惠、白炳璜昨日供述的情报果然不虚:10日中午刚过,日军联合编队的轰炸机、战斗机群即飞临腾冲上空。此时,我军战斗机8架已提前飞临在高空盘旋等候,地面仅微微听到引擎轰鸣声。[295]旋即,一场精彩的伏击战于空中打响。
关于当日敌机数量,各种史料记述不尽一致,美军战史记为10架(轰炸机4架、战斗机6架),也有十余架之说。潘世征战地通讯记述为13架:
(10日)正午12时,忽来敌机13架,8架是战斗机、3架是轰炸机、2架是运输机。当它刚到腾冲城上空的时候,我空军战斗机8架也同时到达,于是一场激烈的空中大战,与地面上的步炮兵相机开展。我军“双身”的P-38战斗机居高临下,开战不到2分钟,敌人的1架轰炸机立即在上空燃烧起来,一直跌到来凤山的象鼻子坡顶上,轰然一声,敌机下的炸弹爆炸,把飞机炸成了千万片。敌空军4人,也全部粉碎,东一个头,西一只手,这儿一块肉,那儿一摊血。敌人想来对我军施暴,结果却是自食其果。
在15分钟的空战之内,敌人另1架轰炸机及1架运输机都被我空军击落,1架落在护珠寺附近,1架落在明朗乡附近;另外有3架也被击落,2架落在腾龙桥附近,1架落在南甸附近。敌机的炸弹,在空战中乱掷下来一些,也没有伤到人畜。运输机所带东西,那天是满天乱掷,医药、弹药,都让我各乡村的老百姓拾到了。
我机8架,当获了全胜之后,在天空间继续列队巡视了半小时,才安全向空军基地飞回去。[296]
当时,激烈的空战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地面战斗一时停息下来,敌我双方都躲在掩体内凝神仰望。美军第14航空队老兵伯韦尔·刘易斯(Burwell Lewis)中校描述:“10日,在腾冲这个小小的河谷晴朗的上空,无数双方的飞机相互盘旋缠绕:狡猾的日本战斗机、轰炸机和美国空运中队的飞机一起拥到了好像是航空母舰繁忙的甲板的腾冲上空,如同池塘里受惊的鲑鱼。”[297]预2师第4团特务排长王希孔当时站在麦子田小学操场,看见“敌飞机只会绕圈斜上斜下,我方飞机则能直上直下,听见机枪在空中哗哗作响”。终于,城西北角上空一架敌机尾部冒出一团黑烟,一头撞在叠水河对面山坡上。“我军抗日八年总是受敌机轰炸、扫射,今日第一次看到我机把敌机打落,高兴得拍手叫好。”[298]预2师第6团第1营迫击炮排排长曾新祥则欣慰地想:“可能是自己捕获的蔡兰惠提供的情报起作用了。”[299]
当日,我击落敌机数量,众多史料普遍记为4至5架。其中,方国瑜记述比较具体:“我空军奋勇迎击,击落敌机4架,其中3架人机俱毁,1架强迫降落蚂蚁村。驾驶员4人,被我击毙3人,生俘1人,获机枪2挺。”[300]能生俘日军飞行员是一件难得的事。据配属53军的第14便携式外科医院美军军医译员周其鉴回忆:当时该飞行员迫降时被挂在树上,我军官兵将其送入医院救治,经检查仅腿部骨折,遂将其安置在一张桌子上休息。第二天却发现其嘴角流血,嘴里有玻璃碎片,怀疑是晚上咬碎预先准备的氰化物容器自杀了。[301]
另据和顺少年尹文和回忆,坠毁的飞机一架落在来凤山西面对着和顺乡的半山腰,一架落在和顺与芭蕉关之间的“五块地”。自己和小伙伴曾约着去用锉子锉下了一两根钢管做玩具。[302]当地人阙儒和张本鸿也约着上山顶去看,并拆下了一两样小零件带回来。[303]
据统计,自我军渡江反攻以来,缅甸日军第5飞行师团飞机仅出动4日次支援腾冲日军作战,且屡遭击落。[304]而美军第14航空队及第10航空队对第20集团军地面部队直接协助攻击35日次、空投补给41日次,除数次因发生故障坠机外,未遭日机击落一架,可以说绝对控制了腾冲的天空。
表12 空军支援作战情况统计表
〔305〕《空军滇西作战日志》,据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抗日战争正面战场》,第2617页。
甚为奇怪的是,日军卫生兵吉野孝公在其回忆录中只字未提10日的大空战,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沉浸在了凄惨的地面战斗中:
9月10日,敌人在蒋介石总统的愤怒激励下,实施最后总攻,猛烈地向我袭来。剩下的守备队兵力只有350余名。敌人根本不把兵力很少的我们放在眼里,抱定最后一击的准备,像狂涛一样席卷而来。奋战、奋战,殊死奋战后依然是殊死奋战。城内战场在充满怒吼和叫骂的激烈肉搏中,化成了一片血腥的荒野。
敌人在进攻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面前,我军还在进行顽强的抵抗。对此早已气急败坏的敌人,采用了极其凶狠残忍的手段,他们拉起我战友们的尸体和重伤员的身体绑到阵前,或将其堆在一起。这显然是敌人为阻止我方反击而采用的攻心战术。这一招,确使我军的斗志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挫伤。在这种手段极为残忍的行为面前,平素勇猛善战的官兵们,此时此刻,也紧咬牙关掉下了热泪。
壮烈得连鬼神都会落泪的腾冲守备战就要结束了。[305]
当日,最高统帅部和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嘉勉电迭次发至前线部队。
蒋介石致霍揆彰:
“远征军反攻腾龙之成败,为国军荣辱之所系,且与今后战局有重大关系。弟等及各官兵自反攻以来,排除一切困难,奋勇进攻,不负期望,良深欣慰。现残敌成强弩之末,正益奋勇,以竟全功,有厚望焉。”
卫立煌致霍揆彰:
“此次渡江出击以来,时逾三月,我官兵不顾一切困难,迭克要隘,前仆后继,忠勇奋斗,至堪嘉慰。现腾龙、松山残余敌所余无几,芒市增援之寇被我痛击,其势已衰。希督励所部,一鼓作气,悉数歼灭,以竟全功。为我此次战役殉国袍泽,完成任务,用慰委员长及全国同胞殷殷之望。”[306]
霍揆彰即令逐次转达至各军、师、团、营长,要求“各奋全力,完成此重大之使命,不负领袖之殷望为要”。
拂晓,53军两师开始攻击。
130师389团附特务连(欠一排)在东城门楼上向当面之敌猛烈攻击,至午后3时北进十余米。敌数次逆袭,至晚均未得逞;390团附特务连一排、工兵一排及防毒连,午后4时许由东大街向右旋回,午后6时攻至东城墙下,与城墙上之敌对战;388团于午后5时许越过李家巷至东城墙下与敌对战。入夜,大雨倾注,双方趋于沉寂。[307]该师伤营长以下军官11员(营长2员、少校团附1员)、亡3员;士兵伤91名、亡75名。虏获步枪9支,马克沁重机枪1挺、橡皮舟7艘、无线电机一部及其他战利品多种,并俘敌2名,均为日籍。
53军以特务营两连(欠一排)、防毒排、搜索营两排配属116师作战。348团进展约200米至东城墙下,又向城上进攻。346团右翼进展约160米,距东城墙约30米;左翼进展约60米。347团进展至李家巷以东地区,围攻财神庙敌指挥部(不确,财神庙非敌指挥部,且已经预2师攻克)。该师伤营长以下军官8员、亡2员;士兵伤58名、亡50名。获敌步枪41支,九二式步兵炮1门,轻重机枪各1挺及其他战利品甚多;并俘虏敌4名,其中日籍2名,印、缅籍各1名。[308]
当日,日军已开始“处理”慰安妇。据116师搜索连士兵赖小毛回忆:当日,他们冲进一个半坍塌的掩体时,突见一个日本军曹口中叽里呱啦的正要枪杀一名日本营妓。在情迫势危之际,本连班长洪承顺飞身一脚踢掉了鬼子手中的“三八式”,营妓得救了,洪班长却被躲在暗处的另一名日军一枪击中。[309]
54军方面:
预2师第5团继续扫荡李家塘、龙王庙附近地区及其以东之敌。激战至黄昏,将潜伏于龙王庙南北150米内民房之敌逐次清除,而后继续向东扫荡。虏获步枪5支、掷弹筒2具,我伤亡士兵34名。
198师593团攻占东城墙约50米,敌遗尸10余具,我获步枪7支,伤亡士兵15名;592团攻击东城墙约50米,敌遗尸20余具,我伤亡士兵40余名,副团长陈志杰负伤;594团攻占东北城垣,沿城墙向南进展约50米。敌遗尸18具,我伤亡士兵20余名,轻机枪连长郑挺龙、第5连连长姜辉阵亡。[310]
据美军战史:“当日日本飞机3架对被围日军投掷供应品。日军现在只有城墙内外60码纵深的阵地,内中有房屋3幢。城外的房屋内还有日军一队,约100人。中国军队在夜间还继续进攻。今天日军阵亡共60人。中国军队今天夺获步枪62支,橡皮艇7艘,及其他供应品多件。”[311]
关于当日战事,日军战史的记述为:
9月11日,太田大尉手下的70余名守备兵的命运,已临末日。
凌晨4时,太田大尉向第56师团发出如下之电文:“敌增强兵力强行攻击,压迫我方。守备队在城内东北角附近,以本部为中心,形成圆形阵地,拟实施最后的血战。器材全无,以钢盔等极力构筑工事中,但敌之破坏力甚大,无法完成,我方损害不断,已难有作为。”
上午10时,又发出电报:“守备队本部前80米正激战中,军旗于9月11日9时含泪烧毁。官兵已恪尽职责,奋战到底,拥有多数官兵而未能支撑到最后,甚感歉疚。谨祝圣寿无疆,兵团武运昌隆。”[312]
焚烧军旗,是日军在判断战事有全军覆灭迹象前的一项特别规定。对此,拙作《1944:松山战役笔记》中曾有专题介绍,不复赘述。预2师第6团团长方诚曾专门提及此事,云:“据说敌人对于联队旗,特别尊重,不管部队伤亡、作战胜败如何,只要联队旗存在,联队番号是永远保存的。因此总部于围攻腾冲城时,曾奖励官兵虏获联队旗;克复后又悬赏征求,均未得。后由多数俘虏中得悉,藏重康美联队长炸死后,旗由其副官桑弘大尉焚毁。”[313]
鉴于本军又达成前番规定地境内歼敌任务,54军利用198师当日战果,再度调整部署:
腾城残敌经我军压迫,已退集东门街附近。本军(欠36师)以协助53军肃清残敌之目的,决于明(12)日以一部相机攻占饮马水河,主力应即由北向南攻击,将敌包围于东门街附近捕捉而歼灭之。
预2师附平射炮2门、工兵一连,除仍以一部扼守城墙外,主力应即联系116、198两师,由北向南攻击敌人;198师附平射炮连(欠2门)、工兵一连、重迫击炮2门,除以一部扼守城墙并相机攻占饮马水河外,主力应即协同预2师沿东城墙及其以西地区由北向南攻击敌人。两师作战地境为东城墙西第一条巷东侧民房东端南北之线,线上属预2师。
军山炮营及第6军山炮营(欠二连)仍归593团团长统一指挥,主援城内步兵攻击及制压敌炮兵,并应以一部协力对饮马水河攻击。
各部队应于明(12)日拂晓前部署完毕,同日8时开始攻击。
军工兵营(欠二连)应即移置田心,严密警戒,防敌北窜;特务营应派兵一排(附重机枪1挺),担任来凤山警戒及对空任务。[314]
奉命移置田心担任警戒的军工兵营部队,包括连长董嗣勋所率的渡河工兵连。为了防止日军夜袭或出逃,该连的警戒方式颇为离奇:
“田心村,距饮马水河约600米,我警戒部队沿河布防。战斗进入最紧张阶段,每天入夜以火力警戒,规定无论有无敌情,每挺轻机枪在一夜之间,必须发射400发子弹,每个士兵完成50发子弹的射击。每夜我和排长都要轮流查哨,有时士兵疲劳打盹儿未射击,经我们检查叫醒时,揉揉眼睛就打起枪来……”[315]
对比日军的弹尽粮绝,这是何等的奢侈之举。再转念这些弹药来源、输送之艰难,又让人禁不住叹息和苦笑!
