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阅附图2、附图33、附图34、附图35)
从日军的角度来看,被其命名为“イ号讨伐”的前次扫荡战无疑是失败的,因为其兵力刚刚回撤,预2师和抗日县政府即接踵而来,几乎连个喘息休整之机都未获得。
据其公刊战史记述:
12月中旬,该(预2)师又与第88师一部相策应,以固东街、瓦甸附近为据点,在腾越周围地区开始活动。除此之外,中国军还派遣了第11集团军隶下的谢晋生到拖角方面,着手将自卫军改编为保安大队(实为游击支队),并令其驻扎于片马、罗孔[1]附近。并计划令其第一线前出到西尼克方面,与孙布拉蚌附近英军取得联系。此外,在大盈江河谷沿岸方面还有数百名自卫军于干崖、盏西开始了游击活动。拉孟(松山)正面,怒江东岸之敌也正在积极加强工事,更令其一部潜入怒江西岸,侦察我军情。
另一方面,滚弄方面的新编第39师由于我对老街附近的讨伐,已向东北方败退。但在讨伐队回到驻扎地后,又显示出准备南下的气势。在平戛地区,龙潞游击支队[2]与第87师及新编第39师之各一部,扬言要展开1月攻势而在平戛周围活动。但经过1月中旬开始的讨伐而败退到猛板附近。
在腊戍东方怒江右岸地区,自1943年1月下旬以来有数百名游击队开始活跃起来,频繁地掠夺附近村庄,扰乱治安。
第56师团所属各部队,在直接警备腾越、龙陵、拉孟、芒市、遮放、畹町、平戛、滚弄、腊戍等管内各要冲的同时,不断实施小规模讨伐,努力确保治安和宣抚。[3]
可知,此期间虽无大规模战斗,但我军不断争取主动向敌袭扰。这种蔓延在整个滇西地区“按下葫芦起来瓢”的游击战,显然令日军头痛不已。为了达成所谓“管内治安”局面,日军所实施的“小规模讨伐”,在张问德报告中,以12月6日至8日腾北曲石江沿岸及马站街战斗为最要,其次则为腾南盏西的两次战斗。
12月6日拂晓前,敌400余人、附炮2门,在马站街以南发动攻势。马站街我守军兵力单薄,乃向马站街以西朝阳寺、面街、旧村转移,同日拂晓抵达曲石江南岸。向我向阳桥、灰窑桥进犯之敌,以一部向西窜扰黑龙湾,我即转移兵力于碗窑东北之团山及碗窑以北之杨梅山。7日拂晓,碗窑失守,固东吃紧,县政府应预2师之邀,暂时迁移至水井坡办公。
据预2师判断,以为敌此次进犯之兵力不超过一千人,拟诱敌深入施行歼灭战。但因这一企图暴露过早,由上营渡过龙川江向海口及由三岔河、奎甸向哨坡推进之两路我军行动过快,致使尚滞留在曲石江及碗窑大河一带之敌军,过早感觉到包围压力,于8日开始回窜。我各路部队遂转为追击,最后停止于海口、哨坡一线。战斗结束,县政府于9日迁回界头办公。
11月14日至15日,及1943年1月2日至3日腾南盏西两次战斗,日军行动如出一辙。一部沿盏西至腾冲之骡马大道推进;一部沿槟榔江向北推进,进抵盏西会合,与吴祖伯大队(即盏西独立大队)发生战斗,互有死伤。吴大队各部以李祖科、杨成秀两部作战较力。[4]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实施稳定的占领与控制,并着眼“压制敌军反攻于未来”,日军第56师团长松山祐三中将[5]亲自筹谋指导,纠集重兵,于1943年2月初开始实施所谓第一期至第三期“讨伐”作战。
其第一期作战,主要在缅北境内展开。即以腊戍警备队(第146联队第3大队长山本恒正中佐指挥的该大队主力为基干),自2月4日至21日期间,在腊戍以东至怒江区域,对我第2军(军长王凌云)游击部队实施“扫荡”。但是,由于我军回避与敌进袭部队作战,巧妙地反复集散,日军并未能给予重大打击。[6]
于是,自第一期作战末期,日军又以56师团主力开始了对腾北我预2师的第二期作战。在我方史料中,将此次战事称为“二一四”战役,较之前述“九一八”战役规模更大。
据日军战史:
