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阅附图6、附图7、附图34)
如前所述,5月16日,当198师592团因正面进攻灰坡受阻、一筹莫展之际,忽闻由左翼迂回翻越高黎贡山的593团主力,以奇兵袭占桥头、马面关,切断北斋公房日军后方联络线,一时间令全师士气益为振奋。[1]
此次行动缘起于何时,计出于何人?198师特务连长曹英哲在其撰述中曾以富于诗意的笔调如此描写:
我们师指挥所于5月12日移向怒江对岸那晚,突然在河滩的一个帐篷里,师长和师部里的少数重要干部,正和刚从山那边桥头方面归来的预2师谍报队队长在密谈。我端着冲锋枪坐在帐篷外,虽然不知道所谈内容,但河面的冷风,天上闪烁的星星,却告诉我夜已深沉破晓。[2]
潘世征在战地通讯中,披露了师长叶佩高和这位神秘的谍报队长这次密谈的内容和结果:作为预备队的593团渡江之后,于13日由西牙街附近抵达辛酉街登山后,得到我军便衣队的报告:从辛酉街向西,绕过冷水沟的南边一个垭口,有小路可向高黎贡山西麓敌人后方的要地桥头街进袭。桥头是敌人的补给地,因为现在敌军大部分已向山顶上北斋公房等地防守,桥头敌人后路无守备。593团得到这个确切情报之后,立刻改为挺进部队。[3]
曹、潘二人所述酝酿时间、决策过程略有出入,不过并无大碍。
后来参加此次行动的593团少校团附姚家增和上尉团附黄应华,均在个人回忆中简洁明了地记述了当时所受领的任务:
师主力因仰攻灰坡正面之敌受阻,师长叶佩高遂令当时担任师预备队的593团,留下第1营担任师部警卫,由廖定藩团长亲率第2、3两个营为特遣支队,轻装另辟翻山小径,奇袭敌后补给点——桥头与马面关,占领而破坏之。[4]
姚家增后来去了台湾,在军旅中晋升至陆军上校,但很遗憾地在一次交通事故中遇难,未能像曹英哲、杨纳福那样获得将星。不过,就在参加此次行动之前,他已经拿到了步入将军之门的“入场券”,却被他断然放弃了。
部队驻永平时,姚家增得知自己通过了陆大第20期考试,限期赴重庆入学。廖定藩团长闻知后有意说道:“军人的事业和荣誉都在战场。”当时因副团长黄福荫赴后方接领新兵,廖希望姚留在自己身边为助手,故意拿这句话刺激他。姚心想,自己从无战争经历,天天喊反攻,如此一走了之,岂非临阵脱逃?因此,放弃了升学机会,后随部队西进保山。[5]
据载,5月13日当晚,593团(欠第1营)即以便衣队为先导,沿辛酉山、苦竹山、三元宫小径西进。该道路艰难异常,人烟绝迹,山岭经日阴雨,寒冷刺骨。官兵忍寒耐苦,攀藤附葛,历时两日,越过高黎贡山,于5月15日到达桥头东冉家寨附近。[6]
54军战斗详报所述之迂回挺进过程,在亲历者笔下又是另一番感受。据姚家增撰述:
高黎贡山地势险峻,大约相当于台湾省的面积。[7]山峰起伏,全是一片原始森林,丛叶密布,蔽日遮天。渡江后,有土著盐贩向导,我们在积雪落叶的污泥上摸索前进,土著称起伏的山峰为“巅巅”。他又说,翻过五个“巅巅”,就是山的那一边。
廖团长是一位有胆识、有抱负的指挥官,他带头,他要我跟着他,趁黑夜推进到山的那一边。当我们走完一整夜,发觉还是在第二个“巅巅”盘旋,他毫不迟疑,一意为达成任务,奋勇直前。我们一身除武器弹药便是挂在肩上的一袋5日份熟炒米,因敌后禁火,就地取积雪干咽炒米作为餐饮,冻毙倒地者,时有所见。我们作了急而又强的行军,直到第四天,终于到达了山的那一边。[8]
与姚家增一样,在上尉团附黄应华的记忆中,两天两夜的山地强行军,因艰难而在感觉上漫长,记为“四天”。[9]也许是未曾特别留意队伍中的便衣带路者,姚家增误以为是“土著盐贩”,张问德报告中则记为“凤瑞乡长吉济美”,[10]而《198师滇西攻势作战战斗纪实》中明确记为是以“预2师便衣队石队长为向导”[11]——其实,这些记述都将统一在一个答案中,容当后续。