当日,城内残敌仍于东门内集团家屋(敌联队本部),凭据坚固堡垒顽抗。
晨6时,日军守备队长太田大尉向第56师团长发出诀别电:
“依现状,欲维持一周已极感困难。因此将依兵团之状况,以13日联队长殉职之日为期,实施最后的突击,扫除怒江作战以来的郁闷,以尽军人的天职。官兵在敌炮火绝对压制下,不能忍受敌旁若无人之心情,尚请谅察。”
随后,烧毁密码本,破坏了无线电机。
当时,位于芒市的第56师团通信队一字不漏地接收到了这则诀别电。日军战史中为此加注释感慨道:“发出的信号正确丝毫也不紊乱,一点都不像全军覆没前的通知,确实难得。”[316]
吉野孝公的补充回忆为:
“电报发出后……大尉召集了所有剩下的官兵,发布了最后一道命令:‘腾越守备队全体官兵浴血奋战死守到现在,已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各位,马上向城外突围,冲进敌阵,杀出一条血路,潜往芒市师团司令部,报告腾冲部队的最后情况,以后的一切责任由太田大尉担当。’”[317]
太田大尉向第56师团所发电报仅表示要“实施最后的突击”,未提及下令残部突围的情节,因为这是违背师团命令其死守到最后一刻的旨意的。但后来活下来的吉野孝公需要为自己的突围被俘经历有所交代,因此披露了这一内情。但是,吉野孝公此时在城外饮马水河阵地上,应不是直接听到这一命令;甚至,该命令是否传达到了城外日军,也有疑问。据载,拟定的突围时机为13日午夜以后,12日日军仍据守残存阵地拼死顽抗。
面对日军最后的疯狂,我军继续攻击。
54军198师主力由东北角城墙向南攻击。激战终日,593团进展约70米,获步枪2支,毙敌约10余名。第1营营长李春廷负伤,阵亡连长1员,士兵伤亡33名;594团进展约80米,毙敌10余名,攻占堡垒3座。我伤亡士兵10名;城外的592团于傍晚6时攻击饮马水河村,毙敌10余名,获掷弹筒1具、步枪2支。我亡军官1员,伤亡士兵10名。
向敌联队部所在地李家塘攻击的预2师,因敌工事坚固,火网浓密,进展甚微。[318]
53军于晨7时开始攻击。
116师(欠348团)以军特务营两连(欠一排)、防毒排、搜索营两排及辎重兵一连配属作战。346团先协同347团攻击李家巷附近敌指挥部,于傍晚6时许,约20余人随右翼部队登占距东城门以北约六七十米处城墙;347团主攻敌指挥部,攻克后又进展约20余米。该师军官伤8员、亡2员;士兵伤56名、亡29名。获敌步枪19支,轻重机枪各1挺,及防毒面具等战利品甚多,并俘敌兵2名。军直属部队军官伤2员,士兵伤21名、亡21名;搜索营俘敌准尉军官1员,步枪1支。
130师389团主力固守东城墙原阵地。午后5时许,该团在帮办衙门的第2营向城外东门北侧一保街白娘庙之敌攻击,午后8时许攻占一保街北端之线。390团、388团及116师348团各一部编为混合登城队,协力沿城墙向北攻击,战斗至午后6时许,占领敌碉堡6座,进展约150余米。师搜索连以一排渡过饮马水河西岸,协同54军592团攻击饮马水河村,歼敌甚众。[319]该师伤中校副团长以下军官4员、亡3员(含连长2员);士兵伤约30名、亡48名;虏获步枪7支。[320]
美军战史记述当日战况为:“中国军队略有进展。日军虽然失去东门的城头,却还保有城门下的阵地。今天有日军兽医官1员及士兵3名投降。负有轻伤的日军仍然继续作战。”[321]
据130师战斗详报载:“当日午后5时许,敌曾突然向我正面发炮40余发,我伤亡甚众。”[322]
腾冲县重建国殇墓园内的盟军阵亡官兵纪念碑时,曾得到历史学者戈叔亚先生从美国方面获得的美军阵亡人员资料。其中,美军上尉约翰·赫斯汀(步兵,军号O-368368)系于1944年9月12日在腾冲遭炮击阵亡;同日阵亡者还有技术军士约翰·威尔奇(通讯,军号36250550)。[323]198师593团副团长黄福荫在回忆中,曾提到一位美军上尉在其身边遭炮击阵亡的情形:“最后时刻,腾冲城内日军仍顽守不降,据民房抵抗,我们便逐间逐间攻克房屋。最后有间民房内有25名日军固守,倚仗最后残留的一门炮,仍向我团射击。我当时指挥两门炮还击,拉锯战进行得异常激烈。正当我进防空洞去接电话之际,日军一炮打过来,在阵地前爆炸,当场打中我团的美军上尉联络官,他牺牲了;我则死里逃生,大难不死……”[324]
因为在腾冲围城战斗中阵亡的美军上尉军官仅约翰·赫斯汀一人,因此黄福荫后来在不同时间所说的被炸死的美军上尉“凯南”、“卡普顿”可能均指此人。[325]
此外,在潘世征阵地通讯中,也提及9月12日这次炮击,曾造成我医护人员大量伤亡:
“……火线上的安全问题,却也无法保障了。敌人受包围于小圈子中,恐急万分,丛草残树,不见我军进攻路线,所以最后困兽犹斗,剩下的炮弹,即无目的地向外面发射。9月12日早上,他们连续发炮,不下二三十发,这样,使我们第二线上的人们,无辜损失不小。
“一位上尉医官何吉福君及一位上士看护安正礼君,正在火线附近看护伤兵,这时同在的人很多。不幸这一个区域之内,落下敌炮弹四发,负伤一位营长、一位卫生队长,他们脚上受伤;上述二位医务人员,不幸被弹片打破脑袋,把头骨炸去一半,重伤阵亡。另一位连长罗绍裘君,也是同样情形,皆脑浆四散,头部成一空壳而阵亡。”[326]
日军战史中对此毫无记述。以常理推断,在敌我两军已成短兵相接之际,敌炮兵似已失去发射所需要的距离感,且很难想象此刻日军仍有如此充足的炮弹。
116师搜索连班长蔡斌的回忆,让笔者隐约揣测到另一种可能:
“占领文星楼后,原来在江苴徐家寨战斗中负伤的20多名伤员又回到连里,增加了不小的战斗力。可惜在9月12日占领苗圃园时,大部分又被自己的炸弹炸死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连受命进攻城东北角的苗圃园,消灭最后的日军。按照协同,应在12日早上8点占领苗圃园。(11日)半夜后,我们悄悄地运动到苗圃园外围,拂晓一个冲锋,便占领了日军阵地。大家正准备加固工事,不料自家的山炮弹却从空中掉下来,把大家炸蒙了。许多人尤其是老兵便往水塘里跳,以为水中保险,日本人不在水里,中国的炮弹就不会往水里掉。谁知炮弹却跟了来,咣咣把这些老兵炸得仰面朝天,死伤了30多个!真他妈的可恼可恨,把自己人误当作敌人打。我在电话上大骂炮兵的祖宗十八代,炮才停下来。”[327]
此外,592团团长陶达纲也在回忆中提及此次误炸造成的惨痛:
“592团第2营第5连,仅剩连长官业宣及一个班长,一个传令兵,总共三人了。9月中旬的一天中午……592团越过腾冲城南大街之后,第5连连长率同他的一班长、一传令兵,冲过南大街,在一处小土堆停下来。正值于此,我重炮兵一颗十五榴炮弹落在他们三人附近,登时三人都被炸死。真是伤心啊!不死于敌人之枪炮,而死于自己之榴炮弹……”[328]