2月11日夜,今冈部队(第146联队长今冈宗四郎大佐指挥的该联队主力为基干)从畹町出发,经猛卯街、龙川江北进,沿江苴街——林家铺道路进入高黎贡山脉东麓。
13日,松本部队(第148联队长松本喜六大佐指挥的该联队主力为基干)自腾越出发,击破在马站街、固东街附近占领着阵地的预备第2师第4团后,经明光前出到桥头街。
腊戍警备队(山本部队),在完成腊戍东方第一期讨伐后,立即反转北进,于12日从畹町出发,沿龙陵——腾越——固东街道路疾进,又从固东街南方经分水岭,于16日晨突入瓦甸。但,当面之敌(第5团)主力已经败走,部队立即追击。败退之敌早已退到马面关。
师团战斗司令所12日自芒市出发进入瓦甸。
当面的中国军发现我讨伐队进入腾越以北,似才开始察知我行动。[7]
从日军战史中可知,此次从畹町调来的第146联队是其主力,刚刚完工的龙陵至腾冲道路,显然对输送该部发挥了作用。到达腾冲后,日军分为三路进击,即以两路循腾冲至固东街道路推进,而后分别在明光、固东右旋,翻山追击我军至马面关;一路沿江苴街至林家铺道路推进,经南斋公房翻越高黎贡山攻占大塘子,而后溯怒江北进至栗柴坝渡口包抄我军退路。
然而在张问德、尹明德等人的撰述中,均对日军来路讲述不清,且都开列了缅北日军从昔董至古永、罗孔至片马,龙陵日军自镇安街至红木树的进入路线。[8]由此,可知此次我军仍属事先无情报的仓促应战。日军战史中“当面的中国军发现我讨伐队进入腾越以北,似才开始察知我行动”的记述,所言为事实。
关于此次作战梗概,日军战史记述为:
16日拂晓,今冈部队于林家铺东方高地击破约60名敌人,继续经积雪的险路进入高黎贡山里,分路冒雪急袭了据守天险的约200名敌人。当日,先遣队很快冲进该山东麓大塘子。先遣队立即急追,将敌压向怒江。同时以一部占领双虹桥附近。今冈部队(第146联队)主力也于17日拂晓,集结于大塘子附近。
高黎贡山顶及大塘子附近之敌属于第88师之第264团第1营,被今冈部队击溃后向北方溃退。先遣队于18日黎明开始北进,途中击溃部分敌人后占领勐古渡。部队主力亦陆续进入该地附近集结兵力。
——据我军战史记述:“19日敌在双虹桥附近施放烟幕,并利用飞机、大炮之掩护,施行数次强渡(怒江)。我军沉着应战,将渡江进犯之敌军全部歼灭于水际;敌以计不得逞,乃以一部转犯敢顶街。”[9]但日军战史中,对此没有记述。
松本部队(第148联队)当前之敌,是预2师之一部及渡过怒江救援第88师之一部,其兵力约1000人,利用以马面关为中心的高黎贡山之险据守数线阵地。松本部队为了攻击该敌,18日晨开始命有力之一部迂回,由于地形险峻,山洞深,加之时而降雨及浓雾,使部队前进更加困难。苦斗结果,17时30分终于前出到敌阵地侧翼开始攻击。但敌方利用天险顽抗,未能轻易获得成功。经彻夜攻击,19日8时50分将敌击退。松本大佐立即部署追击队急追。追击队于高黎贡山脉内,边击退抵抗之敌边前进,20日中午突破冷水沟。
在此之前,师团长曾明令今冈部队(第146联队)沿怒江西岸北进,并令一部向冷水沟、主力向栗柴坝渡前进。21日黄昏,先遣队前出到该地并扫荡附近和破坏了军事设施。今冈部队的主力,紧跟先遣队继续向栗柴坝渡北进。根据师团长命令,21日17时中止追击,反转到勐古渡附近。
山本部队(第146联队第3大队)于瓦甸,担当该地警备,收集粮秣及从事向后方护送今冈部队患者等后勤工作。
师团长于26日由瓦甸出发,前进到马面关、冷水沟,视察该地附近松本部队的战场,28日返回瓦甸。
2月22日晨,松本部队的上田大队(第148联队第3大队,大队长上田孝中佐)从桥头街出发,开始向片马北进,当日于中寨南方击溃预2师第4团第3营的约200名敌人。接着,23日16时30分于空查河(即空树河)南方击溃西进中的50—60名敌人后继续北进,于26日11时占领片马。部队破坏了片马附近敌设施后,28日晨从该地出发向茶山河方面反转。
