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阅附图1、附图34)
自25日拂晓起,橄榄寨日军向我石头山、二台坡阵地反复攻击4次,均被击退。
26日上午10时许,第5团一部占领黄泥坎,向龙陵方向之敌警戒。总司令宋希濂电令预2师,仍以第6团主力围攻橄榄寨之敌,望能在飞机、迫击炮协力下早日占领。
27日,预2师以第6团全部围攻橄榄寨之敌,由该师副师长洪行担任战场指挥。总司令宋希濂致电该师指示战法:如橄榄寨之敌企图突围逃窜,可放开一面,候其出寨时予以狙击。
上午10时许,蒋介石亦致电第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就战术问题作出指示:攻击部队应避免硬战,要分成若干小组,钻隙进出公路,以伏击、截击诸方法打击敌人,并加紧破坏。
当日中午,第5团第3营在上勐连官坡附近设伏,将由龙头街附近北进之敌六十余人,马七八匹,大部聚歼。
据当地史料记载,其时勐连镇长杨绍贵率民壮30余名,主动向该营营长请求配合部队作战。日军进入勐连街南面东山与低桥坡之间的伏击圈后,杨绍贵等先以老式毛瑟枪、土枪甚至弓弩先行开火诱敌,日军见状包抄而来,占据有利地形的第5团第3营官兵随后开火,日军猝不及防,死伤大半。[1]在日军反击中,杨绍贵因老式毛瑟枪卡壳,被日军投掷的手榴弹炸死;此外民壮董金荣、姚自祥、朱开祥等20余人亦相继阵亡。[2]
又,自腾冲城东进增援之敌约200余人,附小炮2门,已绕经蜚凤山、后屯、河头寨进至坝湾附近。第5团以一部由飞凤山东进夹击该敌,但最终未能阻止。至28日拂晓,该股日军已由坝湾窜抵橄榄寨附近三角地一带高地,以小炮及机关枪火力向黄草坝我军猛烈射击,企图与橄榄寨之敌会合;其一部向我二台坡阵地北翼移动。橄榄寨之敌见此也逐渐活跃,向我二台坡反复攻击,被我击退。[3]
据第6团第3营第9连排长王希孔回忆,当第3营主力从正面攻击橄榄寨时,营长胡生恒曾命其带本排三个班迂回至橄榄寨后山向县城方向警戒,据守自县城而来的狭窄路口,成功伏击增援之敌一部,并在日军反扑后遭遇险情。但这一战斗,与军方战报中“第5团一部由飞凤山东进夹击该敌”的记述不尽相同,谨转述备查:
我带着部队到后山选择好阵地,将机枪和小炮的位置选好后,即做简单的发射工事。并告诉全排人员,若发现敌人过路,没有我喊开枪的命令,谁随便开枪,就枪毙谁。当时我排有42人,轻机枪2挺,60炮1门,掷弹筒3个,冲锋枪3支,其余是步枪、手榴弹。
下午5点半钟,敌人由城来了40多人,另有穿便衣的10多人,骡马有60多匹。当敌人走到我埋伏阵地前50多公尺,我大叫一声“开枪!”全排集中火力把日本鬼子的人马全部打倒在地。因为担心敌人未死者还枪,未能及时派人去清查毙伤的人马数字,只是观察到少数几个敌人跑掉,多数是倒地不动了;骡马一半以上也是倒地不动,部分还跛着脚走动,有少数几匹像野马一样乱跑。
20分钟后,我派一个副班长带着3个士兵去现场清查。将要出动,就听见从橄榄寨打来的炮弹响,随后敌人的轻重机枪和小钢炮像暴风雨一样地向我排打来。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怕难以逃出敌人的火力网,我叫全排分散各跑一方,跑不脱的就藏起来,明晨到上营以北江边集合。当时我也怕跑不脱了,就钻进一堆干柴边的夹沟里,用干柴盖满全身,把手榴弹盖子旋掉摆在手边,当时想着若敌人一脚踩在我身上,手榴弹爆炸,我就和敌人同归于尽。结果是敌人从我身边跑过去了。待敌人过后,我才起来向江边跑去。敌人追到天黑,不见我排踪影,只好退回橄榄寨。次日天亮前,我到江边等候集合,全排只有刘小毛等3个兵失踪,其余的都到齐了。[4]