在整个战役期间,因空地、步炮协同差而导致我飞机、大炮误伤地面部队之事屡屡发生,火线上的步兵甚至怒骂惹祸的炮兵为“汉奸炮”。对于此类事情,军方战斗记录一般会有记载,但在公开报道中却很难让公众理解,曲笔嫁祸于敌也不算新鲜事。从54军作战命令看,当日“54军山炮营及第6军山炮营(欠两连)仍归593团长统一指挥,主援城内步兵攻击及制压敌炮兵”。若593团团长廖定藩督令本团步兵攻击,而以副团长黄福荫专事指挥炮兵,就与黄本人的回忆相契合。那么,如何解释蔡斌与黄福荫回忆的不一致性呢?在没有更多佐证材料的情况下,只能是一个谜团了。
由于我军逐渐缩小包围圈,日军已濒临崩溃边缘。据当日捕获的一名日军俘虏供述,日军拟于14日拂晓前从东北城角突围,向飞凤山高地逃逸,然后寻路逃往缅甸。
第20集团军总部获悉此情,但因各师均在城内继续巷战,已无兵力可资派遣围堵。此时,杨纳福已解除联络参谋职责,总司令霍揆彰乃于12日夜召见,拨派特务营兵力一连、机枪一排(马克沁机枪3挺)归其指挥,令其连夜进至城东北约3公里的董库,防守截堵突围之敌。据杨纳福回忆:
“我受命后,既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总司令如此看重我,赋予我如此重任,真是我立功的好机会;恐惧的是我并非特务营长,这一连兵虽然在两年前我带过,当过连长,但是现在已时过境迁人事皆非,除连长外我都不熟识。但是身为军人,只有服从命令,全力以赴。遂连夜率部队至董库布防。
“董库为进入飞凤山的要道之一。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此时稻苗长成结穗,深及膝盖,如屈身跃进或匍匐前进,均可构成良好的隐蔽;后面是飞凤山,标高约五六百米,茂林密布。我率领该步兵连史连长及机枪排长侦察附近地形后,即将机枪两挺配置在董库角侧的一个突出高地,对准通往城内的大道,构成交叉火网;步兵连则以两个排沿山脚棱线与稻田交界处一线配置,归史连长指挥,监视并拒止突围之敌;我率另一步兵排控制于入山口,为预备队。限各官兵在拂晓前完成跪射散兵坑,并规定非看到敌人在100米内不准射击。”[329]
日军战史中,对当日战事仅记录一句:“9月13日,在已故藏重大佐阵亡一个月的忌日,太田大尉率领残余的兵力突入敌阵中,全体玉碎。”[330]然而,我军却因此激战整日。
自清晨起,我炮兵集中全部火力对东门以北敌最后阵地射击,步兵遂勇猛前进。[331]
据载,54军预2师方面战斗至为激烈。经两昼夜血战,该师攻占李家巷附近房屋一座。该师以特务连主力增援,反复冲锋,终因未能毁损敌工事,致受敌火力猛射。当日中午,因敌据点久攻不下,第5团团长李颐亲率所部奋勇冲锋,不幸遭敌狙击,壮烈牺牲。旋派副师长彭劢亲往第一线指挥。[332]而后继续攻占龙王庙东侧民房两间,至黄昏仍与敌隔墙战斗。当日,该团虏获敌已破坏无线电机1部,步枪2支;除团长李颐阵亡外,又伤连长黎修道、副连长赵凯、排长黄桂甫、特务连长陈立泰等5员,伤亡士兵71名。[333]
第5团团长李颐,是反攻以来继594团团长覃子斌之后阵亡的第二位团长。他是黄埔6期生,湖南醴陵人,时年仅30岁出头。
据军方史料记述,李颐是率部冲锋时遭敌狙击而死。时任该团团附的吴堪,在回忆中说得更为具体。反攻开始时,吴堪被派去楚雄接新兵,未参加全程作战。战事即将结束时,才带着新兵从北斋公房翻越高黎贡山赶往腾冲:
“……(14日)当我们走到腾冲县和顺乡时,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团长昨天阵亡了。他爱人在漕涧托我带来的咸姜和辣酱,我将交给谁呢?他是在攻占最后一个敌据点,观察敌堡时,被敌狙击手的子弹射穿右眼而殉国的。”[334]
第20集团军总部参谋杨纳福的回忆,做了更为细致的补充:
“(作战时)我军军官常利用竹制扶梯,攀附城壁来观察。由于不小心,常将扶梯上端露出墙头,形成显明目标。而日军早已将步枪瞄准好,待我军官一露头,他就一枪射杀。在全城攻克前数日,我预2师第5团李颐团长,就是这样遭射阵亡,真是冤哉!”[335]
此外,时任第5团卫生队长的李植少校曾亲手处理团长遗体,称其阵亡时间是“午后3时许”,“经担架抬至麦子田卫生队检查,为敌弹从右眼射入,由头后贯通而亡”。李植记得,渡江前的5月12日,李颐在作战前动员时曾说:“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但不是个个都死。我们是军人,为了国家民族存亡,要死得像个军人样子。”[336]
李颐任第5团团长前,曾任第11集团军司令部上校高参,及大理“军委会滇西战时干部训练团”学生总队副总队长。他不但对三民主义学说研究造诣很深,任团长后每次临阵均亲冒矢镝置身一线,是年轻有为、文武兼备之才。网上一篇题为《国殇墓园话英烈》的文章,以极富想象、饱含深情之笔演义了李颐牺牲的细节。因其未注明资料来源,笔者本不打算引用,但转念战场上的牺牲及其传说,也是战争的构成部分。笔者虽然在研究写作中处处较真,但此时愿意为此破例一次:
在攻击李家塘据点时,刚冲过铁丝网的他(李颐),就被一个暗堡射出的机枪子弹击中。特务连的一名班长唤来两名卫生兵替他包扎,他拒绝了,只向班长要过冲锋枪,一面封堵暗堡的火力,一面让班长带领战士上。暗堡摧毁后,失血过多的他只说了一句“不知今年海棠如何?”便倒在班长怀里。
牺牲时没有高呼“乌拉”、“万岁”,已够煞风景了,偏还问一句“海棠如何?”,不但有损形象,就是与身后的尸山血海也极不相称。为此,我还特意走访了一些抗战老兵,终于明白: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我国的版图一直像片海棠叶!由此也就知道,就这句临终的慨叹,无意间便托起了一个抗日战士愿为中华生,誓为中华死的生命造型![337]
据载,牺牲时,李颐结婚不到一年。此时其新婚妻子尚在江东漕涧,托团附吴堪带给丈夫的辣椒酱已无法送达。几天后,腾冲和顺少年尹文和终于目击到凄惨的一幕:
预2师第5团团长李颐1944年9月13日阵亡后,其灵柩停在中天寺观音殿。棺材是最厚最好的杉木做的[338],每天有军人、群众、中小学生去献花圈、送挽联。棺材两侧是本乡举人张砺代师长顾葆裕写的挽联。
不久,来我家堂屋右首房间住着一位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妇女,不离时地哭,边哭边喊:“还我的人来!”有时政治部主任、课长去安慰她,她也哭。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李团长的新婚夫人。为着民族的生存,抗日的胜利,中国有多少的人遭受着“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的惨烈悲剧啊!