第56师团长鉴于已经达到覆灭敌据点目的,2月28日以后命令讨伐队首先向龙川江畔,继而向腾越周围集结,准备下期讨伐作战。今冈、松本两讨伐队逐次撤回兵力,3月5日左右分别集结于腾越周围地区。[10]
据张问德报告:
当时预2师在腾北之兵力仅有两个团,因来犯之敌兵力过大,只能逐次抵抗,准备于马面关既设阵地决战。计划为以第5团附两个炮兵连扼守阵地,以第4团自明光转移攻势。
此期间,张问德又率县政府于13日撤出界头,抵马面关阵地内;14日行抵北斋公房;15日渡过怒江;16日抵漕涧设立行署,以待战局变化。
16日当天,马面关战斗开始。此后三天,这方幅宽18华里的阵地前,战斗情形至为激烈。19日拂晓,日军利用大雾,由马面关阵地左侧洼地向我冲击,我军失守朝阳地,马面关阵地至北斋公房之退路遂被敌切断。[11]
在前述“九一八”战事中,马面关阻敌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此次战事中,马面关之战再次成为具有决战意义的关键点。虽然日军战史中对松本部队攻击马面关留下了“苦斗”的记述,但此次该阵地仅三天即因被敌迂回突破而失去阻敌价值,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预2师第5团第5连连长吴堪曾亲历此战。
据其介绍,1942年入秋后,为防备日军秋后骚扰,该连先是在瓦甸构筑工事设防,后调至马面关据守。因第6团在前次战斗中损失极大,已撤至江东漕涧休整,此次高黎贡山西麓一带由第5团防守。当时团长由师参谋长马涤心兼任,[12]他刚从陆大毕业。
一天,日军利用夜袭小部队,在我连阵地结合部偷袭成功,我连及机枪连与后方的联系被敌切断,经过几次冲杀也没打通去营、团的路。我与机枪连长易书光(军校14期同学)商量:必须在拂晓前脱离阵地,否则会腹背受敌。在他带领下,我们沿着山麓,穿越丛林悬崖,转移了出来。后来才知道日军袭向马面关背后,所以我团受了挫折。此次战斗牺牲较大,82迫击炮全部丢失,士气也受了影响。(www.xing528.com)
我们沿高黎贡山麓北行,走了两天一夜,来到一个傈僳村寨,傈僳同胞欢迎我们进寨,并为我们煮了稀粥。在寨中休息了三天,体力得到恢复后,我们两个连即奔向营盘山、明光镇,乘夜向第4团靠拢。到明光镇时,接到第4团团长吴心庄手令,命令我们从小田河越高黎贡山,过怒江到师部驻地漕涧集中。我们在高黎贡山原始森林中穿行,有时发现三五成群的日军便衣队,带着警犬和电台,潜伏在丛林深处侦察袭击我部队。经过艰难跋涉,我们翻越高黎贡山来到怒江边,扎筏东渡,到达漕涧。
全师检查了这次马面关战斗失败的教训,营长赵某因脱离部队,作战不力,被军法处决。[13]
这位承担丢失阵地责任而被军法处决的第5团营长赵某,笔者在第54军滇西作战参战营以上主官姓名表中未找到,这当然可以理解。马面关阵地,也因此愈发成为一个醒目印记,并且直接警示着当时我军对于日军战术和战斗作风的认识。据县府民政科长兼党部书记长李嘉祜后来为我反攻部队所撰《腾冲敌情报告书》:“敌人惯用包围战,如其攻击一阵地,除正面攻击外,必出奇兵包围左右翼,占据高地,从上压迫而来,或绕出后方,使我守军腹背受敌,左右遇创。去年(1943年)我预2师在马面关之役,左右皆悬崖峭壁,敌人犹以人梯攀援而上,绕至我军背后,登高截击,其用兵之迂回勇敢,可以概见。”[14]
“随军”征战的县政府里,连地方职员也被逼迫出了相当的军事素养。
在张问德报告中,以我方视角记述了后续战况:
15日,龙川江东岸预2师任江防之一个团(第5团),因大塘子失陷,我侧翼堪虞,已逐渐撤退至高黎贡山东麓芒宽街、西牙街(即西亚村)之附近。自17日起战斗至为猛烈,18日黄昏,蛮云街又复失守,19日下午小横沟发生战况,于是北斋公房至栗柴坝通路亦告断绝。此时,马面关阵地内之我军及北斋公房之我军,处境极为困难。而原来计划由明光转移攻势之一个团(第4团),亦在明光附近遭受自固东来犯之敌夹击。20日,北斋公房之我军遂由高黎贡山脊向六库撤退,退守江防。
