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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98师攻击小横沟、灰坡

时间:2023-10-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北线方面,日隈大队在渡河点附近阻滞我594团攻击后,继而转折,以主力占领马鞍山、灰坡,以一部占领冷水沟,15日以后阻击第198师主力的进攻。13日拂晓,198师继续攻击,师指挥所也推进至勐古渡西岸的江西山。此时,592团第2营由左翼突破敌大寨及一把伞阵地,攻入灰坡后方高地;198师形成对小横沟、灰坡之三面包围。但因天已入暮,198师令各部以当下态势与敌彻夜保持接触,准备次日再行攻击。

第15章 198师攻击小横沟、灰坡

(参阅附图5、附图6、附图21、附图22)

反攻高黎贡山作战,自然应该从打响第一枪的198师开始叙述,但这样开篇却问题多多。主要的缺憾是,在参战部队的5个师中,198师未留下最重要的文献——战斗详报;[1]存世的骨干史料是54军作战日记、54军战斗详报及部分亲历者撰述。但笔者在细致的史料爬梳中不无遗憾地发现,54军作战日记中收入的198师战况电报,有不少明显存在早报、瞒报甚至谎报问题;而主要依据战况电报编写的54军战斗详报,也就难免存在修修补补、自圆其说的问题。当笔者发现这一点,就对5月5日战前会议卫立煌对军师长们“情报及战报必须迅速而确实”的警告,颇有恍然顿悟之感。

如果完全依赖军方文献,则大致可以照方国瑜、胡璞玉的著作抄下来,但那样可能将不能了解部分被遮蔽的真相。所幸的是,有一些亲历者的撰述是独立于军方记录之外的,他们相互补充地展示出了战况的“原生态”。

笔者的叙述原则是,优先选择那些可信的记述,同时将一些可能存在遮蔽和矫饰的说法略作辨析以供参考。对这些鲜血写就的故事,笔者只能如此讲述,也许这会造成一些阅读上的重复拖沓、不够流畅,但相信唯有如此,读者才可能因兼听而明。

日军战史:当我军渡江开始仰攻高黎贡山后,日军第56师团主力按照预定计划,以各个击破我军为目标,在高黎贡山东麓向我实施反击。

北线方面,日隈大队在渡河点附近阻滞我594团攻击后,继而转折,以主力占领马鞍山、灰坡,以一部占领冷水沟,15日以后阻击第198师主力的进攻。“特别是马鞍山守备队,虽陷入敌军约2000兵力之重围,仍固守阵地奋战,对敌军杀伤极大。”[2]

日军战史这一记述比较概略,笔者首先依据我方史料叙述逐日战况。

据54军战斗详报:12日拂晓,592团、593团继594团之后渡过怒江。592团与594团展开于丙凤垭口、平田垭口、青坡亘猛峨山(又称磨磨山)东北之线,对占领邦瓦寨、苦竹林、岩头、小横沟、灰坡、大寨、一把伞等处之敌攻击。593团担任师预备队,暂集结于西牙街东北侧地区,其搜索连位于猛峨山,向西南警戒。

我炮兵队则于此时在勐古渡东北占领阵地,开始向小横沟、灰坡一带射击,掩护步兵攻击前进。当时,敌炮兵曾予以还击,双方经一度炮战,因我炮兵优势明显,敌炮兵几乎被我完全压制,故步兵攻击进展颇为顺利。当日黄昏后,我炮兵以一部过江,推进于蛮云街西北地区。[3]

198师展开的两个一线团,594团为右翼,于邦瓦寨西北地区占领阵地,攻击正面当前为邦瓦寨、苦竹林;[4]592团为左翼,攻击正面为小横沟,也是日军日隈大队主阵地。当日攻击情形如何?198师师长叶佩高战况电报和54军战斗详报均语焉不详,但592团团长陶达纲留下了如此记述:

12日,就攻击位置完毕,已中午12时了。此时附属师指挥所的重炮(实际是重迫击炮、山炮犹未渡江进入阵地。右翼的594团,尚在渡江中,犹未展开。但师部的幕僚人员,即一再催促本团立即攻击前进,夺取蛮云街及灰坡。当时本人陈述:重炮、山炮犹未渡江进入阵地,594团正在渡河,尚未展开。为收协同一致之效,似乎不宜一个部队先展开,便先攻击。可是过了一会儿,师部参谋长电话又来了,再一会儿副师长电话,再一会儿师长电话,都是促本团立即开始攻击,好像是不立即攻击,对上级乃至最高统帅部,就没有交代似的。

本团不得不服从命令,于是下令各营攻击前进。我右第一线营(第3营,营长姚立功)凭其自身之火力六〇炮及轻重机关枪,一举将蛮云街日寇一据点攻克,日寇向灰坡方面窜逃。但本人知道日寇在集中兵力,于是命右第一线营继续前进,向左旋与左第一线营(第1营,营长宋逢桥)协同围攻灰坡之日寇。此时已夕阳西下,进入黄昏了。忽然右翼岩头山方面(即594团应攻击之日寇据点),日寇的速射炮、机关枪如一阵狂风暴雨般向我右第一线营的右侧射击,灰坡的日寇亦乘机出击,我第一线营官兵伤亡甚重,不支向后退却。本人此时正在第一线直后约200公尺,退到我“比灵”轻机关枪连连长萧传莲)所布阵线,才稳住阵脚。本人此时下令构筑工事,转为攻势防御,并不断用迫击炮、机关枪向日寇阵地断断续续轰击。此时天已入暮,只有微弱的星光。本人又下令,谨防鬼子夜袭及拂晓攻击。

第二天(13日)清晨,本人清查官兵伤亡情况,第1、2两营官兵已经共有85人伤亡。[5]

对比陶达纲的记述,可知54军战斗详报中所谓“敌炮兵几乎被我完全压制,故步兵攻击进展颇为顺利”就是虚构之笔。

13日拂晓,198师继续攻击,师指挥所也推进至勐古渡西岸的江西山。

清晨,198师特务连排长叶奋平看到,师长叶佩高一反平常,脱下浅灰色的粗布军衣,穿上了深绿色的毛呢将军制服,雄赳赳地站在阵地后方。叶奋平十分纳罕地暗想:师长穿一身特别整齐的军装,不是容易被敌人发现而很危险吗?[6]

叶奋平,是叶佩高的本家族人,连长曹英哲的部下。该连另两位排长郑挺龙、陆荣延也是叶师长的乡亲;郑挺龙还是叶佩高前任师长郑挺锋[7]的本家,5月11日594团轻机枪连连长李仁在观音寺遭遇战负重伤后,郑挺龙继任该连连长,9月11日战死于腾冲巷战。当时,军队将领带挈家乡子弟从军是为风气,作为近身“亲兵”用家乡子弟也感到可靠。据曹英哲云,若不是自己“不怕死、不怕苦、不怕难、不要钱,处事公正、公平、透明,做人坦诚肯吃亏,还有些学术本领外,根本没办法统领这一群骄官悍兵”。这一自白,也道出了当时在军中做带兵官的素质要求。[8]

当日,右翼594团攻击顺利,相继攻占丙凤后山、苦竹林、岩头各地,敌被迫向大蕨地、营盘山撤退。

但左翼592团因单纯由正面向灰坡攻击,进展极为困难。198师遂令该团第3营由右翼包围,刚进至小横沟山腹,敌增援自北而来,企图反包围第3营右翼。双方展开激战,营长姚立功、第8连连长朱国勋阵亡,[9]状况危急。198师再令预备队593团第1营北上,又向包围592团之敌的外翼包围,敌因此被迫后退,战局稍获安定。

