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远征军司令长官部拟定的作战部署,担负首轮渡河攻击任务的部队为7.2万之众。此时,摆在我军面前的两大障碍即为渡过怒江、翻越高黎贡山。
怒江亦名潞江,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南征“五月渡泸”即为此水。怒江之源头,出于西藏拉萨北部的纳木错湖,江水在平均海拔3000米的横断山脉间冲出一条深谷奔泻而下,流经西康及滇西贡山、福贡、泸水、保山境,注入缅甸后称萨尔温江。江面旱季宽约80至100米,水深流急,水温极低,一般除渡口外难以通过。5月中旬,正值雨季到来直前。入雨季汛期后,江面宽幅可增至200米,更是波涛汹涌,即便凭藉舟筏亦不易渡。
两年前,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入缅作战受挫,撤退过怒江时,主动破坏了江上原有的两座桥(惠通桥和惠仁桥),两年来怒江上再无桥梁。据预2师第6团团长方诚回忆:在反攻之前,我军曾派工兵部队在栗柴坝、勐古渡、双虹桥、惠仁桥等渡口造钢缆木板军桥,并于各大小渡口备造木舟竹筏。后因山洪暴涨,流速过大,除双虹桥、惠仁桥外,栗柴坝、勐古渡之军桥均被冲毁。最终,反攻部队只能利用木舟及美军配给的橡皮艇强渡。[25]
在预定渡江的区域内,怒江东岸为我军占据的怒山之余脉,西岸即为日军盘踞的高黎贡山。
高黎贡山,为怒江与龙川江(流入缅境后汇入伊洛瓦底江)的分水岭,海拔最高处逾3500米,由北向南如鱼脊般绵延而下,横亘数百里,成为腾冲的天然屏障。山势倾斜急峻,几成垂直状,且有无数深谷交织其间。山中森林茂密,古木参天,通视困难。道路仅南、北斋公房两个古驿路,勉强能通行骡马,但极为险峻;其他各处虽有少数羊肠小径可横过山脉,然多为溪流侵蚀而成,行走不慎即有坠毙之虞。且山顶与山麓气候之差异,有如冬夏之别,倘不着冬服而欲通过山巅,虽在盛暑也常遭冻毙。此处,古来又为瘴疠之地,夏季怒江峡谷间蚊蚋密布,疟疾流行,对部队战斗力亦构成严重威胁。[26]
美军方面曾称高黎贡山为“二战海拔最高的战场”,并以亲历新几内亚岛欧文·史丹莱(Owen Stanley)山脉作战的美国军官和战地记者的对比感受,认为“高黎贡山脉的作战比前者要艰难得多”。在美军战史中,记述某些战事时常寥寥数笔,却对远征军在高黎贡山的艰难生存状态给予了细致入微的笔墨。事实上,如果不能让未亲临其境者理解征服这座天堑之艰难,也必定无法让人想象发生在这里的是一场怎样的战争:
怒江西岸是高黎贡山脉。这个山脉南北长170英里,高入云霄。山中很少通路,只有经三个垭口的古道可以翻越到西面。最北面的是片马垭口,海拔12900英尺;中间是马面关垭口,海拔10000英尺;南面的垭口在大塘子和江苴街之间,同样是海拔10000英尺。
群山的险峻是无法形容的,特别是日军又在这些具有战略意义的垭口修筑了坚强的工事而据守,大概只有中国兵才能越过这种天险,在这样的地形作战。
在此处修筑公路是不可能的,除非打算投入数千劳工经数年艰苦施工,就像修筑滇缅公路那样。但即便是滇缅公路,也只是弯弯曲曲地从高黎贡山南部海拔较低的地区通过的。
通过垭口的山路非常狭窄,有的地方甚至连背负装备的徒步者也无法通过。驮马经过的时候,常常要将负荷卸下,由人一件件分散抬过小径。
山中没有山谷或平地可供小憩,以放松紧张的腿部肌肉。山势极其陡峻,无法直线向上攀登,必须左右盘旋向上挪动。由于地势太高,令人呼吸困难,即便是异常坚强的中国士兵和民夫也不得不放慢步伐。下山同样非常痛苦和艰难,在几乎垂直骤降的山路上,人的膝关节会因过度紧张而像果冻和小牛腿那样激烈地颤抖。
在雨季,这些山路有些地方变成了山溪。有的地方泥泞不堪,骡马都难于行走。有些地方淤泥没膝,鞋上经常拖着几英寸厚的泥巴。中国士兵多半把草鞋丢掉,赤脚比较站得稳当一点。大雨使中国士兵的军服完全湿透。甚至雨衣在行军时也没有什么大用,因为一面淋雨,一面出汗,里外都湿。不过雨衣在越过马面关和大塘子以西的雪山时,却发生了很大的功用,一万件美国雨衣从空中投掷给了山顶上的中国兵,用以遮避风雪,晚上还可以盖着在雪地里睡觉。
只靠一点米饭就能越过这种地形,真是难能可贵的事。参加过新几内亚岛上欧文·史丹莱山脉作战的美国军官和战地记者,认为高黎贡山脉的作战比前者要艰难得多。中国士兵和民夫背负着装备和稻米,经过艰苦跋涉从怒江热带河谷到达白雪覆盖的山巅,充分印证了他们的中国名字——“苦力”。在这些骡马都无法通行的几乎是垂直的山路上,他们经常要行走8个小时,其中一些人还抬着负伤士兵的担架返回。