参照日军战史,上述战事记录中的时间均有一两天的提前量。如,16日日军才攻占大塘子,但第5团早一天即远远地撤走了;21日黄昏,今冈部队先遣队方抵达冷水沟、栗柴坝,则18日蛮云街、19日小横沟的战事自然不可能发生。可以想见,张问德所记下的这些时间概念,一定是由预2师事后提供的,其目的只在铺垫一个事实:所以彼时撤退,是基于日军之压迫。经对比可知,我方的“压迫反应”,来得未免太敏感太提前了一点。
所幸的是,留在战线后方、被日军合围于马面关的我守军最后逃了出去。20日黄昏起至21日拂晓,马面关阵地内之我军利用暗夜溜下悬崖,由九渡河、小田河附近向西冲击,22日与明光之第4团会合,23日摆脱明光敌之围攻,向腾冲西北的姊妹山转进,以后亦绕经怒江上游六库,回到怒江东岸。
29日,因腾南大盈江流域发生战事,腾北日军全部南撤。[15]
据载,此期间腾南大盈江流域之莲山战事再起,迫使腾北日军南转。但奇怪的是,日军战史中仅泛泛地提及:“在以上(第二期)讨伐期间,龙陵、芒市地区也不停地反复进行肃清作战,使敌游击队不能活动”[16],却唯独对战事发生地盏达、莲山只字未提。
如前所述,经腾南芒东三次战斗以后,我军原用以控制土司之力量失去重心,各土司向敌投降者甚多。但有两支游击武装,仍显示出坚强的抗战决心。其一,为莲山太平街刘金生、芒允许本和、昔马寸时金各一个大队,合并称为莲山独立支队,以腾冲人明增慧任司令。据“宣慰”专员尹明德评价,“莲山之昔马、太平街、芒允各地大都为汉人居住,民间枪支甚多,民气亦强”。[17]此外,盏西抚夷李祖科、神护关抚夷杨成秀、支那隘抚夷孟守义、猛豹隘抚夷安定邦,亦各组织一个游击中队,合为盏西独立大队,由预2师参谋吴祖伯任大队长。县长张问德记述,因“盏西大队[18]全系(军方)派人组织,枪支甚多,声势甚大”。[19]
战事的大致脉络如下:
1943年2月20日,缅北日军约200人自拉弄入境,寸时金率本部百余人迎敌。先派出两位景颇族青年许忠国、赖小海前出搜索敌情,在景颇寨子公邦样附近遭遇敌尖兵二人。由于距敌太近,许忠国与一名日军搂抱在一起摔起了跤,赖小海于昏头昏脑中开枪,却打在许忠国身上。枪响后,寸大队与日军迅速跑步对向开进,在距寨子半公里处遭遇交火。由于寸时金指挥有方,我占据有利地形在先,战斗中击毙日军八九人,我仅伤亡自卫队员李生富、保正玉两人。战斗持续两小时后,日军即退回缅境拉弄。[20]
3月1日,缅北日军一部约300人再度从拉弄向昔马进犯。寸时金大队凭借巨石关优良地形,与敌激战二日,敌死伤甚重。日军乃增援再犯,围攻昔马,五日未下。此时,莲山独立支队明增慧司令率领援军由外夹击,敌溃去。[21]
于是,日军决定调集正对我腾北预2师实施第二期“讨伐”之兵力,除以一部返回缅北原驻地外,其余全部使用,分路由盈江南下,再由盏西西侵。10日,盏西陷落。
3月11日,干崖土司护印刀保固投敌,并率夷人数百为敌作战。太平街刘金生部因情报错误,[22]致使太平街失守。12日,由缅境东进之敌(一说为自马面关南下之敌)亦抵芒允附近,许本和部与敌激战两日,亦因众寡悬殊而失败,芒允遂为敌所占。15日,昔马亦沦陷。于是,我在槟榔江及盈江之三角地带已无法立足。
此后,日军在莲山也成立了伪组织,并派驻部队,使我军原拟由此逐渐向滇缅公路发展之计划被迫终止。[23]
“3月上旬,由马面关败退之敌,由盏西来五百,由新城来六百,与小辛街之敌共千余,同时分路攻莲。地方与敌激战二日,毙敌数十,后有伪军来夹攻,遂不守。绅士丁德树等阵亡,左镇长等中伏死,总部赵科长失踪,李前区长(李全仁,第8军副军长李弥胞弟)被执,骂贼遇害。因众寡悬殊,全莲陷落。莲山、芒允、太平三街市被焚毁,损失惨重。”[24]
此战中,干崖也随日军进攻波及而陷落。干崖土司刀承钺事后也向保山专署提交报告:
“1943年3月3日,腾冲敌两个联队卷土重犯,分四路南下干崖,一路由浑水沟,一路由茂福,一路由盏西,一路由萝卜坝,情形十分危急。幸全体民众尚能镇定听职指挥,但边疆既无久练之兵,又乏犀利之械,至9日弹尽援绝,奉令转移阵地于西山,坝区方告沦陷。”[25]
张问德报告中所述“干崖刀保固投敌”,及武尚贤所述“后有伪军来夹攻”,已道出干崖等地沦陷后土司家族内部的复杂情况。据保山专员李国清致龙云的密电,在经历前番几次战事后,南甸、干崖土司家族内对抗战态度不一:南甸土司龚统政降敌,其父龚绶不愿降敌,出居萝卜寨(即今勐养镇),拥护中央;干崖土司刀承钺与其父刀保图主张抗敌,其三叔刀保固与其祖母(老土司刀安仁的夫人线朗伴)主降,刀保图父子即疏散至五台山。[26]
实际上,这些土司家族并未因此而分裂,而是迫于压力所采取的“双面政治”手段:老土司为政治清名而避走山区打抗日旗号,由其他成员出头与日军逢迎保地方和家族平安。如刀保固虽然为日军主持“维持会”事宜,暗中也刺探情报向其兄刀保图通风报信,并送粮款上山接济游击武装,向日军说情释放被捕的游击队员。[27]
前面章节曾记述,许本和所组织的芒允大队,曾向溃败英军部队购枪,装备较良。许本和留下了本大队保卫芒允战斗的个人记述,记事较为翔实,可供了解当时地方游击武装的面貌。需要说明的是,李国清致龙云密电中曾指许本和与刀保图“私仇甚深”,[28]许文中对于南甸、干崖土司家族中复杂内情不加辨析,对他人多有“一勺烩”式的指责;此外,对其本人及芒允大队的作为也有自夸之笔,需要读者注意鉴别。
谨节录许本和撰述如下:
还正在训练中,各方面有信来报,日军56师团的一个联队自腾冲马面关向南推进,要对腾冲以南各路抗日自卫军组织进行扫荡。当日军到达腾冲城时,第一路司令杨育榜(不确)没有抵抗。随即日军又进入南甸,第二路司令、土司龚绶不但不抵抗,反而纵容其子龚统政投降日军助敌气焰,于是日军继续推进。进入盈江后,第三路司令、干崖土司刀京版(不确)同样是不抵抗,反而叫他的兄弟刀桓松(即刀保固,人称刀三)和儿子刀承钺一起投降日军。
于是日军继续顺利进犯至莲山。第三路大队长、盏达土司思鸿升也跟着投降日军,还得到了日军送的一挺日式重机枪。莲山独立支队司令部也不抵抗。还有国军预2师的一个连队驻在莲山,更是一枪未放就溜之大吉。于是,日军即分兵两路:一路去追击预2师的部队;另一路500多人继续向南侵犯。当日军进至太平镇时,第四大队刘金生不但不抵抗,反而布置安排和地方人员迎接日军进入太平,于是日军便直逼我边陲重镇芒允。
在这之前,有消息报告说,自缅甸而来的日军已向昔马发动攻势。于是我芒允大队即派了一个分队去支援昔马大队,另派一个分队前往铜壁关警戒。后来又有消息报告说,进攻昔马的日军已被寸时金大队击退,并报称南进的日军要向所有的滇西自卫军发动进攻。于是我们就派人将派往昔马和铜壁关的两个分队火速调回。随即将芒允的三分队派到离芒允至太平约十多里的半路上、一个叫那丙的傣族村寨[29]一带构筑工事布防。
一场鏖战已迫在眉睫。
3月12日,天刚破晓,也许是因为南进途中均没有人敢于向其放一枪,日军排成四路纵队气势汹汹地向我第一道防线开来。顷刻间,我方阵地上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射向日军。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搞得晕头转向,措手不及,纷纷倒地。这一天的激战,击毙日军官兵200多人,连身经百战的头目今冈部队司令也身中36弹而死亡(不确)。日军遭受严重挫折之后,就向后退却,火速调回前去追击预2师的日军来增援。在这间隙里,战斗暂时平息下来。