此时,592团第2营(营长潘鑫)由左翼突破敌大寨及一把伞阵地,攻入灰坡后方高地;198师形成对小横沟、灰坡之三面包围。但因天已入暮,198师令各部以当下态势与敌彻夜保持接触,准备次日再行攻击。[10]

但是,笔者非常困惑地看到,在54军作战日记中,却留下了如此记录:

叶师长5月13日卯(5—7时)电:本师12日夜继续攻击。于13日拂晓,592团占领小横沟、灰坡;593团现向北斋公房攻击;594团仍向邦瓦寨攻击。

叶师长5月13日酉(17—19时)电:592团13日晨攻占小横沟、灰坡后,继占高黎贡山顶6559高地,构筑工事;594团由邦瓦寨西进,向苦竹林攻击;师指挥所在高黎贡山东麓。[11]

小横沟、灰坡、6559高地、北斋公房到底是哪天才得以攻占,该战况电报中打了多少“提前量”,读者后面将会明白。可以肯定地说,叶师长此两电均属“早报”战况。

但是,当日师长叶佩高也做出了一个后来影响到整个滇西反攻战局的英明决策

据载:因当面之敌凭险固守,我须节节仰攻,进展不易。叶佩高师长乃以593团主力由辛酉山、苦竹山、三元宫小道迂回敌后,截断敌军之联络线,以期策应正面之战斗;而仅以该团第1营控置于蛮云街附近,为师预备队。[12]

叶佩高派出作为师预备队的593团主力,遂有了后来袭占桥头、马面关之奇功,后面将会详叙。但这个决策当时所冒风险,却非常人可以想象。曹英哲对此曾作如此评论:“师长既然大胆地把三个团全部撒了出去,又将炮兵配属给592团[13],手中已全无可以掌握战局的手段和方法,最后只有拼了命地冒险犯难,身临火线以激励士气了,说起来真是够惨够无奈……”[14]

在叙述战况进展时,各种史料记述中地名的不统一,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这又有其可以理解的原因——在广袤的山区,若非当地人,其实很难精确地叫出每一个山头的名称,往往会以一个泛称涵盖很多山头。比如,不少撰述中所称的灰坡,其实指的是其前沿的小横沟。从进攻路线来说,先攻克小横沟,而后才顺序推进至灰坡。

当地史料对此界定得极为清晰:“小横沟是通向灰坡大路上有三台平地的一个村庄,居高临下,地势险要,是灰坡梁子下日军的前卫阵地。日军在这里建储有大量弹药、粮食、物资仓库和军马场,有数百匹军马,还有训练场地,是日军物资供给的集散地。周围掘满战壕工事,日军分兵把守。”[15]

潘世征战地通讯中的记述为:“灰坡是高黎贡山最高峰到北斋公房的一个大门,四面有高山峻岭,满山上生长着密密的丛竹,有如南斋公房东部的大塘子一样,敌人两年来建筑了许多工事在上面,他们准备死守半年。敌人在这儿有1个大队、4个中队守着,有8门大炮,有400匹新购的蒙古种大马,以及大量的粮食。”此处的“灰坡”,就是将小横沟与灰坡不加区分地合二为一了。

据潘世征战地通讯:13日晚上,594团挺进到了“灰坡”。该团团长覃子斌对于地形的不利和敌人粮械的充足极其痛恨,“敌人要死守6个月,我们要6天内攻克灰坡”。[16]实际上,小横沟、灰坡为592团攻击正面,594团攻击路线为偏北的苦竹林、营盘山一线。据198师战况电报,14日594团仍在清扫邦瓦寨残敌;[17]而方国瑜撰述,14日晨该团由邦瓦寨出苦竹林方面,攻占老人岩;[18]两者记述不一致。但覃子斌所说“要6天内攻克灰坡”,已经将叶师战况电报中“13日拂晓陶团攻占小横沟、灰坡”的记述证伪了。

关于14日的战斗,54军战斗详报的记述为:

14日天明,我步兵在炮空掩护之下,继续对敌阵地猛攻。我右翼594团旋即攻占营盘山。我包围灰坡、小横沟之部队,亦冲入敌阵,经一度激战,敌伤亡惨重,不支溃退,592团遂即占领小横沟与灰坡。[19]

小横沟、灰坡继13日被“攻占”后,又于14日再度被“占领”。但更荒诞的是,当日198师的电报又沿着此前的惯性继续“预支”战况进展:

“叶师长辰寒(5月14日)电称:592团向冷水沟猛攻中。”[20]

须知,冷水沟在高黎贡山顶,此时远远不到。如此信口开河,后面将如何圆场?

姑且按54军战斗详报认定,592团继13日之攻击后,于14日攻占小横沟。那么两天来的战斗状况,应为当地史料所述的如下面貌:

198师主力于5月的一个下午(13日)开始对小横沟之敌发起攻击。首先美机出动五六十架次,轮番轰炸和扫射敌堡、战壕、仓库和马匹,继而我军江东勐古大平箐炮兵阵地对准小横沟反复轰击。雨点般的炮弹和炸弹将敌军工事轰成一片焦土,树木竹林被毁得粉碎,把敌军炸得人仰马翻,直到天黑。

(14日)晨天未亮,信号弹划破了天空,就开始决战,枪响成一片,就像炸米花一样。经过轰炸炮击和激烈的战斗,敌军伤亡累累,我军亦多有牺牲。少数残敌尚在负隅顽抗,我军从四面潮水般涌入敌阵,听不到枪响,只听见“杀!杀!杀!”的厉声喊叫,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反复冲杀,最后全歼了日军,取得攻占小横沟据点的胜利。[21]

攻击小横沟战斗中,我空军和炮兵予以有力支援,在其他撰述中亦有记述。据潘世征战地通讯:“每一山道是被封锁了起来,一条竹林里的大道也被开辟了出来,我们的大炮已开始向灰坡攻击,我们的飞机也炸死敌人和战马。”[22]方国瑜撰述:“14日巳刻(9—11时)敌增援向灰坡反攻,战斗激烈。正午,我藉飞机3架及炮兵之支援,将敌击退,并乘势进占灰坡及西端之6369高地,毙敌副联队长(日军无此职务,应有误)一员……我为确保已占之地区计,加筑工事防守之。”[23]

据54军战斗详报:在14日的战斗中,“美教官夏伯尔中尉亦随队冲锋,饮弹殒命。其牺牲精神,实足以表示盟邦人士之敌忾同仇,殊令人敬佩而感奋”。[24]夏伯尔(Schaible)是反攻后与我军并肩战斗而阵亡的第一位美军顾问,时年不过22周岁。他的故事感人至深。

多年以前,居昆明的远征军老兵邹德安曾告诉历史学者戈叔亚,1942年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时,他的部队有一位美国陆军教官,名字叫夏伯尔。战事失利后,部队在撤退途中的原始森林里,总伴随着“呜呜呜”的猿啼声,好像是在嘲笑远征军的失败,让邹德安和战友感觉特别懊恼。但跟他们一同撤退的夏伯尔不这样看。夏伯尔解释说,猴子发出的声音,就和英语里面的“Who(谁)”一模一样——“所以它们不是在嘲笑我们,而是友好地和我们打招呼!”这个解释给邹老留下深刻印象。

邹德安知道这些美国官兵都是史迪威司令部的人。回到云南后,邹德安还见过几次夏伯尔。其中一次在昆明,史迪威为几位中国军人颁发奖章,邹德安代替一位没有到场的同事接受了奖章,当时夏伯尔还来祝贺,弄得邹德安很不好意思。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中国远征军即将反攻滇西的时候。“嗨!邹,我打腾冲。再见!”离别时,夏伯尔用中文说得很轻松。[25]

等邹老终于获知夏伯尔下落,已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天,他应邀去腾冲国殇墓园参观,向大家谈到他的美国战友夏伯尔。话音刚落,就有同伴在前面惊叫起来:“你的夏伯尔在这里!”他跑过去,眼前是盟军阵亡将士纪念碑,夏伯尔的名字赫然在列。

回到家,他马上叫来经常采访他的戈叔亚。一边激动地来回踱步,一边大骂夏伯尔所在的中国部队。“混账!混账!不是规定美军顾问不上前线吗?怎么让人家也上前线送命?”