日军以为那些穿着单薄、总是吃败仗的愚蠢的中国兵,绝不会在最糟糕的雨季中攻击这个被称为“东方的毒药”的恶劣之地。但是日本人低估了他们的敌人,因此最终输掉了这次战役。
越过了高黎贡山就是瑞丽江。这条江实际上距怒江只有15英里。它较怒江要小,但是河谷的情况却相同;它高出海面约6000英尺,可以通到腾冲。瑞丽江以西的山脉不如高黎贡山高,却也很难越过。
日军占据怒江西岸已有近两年时间。他们在易守难攻的山上构筑了异常坚固的阵地。中国军队在人数上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这个优势被日军的素质抵消了许多。[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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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据载,此仓库主要储存自缅甸入境的军械物资。1942年5月8日夜转运军火时曾发生事故引起爆炸,民众误以为日军突破71军怒江防线迫近保山,遂全城惊慌出逃。万寿康:《惠通桥激战前后见闻记》。据《滇缅抗战亲历记》,第349页。
[2] 张子文:《三年滇西抗战的回顾》。据《溅血岁月》,第186页。
[3] 据《史迪威资料》,第48、54页。
[4] 光尊寺位于板桥镇东北部,距镇政府所在地3公里的世科村后山。系唐天宝二年(743年)南诏王皮逻阁为祭祀佛教尊神而建,清朝后期至民国初期又多次重建,今仍保存。
[5] 《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三),第474页。
[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16页。(www.xing528.com)
[7] 黄杰:《黄杰滇西作战日记》,第65页。
[8] 《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三),第474页。
[9]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91页。
[10] 同上。
[11]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16页。
[12]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3]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4] 《远征军炮兵指挥部各炮兵部队参加滇西战役高黎贡山亘腾冲地区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258页。
[15]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机密日记》(未刊档案)。
[16] 《陆军第54军滇西攻势作战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二,第16页。
[17] 指进攻红木树的新39师加强团,实际上该路纵队亦属防守军第11集团军指挥。
[18] 美国战史《怒江战役的完成》,戈叔亚译文。笔者据《怒江战役述要》略作校订。
[19] 其中攻击军为第198师、第36师、预2师(属第54军);第116师、第130师(属第53军)。防守军为第9师、第76师、新33师(属第2军);93师、新39师(属第6军);87师、88师、新28师(属第71军)。预备队为103师、82师、荣誉第1师(属第8军)。反攻后期,又将总预备队第200师投入龙陵战场。
[20] [日]相良俊辅:《菊と龍:祖国への栄光の戦い》,第252页。况冶译文。
[21] 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88页。
[22] 同上。
[23] 同上书,第85页。
[24] 同上书,第172页。
[25] 方诚:《八年抗战小史》之十收复滇西之役,第49页。
[26] 胡璞玉主编:《抗日战史》,第二十九章缅北及滇西之作战(二),第149页。
[27] 美国战史《怒江战役的完成》,戈叔亚译文。笔者据《怒江战役述要》略作校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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