行军途中,心知师长牵挂,团长廖定藩每天一个电报报告,接电后的叶佩高也每天一个电报报备军部。
当时,南北走向的高黎贡山之分水岭,也是云龙县与腾冲县的分界线。593团经80多里跋涉翻越过高黎贡山,即踏入了腾冲地界,见到了腾冲的乡亲。
据张问德报告记述,“此克复马面关之198师593团,为首先进入县境之部队。民众确知我反攻业已开始,且知道反攻兵力之雄厚,惊喜异常。民众咸能咬紧牙关忍受一切,尽到其应尽之责,支持一切”。[12]曾与预2师、36师先后熬过艰难的两年游击战的老县长,格外看重的是“反攻兵力之雄厚”,因势单力薄而被强敌迫离家园的惨痛记忆在其心中挥之不去。“久遭敌军蹂躏之当地民众,则如久旱逢甘霖,莫不欢欣鼓舞,无分老幼均箪食壶浆以迎廖团,壮者自愿做其向导随队击敌”。[13]
桥头街,系敌在腾北唯一的坚固据点兼战备物资仓库。地当冲衢,形势虎踞,构有钢骨水泥及坚石之地面地下工事,东有余家大坡、狮子山两据点为掩护,北以长坡、西以龙川江为屏障。当高黎贡山尤其北斋公房未攻占以前,日军当以全力保有此生命线。[14]
593团抵近桥头后,当即侦察敌情地形。该团第3营副营长李茂容与第5连连长张硕昌,在当地老乡帮助下,化装成民夫,以替日军搬运筑城木材为由进至桥头敌堡垒阵地内,将敌工事、重火器位置和兵力部署侦悉。廖定藩团长当夜即将兵力部署完毕,决心以第2营攻击桥头日军粮秣被服仓库;以第3营第9连向北袭取马面关,截获敌骡马输运队。预定于次日拂晓分头发起攻击。[15]据593团上尉团附黄应华回忆,当时团长“对第2营下达了务必攻下桥头街,否则军法惩罚的命令”。[16]
16日拂晓前,第2营营长张程甫率所部于月色朦胧、万籁俱寂中向桥头潜行。在破坏敌阵前鹿砦、铁丝网后,才被敌察觉,顿时遭到敌机枪猛射。张营长身先士卒,高声喊杀,率部冲入敌阵展开肉搏,并向敌堡内投掷手榴弹。敌仓皇失措,大多丧命在我忠勇官兵的刺刀之下,残余敌军则抱头鼠窜。我当即占领敌堡,并继续向另一敌堡攻击。第5连连长张硕昌,率先冲至敌堡垒顶上,发冲锋号令,并以手榴弹由射孔投入堡内,其部属则乘势蜂拥而上,用冲锋枪、手榴弹及刺刀与敌近战,于血肉横飞、枪林弹雨中将敌大部歼灭,仅极少数逃脱。桥头为张程甫营确实占领。[17]
据载,“桥头之战毙敌……共300余人,并夺获迫击炮1门,重机枪1挺,轻机枪4挺,及仓库数处”。[18]
收到廖定藩团长报捷电后,叶佩高当即致电54军兼军长方天:“……593团16日3时攻克桥头,续向马面关袭击。”[19]
在第2营向桥头出击同时,第3营第9连连长马梦臣亦率本连向马面关进袭。
也许是因为桥头方面第2营先行打响,马面关日军已被惊醒而有所准备,加之第9连攻击兵力较少,敌顽抗甚烈。此地战斗整整持续一个昼夜,至次日傍晚才将敌大部歼灭。[20]残敌向西北退去,我即跟踪追击,与敌对峙于附近高地。[21]
此战,第9连夺获敌轻重机枪3挺,敌伤亡约400余人;该连阵亡军官6员,士兵伤亡约百名。[22]
关于桥头战斗中我军伤亡情况,在军方史料中有如此记述:
我第2营张程甫营长,于喊杀声中,身先士卒冲至敌堡前,大呼“活捉鬼子”,不幸被敌弹击要害,壮烈殉国。第4连连长杨凯元,只身追捕敌一军官,两人相扑时,同被敌兵投来的手榴弹炸中阵亡。第5连副连长唐得发在同敌肉搏中牺牲。[23]第6连连长项育仁与敌血刃格斗时身负重伤,排长姚斌亦受伤,士兵伤亡60余人。
但曹英哲在其撰述中指出,第2营营长张程甫并未死于冲锋之际,而是在占领阵地之后遭敌冷枪牺牲:
5月16日,第2营对桥头阵地实施黎明攻击,顺利地一举攻占。
天色微明,战场还未曾清扫,营长张程甫便提着惯用的藤手杖,迫不及待地来到阵地上。适一负伤装死的日兵,闻得人声嘈杂睁眼一瞬,却被这位眼尖的营长所见,说时迟,那时快,他丢了手杖,张开双臂,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了上去,口中还大叫着“捉活的!捉活……”砰的一枪,被那个装死的日本鬼子,击中额头,扑地而一命呜呼了。
据载,张程甫系行伍出身,长得粗粗壮壮,面红而多须,声如洪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有“张飞”的绰号。他营里第5、6连连长——军校二分校15期毕业的张硕昌、项育仁,最喜欢背后编派他的故事。[24]
也许,在同样从那场残酷战场走过来的曹英哲笔下,这位营长的牺牲不如经过修饰军方记录中那样悲壮、堂皇,但在笔者眼里这样的记述更为真实可感。
许是因为这是一场难得的全胜之仗,军方战史记述中均充满欢欣笔调。在首次参战的姚家增的记述中,笔者感受到了战事中惨烈哀伤的一面:
(此战)遭遇敌之顽强抵抗,浴血搏斗鏖战竟日,杀声震野。战场上的枪炮声、吼叫声、呻吟声,究竟是与平时有些大不相同,我也算是有了作战的经历。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悲壮惨烈的拼斗。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强敌虽被全歼,我亦伤亡累累,两位营长均于是役阵亡,连、排长伤亡过半,美好的一战打完了,也走完了该走的路。
后来,我也就在他们的祭礼上,由少校团附接任第3营营长的职务,前任营长吴跃垣兄是我军校同期同学(5月28日在后续战事中阵亡)。……当时的新闻和广播,都有强渡怒江我部姚营长英勇殉国的报道,让远在重庆的白发祖母和母亲伤心多日。其实报道并没错,因为当时198师有两位姚营长,592团第3营姚立功营长于攻击灰坡之敌时阵亡;593团的姚营长(我本人)不过是出死入生,身被重创而已……[25]
17日,593团清扫战场,修整加固桥头、马面关附近防御工事。此时,以第7连接替马面关防务,并准备以第9连东进攻击高黎贡西麓之朝阳地,协助师主力正面作战。[26]
当日,团长廖定藩经派人侦察,获知附近敌情为:桥头西岸有敌数十名,内有校官一员。敌军数百由界头正向桥头驰援;余家寨有敌200余名,并有仓库数座。廖定藩团长即决心继续攻击桥头西岸和余家寨之敌,扩张战果。
18日晨,第5连连长张硕昌率部秘密接近敌阵,见敌30余名正集合训话。张连长即分遣数个战斗小组,从各方包围该敌,经短时急袭,毙敌20余人,我无一伤亡。“从敌尸身上发现一被击毙之日军官,系148联队第1大队长吉原少佐”。与此同时,敌60余人窜至冉家寨593团团部附近,经特务排奋起迎击,击毙敌20余名,余敌退据李家寨。
当日午间,第3营及第2营一部,由第3营营长吴跃垣率领,攻击余家寨之敌。经过激战,敌不支而退,我夺占敌仓库两座。除可利用之粮食外,其余均悉数焚毁,一时间火光冲天,弹药爆炸声不绝于耳。此战毙敌军数十人;我第8连连长汪振中不幸阵亡[27],士兵伤亡10余人。
19日,第6连及团部特务排继续围攻李家寨,敌据村落顽抗。次日,廖定藩团长亲率第6连和特务排继续围攻李家寨,敌据点中弹起火,我突击队乘势冲入敌阵,击毙敌官兵20余人,残敌溃散;我缴获步枪4支,钢盔6顶。第6连副连长肖俊德受伤,排长钟光耀、郭胜其阵亡[28],士兵伤亡7人。