还在前一天,支队司令部派来一名中校赵克礼[30]来我大队协助抗日事宜,他是北京朝阳大学的毕业生。他来的时候,正值我们忙于抵抗工作事务,未能和他多谈,对他的情况了解甚少。在与日军交上火后,他要求到前线协助指挥作战,请我派一名壮丁带他前往。我就派壮丁赵体贤同去,他俩分别带一支步枪、一支二十响。当日正午12时,我带领几人携带粮食弹药到前线去巡视战况。当时已将敌人阻住。我们到了前线不远的地方,看到王定鼎由前线回来,我便问他战况,他回答:“赵克礼、赵体贤、杜开和等被日军打死了。”不一会儿,有日军约一班人由左翼顺山脚而来,向我们开枪射击,我们几人立即还击,日军再也不敢向前。我因势单力薄,就带领同去的人返回大队部。
战斗一打响,镇上的群众纷纷逃难,本来组织过保护群众逃难的工作,指定由保长姜家惠负责,但也不能进行了。那时候各家各户都是各自逃生为先,已无法组织起来。我回到家里一看,妻子孩子他们一早就往后山逃难去了,家里物什摆设依旧,妻子只把3个孩子带走。我也顾不得收拾家务,便到大队部去处理战事。到了下午5时,听到消息说,日军在得到增援后继续向我芒允挺进。由于敌强我弱,我们边战边撤,我地方自卫队已按事先的安排布置撤向后山。看到战事紧张,我找到了寸尊纲的牲口5匹,把子弹捆了5驮。到了晚上7点钟,日军已经从东门、西门、北门围攻街子之际,我们就抬上了马驮准备经草坝街撤走。可是,日军已占领了小辛寨,用机枪封锁了我们的退路,我们只好改由蛮哈崃寨子撤出。当我们到达中山路坡脚,日军就埋伏在三棵黄桷树边,用两挺机枪向我们扫射。因距离太远,我也还击了几枪,赶着马驮到中山坡停了下来。到了晚上8时左右,日军占领了芒允镇,用重机枪打了200多发子弹。后来再也听不到枪声了,我们3人才赶着驮马直往中山寨行进。
这场家乡保卫战经历了15个小时,终因敌强我弱而使家乡沦陷。我自卫队壮丁死15人,伤7人。撤退时损失机枪3挺,冲锋枪5支,步枪无数,遗弃子弹约2万发,存放农家迫不及运亦万余发。由于我们当时缺乏军事素养,又是仓促上阵,在组织、战术上都比较被动,尤其是牺牲烈士的尸体不能及时抬回来,以至于后来也未找到,为此,我感到对不起烈士。他们的名字是:杜开和、李大美、李自勇、李荣春、赵体贤、郑海章、左相如、尹应昌、阮正昌、许文宗、尹培文、宋八金、赵克礼、江春杨、徐老四。负伤的人员是:赵书中、杜开美、左相元、赵重伦、刘凯。
此后即驻防昔马、戛独(铜壁关),转进山区将近两年。[31]
日军南撤后,腾北又恢复战役以前的态势。
在此次战事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2月21日,蒋介石命令成立新的远征军司令长官部,任命第六战区司令长官、湖北省主席陈诚兼任司令长官。[32]
如前所述,因战事紧张,县长张问德于2月15日率县府人员撤至江东漕涧。3月28日,奉陈诚司令长官召赴楚雄参加军事会议。陈诚代表蒋介石召见张问德,慰问鼓励,称誉其为“全国沦陷区五百多个县长之中的人杰楷模,不愧为富有正气的读书人”。并通知远征军各级军官予以尊重。[33]
4月中旬,张问德率领县府人员,又循原路渡江返回界头。这次,他看到的却是“腾北之村镇经焚毁大半”。[34]据载,日军在前番撤退之际,于旧历正月二十一(2月25日)将所经过腾北的桥头街、界头街、瓦甸街、曲石街、小回街、腊幸街、小辛街、固东街、马站街等数条街集的千余户民房、公房全部烧光。暴敌的“三光”政策,使腾北人民遭到巨大损失,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无家可归。原县府住地界头三元宫也被烧光,张问德只好借住瓦甸街刘天培家办公。而后不顾手伤未愈,即联合预2师部队人员至西北两区视察慰问灾民,协力恢复秩序,行使县政。[35]
在此期间,腾冲以北片马地区又发生了一件令人遗憾之事:中国政府迫于英国压力,将在此处已经营数月的我“茶里游击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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