笑蜀在其《史海回眸:抗战期间寻找美国大兵》一文中,曾对夏伯尔之死予以深情的描述:

“夏伯尔阵亡于高黎贡山的灰坡。灰坡是一段极为陡峭的山崖,路上全是浮土,而且寸草不生,无所攀援,徒手爬行已经非常吃力,远征军将士和夏伯尔就是在这样艰险的道路上冲锋厮杀。按规定,作为教官的夏伯尔可以不上前线,但高黎贡山(小横沟)一役,目睹中国官兵尸横遍野仍前仆后继,年轻的夏伯尔热血沸腾,军人的尊严感和美国人骨子里的英雄主义令他无法坐视,于是扛起枪,跟随198师一个叫向梅生[26]的连长并肩冲锋。”

后来,在帮助腾冲增建国殇墓园而搜寻资料的过程中,戈叔亚收到史迪威的孙子约翰·伊斯特布鲁克的一封电子邮件,这是美军顾问团团长弗兰克·多恩将军在给上级报告中所附的一份名单,一共有阵亡及因公殉职人员19名,夏伯尔中尉名列第一位。

夏伯尔阵亡后,遗体从灰坡运到怒江边,再渡江到东岸。连长向梅生跟美军顾问一起,亲手用白布包裹夏伯尔遗体,抬上飞机,先飞保山,然后送回美国安葬。[27]

在小横沟阵地后面,即为灰坡。

据当地史料:1943年10月“甲号讨伐”作战之后,日军500余人带大批骡马辎重进占蛮云街,建立灰坡据点。日军将灰坡山麓的村寨小横沟、大洼子、旧乃山、四岭岗等全部烧毁,夷为平地。在这些村落地基上建立练兵场、骡马场、空投场和机炮阵地;在灰坡下的田野、隘路、阳坡上,到处挖掘交通壕、地堡、战壕。前沿地下埋设地雷,地上拉起铁丝网,把蛮云半山以上地带划为军事禁区。禁区内的上百户农民被迫逃进深山老林,终年不敢露面,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禁区周围村寨的蛮云民众则成了日军经常抓夫、抢掠、奸淫、烧杀的对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一日安宁。[28]

由于54军战斗详报已认定14日“攻占”小横沟、灰坡,则关于15日的战事,其记述为:198师592团于占领小横沟、灰坡后,一面清扫战场,一面续向灰坡以西挺进。但因山势险峻,炮兵运动困难,致未能一鼓作气完全予敌以歼灭。残敌一部又退守滥泥坝、茶房附近阵地。[29]

而198师的战况电报,仍“预支”着进展“提前量”,不过幅度似乎不那么大了:

“叶师长辰删(5月15日)电:592团经猛烈战斗后,将灰坡西纵深工事占领大部。594团删(15日)克大蕨地”;[30]方国瑜的记述是,“594团15日占领岩头以西地区”。[31]

值得留意的是,在54军战斗详报关于当日战事的记述中,有这样一笔:

“……当面之敌误认我军已无攻击力量,曾转取攻势,似图恢复灰坡阵地。幸我官兵沉着应战,敌终未得逞。”[32]

凭经验,笔者怀疑这种一笔带过的记述,往往有不利的隐情。对比一下日军战史的记述,就明白了:“(日隈大队)继而转折,以主力占领马鞍山、灰坡,以一部占领冷水沟,15日以后阻击第198师主力的进攻……”[33]日军战史披露的情况是:15日,日隈大队仍据守马鞍山、灰坡,并于当日发起反击。

实际上,15日,592团确实遭遇险情。对此,198师战况电报只字未提,真实的危机状况只有在亲历者的个人撰述中才能看到。

据592团团长陶达纲撰述:

(15日)正午,本人电话师部,请求重炮、山炮,给予火力支援。但师部的答复是:重炮、山炮,上山有困难,尚未进入阵地,不过他们在努力搬运中,今天一定可以进入阵地。师部同时又再度催促本团开始攻击,并说师长叶佩高即将到前方来鼓舞士气。而本团自亦不能因为无炮兵支援,而不开始攻击的理由。

即令迫击炮开始射击,第一线的六〇炮、轻重机关枪也开始射击了,官兵也在跃进了,火焰放射器放出火焰了,火箭筒也开始射击了。这时官兵们距离日寇阵地只有二三十公尺,万恶狡猾的日寇,用机关枪、手榴弹,在顷刻之间,弹如雨下,亲见官兵伤亡枕藉……

本人立即命令预备队(593团第1营)迅速加入攻击,一举歼灭日寇。可恼的是,本人一再的火急命令,该营长李春廷,竟敢不遵从,而且一直没有去加入第一线之拼命战斗……

本团第二次攻击又遭顿挫,但是没有被打垮下来。本人就在第一线的直后,也常受硝烟弹雨的侵袭,幸而命大,不死而已。本团第一线营攻击顿挫之后,即行调整战线,令最危险处之官兵,用火力掩护他们向后方退一点,站稳脚跟,天色又渐渐黄昏了。本人当即命就地构筑工事,并防止日寇之夜袭,尤其是拂晓攻击。[34]

攻击一再受挫,似乎令198师师长叶佩高陷入了极度焦虑状态,他决定到第一线为部队打气。据当时跟随他的特务连长曹英哲回忆:

……日本人顽强不退的执著,惹恼了叶佩高将军。他自己要爬上树去,观察敌情,但密密麻麻的森林中,虽然枝叶被弹雨炸射得皮破叶落了,哪里能满足情报上的需求?他溜下树来,坐在一个散兵坑沿上,发一阵呆,然后要我到前面去找592团陶团长来。

我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下级军官,平时教导弟兄们,通过敌人火力控制地带时,总以匍匐前进为要领。哆嗦地爬上40多米,看见陶团长和李营长就在前面一棵树后面,面对着地图,趴在地上正全神贯注地商量什么(联系陶达纲记述,应是发生了争执)。我又向前爬了数米,低喘着报告说:“报告团长,师长正急着找你。”陶团长猛然回头,看见了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扑到我身后,和李营长每个人架着师长一条胳膊,拖拖拉拉地硬往后面拖,而且边走边埋怨我糊涂:怎么可以让师长挺着腰杆到火线上来!