据载,连日来593团军粮均由当地百姓及缴获敌粮补给,尚能维持,只是弹药甚感缺乏。师部曾令运输第11团团长赖成梁派两个连由勐古渡运送弹药至该团,限20日到达冉家寨。当该两连越过高黎贡山顶时,因风雨交加,气温极低,运输兵冻死10余人。[29]
综合军方战史及潘世征战地通讯记述:593团在此次袭占桥头、马面关战斗中共计毙敌第1大队长吉原少佐、松光丰大尉、酒井国太郎大尉、太平中尉以下官兵共300余名,夺获迫击炮1门,重机枪1挺,轻机枪4挺,步枪4支,钢盔10余顶,骡马37匹,粮弹及被服仓库5处。士兵每人除获得饱食而外,并且每人得军毯及呢子大衣各一件。[30]对仓库中物品,除择要封存备用外,其余尽付之一炬,延烧达4昼夜。[31]
在此记录中,令人困惑的是被击毙的“第1大队长吉原少佐”。实际上,桥头、马面关确为日军148联队第1大队驻守,大队长为水渕嘉平少佐。但该大队主力此时已增援缅北战场,与我驻印军鏖战于密支那,留守桥头、马面关的仅为该大队一部;且经查日军军官名册中并无“松光丰大尉、酒井国太郎大尉、太平中尉”等人。[32]
曹英哲在其《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一文中,曾专门对该地日军兵力情况做过分析:
桥头为冷水沟守备队的重要后方基地。当藏重大佐的148联队第1大队(水渕大队)奉命调赴缅北增援时,该大队亦必然会留置相当的兵力以固守桥头这座重要的联络据点和后方补给基地。作者推断水渕大队留置的兵力不会少于150名,加上桥头附近各有关仓库及后勤作业的人员,其总兵力应在200名至300名之间,否则就不至于造成我593团100余人的伤亡。
作者为求证实此一判断之正确性,曾特地专访并函询198师渡江反攻之前,预先潜渡怒江,侦察桥头附近敌情地形的593团第2营营附袁贤祺先生,他当时被选派担任进行此项敌后侦察工作的情报队长。袁贤祺,湖南人,军校16期毕业,住台北市,时年已八旬。《纪实》[33]中作战立功官兵功绩表曾对袁贤祺作如下的叙述:“深入敌阵坐探敌情,赴界头组织民众,破坏交通,率领第6连阻击由瓦甸北上攻桥头之敌,颇著战绩”。
受访时,他说:“各连情报员共计9员,携带手枪炒米干粮,于师就攻击准备位置后,预先潜渡怒江。”并于回信中答询所问结语谓:“1.约在3天前到达冉家寨,向导为当地人,姓名已忘。2.在桥头、马面关一带日军数目不详;至于敌我伤亡及兵力部署多寡,很难有数字观念。3.日军桥头之役似难超过300人以上。见解正确。”
虽已是50多年前的往事了,他尚能道出“似难超越300人以上”,并认为我“见解正确”。
日军在桥头附近的总兵力,既难超过300人,我军以奇袭作战,伤亡竟高达100余名,日军伤亡亦必超过100名。而《纪实》中,竟累计毙敌400余名,54军之《详报》中也有“计毙敌第1大队长吉原少佐……以下官兵300余名”的记述,实在有些言过其实,而且也有误导桥头、马面关附近日军为148联队第1大队之嫌。
198师在叶将军领导之下,不但是支训练有素、军纪肃整的部队,更是支打到哪里、胜利到哪里的“爱民敢战”的劲旅。然而在第一手资料中,也难免有夸报战果的流弊。这虽然是我情报方面的最大缺憾,也突显出在这个时代读史、写史,求真求实实在是太难了。更不禁令人兴起“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之叹!缅怀秦汉盛世以“首虏”(首级和俘虏)计数而论战绩战果的确实可靠了。[34]
对身为198师一员的曹英哲将军的求真精神和坦荡作风,笔者真是心有戚戚焉!