李团长出丧那天是隆重而悲壮的,全县军民代表从中天寺绕乡一周,送灵柩到水碓小团坡安葬。[339]
当日,198师593团进展约40米,毙敌10余名,获步枪2支。该团连长徐文光、蒋畅负伤,士兵伤14名、亡1名。594团因敌死守东门城楼不退,进展困难。但残敌经我南北夹击,伤亡重大,且仅存民房3座,已无活动余地。[340]该团伤军官1员、亡连长宋承彪等2员;士兵伤20名、亡13名。配属该团的师工兵连伤士兵4名、亡2名;特务连伤士兵5名、亡4名。592团在饮马水河构筑工事担负警戒,无伤亡。[341]
特务连的职责是担负师部警卫任务,但因各团伤亡过重,也已投入战斗。据198师特务连排长叶奋平回忆:叶佩高师长(此时已为副军长)派特务连参战。连长(曹英哲)传达命令时,全连官兵士气高昂,纷纷请战。遂挑选精强干练士兵60名编成混合排,进城作战。[342]
53军于早7时开始攻击。116师(配属军直属各部队)346团对敌指挥部以东集团家屋攻击,进展约20米;348团攻击进展约30米,将敌指挥部以北小高地占领半部,与敌激战。该师军官伤7员、亡1员;士兵伤33名、亡17名。虏获步枪8支、轻机枪1挺及其他战利品等,并俘敌营妓1名。军直属部队军官伤2员、亡1员;士兵伤28名、亡31名。
当日,一直“福大命大”的116师搜索连班长蔡斌,也遭日军打来的一枚枪榴弹炸伤了头,被送进医院。据其回忆,自本连进入腾冲地界后,从大尖山到腾冲城,一直坚持战斗。到最后,只剩下排附王连山、上士文书“癞小兵”[343]、苗族战士区光来和自己,其他官兵都为消灭日寇付出了宝贵的生命。[344]
130师389团在东门外帮办衙门向北攻击,于午后4时占领白娘庙,又挺进一保街北端与敌激战。388团及390团继昨日占领东门以北之东城墙上,占领敌碉堡3座,又前进约30余米。残敌数十人麇集于东北城角一隅,混乱狼狈至极。入夜,大雨倾注,该师继续猛攻,敌孤注一掷向我反扑,388、390团沉着应战。同时,城外389团由白娘庙猛烈北攻,师搜索连协同54军由饮马水河西岸既占阵地向西压迫,杀声震天,歼敌甚众。[345]该师军官伤3员、亡2员;士兵伤40名、亡36名;获步枪4支,轻机枪1挺。[346]
美军战史记述当日战况为:“日军搜集战死同伴的自动武器,在城内他们仍然据守的两幢房舍四周的空地发射猛烈的火网,阻止中国军队进攻。据一个被掳的老百姓报告,日军指挥官已经自杀,军旗已经焚烧。”[347]实际上,日军系11日上午焚烧军旗;但指挥官太田正人自杀时间并无其他资料佐证。如按照日军战史记述和吉野孝公的回忆,也可能是率少数兵力发起死亡攻击时被我击毙。
在混乱的激战中,即便是亲历者也难以详尽描述出层次清晰的完整脉络,作为事后撰述也只能提供部分零碎记录以供想象。当日,潘世征、彭河清两位战地记者均留下各自的记述。
潘世征战地通讯:
13日下午,东门城外敌人全部被肃清。自东北角到东门城楼一条城墙,也被我军自南北两路夹攻而会师。全部的日寇,是被包围在南北100米、东西50米的一个小区域内了。这一个小区域内,是敌人一年来的司令部所在地,所以工事特别坚固,进攻路线特别困难。当我军向这个区域进攻的时候,敌军三四百伤兵及百余战斗兵,以及50多个朝鲜营妓,都在中间顽强抵抗。我军接近的时候,敌军伤兵都用手枪来攻击。我军于是集中了火力,四面夹攻,弟兄们的喊杀声,也四面相呼应,“捉活的!”“冲呀!”“杀呀!”闻着枪声炮声,把这些敌寇的灵魂也叫出了肢体。[348]
彭河清战地通讯:
至13日,敌所据仅仅半个足球场那样大的地盘,残余者多系官佐。这天战斗最烈,炮火最炽,冲锋肉搏,声震天地。夜间大雨倾盆,敌人来了一个回光返照的通宵反攻,结果并未得逞。[349]
当日,吉野孝公的回忆已是悲哀莫名:
怒江开战以来125天的漫长岁月里,在云南战场上,一次次地击退和粉碎了敌人的大举进攻,充分显示了九州男儿意气的龙兵团[350]的官兵们,竭尽全力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昭和十九年9月13日,黄昏时分,天空依然下着雨,守备队三千余名官兵及骁将太田大尉与腾冲战场上的花一起凋谢了。
开战以来,经过勇敢的守备队官兵殊死奋战,仍然无济于事,结果还是以战败而告终。东门城墙下的残骸,仍凄凉地在雨中淋着,仿佛也在为我们战败而哭泣。硝烟升腾的地方,守备队长和他手下的三十余名官兵们将永远地在此安息了。薄暮苍然的腾冲坝子上,黑夜正悄悄地降临。战败的城里,风中飘浮着血腥。[351]
如前所述,第20集团军参谋杨纳福于12日晚奉命率一部兵力至董库堵截出逃之敌。据其回忆:
“部署完毕后,天已快亮,忽闻在南侧千公尺外董村(即大董)附近有零星的枪声,我派一位排附率兵一员向该方向联络。约两小时后,他返回来报告说,该方面是53军116师一个营在那里布防,并在拂晓前发现一名日军军曹率领十多个日军营妓,向他们突围投降,全部被捕。
“天大亮后,我命令预备队排排附,再前往董村,要求116师那个营的营长,将日本军曹及营妓的首领带来我处询问,他一口答应。中午时分,我亲自询问军曹及营妓头,营妓头是一个东北姑娘,约25岁左右,讲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与日语,于是她就充当我的翻译。由询问中得知,日军内部分为两派,一派以太田大尉为首,主张死守抵抗到底,最后切腹自杀以谢皇恩;一派以重隗经理少佐为首,主张突围,向缅甸逃亡求生。并决定在切腹自杀及突围前将所有伤患枪杀,另100多名营妓(都是朝鲜、东北强迫征集而来)亦予以枪杀。她与军曹很好,军曹得知消息后即告诉她,遂决定先一日夜率她这一小队由一个坑道口逃出投诚活命。
“所谓营妓队即他们所称的慰安队,随军解决官兵的性欲问题。据她告诉我说,即使在巷战最激烈状况下,日军还是要换班轮流来解决性欲问题,以纾解他们的紧张情绪,提高士气。”[352]
通过杨纳福撰述可知,在突围问题上日军曾有争执。笔者怀疑其所说的“重隗经理少佐”,为第2大队长日隈太郎之误,因为负责后勤事务的“经理”军官是不可能与指挥官发生冲突的;而只有本来为守备队长人选、只是因腿断而无法就任的日隈大尉才可能向太田大尉表达不同意见。此人在高黎贡山北斋公房时即因腿断而由他人接替指挥,想必对师团令该部死守到底的命令有所抵触。显然,由116师捕获的这批投降者,应属提前擅自逃跑的。按照日军最后达成的计划,大部日军本来拟定于13日夜突围。
但当日黄昏时分,198师特务连长曹英哲即对此有所预感。据其回忆:
9月13日,我率领一个加强排,攻占了东城墙缺口北端的一段城墙。黄昏时分,敌突然发炮数枚。作战经验告诉我,情况有点不对,敌人可能要突围了,因为城区里敌人所控面积已有限,炮又带不动,把炮弹打光,起码可以壮壮胆,也能达到破坏的目的。
我担心日寇突围后师部的安全,因此草草交代黄排长,便匆匆赶回和顺乡师部。
果然,是夜敌人处决了伤患、军妓之后,集中残敌,摸索着向东城墙缺口突击。我连列兵郝海棠在城墙缺口上端,看到黑影绰绰,也是警觉不够,竟大声问起口令来,日兵“呀呀……”地冲刺过来。我高敌低,我军占尽了便宜,机枪、冲锋枪、手榴弹齐鸣。天亮后,缺口处城墙边,死尸累累。[353]
此时,据守东北角城外阵地的日军,是吉野孝公所在的饮马水守备队,队长为速射炮中队长高木利夫中尉。吉野所在的小队,是由竹迫久二郎少尉指挥的11人。当日午夜时分,该部在城墙前的树林里,发现城墙东北部一个大缺口处拥出一团人影,约有五六十人。
据吉野孝公回忆:
……还没有出来一半,突然敌人向空中发射了一颗照明弹,青白色的光明亮地照在突围队员的身上。大概是被发现了,南侧阵地上的敌人,顿时猛烈地开枪射击,曳光弹在夜空划着通红的弧线。从弧线下面爬过来的队员们,正置身于死亡的境地。
少顷,高木中队长叫过来一名突围出来的士兵,好像询问了些什么。突围队从缺口处全部安全地撤了下来,经过我们待的林子,从右边继续向东北方向转移。
不久,又出现了一群人影。他们像前者一样行动敏捷地撤了下来,蜂拥进入了我们藏身的树林。仔细一看,全是女的。不,确切地说,她们就是城里的那些慰安妇们。我“啊”地回想起前面的事,就是她们,当时给我们送饭团。其他的战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她们戴着钢盔、穿着军服的身姿显得非常威武,但脸上却充满了胆怯和恐怖。林中很暗,也不清楚她们有多少人,好像有二三十人吧。
突然,有颗照明弹白昼般地照亮了周围。同时,迫击炮弹落在近旁爆炸,高木中队长和两名士兵当场被夺走了性命。我们就地掩埋了三人的尸体。
慰安妇们在林中的一个角落里胆怯地缩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慰安妇中一名稍大一点的女子走过来搭话道:“城里一个日本人也没有了。本部的太田队长也死了。”她大概指的是太田队长冲入敌阵的事吧,说话时,她的眼中闪着泪光。接着她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些什么。下面的话,跟我猜想的完全一样——
她抓住竹迫少尉的手:“队长,请把我们一起带走吧。途中我们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要死,我们死在一起。”她们拼命地纠缠着。旁边的一位女子流着泪说道:“士兵先生们,我有很多钱!”说着,卸下后背的袋子,抓出了一大扎军票。我的心里很沉重。事到如今,这些军票已一文不值,可她却一无所知,还小心翼翼地带在身边。她们拼命乞求的神态,既令人同情,又让人悲哀。
年轻军官竹迫少尉被她们哭哭啼啼的纠缠搞得很为难。这时,又有几发迫击炮弹在周围爆炸,竹迫小队长无暇再去决定。我们和慰安妇都在瞬间不顾一切地跳入一片漆黑的水田。
不知什么时候起,已只有五六名士兵跟在少尉的后面。少尉指着前面说,“向前方的黑色山影前进。”我们慎而又慎地留意着左右两边的敌人,像蛙一样爬过漆黑一片的水田。倘若直线前进,也就是四公里多一点的距离,但左右两边到处是敌人的步哨和铁丝网。整个晚上,我们就这样左右乱爬着,最后总算到达了山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连滚带爬地迅速进入灌木丛中藏好身,等待着天亮。
摸索着爬到灌木丛里的有竹迫少尉,梅野军曹,贝野、牧山兵长,坂本和吉野上等兵(即本人)等六人。我们的心里还在牵挂着其他五名战友和慰安妇们。[354]
这段看似完整的叙述中,其实故意“遗漏”了很多内容。
据品野实《中日拉孟决战揭秘——异国的鬼》所述:
当太田大尉下令突围之前,曾将重伤员(包括一部分慰安妇)进行了“处理”。当时,被围在东北角的日军为205人,分几批从东北角炸开的城墙豁口往外冲,其中一路因我军狙击火力密集,大半被击毙。因腿断而拄着拐杖指挥士兵突围的第2大队长日隈太郎大尉,在最后时刻自杀。也有不少人当了俘虏。“成批的士兵从城内冲出,后面跟着的是一群慰安妇。这时,不知是哪位中队长下达了残酷、无情的命令,于是发生了枪杀友邻部队人员的事件。”[355]
即,当时城内城外日军发生了火并,但品野实只能含糊指出这一点;吉野孝公则妄说是“南侧阵地上”的我军开枪射击。保山史志学者陈祖樑在其撰述中明确指出,正是高木利夫下令向出逃日军射击,导致两股日军自相残杀,一部分日军和慰安妇被自己的部队射杀。[356]
这里,不妨分析、还原一下这个过程:
当第一拨日军从城墙豁口出来时,高木以为他们是擅自逃跑,因而下令射击。此时这些日军必定会叫嚷起来,因此“高木中队长叫过来一名突围出来的士兵,好像询问了些什么”。吉野孝公所记这一笔是含有深意的。由此可以推测,一直在城外的高木中尉不知道太田大尉曾下令城内日军残部突围,此时从询问中才获悉,但仍将信将疑;当第二拨慰安妇逃出来时,高木怀疑的心理就占了上风,因为他不相信会让慰安妇逃命,于是又下令开枪。但此时已逃出城外的日军愤怒了,开始还击,于是高木及身边的两名士兵被击毙。吉野孝公记述是死于我军迫击炮,从我军作战情况看,非但夜间极少发起进攻,发射需要精确瞄准的迫击炮更是不可想象的;那么,很可能是日军投出的手榴弹炸死了此3人。在自相残杀的混战中,城外日军被打死的可能不止3人,因为吉野孝公所在的竹迫小队11人逃至安全地带只剩下6人。
当日,腾冲日军终于迎来了末日。
自昨夜起,116师(附军直属各部队)即将敌包围在指挥部以东民房附近。14日拂晓,浓雾弥漫了整个山野,笼罩腾冲城关,加以大雨倾注,各部队冒雨雾冲杀,勇猛空前。其时已届决战尾声,我军迫近敌前咫尺,包围圈逐渐紧缩。敌情知生死迫在旦夕,遂全体跃出工事,与我展开肉搏。我军官兵睹此良机,猛勇倍增,愤恨异常,以泰山压顶态势,全体冲入敌阵厮杀。因我众敌寡,混战约一小时许,将敌完全歼灭。
该师伤军官2员、亡1员;伤士兵178名、亡128名。虏获敌山炮1门、迫击炮3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2挺、步骑枪63支及防毒面具等战利品甚多;并俘敌兵10名,其中印度籍人2名。53军以直属部队配属116师作战,士兵共伤264名、亡182名,虏获步枪5支、重机枪1挺及其他战利品极多,并俘虏敌兵6名,其中台湾籍1人;及敌营妓11名。
130师389团将东门外小饭坡之敌击溃后予以占领,敌大部被歼灭,少数被俘;388团及390团由东城墙上下向北攻击,占领东城门以北约200米,与敌演成混战。凌晨4时许,夜色犹浓,在雨雾蒙蒙中,残敌30余名由饮马水河窜逃,另一部五六十名四散窜逃。该师一面派队追击,一面继续扫荡城厢,敌遗尸数百具。[357]该师官伤4员,士兵伤220名、亡161名。获步枪19支及橡皮舟、防毒面具等战利品,并俘敌兵及营妓各1名。[358]
54军两师自拂晓起即协力53军围攻残敌。敌乘天色昏黑向我阵地猛袭,企图突围,我以手榴弹、刺刀与敌搏斗。激战至晨5时许,将敌斩杀殆尽。[359]晨7时许,残敌约20余人由东门外冲出,分散向绮罗、猪新街方向窜逃。预2师遂派队追捕,辎重营俘敌上等兵藤田永夫1名。
当日,预2师俘日、印籍敌兵及汉奸等30余人,虏获山炮、平射炮零件一部,卡车1辆,步枪21支,其他被服、装具甚多。伤上尉参谋张连成1员,伤亡士兵11名。198师592团获步枪3支,轻机枪2挺,掷弹筒1具,炮兵瞄准具1件;593团虏获步枪32支,轻重机枪各1挺,俘敌兵1名;594团虏获平射炮1门,轻机枪2挺,步枪30支,并抓获缅奸1名。[360]
至上午10时许,我军将腾冲城完全克复。
此时,于昨夜出逃的吉野孝公一行6人正隐匿在腾冲东北飞凤山脚下的山洼里。当日清晨天亮后,才发现此处为我军据守的阵地。吉野等人屏住呼吸悄悄蜷伏着,远远地目击了腾冲日军最后的一幕:
倾耳静听,远处传来号声,循声望去,隐约可以看见林荫中零零星星的腾冲城城墙,正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看着眼前的悲惨景象,我们全都饮声而泣。身陷敌阵,我们六人丝毫也不敢动弹。我们的命运此时跟陷落的腾冲城一样,犹如风中的灯。
昭和十九年9月14日早上,腾越守备队三千余人的生命在“玉碎”的美名下,在这世上永远地消失了。[361]
综合各种记述可知,13日至14日晨从城东逃出之敌批次、人数较多,且逃亡方向也不尽一致。据彭河清战地通讯记述,自东门外白马庙南窜的一股残敌最众,为50余名;另一股10余名,被我拦击于董库水田中,多数殒命,我俘虏4名;一股30余名,经绮罗南窜;一股9名,向芭蕉关逃去。[362]
吉野孝公这一股,不知是否在其中之列。对自东门外白马庙南窜之敌,54军曾电令位于腾龙桥附近的36师注意堵截。[363]由杨纳福率领的一连在董库设置的阻截阵地,当日拂晓与一股溃逃之敌遭遇。据其回忆:
14日拂晓,在细雨蒙蒙中,果然听到我阵地前方稻田中,有人群走动声。由于稻禾的遮蔽,很难看到人影,待其接近百余米,被第一线步兵发现,冲锋枪响起,于是全线一齐射击。但日军很快地卧倒在稻田中,他们一动也不动,我们的步兵亦不敢向前进攻。僵持了约一小时,我带传令兵王浩东到第一线督战,因为他姿态太高,被日军一枪击中倒地。我拿下他的冲锋枪,大喊“冲锋前进!”这时一个班长叫赖和礼,至为勇敢,他率先冲过田埂,一梭子冲锋枪子弹对准日军隐伏地区扫射,全线士兵跟着冲上去,打得日军鸡飞狗跳。但他们仍有百余人利用不良视线,很快地由我阵地的侧翼冲入山区。我立即以电话报告总司令,总司令立即派预2师的一个团追击日军……
事后清扫战场,我率的这一连共击毙日军十余人,俘虏两名,并俘获枪支十余支。总司令闻讯,至为嘉勉。[364]
杨纳福记述突破其拦截逃往山区的日军有百余人,应该有所夸大。
在田心担负警戒任务的54军工兵营渡河连,也在连长董嗣勋率领下参加了追击残敌战斗。当日清晨,该连两个排将数名日军封堵在卧牛岗附近一处临时掩体内,在以密集火力压制的同时,董嗣勋与班长孙其彦以美式手榴弹对准掩体连续投掷,直至投完。其后,于掩体内发现被炸毙的日军尸体4具,并缴获步枪3支、手枪1支、军刀1把及瑞士手表1只。其中1具尸体旁有1只文件包,内有家书和全家福照片,证实死者为军医中尉横田进,其他3名为士兵。[365]
其后,预2师所派追击残敌部队为方诚的第6团,其追剿过程后面详叙。
据美军战史:“经过51天的围攻后,腾冲城于9月14日被中国军队正式占领。日本守军2600人,包括军官50员,只有50个被俘的,其余全数战死,有几个是自杀。此外还俘虏了13名随营妇女,各式大炮15门、机关枪50挺、步枪800余支,汽车14辆,无线电机7台。第20集团军自渡过怒江以来至9月10日止,阵亡官兵约8000人。”[366]