真的,那里就是第一线,师长、团长、营长和拿步枪上刺刀的小兵们,混杂地挤在一起。

当时我羞愧得什么似的。匍匐前进,原来只是小兵们和连排长的战斗动作;堂堂的将军,怎么能向日本的子弹弯腰?总之,将军不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他在向部下以身示范,用生命和荣誉鼓励着士气。

过了不久,冲锋的号音终于吹奏起来,但那次厮杀似乎没有把日本鬼子赶下山头。[35]

此外,曹英哲还提到了这样一个难堪的插曲:

5月15日,592团配属593团第1营(营长李春廷)再兴攻势,结果伤亡250余人,其中第3营营长姚立功[36]、副营长郭砚田均阵亡,副团长陈志杰、第1营营长宋逢桥负伤(但宋未下火线),连长伤亡四五员之多,部队垮了下来,甚至有的快溃退到江边了。

那时,师指挥所已渡过怒江,设在濒江边的江西山山巅上。我正忙着指挥什么,突然听见一位陆大毕业的副师长,急促地高声叱叫:“卫士!卫士!捆行李……捆行李!”我不由得愣在当地,心想这么危急的时候,怎么可以如此慌慌张张地大呼小叫,扰乱军心……

此处曹英哲不点名所说的这位“陆大毕业的副师长”,即刘金奎。

曹在撰述中披露了两人之间的宿怨:“我本不该坦率到不顾隐恶扬善失掉君子风度,然一则我终究是位半路出家的史学者(退役后考入东海大学历史研究所毕业),对史学的求真有份执著;再则,部队攻占高黎贡山后向腾冲城运动中,曾在某村休息两三天。叶将军突然要我迅速集合全连,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急着求快求方便,忘了还是战地,竟命令号兵吹起紧急集合号来,难免人心惶惶,一时或者惹乱了整个司令部,尤其是这位胆小的副师长。他把我找到他房里,顿着脚骂我糊涂,扰乱军心,并说要罚我去打冲锋。做错了事挨教训,就军人而言是应该的,但是罚打冲锋,难道也是处分人的办法和手段吗?那么那些英勇冲锋的人,都是该死的罪人了?也是我年轻气盛忍不住,便大声顶了过去:‘倒该谢谢副师长的培植了。’这件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叶将军升任副军长之后,这位副师长居然升了师长,而我依然还是特务连长。直到1945年4、5月间,部队移驻到贵州兴义县,这位副师长才真正借故出了这口气,把我调到593团第2营再去当连长磨炼。”

作为特务连长的曹英哲,其职责是担负师部安全警卫,与师部长官近距离接触,对长官们性格了解较深。对于198师的正、副师长叶佩高与刘金奎,曹英哲还有过如此的比较和评论:“也许是太多的事困扰着他(指叶佩高)的神思,所以对我们特务连的士兵们,从没责备过,一切事务都由我安排和处理;不像另一位副师长,弟兄们跟着他回来后,再不愿派去跟他出勤。一位弟兄向我抱怨说:“×××怕死得要命,跟他近了,他说目标太大,敌人会炮轰,要我们赶快滚远些;离他远了,他又骂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了;站高些,他骂我们暴露目标,是汉奸。跟着他,总是啰里啰唆的,反正怎么都不对,只有挨骂受气的份。”

回到正题——

当日军逆袭给师部造成一片惊慌混乱之际,曹英哲转过身来,看到师长叶佩高却是淡定从容,和颜悦色地手指着对他说:“快带一排人,到下面去看看。”对此,特务连排长叶奋平也留下了如此记忆:“……战斗一时失利,部队退将下来,看见戎装整肃的师长,岿然挺立在前面,马上停住脚步。师长一声令下:‘踅回去,往前冲!’全体官兵立即转向敌人,再次发起进攻。”此刻,叶奋平终于领悟到叶佩高脱下灰布军装、换着将军呢制服“严装上阵”的动机和用意:一是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二是肃军纪鼓士气以克敌制胜。[37]

且看曹英哲叙述此后的情景:

(奉命后)我疾如烈火般地带了一排人,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沿着面向敌方的山径抄近冲了下去,所幸日军未敢施大规模逆袭,我们一口气便冲到乱糟糟的人群中。见593团第1营宋营长面色凝重惶惑地向我轻摇了摇手;592团陶团长也在不远处,只见他唇焦口哑地在那里还用手指着机关枪在这里就射击位置,82迫击炮在那里占领阵地……惊吓傻呆了的官兵,突然想起身上还有家伙,在被迫跳下怒江淹死之前,还可以和敌人拼个输赢。就这样,各级干部在作战经验丰富、从容沉着的陶团长指挥之下,恢复了镇静和理智,再度站稳阵脚。

我也在夕阳洒满山林的傍晚,回到了师指挥所。[38]

一场险情得以化解,在亲历者留下的难得回忆中,这个几乎被权威史料遮蔽的历史情节不但“详其事”,而且“见其人”(钱穆语)

军中常云:“慈不掌兵”,但198师师长叶佩高似乎是个例外。据54军旧部回忆,叶佩高有两个绰号,其一为从姓名谐音而来的“一般高”,含义是:虽然作为师长的他仕途进步不算快,但论资历与能力,却与在其上的军长们不相上下;[39]其二为“叶婆婆”,指其有老婆婆的慈悲心肠。对此,曹英哲还讲述了发生在灰坡战事期间的另一个故事,唯具体时间不能确定:

部队强渡怒江后,师指挥所迅速移到紧靠江边的西岸江西山上。592团就展开在江西山与灰坡之间,一波波地英勇仰攻。日本人也不时实施逆袭,把592团的阵线冲散打烂。

有一天,师长到前方指挥作战,我率领几位弟兄在前面搜索警卫,突然遇到一个散兵,问他孤魂野鬼似的游荡什么,他吞吞吐吐吓得说不出话来。我骂他是逃兵,并告诉他师长就要来,非枪毙不可。正说着,师长真的来了,知道他是个怕死的逃兵后,右手从腰间掏出左轮手枪来,高高举起,说:“我枪毙你,我枪毙你!”但枪始终没有落下来瞄向逃兵。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扮演和事佬的角色,于是我窜向前两步狠狠地踢了逃兵一脚,大声斥骂他:“混蛋,还不快谢谢师长,回部队里去拼命!”

逃兵和我一样,突然也变聪明起来,趴下磕了个头,向前方跑回去了。

在那个时代里,尤其在战场上,将军杀个犯罪的人以立威是常有的事,可是我们敬爱的“叶婆婆”,虽然高举着枪,却僵在那里,口里说要枪毙人,也不过是吓唬那位真的有罪应该枪毙的逃兵。他这种宁肯法外施恩,也不以立威为然的仁心善行,只有老天爷和我能够完全地明白和谅解。[40]

据54军战斗详报,16日以后因连日阴雨,空军不能活动,乃暂与敌保持接触。[41]在198师战况电报中,也终于不再打“提前量”:“592、594两团与敌对峙……”[42]

但是,当日却有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传来。

据54军战斗详报:“16日,由左翼迂回敌后之593团,已越过高黎贡山,攻占桥头、马面关,将敌后方主要联络线完全截断,且斩获甚多,于是我军士气益为振奋。”[43]

关于第593团主力这一路奇兵出击,后面将有专述,此处暂且按下不表。但想必这一捷报,对当日担负正面作战的592团也有重要启示,遂有曹英哲所述该团此后的“颠倒正面”攻灰坡——同时亦可见,亲历者记述再次对军方史料证伪:此时灰坡确实未攻占。

592团两次攻击未能奏功,伤亡官兵已达300余人之多。叶佩高将军也许是在激将,也许是真心诚意的,想要592团暂时休息整补。

陶达纲将军所著《滇西抗日血战写实》,在第三次攻击灰坡一节中,对于这一关键性的发展,有较详细的描述:“师长叶佩高将军面容仁慈,以和蔼的口吻对本人说:正平兄(本人的号),你这次攻击灰坡,虽未完全达成任务,但是日寇已经遭到了沉重的打击,是不成问题的;同时贵团已尽到应有的努力,可以把部队带到后方整补休息,重加编组待命。”