此时,应该说一说那位与叶佩高密谈、为593团向导,却在各种记述中被模糊了身影的神秘人物。此人名叫石大用,时为预2师司令部少校参谋兼谍报队长。如前所述,预2师为最早开入腾冲沦陷区打游击的部队,对于腾冲敌情民意地形地貌之熟悉,非其他部队可比。即便在退出游击区后,包括预2师在内的远征军各部谍报组织,仍时时渡过怒江从事侦察袭扰活动。石大用即为其中出色的一员。
令笔者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立下大功的英雄,竟然在战后不久即遭埋没,以至于当地民众为其鸣不平,于收复腾冲两年后的1946年以联名公呈为其请功。公呈中提及的“绅民吉济美”,亦即张问德报告中所记之本地向导,战时他是凤瑞乡长。可见,要么当时为593团向导者不仅为石大用一人,还包括吉济美等人;要么就是这条鲜为人知的翻山小径系吉济美等告知石大用,再由石大用告知198师,以至于在史料中出现不同侧面的记述。
现将这份公呈件全文刊录如下:
民国三十五年三月二十九日,腾冲县长李乐山呈报云南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李国清:(www.xing528.com)
腾冲凤瑞、宝华两乡绅民吉运春、吉济美、沈世凯等26人公呈,以前预备2师少校参谋、谍报队长石大用,于敌军围攻腾北时,协助国军抗战颇著功劳,克复后未闻褒奖,特联名具呈请予给奖。
附凤瑞、宝华两乡公呈:
查陆军预备第2师少校参谋兼谍报队长石大用,联络组织情报,对国军反攻贡献甚多,其功劳地方人民有口皆碑,仅将大者列举九条于后:
一、国民三十二年秋末,时倭寇围攻36师,腾北沦陷。敌将高黎贡山大小路完全封锁,幸有石队长大用不避艰险,自带干粮,由高黎贡山斩荆凿壁,另开小径,带无线电到腾北,秘密联络爱国绅民,组织情报。且石大用能在敌人势力之下顺利工作者,因民国三十一年预2师在腾北游击时,该队长尚充预2师5团4连连长,常能以少击众,甚得绅民同心之故。
二、石队长组织情报,不专听一面之辞,能利用多方迅得确实敌情,如密呈请委任董正苏、吴枝荣、吉惠然等为腾冲救国服务团正副团长,以调查腾冲各方面敌情送该队电转。又于每乡中密委爱国正绅若干人为情报组长,专负责某乡敌情,直报该队电转,如凤瑞乡密委前任乡长吉济美、沈世才,区长吉运春,正绅杨正林、李枝龙等为情报组长,专调查界头、桥头、马面关、北斋公房一带敌情;又如宝华乡密委前任乡长孙启鳌、尹乃浩、石有增、刘开斌等为情报组长,专调查瓦甸、江苴、南斋公房一带敌情。
三、石队长又善化装,必要时常装成民夫,与敌人构筑工事,以考查敌阵地详情;或挑米送进敌行政班,考查敌仓库位置。
四、石队长军纪甚严,到处秋毫无犯。因高黎贡山路被敌封锁,人民缺乏食盐,石队长在某家食米菜若干,以相当食盐相送。
五、石队长对反攻计划预有准备。见敌将高黎贡山大小路俱皆驻兵严守,即另寻小径二条,以为反攻时引军偷渡贡山准备。如由辛酉山至周家坡小径,可以袭击桥头;由冈顶河(即敢顶河)至白马甲小径,可以袭击瓦甸。
六、石队长不惟善于组织情报,且能随时破坏敌人情报,如在国军将要反攻时,率队员暗杀敌情报队长赵奭,以瓦解敌情报组织。
七、反攻时,石队长充198师向导反攻腾北。该队长素知高黎贡山南、北斋公房敌工事坚固,即向叶师长建议:由辛酉山小径渡兵,偷过高黎贡山,袭击桥头敌司令部,当蒙叶师长采纳。石队长自引593团偷过高黎贡山,于民国三十三年五月十六日早晨,出敌不意,一举克复桥头,获敌仓库甚多;并截断高黎贡山敌人后路,以断绝北斋公房敌人弹药、粮食,使敌给养缺乏,不得不自行放弃阵地。
八、石队长富有协助友军精神,能相机而动,自动派队员3名引36师由冈顶河小路偷过高黎贡山一部分,以袭击瓦甸敌行政班,以扰乱南斋公房敌人后路。
九、截获敌人在凤瑞、宝华聚敛公私仓谷甚多,悉作198师、预2师、36师胜利品,补充反攻之军粮。虽系大军反攻之力,要知全赖石队长事先联络组织情报,兼使小径沟通,出乎敌之意外而使然也。否则若硬从高黎贡山大路进攻,敌退时必将在宝华、凤瑞之仓谷完全烧毁,多数国军过高黎贡山即乏给养。
以上几条全系石队长大用工作劳苦实在详情。待国军克复腾冲城,石队长因劳苦过度,请假休养,未闻给奖。奉令前因,理合会同具文呈报钧长鉴核,准予转呈上峰,按律给奖,以慰忠良,是为公便。谨呈
腾冲县长李
凤瑞乡乡长沈世凯、杨应霆
宝华乡乡长杨大儒、孙启杰
腾冲史志学者李正经多年艰苦调查,于2010年弄清了石大用的身世和经历:
石大用,原籍河南省遂平县花庄乡,中央军校第14期毕业。曾任预2师第5团第2营第4连连长,师少校参谋兼谍报队长。腾冲收复后,预2师奉命他调,石大用因积劳成疾请假休养,落户于腾北宝华乡中坪村高家岭。也许是上述联名公呈为石大用赢得了应有的荣誉,1948年4月,腾冲县政府任命石大用为腾冲警察局腾北分局局长兼腾冲联合自卫大队第十一大队大队长。次年,石大用奉命到怒江双虹桥一带阻击政治土匪“共革盟”[35],因防堵清剿有功,被记大功一次。然而,1952年“镇反”时,石大用仅因曾任旧军警之职,在既无民愤、亦无血债的情况下,被错划为“历史反革命”而遭冤杀,终年44岁。[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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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2页。
[2]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6页。
[3] 潘世征:《一寸河山一滴血——高黎贡山的战役》。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78-79页。
[4] 姚家增:《抗战与我》。转引自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7页。黄应华(口述),刘庚寅(整理):《一个远征军老兵对腾冲抗日战争的回忆》。据关爱抗战老兵网http://www.ilaobing.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1126。