一周后出版的《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补充了一些特别的细节:
腾冲,在中国第20集团军的打击下成为了一片废墟。在弗兰克·多恩准将的参谋团帮助下,中国军队收复了这个城镇。多恩将军的参谋人员直接指挥的炮兵和美军第14、第10航空队轰炸机,在小型联络机的引导下,几乎彻底从地图上抹掉了这个城市。
在日军最后被消灭之前,他们已经四天没有食物了。当中国人发现日本人开始自杀时,知道战役已经到了尾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一个小孩出来投降。由于一些日本人龟缩在地洞里拒绝投降,中国人从上面灌注汽油,然后点火燃烧。[367]
当日,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致电向蒋介石报捷:(www.xing528.com)
“……9月14日10时,将困守城内之敌共计3000余人全部歼灭,无一生还。我青天白日之国旗,乃复飘扬于边陲重镇矣。综合攻击来凤山之日起,至克复腾冲之日止,经50日之激战,我各部伤亡5000余员名。共生俘敌军官3员、士兵52名、营妓18名,毙敌藏重康美大佐联队长以下军官50余员、士兵3000余名;虏获敌大小炮15门、轻重机枪50余挺、步骑枪800余支及汽车10余辆,其他军用品无算。正清查中。谨闻。霍揆彰。”
耐人寻味的是,53军军长周福成也单独向蒋介石发了报捷电:
“职军自午冬(7月2日)攻占腾冲外围飞凤山后,相继进迫围攻腾城以来,于午俭(7月28日)将腾垣城内各据点及来凤寺,先后将城外大部敌人肃清;于未冬(8月2日)亦首先登上城墙,打开城上进路;未养(8月22日)攻进城内,开始巷战。经月余争夺血战,于申寒(9月14日)巳时(9—11时)将敌肃清,与54军同时将腾冲城完全占领。谨闻。第53军军长周福成。”[368]
整个战役期间,53军仅在战事结束之际向蒋介石发出此一电,意在提示最高统帅了解53军战功,并且极有可能是基于对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能否秉公呈报的不信任。与之对应的是,54军在整个战役期间未向蒋发一电,一方面可能是新军长阙汉骞因资历尚浅,不便直接致电最高统帅;另一方面是基于自信,因总司令霍揆彰会及时报告54军战况,绝不会有埋没之虞。从此细节,可窥察两军的微妙地位和心理。
当日,日本南方总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分别给腾越守备队及藏重康美大佐发来嘉奖令:
嘉奖令
腾越守备队:
你们从昭和十九年5月以来,坚守在怒西战略要地腾越,与敌第20集团军进行了长期的战斗。孤军善战的你们,给予凶猛进攻的敌军沉重的打击,使敌军受到极大的损伤。
8月13日守备队长藏重大佐不幸壮烈战死,但守备队在太田大尉的指挥下,更加团结一心。你们以坚忍不屈、顽强死守的战斗气概,牵制了大量的敌军兵力,给予全军整体作战以有力的支持。
守备队在队长的领导下,精诚团结,刚毅不屈,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英勇作战的精神,以强烈的责任感坚持完成了你们的任务。你们是一支武功超群、出类拔萃的部队。
兹特授此状,并向全军公布。
昭和十九年9月14日
南方总军司令官 伯爵 寺内寿一
嘉奖令
陆军大佐藏重康美:
在你的指挥下,守备队从昭和十九年5月占领怒江战略要地腾越以来,多次击破了云南远征军的大举进攻。7月中旬以来,敌军加强了空中和地面的进攻,战斗愈演愈烈,终于使你们陷于重围。然而,你积极果断地用尽各种战术进行抗击,还经常亲临阵前挺身作战,鼓舞官兵们的士气,坚定大家坚守阵地的信心。或者昼夜挥舞军刀,四处驱赶敌人。8月13日,你不幸壮烈牺牲。使官兵们领会到你即使战斗到死,也要加强团结、顽强拼搏的遗训。为此守备队一直坚定地执行死守阵地的任务,直到最后。
你高尚的人格,正确的指挥和领导,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你超群的军事才能,是全军的楷模。
兹特授此状,并向全军公布。
昭和十九年9月14日
南方总军司令官 伯爵 寺内寿一
此时的腾冲城,已是一片废墟,满目疮痍,遗尸枕藉,腥臭满城。置身其中,已无法分清何处是街道,住户之门开向何方,只剩下一片颓垣,和嗅着尸臭逡巡其间的野犬,景象凄凉。据闻,有一位198师的营长的形容是:“没有一片树叶没有两个以上的弹孔,没有一幢房子可以供临时避雨之用。”非身历其境,实难以想象。[369]所幸战地记者潘世征、彭河清及其他亲历者,均在第一时间进入城内,留下了大量记述。
潘世征战地通讯:
……上午10时许,将全部敌军完全解决。记者于解决的时候,即冒雨视察最后攻克的一个小区域,这儿地名李家巷。当入巷后,即见敌尸遍地皆是,不下四百余具。每一个工事,防空洞或炸弹坑中,以及沿街的两边,断墙的脚下,森林的草丛间,有的四五个一堆,有的数十人一堆,有的是最近一二天内死亡的,有的已经死了许多天,烂得一张皮被蝇蛆爬满的。
最为惨无人道的一件事,是营妓数十名,都被敌人蒙了双眼,一个个枪决了。她们有的穿了漂亮的衣服,有的穿着军服。有一个营妓还生了一个孩子,大概有一岁多了,死时还抱在怀中。这一大堆女尸,被杀死后似用火焚,她们的脸是深青的颜色,不知是涂的香粉呢,还是最近天天哭泣哭肿了眼?还是敌兵临死以前,过度地纵欲,促使她们如此的?敌人临死了,向来被他们泄欲的可怜虫,最后也被迫同时死亡。[370]
彭河清战地通讯:
敌人刚肃清不到一小时,我即赶入城中,凭吊战场。火药味与臭腥之气,弥漫了全城。弟兄们满载胜利品,含笑归来,通信兵则忙于收拾电器。东门两座被服库,若干士兵在烬堆中搜寻战利品。其间敌尸累累,行往瓦砾场,稍不留意即踏着那软绵绵的新鲜尸体。头破血流的模样,种种可怕的尸状,不堪入目。墙角里15具朝鲜营妓的尸体堆成一处,袒胸露乳,红绿相映当中,还夹着一个襁褓婴儿。那炸坏了的东门城楼上,到处是弹痕,到处是尸体。满城细雨,无限凄凉。腾冲城内不仅找不出几片好瓦,连青的树叶,也一片无存。
14日的雨,痛快淋漓下了一整天,正所谓洗净腥膻![371]
预2师第4团机枪手陆朝茂回忆:
我们在清理日本人的地下工事时,看见一坑坑的日军死尸,日本女人都光着身子,好像都是集体射杀的。在一个坑道中,我们发现一伙还没有死的日本女人,她们抱作一团。我们用美式冲锋枪对着她们,大声地叫“出来,出来!”那些女人便随便扯一块棕垫遮着裤裆,有的索性无所顾忌地走了出来,有几个男的也只穿着两块布片。那些坑道都是临时挖的,用几块板子架箱,头上用泥土盖住。因为正值雨季,坑中到处是水,那些日本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臭气熏天。[372]
第20集团军总部参谋杨纳福回忆:
腾冲城完全光复后,我随总司令至城内视察,看到城里一片残垣断壁,秃枝黄叶,不胜凄凉。日军并留有600多具尸体,排列很整齐,其中包括近百具营妓的尸体。据俘虏告知,这些尸体都是在突围的前一夜遭日军集体枪杀或自杀,其他各处散置的尸体亦有五六百具。睹此情形,总算纾解我长久以来心中深处的仇恨与纳闷,亦证明突围的营妓所告知的情报至为正确。
在俘获的日军文件中,有一篇会议记录,其中记载日军联队长藏重康美大佐的一段话:“阵地的受伤者,乃注意力不足也;战阵的阵亡者,乃精神力不足也……凡我大皇军战士,应该发挥精良战技与武士道精神,奋战到底,终会有援军到来解围,获得最后胜利……”由此文件可知日军的能战不屈,伤亡甚少,绝非偶然的。[373]
腾冲和顺少年尹文和回忆:
攻城后,我跟大人上街赶热闹,看战场。中国军人在排敌人的地雷。从南门外到城里,都是死尸。有日本兵、朝鲜婆,也有牺牲了的中国将士。许多地方烟火未熄。在南门外一家庭院堂屋间,我们钻进日本人挖的马蹄形地道。从六保街到南门,根本做不了生意,住不了人,只是在大山脚左边接松园的空地上,搭着些棚棚,摆着些摊摊。小摊上都是用炮弹筒做的筷笼,用钢盔做的脸盆。在和顺乡,好多人家捡得日本指挥刀、刺刀和刻着“昭和十三年”的饭盒。也得到一些美制的大小炮弹的压缩纸筒,至今有的人家还用它放草烟。
六七个日本俘虏和八九个朝鲜妓女,最初关在贾家宗堂,我们常去看。听说俘虏中有一两个是印度人、台湾人。[374]
此时,龙陵方面战斗正烈,且敌不断增援;而八莫方面之敌,也在频繁调动。第20集团军为防敌反攻以确保腾冲,特作如下部署:
以54军198师推进于曩宋关、南甸、大厂构筑阵地,对八莫、遮放方面警戒;预2师清扫城郊战场,并增补来凤山工事。
以53军130师推进于邦乃、腾龙桥、三甲街之线,116师推进于上下勐连、马垒之线,构筑第二线阵地,对龙陵方面警戒。
以上各部队统限16日晨开始行动。[375]
入夜后,潜伏在腾冲东北飞凤山山脚的吉野孝公一行,则开始酝酿逃亡之旅:
“身陷敌阵的我们六人,决定暂时在此藏身,待夜晚来临后再设法动身。幸运得很,我们没被发现。夜幕降临后的敌阵里,天空无声地下着丝一般的毛毛细雨。我们开始突围,每个人早已在心底做好了死的准备。
“敌人阵地上,到处是吊着空罐子的铁丝网。一旦不小心碰着铁索,马上就会听到哨兵盘问的声音,每当这时,我们就紧紧地缩起身子,屏住气息,像壁虎一样继续向前爬行。这时天空带着声响,下起了瓢泼大雨,还刮着风。趁着风雨交加的夜色,我们躲过了敌哨视线,终于顺利地逃出了敌阵。漆黑的夜里,我们冒雨摸索着渡过山谷,越过山峰,最后在一片位于山腰的玉米地里发现了一间小屋。我们在这间早已支离破碎的破旧小屋里歇脚过了一夜。”[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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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4页。
[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69页。
[4]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5]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23页。
[6] 据第56师团战友会“云龙会”编《拉孟、腾越——玉碎の实相》,第138页。另据《第五十六师团将校职员表》,前二人分别为第148联队第4中队小队长满身逸雄少尉、第56师团病马场附波多野厚兽医少尉,田中主计少尉无记载。
[7]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69-170页。
[8]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64页。
[9]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
[1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1]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
[12] 李根志:《机枪手陆朝茂》。据《见证历史——滇西抗战见闻实录(上)》,第182页。当时远征军部队未普遍装备钢盔,因机枪手容易成为敌重点打击目标,即从各处搞来杂式钢盔配用,其中包括美军顾问馈赠。
[13]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下)》,第770页。
[14]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23页。
[15] 原文为东北部,应有误。东北部592团仍被阻止于饮马水河一线,未接近城墙。
[16] 据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注33],第43页。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朱世昌上尉为安徽无为人。
[17]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22页。
[18]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9]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0页。
[2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65页。
[21] 董铎(方延庆整理):《收复腾冲纪实》。据《合肥文史资料》第二辑,第16页。
[22]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27页。
[23] 廖定藩于国共内战中任第54军第291师中将师长,1949年4月21日在江苏丹阳与人民解放军作战时阵亡。
[24]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4页。
[25] 胡璞玉主编:《抗日战史》第二十九章缅北及滇西之作战(二),第197页。
[2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7]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2页。
[28]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4页。
[2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0]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0页。
[31] 史迪威驿站网文章《克利福德·隆:昔日“飞虎”》。http://www.sdwyz.com/flying/flying/200704/flying_418.html。
[3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3]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56页。
[34]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5] 《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432页。
[3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7]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0页。
[38] [日]楳本捨三:《壮烈拉孟守备队:玉砕に殉じた日本军将兵の记录》,第168页。郭长明译。
[3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4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65页。
[41]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23—126页。
[42] 据美国《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戈叔亚译。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9e1cca010009gm.html。
[4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44] 《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432页。
[45] 即美军在“二战”中最早实用的非制导火箭系统——M-8型114毫米(4.5英寸)三联装火箭,发射管可安装在P-38或P-51飞机的挂架上以取代炸弹的位置。发射后M-8火箭尾翼在气流中展开,命中精度极差,但拥有强劲的打击力。
[46] 史迪威驿站网文章《克利福德·隆:昔日“飞虎”》,http://www.sdwyz.com/flying/flying/200704/flying_418.html。
[47]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26页。
[48]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2页。彭河清、潘世征战地通讯记为18日即攻占英国领事馆,应不确;克利福德·隆回忆为20日方攻占此地。
[49] 据《东方诺曼底之战——滇西缅北战役》,第349页。
[50] 李根志:《美军“飞虎队”在腾冲》。据《见证历史——滇西抗战见闻实录(上)》,第207页。
[51]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4页。