陶团长是位誓死达成任务的抗日英雄,其好胜自负的坚毅个性,以及其在淞沪、赣北的光荣战绩,若不是马革裹尸,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所以他必然以极其沉重的心情,向师长要求说:“攻击灰坡是本团的责任,第三次攻不下灰坡,便是本人成仁的所在。”

叶将军和陶团长曾共事多年,他们相知相信相互了解有多深,是别人永难测度的。

力攻不成,只有智取了。正面攻击无功,试试颠倒正面奇袭如何?[44]

关于592团正面攻击灰坡未果而采用“颠倒正面”的迂回战术,时任美军顾问译员的西南联大学生华人佼的回忆,提供了另一个背景。

当时华人佼被分派在53军130师美军联络组担任少校军医波斯丁的翻译。部队渡江前,华人佼被美军兽医中尉阿道夫留下在江东板桥镇看守办理汽车移交,而后于14日出发追赶部队,渡江后,走到了54军作战区域内:

……(判断为16日)走了一整天,在一个小山麓上找到部队集合地,并找到了54军的一个美军联络组。在帐篷里,我们看到联络组上校组长[45]正在大声叫嚷:“我一直坚持要迂回,为什么不迂回作战?迂回!迂回!”帐篷内几个下级军官都屏息倾听,没有一个敢答话。上校的翻译是我认识的西南联大同学马维周,他轻轻地告诉我,这个地区的日军总兵力约500人,在我军渡江时未作任何抵抗就撤退到山腰,依靠地形和坚固的工事,组织交叉火力封锁上山通道,我军正面仰攻损失很大,所以上校大发脾气;他又告诉我这个上校是美国的职业军人。[46]

由此记述可见,592团灰坡攻击受阻而改用侧翼迂回战术,应该有美军顾问的影响。但由于可以想象的原因,这些批评和建议在中方记录中是无迹可寻的。

山地作战,地形复杂,除必须发扬独立作战之精神外,空间回旋的余地很大……叶佩高和陶达纲最后终于决定,592团全团左旋,绕到敌人阵地灰坡的右后方攻击;而原592团的正面,交由593团第1营接替,以拘束牵制敌人。

据陶达纲撰述:“592团第1、3两营及直属部队,用绳索把机关枪的枪鞍、枪身、三脚架,82及60迫击炮筒、炮盘,与应携带的枪支弹药,背在背上;伙食担子,卫生队的药箱子,亦尽可能用背的方法。各部队经过半天的时间,一切前进方法都准备好了之后,本人即率同团本部人员、直属部队及第1、3两营官兵,奋勇地爬岩越岭,攀援茅草或树枝,向灰坡的右后方前进,当晚即与第2营会合了……”[47]

如前所述,592团第2营先于13日即由全师最左翼,突破大寨及一把伞敌阵地而攻入灰坡后方高地。据潘世征战地通讯:

“从灰坡到小横沟一线之内的敌人,为56师团148联队两个中队×千余人,有大炮3门,臼炮1门,机关枪、步枪极多。因为见到山高后,我军无路可上,即把大部分兵力置配小横沟区域之内。因此,我主力自正面攻击灰坡;而以一营[48]乃由灰坡左翼而上,于丛林中开路前进,占领西部高地……”[49]潘世征的这一记述,也说明了日军何以将大部分兵力配置在位置较低的小横沟的原因。另外,按其记述,此时我军对小横沟区域日军尚未肃清。

总之,16日592团全团均迂回到了敌灰坡阵地右后方。如果打一个比方,就是前面的小横沟尚未咽下,但筷子又夹住了后面的灰坡,吃着一个,夹着一个。

令人欣慰的是,17日的198师的战况电报终于不再“预支”进展:

“叶师长辰篠(5月17日)前战一电称:陶团续向灰坡西端敌阵地猛攻……”[50]

据陶达纲本人撰述:

“第二天(17日)一清早便率同第1、2、3营营长,到达第2营的第一线,紧靠日军的碉堡及有掩盖的散兵坑,详细侦察敌情、地形。有一险要处,是第2营第4连的阵地,那是日寇的咽喉所在。连长邹国良,行伍出身,他所布置的阵地,绵密周到,正好扼住日寇的咽喉,此前日寇几次逆袭,都被打退,日寇两具尸体,还躺在邹国良连阵地前不到10米。侦察地形以后,时已至中午,接师部电话……将山炮一连及重炮一营都归本团指挥。”[51]

师长叶佩高将配属本师的炮兵都交给了陶达纲,这固然是基于完成战斗任务,但也可见出叶与陶之间的高度信任关系。

可能是因炮兵转移阵地需要时间,当日的战斗在各方记述中都较为简单。据潘世征战地通讯:“……敌人死力困守,第3中队德云中队长[52]于17日被歼。17日上午,灰坡到北斋公房的大门上,高悬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这是血和肉换取得到的胜利。”[53]

当日,从右翼攻击的第594团自岩头前进,攻占茶房西北地带。[54]

18日,对灰坡的总攻真正开始。

据陶达纲撰述:

5月18日上午8时整,本人见各营就攻击准备位置,于是下令重炮、山炮、八二迫击炮,开始20分钟之轰击。同时要第一线营士兵们,呼叫“活捉日本鬼子!”喊“杀!杀!”引诱日本鬼子跑出掩体,以便我各种火炮将鬼子一一歼灭。20分钟后,各种火炮已在延伸射程,各营即自动自发开始向日寇阵地猛冲。杀声、枪声、手榴弹声,不绝于耳。

在这紧要关头,第2营派出包抄日军后路的第5连连长官业宣,面带紧张向本人报告说:报告团长,发现日寇增援部队,在我右后方飞快行动。本人大声骂这连长:你糊涂,那是日寇退却了,赶快用火力兵力去追击。不一会儿,听到迫击炮、机关枪声,在日寇退却方向响起来了;同时第1、3营方面的情况,也使本人十分高兴,因为勇敢的官兵们,已经冲入日寇主要据点之中心灰坡了,把剩下的鬼子,完全歼灭了。一切枪炮声、喊杀声,都渐渐沉寂了。[55]

在当地史料记述中,当日美机还出动五六十架次,先在日军地堡上空轮番轰炸,俯冲扫射,再以炮火集中火力轰击日军工事中心区,将许多地堡、战壕摧毁,敌军地堡中的重机枪被炸哑了。一阵轰炸之后,匍匐在地面的我军步兵,以猛烈火力扑向敌军阵地,部分残敌仍负隅顽抗,凭藉残壕败垒向我军猛烈开火。我军步步进逼敌堡,但伤亡惨重,仅几个小时,即伤亡殆尽。一个连队百余人冲入敌阵,结果只剩二十多人退下火线。战场上敌我血流成渠,战斗十分激烈。敌军虽凭险死守,但我军英勇杀敌,终于以最大代价,逐次拔除了灰坡山所有的敌军据点,占领了整个灰坡梁子。[56]

潘世征战地通讯载:“敌人的8门炮[57]起初是发挥了它的威力……临到最后的一天,8门炮是全部的被埋在大山中间。被包围着的敌人,由六七百个剩下了30多个,他们狼奔豕逐地奔走。接着,我军发现了3门大炮。”[58]最后缴获战利品甚多,有山炮2门、速射炮4门、轻重机关枪5挺、步马枪50余支及军刀、手枪等物,还有日寇的军马54匹。当日战斗我伤亡官兵67人,第2营营长潘鑫负伤。[59]