[5] 姚家增:《抗战与我》。转引自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6页。
[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5页。
[7] 曹英哲原注:此项判断,或以远征军反攻作战的正面及纵深而论,抑或以日军第56师团(欠、加强)之防卫地区而言,盖日军56师团防卫地区,北起片马以南的中缅边境,南至滚弄以南,约达400公里的广阔正面,故概略与台湾岛的面积相等。美军新闻处《怒江战役述要》(第8页)载:在腾北40天的作战中,第20集团军占领了日军占据两年的4000平方英里地区。
[8] 姚家增:《抗战与我》。转引自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7页。
[9] 黄应华(口述),刘庚寅(整理):《一个远征军老兵对腾冲抗日战争的回忆》。据关爱抗战老兵网http://www.ilaobing.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1126。
[10] 张问德:《关于反攻前后各种情形报告书》。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264页。
[11]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第55页。
[12] 张问德:《关于反攻前后各种情形报告书》。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264页。
[13]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第56页。
[14]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50页。
[15]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第17、55—56页。
[16] 黄应华(口述),刘庚寅(整理):《一个远征军老兵对腾冲抗日战争的回忆》。据关爱抗战老兵网http://www.ilaobing.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1126。
[17]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第56页。
[18]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8页。
[1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0]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第56页。
[21]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8页。
[22] 同上。
[23]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张程甫少校为湖南道县人,杨凯元上尉为湖南湘阴人,唐得发中尉为湖南东安人。
[24]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9页。曹英哲原文记“张程甫本名张鹏,程甫是他的号”,实际上阵亡官佐名录中记其本名为张程甫;198师还有一位阵亡的张鹏少校,应该是弄混了。
[25] 姚家增:《抗战与我》。转引自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8页。
[2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5页。
[27]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汪振中上尉为湖南石门人。
[28]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钟光耀少尉籍贯不详,郭胜其少尉为湖南湘乡人。
[29] 据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第57页。
[30] 潘世征:《一寸河山一滴血——高黎贡山的战役》。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79页。
[3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5页。
[32] 据《第五十六师团将校职员表》。
[33] 在曹英哲撰述《抗日名将叶佩高》中指《198师滇西攻势作战战斗纪实》。
[34]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二卷《桥头马面关战役评析》参考资料《桥头马面关日军“儿玉守备队”兵力探索》,第99—100页。
[35] 1949年初,滇西云县出现的一支打着“共产党、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民主同盟联军”(简称“共革盟”)旗号的地方反动武装,一度占领保山,后被云南省府派出的滇西剿匪指挥官兼保安第二旅旅长余建勋部荡平。详参《“共革盟”之乱》:http://www.ynjoy.com/html/3179.htm。
[36] 据关爱抗战老兵网李正系列调查文章。http://www.ilaobing.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70917&extra=page%3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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