[5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53] 董铎(方延庆整理):《收复腾冲纪实》。据《合肥文史资料》第二辑,第16页。
[54]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55] 《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432页。
[56]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4—165页。
[57]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0页。
[58] 系1940年初为抗战需要而修建的机场,位置在绮罗乡和大董乡的毛家村、团山村。
[59]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1页。
[60] 史迪威驿站网文章《克利福德·隆:昔日“飞虎”》。http://www.sdwyz.com/flying/flying/200704/flying_418.html。
[61] 《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432页。
[6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63] 据载,东岳庙战前已改作城保中心学校,篮球场为其附属设施,日军曾将此地作焚尸场。据山泉《劫后腾冲记》,载《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148页。
[64] 孙剑锋:《我参加过抗日战争滇西反攻胜利战斗》。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67页。
[65]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2页。
[6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67]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2页。
[68]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5页。
[69]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0—81页。
[70] 日军对华作战纪要丛书《伊洛瓦底会战——缅甸防卫的失败》,第368页。
[71] 董铎(方延庆整理):《收复腾冲纪实》。据《合肥文史资料》第二辑,第16页。
[72]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4页。
[73]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
[74]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67页。
[7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76]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5页。
[77]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1页。
[78]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4页。
[79]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2页。
[80] 实际上东南城墙大部已被第116师占据。
[81] 日军对华作战纪要丛书《伊洛瓦底会战——缅甸防卫的失败》,第369页。
[82] 许敏:《大战场 小细节》,第232页。
[8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68—69页。
[84]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28—129页。
[8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8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0页。
[87] 另据《198师滇西攻势作战战斗纪实》:“22日,我陶(592)团继续攻击前进,占领了高等小学,敌凭据断垣残壁顽抗,与我寸土必争。我伤亡军官9员、士兵41名。”伤亡情况与54军作战日记记述不尽一致。
[88]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89] 同上。
[90]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1页。
[91]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5—166页。
[92]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2—13页。
[93]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1页。
[94]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4页。
[9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96]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陈芹煌上尉为湖南耒阳人,康炳玉上尉为河北安国人。
[97] 原文为22日,根据战史记述22日未发生炮兵误击,且此次误击造成伤亡较大,符合23日所载的情况。
[98] 据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注34],第44页。
[9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00]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6页。
[101]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0页。
[102] 此处初建万寿宫,后改建土主庙,因地处腾城西北角落,当地人俗称为“角落庙”,远征军部队史料中误记作“格乐庙”。
[103] 彭河清:《血肉换来的腾冲胜利》。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江山作证》,第354页。
[104]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0页。
[10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0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0页。
[107]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58页。
[108]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6页。
[109]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3页。
[110]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1页。
[111] 据美军《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戈叔亚译。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9e1cca010009gm.html。
[11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13]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1页。据查,“山中队”为第148联队第2大队步兵炮小队,小队长山中正之中尉。
[114]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0页。
[11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程楷少尉为四川宜宾人,易定钰少尉为湖南醴陵人。
[116]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58页。
[117]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6页。
[118]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6页。
[119] 为缅甸方面军配属的航空部队,师团长田副登中将;其下作战部队为第4飞行团,指挥官辻本隼三中佐;辖第50(战斗)、第64(战斗)、第204(战斗)、第8(轻轰)、第81(司侦)、第98(重轰)等6个飞行战队。使用机种:九七式重型轰炸机、九七式轻型轰炸机、九九式双发轻轰炸机、九七式战斗机、一式战斗机、九七式司令部侦察机、一〇〇式司令部侦察机。
[120]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58页。
[121]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1页。
[122] 卫道然:《卫立煌将军》,第132页。
[123]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0页。
[124]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1页。
[125]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王才高中尉为贵州瓮安人。
[12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27]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6页。
[128]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6页。
[129]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7页。
[130]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郭瑞标少尉为江西遂川人。
[131]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3页。
[132]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6—167页。
[133]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1页。日本战史作家相良俊辅在《菊と龙》中记述7月28日日军伍长、原巨人队棒球捕手吉原正喜在手榴弹战中表现出“惊人的投掷技巧”,并于当日阵亡。实际上吉原7月10日毙命于来凤山,相良之说应属根据其人特长所做的演义之笔,本书未予采信。
[134]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6—37页。
[13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36] 孙剑锋:《我参加过抗日战争滇西反攻胜利战斗》。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68页。
[137]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0—271页。
[138]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39]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65页。
[140]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3页。
[141] 孙剑锋:《我参加过抗日战争滇西反攻胜利战斗》。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68页。
[142] 方诚在其《八年抗战小史》记张剑山于攻击武侯祠战斗中阵亡,但《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中无记录,因此判断其受伤未阵亡。潘世征战地通讯曾记其在来凤山战斗中负伤,此为第二次负伤。
[14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44]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1—132页。
[145]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7页。
[146]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8页。
[147]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7页。
[148]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0页。
[14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50]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据查《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无况姓军官,疑系受伤未阵亡。
[15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0页。
[15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曹刚少尉为四川武顺人,陈树清(原文误记作陈长清)少尉籍贯不详。
[153]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记“于祠内发现敌尉官尸体3具,1具系吊死,其余2具系自杀”,与54军战斗详报及王希孔回忆契合。
[154]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
[15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56]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7页。
[157]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8页。
[158]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第958—959页。
[15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雷贵富少尉为贵州正安人。
[160] 孙剑锋:《我参加过抗日战争滇西反攻胜利战斗》。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72页。
[16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0—71页。
[16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63]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7页。