攻占灰坡后,特务连长曹英哲即随同师长叶佩高前往察看:

“由于前前后后数次争夺,阵地上敌我死尸杂陈,有数百具之多。且腐尸气味,阵阵冲鼻,白色的尸蛆,甚至从绑腿缝里、眼眶里、口腔里、鼻子里,钻进钻出,爬满了脸部及全身,真是惨不忍睹。

“死尸中,自然也有刚才拼斗战死的,横躺竖卧,龇牙咧嘴。最令人难忘的是593团第1营副营长张子明上尉[60],叉蹲在散兵坑口,久不梳理的长发直挺挺地竖立起来,把布帽都高高顶起。胡乱斜挂着的图囊,大概被人扯来翻去的,散乱的纸片,撒了一地。还有个日本鬼子的尸体,蹲立在散兵壕里,张大的嘴巴里塞了颗子弹,真不知道是哪位逗趣的中国兵干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中日的精英,为了国家,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成了葬身异域荒山野林的无名英雄。

“无论如何,敌人仅有的炮火,已为我所夺,198师正面的敌军战力,已经大大减弱。北斋公房的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了。”[61]

关于自12日小横沟、灰坡战斗以来198师伤亡情况,当地史料记述为:

为夺取灰坡,我军牺牲了数百士兵和中下级军官。其中营长姚立功及郭砚田、朱国勋、唐开华等4名军官在战斗中英勇殉国,合葬于灰坡山四岭岗村下的大路旁,部队还在合葬墓前方的大路旁立了一块石碑以纪念。据当地村民樊银灿回忆,石碑上刻着三行字,右上为一行小字“为赎取灰坡”,中为大字题词“人死精神不死”,左下为年号和落款“中华民国三十三年□月□日一九八师□□□(应为“五九二”)团立”。

可惜此碑在1958年“大跃进”中,被群众积肥时损毁,现已难以寻觅。合葬墓在新开垦的稻田里,也只剩下乱石砌就的一堆荒丘古冢了。[62]

灰坡下为小横沟,上为北风坡、冷水沟。在我军围歼过程中,少数残敌突围向北风坡方向逃窜,大部则被迫向小横沟集中。据潘世征战地通讯:

占领灰坡之后,叶师长即亲至灰坡指挥,一面向上防守冷水沟敌人向下袭我军后路;另一面即以592团第2、3两营,开始向(小横沟)敌攻击。迫击炮数门,亦在山上之小竹林中协助作战。然7次向小横沟进攻,不能攻克。

18、19两日,敌向我反攻,想破我防线,向西突围。叶师长即向部下宣布:“不能攻克小横沟,灰坡被敌包围,此地即为我葬身之地。”并下令大举进攻。[63]

通过潘世征这一极具方位感的叙述可知,198师确实是先迂回攻取灰坡高地断日军退路,向上对冷水沟方向防御,而后向下包围歼灭小横沟之敌。亦即,虽然18日攻占灰坡,但被阻隔在下面小横沟的残敌仍未能解决。

但是,这一点在198师战况电报和54军战斗详报中均隐去了。

198师对小横沟、灰坡的攻击战斗,已大致以我方史料作如前之叙述。在敌我双方的交战中,如果不能获得敌方记述予以佐证,无论如何都有几分自说自话的色彩。所幸,参加此战而幸存的两名日军士兵,对此留下了较为详细的记录,其一是配属日隈大队作战的野炮兵第56联队第1大队第1中队第1小队下士官伊藤清泰,其二为第56师团卫生队上等兵吉野孝公。他们撰述中所说的“马鞍山”地名,我方史料中极少提及,但在现地能找到,位于小横沟东北2公里处,地势略低。[64](www.xing528.com)

现将其撰述分别节录如下,以供读者从敌方视角回味前述战事。

时间:5月11日至12日晚

伊藤清泰撰述:

一天晚上(应为10日夜),左前方的马鞍山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炮声,持续到了天亮的时候(应指观音寺遭遇战)。5月11日,对腾冲志在必得的中国军队发动总反攻了,战火一起,一口气就渡过怒江。一直在渡河点附近等待的我步兵第2大队主力,向敌人发动迎击战,战斗随即全面展开。

在冷水沟阵地的我们山炮小队也接到了立刻向马鞍山进出的命令。因驮马还滞留在马面关,所以没法用马运炮,只得让正在构筑阵地的二十人以人力搬运,把山炮分解成炮身、炮尾、摇架、炮架、车轮、防盾、前脚、后脚等零部件,外加弹药,由不同人带着,由于人手不够,每个人都满负荷,连一个可以替换的人手都没有就出发了。

马鞍山在冷水沟阵地左前方的腹地,从冷水沟到马鞍山之间仅有一条在岩石缝中开辟出来的狭窄险路,在这条路上搬运货物异常困难。一路上,怎么努力也走不快,大家都背着很重的部件,又没有人能替换,走一阵子就得停下来歇一歇。即便是这样,所有人都疲惫至极,最终于傍晚才抵达马鞍山。在马面关的驮马也于第二天(12日)到达了。

马鞍山由联队炮中队的成合大尉带领少数士兵守备着。步兵的主力已离开阵地,到前方渡河点附近与来犯的中国军队展开了激战。卫生队、运输队的五十多人带着弹药、粮草来到马鞍山阵地。他们本来预定第二天返回后方,但敌人已经包围了马鞍山,后路被断,也只能留守在阵地上。

——伊藤清泰提及的“卫生队、运输队的五十多人”,即吉野孝公一行。

吉野孝公撰述:

……我们接到奔赴第2大队原口部队[65]去管理卫生器材、弹药和粮食补给的命令。原口部队的主力阵地,也就是最前线的马鞍山阵地。它位于俯视怒江的一个山腰上,主要是阻击敌人渡江。我们首先必须越过冷水沟顶部的友军阵地,才能到达。

从腾冲城出发,经过两天饱尝千辛万苦的急行军,到达马鞍山阵地时,已是(12日)日落西山的黄昏时分。这时,原口部队已去攻打渡江的敌人。阵地上,只有一个分队[66]的警备士兵。

我们解下马鞍,立即着手准备宿营。营房设置就绪的时候,队部传来命令:“今夜可能有敌袭,全体官兵务必严加警戒!”夕阳西下,阵地沐浴在傍晚太阳的余晖之中,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此时,辎重班还在整理卸下的货物。

时间:5月13日

伊藤清泰撰述:

5月13日拂晓,守在阵地前方分哨的山口末雄兵长发现有敌兵窜了过来,为赶回来报告有敌人来袭的情况,在阵前二三十米的地方,遭敌密集火力扫射而倒下,为右侧胸部贯通伤。同时,敌人吹响喇叭,各路部队一齐发起攻击。敌兵从我炮队放列[67]前方的山谷一窝蜂地冲上道路。我们对冲到放列前面的敌兵还以“零距离”射击。[68]伴着剧烈的爆炸声,敌人被炸飞了起来。狼狈不堪的敌人不顾身边中弹倒下的战友,四散逃到道路下面的山谷里去了。他们还扔下了水冷式机关枪(指我军装备的马克沁重机枪),被我们缴获。检查和试用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放在炮旁边用来对付没完没了扑上来进攻的敌人,后来(这些枪)被炮弹击中坏掉了。敌人的炮兵也以我们的阵地为目标,不断地展开炮击,但都打到了后方,放列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在那之后,敌兵有三四回都突击到了放列附近,我们都用炮弹将其击退了,阵地前面堆了很多敌人的尸体。步兵也有不少人战死,我们小队第一次有人出现在了战死者名单上。

吉野孝公撰述:

(13日拂晓)突然枪声大作。随之,“敌袭!”的巨大喊声刺破黄昏传遍阵地的每一个角落。趁着暮霭从后山迂回过来的敌人,突然在黑暗中怒涛般地涌了过来。

黑暗之中,若非很近,无法判别敌我。这时,不知是谁摔掉了手枪。接着,展开了一场军刀和刺刀的混战。敌人可能没有料到会遇到我军这样猛烈的反击,顷刻间,四处逃窜。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刻,在夜色中转瞬即逝。遁入灌木丛里的敌人,又用机枪反击。头顶上,敌人发射的照明弹,照得周围宛如白昼一般明亮。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四五十米。

这时,我们从阵地后方推出一门大队炮(即九二式步兵炮),小队长用低微严肃的声音命令准备射击。接着便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射击号令:

“大队炮零距离射击,放!”炮口喷火的瞬间,前面的敌丛里,随着爆炸声,飞溅起巨大的火花。接着又是一发。五六发以后,敌丛哑然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万籁俱寂,只有时间在静静地流逝。静寂的夜色里,从炮弹击中的灌木丛里,传来敌兵细微的呻吟声,可能被炮弹打中受了伤。

通往城里的小道一侧,站立着五六棵像是麻栗的高大树木,成为我们绝好的掩体。我们迅速地钻进树荫中藏好身,警戒着对方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腹中空空之时,一束光线从树梢间射进来,天亮了。

忽然,有两名敌兵蹒跚着朝我们走过来。我不假思索地扣了扳机。前面的那个立刻直挺挺地划着弧线向前倒了下去。后面的那个见状,猛然一惊,迅速转身而逃。这是我开枪打死的第一个敌兵。敌人终于退了下去。战果:我方毙敌6名,缴获机枪1挺,机枪子弹3箱,步枪12支。我方重伤1名,轻伤3名。

这天夜里,敌人没有发动进攻,也没有夜袭。我们在小心谨慎的警戒之中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时间:5月14日

伊藤清泰撰述:

翌14日,敌人依然毫不松懈地不断向我方发动进攻,敌人投掷的手榴弹接连在阵地附近爆炸。我军应战的步兵与敌人展开了持久而激烈的战斗。中午前后,敌人扔过来的手榴弹在炮的旁边爆炸了,二炮手河村正登军曹腹部和左大腿受重伤,一炮手田笼静男伍长也负了伤,都被送到了卫生队的伤员收容所接受治疗。

不久,天空飞来敌人的3架战斗机。道路的对面突然蹿起一阵白烟,敌机在阵地上空来回盘旋的同时,以机关枪向地面扫射。伏在田中少尉脚边的今井孟夫伍长,头部被子弹击穿当场死亡。负伤后撤下去的田笼伍长也被机关枪扫射打中腹部,战死。

敌人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了,敌我不断地互相投掷手榴弹。阵地上不断遭到炮击,一片混战中,想要阻止敌人的进攻变得愈发困难。身负重伤的河村军曹也战死了。后方复郭阵地[69]也遭到了敌人的袭击。指挥构筑掩体作业的杉谷巽伍长的右胸和右臂都受了贯通伤(收容到卫生队后为保全性命将右臂截肢,但还是在16日傍晚因伤重不治而亡)

吉野孝公撰述:

(14日)下午,敌人从怒江对岸的山腰处开始向我炮击。炮弹呼啸着掠过头顶,在阵地后方五六十米的地方爆炸。昨日傍晚刚刚运到的辎重货物被炸得七零八落。阵地下面的广场上,辎重班的战马和官兵在密集的弹雨中,无声地,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我们被迫从连夜构筑的这个阵地撤出,又立即着手在南侧的斜坡上修筑工事。构筑完主体阵地后,我们又修筑了应战用的附属阵地,做好了敌人袭击的准备。

这时我们已归属联队炮成合队长的指挥。这支部队有联队炮1门,大队炮1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2挺,步兵十几名。加上我们运输队的成员,组成了一支小规模的混合部队,有80余人。

时间:5月15日至19日

伊藤清泰撰述:

5月15日,战线进一步缩小到复郭阵地,进入了与敌人僵持的持久战。阵前有数十米的平坦地,敌人已经攻到平地对面的凹地,离我们非常近了。对于敌人反复的突击,友军报以猛烈的重机枪扫射,造成敌军死伤甚多,终于退了回去。连日来敌机每天两三次飞临阵地上空,以机关枪向我地面扫射。敌步兵在山炮、迫击炮支援下反复攻击,但均遭我反击击退。

在渡河点附近与敌人激战的步兵第2大队主力也逐渐缩小战线,撤退到了冷水沟。为了救援一个步兵小队,进入了阵地。

包围马鞍山的敌人对阵地发动不间断的猛烈炮击,反复突袭。17日,今濑友秋伍长头部被击穿;炮手井手浩太郎兵长腹部、腰部被迫击炮弹片击中;柿田多兵长右腹也被迫击炮弹片击中,三人均战死。

截至此时,开始缺乏武器弹药了,特别是粮食储备也已见了底。小队是搬运炮弹来到马鞍山的,所以基本上都没有带粮食。驮马班基本上以带弹药和马粮为主,之外只带了三四天口粮而已。战斗的后半程,只能以一点点干面包和干菜充饥。通信机的电池也没电了,无法与大队主力取得联络。

吉野孝公撰述:

敌人已完成了对我们这支部队的包围,利用飞机从空中不断地进行扫射。地面部队则运用各种新式武器,对我们实施波浪式攻击。攻击次数也与日俱增。马鞍山上不分白天和黑夜,各阵地,敌我之间的战斗一天比一天激烈。在这种白热化的恶战中,阵地上的树木几乎全被击毁,面目全非。阵地后面的军马得不到水和粮草,在炮弹的爆炸声和纷飞的弹雨中饮弹倒地,剩下的马也只是颤栗地等待着死期的到来。

5月19日[70],敌人开始实施总攻。

在敌人的陆空配合作战面前,我们这支小部队被打得抬不起头来,除咬牙应战外,无计可施。敌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对我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下,我方士兵和战马一个个倒在了阵地上。痛苦中死去的战友尸体还紧紧地抱着枪身。悲壮!惨烈!我们的炮弹、机枪子弹和步枪子弹都快光了。暮霭渐渐笼罩了阵地,敌人的攻击也随之停息下来。战壕里,疲惫的战友们长长地松了口气。[71]

伊藤清泰撰述:

5月19日,传令兵浅尾善夫兵长遭敌机轰炸,头部中弹阵亡;炮手松熊才雄兵长头部中弹;藤胜明兵长腹部中弹,皆战死。驭手本田浪夫伍长的右大腿被飞来的迫击炮弹片炸烂,战死。敌人逐渐接近了卫生队阵地,又是投手榴弹又是机枪射击,而后乘势突入。我方以大炮直接瞄准迎击,在敌人后退之际,步兵再乘势连喊带杀地追击,阵地前留下很多敌人的尸体。[72]