[164]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8页。
[165]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3-14页。
[166]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1页。
[16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68]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1页。
[169] 8月4日密支那被我攻克,但日军“断作战”计划仍未改变。
[170] 中国驻印军在密支那战役期间,主要以滇西方面增加的兵力新编成了新编第6军。原新1军辖新30师、新38师;新6军辖第14师、新22师及第50师。
[171] 第33军参谋长初为片仓衷少将,上任不久患猩红热,6月上旬因病情恶化离任,由第2铁道监兼第5特设铁道司令官山本清卫少将接任。
[172]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2页。
[173] 孙剑锋:《我参加过抗日战争滇西反攻胜利战斗》。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73页。
[174]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1页。
[17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76]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2页。
[17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1页。
[178]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8页。
[179]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8页。
[180]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4页。
[18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8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1页。
[183]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8页。
[184]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1页。
[185]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8页。
[186]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4页。
[187] 明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兵部侍郎侯琎随尚书王骥远征麓川,平定边乱,后留镇云南。基于对腾冲特殊地理位置的深切了解和边境攻防需要,侯琎与都指挥使李升等动用西征将士1.5万人修筑了腾冲石城。城竣之后,明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铸此黄铜巨钟,镌刻征战功绩于其上,以传后世。后人称此钟为“侯琎钟”。据载,铜钟铸成后,“立亭文庙前小埠上以悬之”。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移到文星楼中悬挂。因钟身过重,恐致倾覆,又移置楼旁。后在文庙街北的泮池北岸建钟鼓楼,悬钟于楼,并配一鼓。按军方战史记录,系347团攻击文庙,348团攻击敌仓库。仓库夹在文昌宫与城隍庙之间,其正北面即是钟鼓楼。此钟现陈列于腾冲博物馆内。
[188] CCTV纪录片《血战腾冲:中国军队最成功的攻坚战》。http://www.sciencehuman.com/history/history2006/history200605h.html。
[189]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2页。
[19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91]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1页。
[19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查《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无陈玉清姓名,疑为少尉杨玉清,四川渠县人。
[193]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8页。
[194]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4页。
[195]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2页。
[196]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39页。
[19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许兆元上尉为江苏盐城人。如前所述,许兆元接替孙剑锋三天即阵亡。
[198]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0页。
[199]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8—169页。
[200]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4页。
[20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2页。
[202]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7页。
[203] 我军各种史料均记为9架,美军战史记为10架。
[204]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59—61页。
[205]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2页。
[206]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0页。
[20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08]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0页。
[209]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9页。
[210]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2页。
[211]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62页。
[212]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7页。
[213] 据中共腾冲县委宣传部、腾越文化研究会合编《东方诺曼底之战——滇西缅北战役》,第199页。
[214] 日军军官九八式军刀以刀穗颜色区分级别,将官为金色,佐官为红色,尉官为蓝色。
[215] 章东磐、孙敏:《日本军刀的故事》。http://www.xinfajia.net/6298.html。
[216]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1页。
[217]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1页。
[218]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3页。
[219]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4页。腾冲城并非按正方位规划而建,而是在南北轴线上右偏约45度,则西北角实际是北角。当地人和远征军部队一般按习惯将其理解为正方位,美军方面则按实际情况称之。
[220] 54军战斗详报记为200米。
[22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22]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0页。
[223]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9页。
[224]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6页。
[225]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1页。
[226]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2页。
[22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28]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3页。
[22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30]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1页。
[231] 116师战斗详报记为五六十米处。
[232]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69—170页。
[233]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4页。
[234]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2—63页。
[235] 据《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戈叔亚译。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9e1cca010009gm.html。
[23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37]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66页。原文记为9月6日,应有误。
[238] 《第五十六师团将校职员表》中查无此人。
[23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40]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1页。
[241] 130师战斗详报记为:第389团于东城墙上北攻,迄晚在东门南侧碉堡2处与敌发生争夺战。与53军战斗详报不尽一致。
[242]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0页。
[243]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5页。此记述中的“东南城门”,难以界定位置。
[244]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3—66页。
[245]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3页。
[24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2页。
[247]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4页。
[248] 阙儒:《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据《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205页。
[249]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下)》,第770—771页。
[25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51]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63页。
[25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3—74页。
[253] 据《第五十六师团将校职员表》,应为野炮第56联队第1大队第1中队小队长久保实中尉。
[254]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66页。
[25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56]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1—42页。
[257]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0页。
[258] 蔡斌(述),段蓓冬(记):《血染大尖山 光复腾冲城》。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119页。
[259]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5页。
[260]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5页。
[261] 114联队第1大队,即猪濑大队约有100人留在腾冲参战。
[262]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8—109页。
[263]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2页。
[264]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6—67页。
[265] 据推测应是美式L-5“哨兵”轻型通讯联络机,可乘三人。
[266] 李根志:《美军“飞虎队”在腾冲》。据《见证历史——滇西抗战见闻实录(上)》,第203页。
[267]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2页。
[268]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1页。
[269]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2页。
[270] 据查易书光为第6团第3营营长,《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中记为易喜光。
[27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吕永连少尉为浙江萧山人。
[272]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5页。
[273] 原文为格乐庙,查该地已于7日攻占并超越而过,应有误。
[274] 曾新祥(口述),张文献(整理):《收复腾冲战役的片断回忆》。据《巍山文史资料》第四辑,第28页。
[275]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
[276]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67页。