此时,虽然小横沟残敌仍难以“下咽”,但198师除以一部兵力继续围攻外,注意力已转向上面的北风坡。

据当地史料记述:北风坡是灰坡梁子的制高点,也是日军在灰坡山的最后一个据点。从这里翻越高黎贡山,经冷水沟即可到北斋公房。敌军在北风坡一带各据点的地堡外围,布满竹签和铁丝网,以防我军的夜袭。[73]在曹英哲的记述中,攻占北风坡也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追击战:“(592团攻占灰坡后)立即实施战场外追击。第2营在驱逐了北风坡日寇的警戒部队后,追击队一路未遭遇抵抗,顺利地占领了北风坡高地。灰坡到北风坡,大约15公里左右,便这样一口气冲了上去。”[74]

当日,从右翼攻击的第594团进至丙凤附近。[75]

19日,198师重新调整部署,以594团一部攻击大蕨地,主力开始对滥泥坝、茶房之敌行包围攻击。因敌阵地居高临下,我军纯属仰攻,进展颇为不易。幸天气晴朗,空军飞临助战,经激战后,终于摧毁敌茶房附近阵地。敌遗尸遍野,计达百余具,内有德永中队长[76]一员。并虏获敌山炮3门、平射炮1门,轻、重机枪数挺,马10余匹,及军品文件甚多。但该师下级干部及士兵伤亡亦重。

师长叶佩高为使残敌无喘息之机,又令部队乘势对占领冷水沟、北斋公房之敌开始攻击。[77]至20日,594团已迂回进至冷水沟以西(应为东北)地区;592团进占滥泥坝,威胁冷水沟之敌。[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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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师出身的曹英哲曾为此与人做过一些推测和感叹,他们认为198师战绩最佳,因此可能招致嫉恨而被人有意毁掉其战斗详报(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50页)。此说显然存在明显的逻辑问题。实际上,预2师的战斗详报也未发现。

[2]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92页。

[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0页。

[4]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5]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199页。

[6] 叶奋平:《一九八师反攻腾冲纪事》。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315页。

[7] 郑挺锋时任第54军副军长。其胞兄郑介民为军令部第二厅中将厅长,1946年继戴笠之后任军统局局长。

[8]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注43],第45页。

[9] 原文记姚立功负伤。潘世征《一寸河山一滴血——高黎贡山的战役》记其阵亡,据《战怒江》第77页。另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姚立功少校为山西永济人,朱国勋上尉为湖南汉寿人。

[1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1页。

[1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1页。

[13] 此情节发生在17日,叶佩高将师属炮兵全部交由592团团长陶达纲指挥攻击灰坡。

[14]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注44],第47页。

[15] 李道生、马秉坤:《泸水军民联合抗日战事纪实》。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218页。

[16] 潘世征:《覃子斌团长之死》。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43页。

[1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8]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1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1页。

[2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21] 李道生、马秉坤:《泸水军民联合抗日战事纪实》。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218页。

[22] 潘世征:《覃子斌团长之死》。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43页。

[23]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24]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1页。

[25] 戈叔亚:《云南腾冲为美阵亡官兵立碑 老布什写信致谢》,2008年9月21日《生活新报》。

[26] 原文记向梅生为198师工兵营连长,实际上198师仅辖工兵连。据《碧血千秋——腾冲国殇墓园资料汇编》中阵亡将士名录,向梅生为593团第1连连长,亦即师预备队593团第1营所属。向梅生为湖南湘乡人,于后期战事中阵亡,时间地点不详。

[27] 笑蜀:《史海回眸:抗战期间寻找美国大兵》,载2008年4月14日《南方周末》。

[28] 李道生、马秉坤:《泸水军民联合抗日战事纪实》。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192页。

[29]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1页。

[3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31]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3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2页。

[33]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92页。

[34]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02页。

[35]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28页。

[36] 与54军战斗详报记述姚立功阵亡时间不同。

[37] 叶奋平:《198师反攻腾冲纪事》。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315页。

[38]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3页。

[39] 叶佩高原名叶用迈。1922年,经正在云南讲武堂第15期就读的族兄叶剑雄介绍,顶替第18期一名考取该校而未报到、名为叶佩高的新生之名入学,从此踏入军旅。这一资历较黄埔第1期的霍揆彰还早两年。

[40]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27页。

[4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2页。

[4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4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2页。

[44]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4页。

[45] Y部队美军顾问参谋团由Frank Dorn(弗兰克·多恩)将军统一领导,第11集团军美军联络组长为Wanlter S. Wood(吴德)上校,第20集团军美军联络组长为Harry A. Buckley(布克莱)上校,53军美军联络组长为John H. Stord(斯多德)上校负责,第54军美军顾问组长为Elvis Stahr(史塔尔)中校。判断此人也可能是布克莱上校。

[46] 华人佼:《抗日战争后期远征军译员生活700天》。据昆明信息港人文地理http://history.kunming.cn/index/content/2009-05/26/content_1886948.htm。

[47]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03页。

[48] 潘世征原文记为第1营,应为第2营之误。

[49] 潘世征:《一寸河山一滴血——高黎贡山的战役》。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77页。

[50]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51]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03页。

[52] 第3中队属第1大队,已随大队主力开赴密支那,不在日隈大队序列;且该中队长为篠原直造中尉,不是德云。

[53] 潘世征:《覃子斌团长之死》。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43页。

[54]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55] 陶达纲:《滇西抗日血战写实》。据《民族光辉——腾冲抗战史料钩沉》,第205页。

[56] 李道生、马秉坤:《泸水军民联合抗日战事纪实》。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219页。

[57] 此8门炮,应分别是野炮56联队第1大队第1中队第1小队所属九四式75毫米山炮2门,联队炮中队所属四一式75毫米山炮4门,日隈大队所属70毫米步兵炮2门。

[58] 潘世征:《覃子斌团长之死》。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143页。

[59]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5页。

[60] 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张子明上尉为四川万县人。

[61]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5-16页。

[62] 李道生、马秉坤:《泸水军民联合抗日战事纪实》。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219页。姚立功、朱国勋情况已如前注;据《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郭砚田上尉为河南南阳人,唐开华上尉为四川巴县人,两人阵亡时间地点不详。

[63] 潘世征:《一寸河山一滴血——高黎贡山的战役》。据其战地通讯集《战怒江》,第78页。

[64] 此外,日军战史中将马鞍山、灰坡并提,因此也可确认马鞍山并非指灰坡。

[65] 第148联队第2大队长初为原口忠人少佐,此期间离任,由第146联队第9中队长日隈太郎大尉升任。因此日方史料中所记原口大队、日隈大队是一回事。

[66] 日军步兵一个分队约12人,相当我军的班。

[67] 将火炮及其配套装备由行军状态转为战斗状态的操作过程,也指展开后的炮位和掩体,英语为Emplacement。

[68] 日军火炮“零距离”射击,是指炮弹采用瞬发引信,出膛约15米后即行爆炸,对前方形成散布弹幕,对近距离攻击的敌方步兵杀伤力极大。

[69] 日军的防御阵地由前进阵地、主防御线、内部防御线、围郭、复郭等诸防御线组成。围郭起到防御敌人突袭,防止内部防线崩溃的作用;复郭是在围郭陷落之后,继续抵抗的阵地。

[70] 原文为21日,根据所记战事并与伊藤清泰记述内容互参,应为19日。

[71] [日]吉野孝公:《腾越玉碎记》,第17—18页。

[72] 《炮烟——龙野炮兵第56联队战记》,第380—382页。董旻靖译文。

[73] 李道生、马秉坤:《泸水军民联合抗日战事纪实》。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220页。

[74] 曹英哲:《抗日名将叶佩高》第一卷《抗日英雄叶佩高将军》,第15页。

[75]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76] 日军第148联队第2机枪中队小队长为德永正七中尉,但日军史料中记此人未死。

[77]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22页。

[78]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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