[277]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09—110页。
[278] 孙剑锋:《我参加过抗日战争滇西反攻胜利战斗》。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74页。
[279] 阙儒:《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据《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205页。
[280] 尹文和:《少年遭国难——腾冲沦陷时期片断回忆》。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241页。
[281] 据[日]品野实《中日拉孟决战揭秘——异国的鬼》,第202页。看此译文可知,大概出于维护中国体面的缘故,本书译者将蒋介石电报日文最后一段翻译成了相反意思:本来是让国军官兵以日军为榜样,反倒成了我军作出了光辉典范。经查日文网站,蒋介石电报的日文表述为:“……我が軍将校以下は、日本軍拉孟守備隊、あるいはミートキーナ守備隊が孤軍奮闘、最後の一兵に至るまで、命令を全うしあるを範とせよ。”而邓贤在《大国之魂——中国远征军滇缅征战纪实》中的引文,就表达了蒋介石电报原意。见该书第286页。笔者据日文将译文校订。
[28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5页。
[283] 姚元:《滇西前线的经历》。据《西南联大八百学子从军回忆录》,2003年清华大学内部出版。
[284] 胡璞玉主编:《抗日战史》第二十九章缅北及滇西之作战(二),第205页。
[28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86] 《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三),第506页。
[287] 《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中),第1540页。
[288] 《陆军第36师腾冲城区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34页。
[28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5—76页。
[29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91] 《陆军第116师唐习山、大塘子、江苴、腾冲各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83页。
[292]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1页。
[293]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2页。
[294]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5页。
[295] 董铎(方延庆整理):《收复腾冲纪实》。据《合肥文史资料》第二辑,第16页。
[296]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10—111页。
[297] 美国陆军航空队伯韦尔·刘易斯中校:《死亡的日本人和牵牛花——腾冲挽歌》。戈叔亚译。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9e1cca010008v3.html。
[298] 王希孔:《反攻腾冲的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18-127页。
[299] 曾新祥(口述),张文献(整理):《收复腾冲战役的片断回忆》。据《巍山文史资料》第四辑,第28页。
[300]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64页。
[301] 据《重庆晚报》记者邓果对周其鉴所做的口述记录。周其鉴为浙江人,1943年考入昆明译员训练班,毕业分至第14便携式外科医院(Portable surgical hospital),院长为美军少校军医雷蒙德·班塔(Raymond E. Banta)。据其介绍,当时对伤员为三级救治,首先由移动手术医院做紧急处置,而后转送野战医院(Field hospital),更复杂的送后方医院(Base hospital)或者陆军医院(Army hospital)。
[302] 尹文和:《少年遭国难——腾冲沦陷时期片断回忆》。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239页。
[303] 阙儒:《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据《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205页。
[304] 分别为8月25日6架、9月3日9架、9月10日10架、9月11日3架。
[305]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7—68页。
[30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07]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3页。
[308]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1页。
[309] 申玉琢:《国殇墓园话英烈》。http://www.ruchina.com/diary/2008-12-26/5994.html。
[31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郑挺龙上尉为广东文昌人,姜辉上尉为湖南宁湘人。
[311]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5页。
[312] 日军对华作战纪要丛书《伊洛瓦底会战——缅甸防卫的失败》,第372页。
[313]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72页。
[314]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7—78页。
[315] 董嗣勋:《怒江烽火 腾冲血战——滇西反攻战片断回忆》。据《滇西抗日战争史料续辑》,第22页。
[316] 日军对华作战纪要丛书《伊洛瓦底会战——缅甸防卫的失败》,第372页。
[317]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9页。
[318]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8页。
[319]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3页。
[320]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2页。
[321]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5-16页。
[322]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172页。
[323] 据《东方诺曼底之战——滇西缅北战役》,第349页。
[324] 晏伟权、晏欢:《漫话戎马关山路——访淞沪、腾冲抗战亲历者黄埔8期黄福荫》。http://www.hoplite.cn/templates/yzjwsg0042.html。
[325] 据傅天明:《当年副团长回忆老兵李锡全:腾冲战役他专管给养》。http://hn.rednet.cn/c/2008/10/02/1603294.html。
[326] 潘世征:《滇西前线无名英雄群像》。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22页。
[327] 蔡斌(述),段蓓冬(记):《血染大尖山 光复腾冲城》。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119—120页。
[328]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32页。联系陶达纲记述,592团此时攻击位置尚在南门街,也可能将8月23日的误炸误记为9月上旬。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官业宣上尉为湖南石门人。据陶达纲撰述,官业宣牺牲后,留下一身怀六甲的妻子。经其撮合于次年嫁给官业宣的表弟、592团第9连连长龙天帆,遗腹子仍随生父姓官。然龙天帆(上尉,湖南宁乡人)的名字亦见诸《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原因不详。
[329]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下)》,第955页。
[330]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172页。
[331]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72页。
[332] 第6团团长方诚撰述,17时后由自己统一指挥。据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68页。
[33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34] 吴堪:《抗日战争滇西战场亲历记》。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79页。
[335]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下)》,第954页。
[336] 李植:《大反攻点滴回忆》。据《溅血岁月》,第194、199页。
[337] 申玉琢:《国殇墓园话英烈》。http://www.ruchina.com/diary/2008-12-26/5994.html。
[338] 第5团卫生队长李植回忆为从和顺金姓人家购得。
[339] 尹文和:《少年遭国难——腾冲沦陷时期片断回忆》。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239页。
[34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8页。
[34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宋承彪上尉为湖南资兴人。
[342] 叶奋平:《一九八师反攻腾冲纪事》。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318页。
[343] 亦有记述叫赖小毛。
[344] 蔡斌(述),段蓓冬(记):《血染大尖山 光复腾冲城》。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120页。
[345]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3页。
[346]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2页。
[347]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6页。
[348]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11-112页。
[349] 彭河清:《腾冲之捷》,原载1944年9月《大公报》。转引自《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343页。
[350] 日军56师团保密代字为龙,又称龙兵团。
[351]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69—70页。
[352]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下)》,第956页。
[353]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22—23页。
[354]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70-75页。
[355] [日]品野实:《中日拉孟决战揭秘——异国的鬼》,第281页。
[356] 陈祖樑:《慰安妇血泪洒滇西》。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江山作证》,第312页。
[357] 《陆军第130师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43—44页。
[358] 《陆军第53军由怒江至腾冲会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73页。
[35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78页。
[36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61]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75页。
[362] 彭河清:《腾冲之捷》,原载1944年9月《大公报》。转引自《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343页。
[36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64]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第956—957页。
[365] 董嗣勋:《怒江烽火 腾冲血战——滇西反攻战片断回忆》。据《滇西抗日战争史料续辑》,第22页。据《第五十六师团将校职员表》,横田进为第1野战病院附、大尉军医。
[366] 美国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16页。
[367] 据美国《中缅印战区综合杂志》,戈叔亚译。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9e1cca010009gm.html。
[368] 《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三),第507页。
[369] 阙儒:《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据《戎马关山话当年——陆军第五十四军史略》,第205页。
[370] 潘世征:《铁城顽寇就歼记》。据其战地通讯《战怒江》,第112页。
[371] 彭河清:《腾冲之捷》,原载1944年9月《大公报》。转引自《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343页。
[372] 李根志:《机枪手陆朝茂》。据《见证历史——滇西抗战见闻实录(上)》,第183页。
[373] 国军史料丛书《抗战时期滇缅印作战(一)——参战官兵访问记录(下)》,第957—958页。
[374] 尹文和:《少年遭国难——腾冲沦陷时期片断回忆》。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241页。
[37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76]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75—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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