28日,下午5时10分,美国“飞虎队”战机3架飞抵橄榄寨上空,对寨内投弹6枚,均命中起火。我围攻部队乘飞机轰炸之际,奋勇突入寨内,与敌发生激烈巷战,至黄昏占有该寨东部,残敌仍负隅顽抗。
关于此次我战机轰炸导致村寨焚烧,据时任第11集团军参谋的吴堪回忆,第6团最初确曾试图火攻烧寨,但顾虑寨内都是我少数民族同胞,为免伤无辜,而被迫与日寇逐屋争夺展开巷战。[5]但尹明德的记述印证了部队战史记录:“经6团一营之奋战,迫击炮轰击,空军燃烧弹之轰炸,全村屋宇半数烧毁。”[6]可见以飞机投弹致村寨焚毁确有其事,实属无奈之举。
28日黄昏,第6团派出的便探侦察报称:腾冲之敌又一部约二三百人,于昨夜由土民向导,潜由大董取僻径绕经玉璧坡以南,向坝湾、橄榄寨急进,至中午12时许已到达坝湾附近。
29日,又是阴雨霏霏。自拂晓起,橄榄寨之敌及坝湾以东地区之敌共约千余人,彼此呼应,同时向第6团阵地猛攻。此时,第6团经过连续战斗之伤亡,能战斗兵力已不及300人,仍沉着应战,固守阵地。其突入橄榄寨之一部于拂晓续向敌攻击,因敌扼守工事,死力顽抗,终未能将其驱逐出寨。
9时许,坝湾之敌一部窜抵马场附近,向第6团阵地侧背攻击。此时,该团已处于被敌三面夹击之境地,战况惨烈。此时,第6团第3营第9连排长王希孔已带本排归队,据其回忆:
(29日)天未亮,敌人就向我第3营反扑,在小马场反复冲杀多次,敌我双方混战,短兵相接,发生刺刀战。上士班长王鼎臣被刺死后,我丢了一个手榴弹把敌人炸死,拿起王班长的冲锋枪举手要打,又一个敌人一刺刀过来,刺伤我的左臂上部。我手中的冲锋枪一放矮,“哗”地一梭子子弹出去,敌人倒地而死。当时在我右边的第9连上尉连长阵亡,第1排排长受重伤也下了火线。
我利用地形脱离了刺杀区,来到团指挥所。团长辛伦问我的伤重不重,我说不重,只是刺破一片皮。团长即问我能否再坚持战斗,我说可以。团长即写一张字条:“第9连少尉排长王希孔因轻伤不下战场,晋升中尉,负责第9连一切事务。辛伦1942年5月×日”。
我持这张字条返回最前线,找到营长胡生恒。营长见我第一句就骂:“我要枪毙你!你们那边战斗十分激烈,我派人去找你们几个(指连长和我们3个排长),一个都找不到,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我回答:“连长已经阵亡,二排长也阵亡了,一排长重伤已下火线。”我即拿出团长写的字条给营长看,营长说:“好,你赶快回连指挥战斗,我马上派人给你。”我连滚带跑地又回到第9连,正遇二三班与敌人拼刺刀,我大喊声“杀!”参加战斗。
不到十分钟,我的左臂又被敌人打中一弹,不能再坚持战斗了,回到团指挥所。团长和少校卫生队长看了我的伤,包好药,卫生队长即写一张住院证明单:第6团第9连中尉排长王希孔左臂负伤,需住院治疗。我就持着住院证明下了战场……[7]
据第11集团军战斗详报:当日正午,第6团阵地之一部被敌突破,陷于混战。该团团长辛伦亲率十余人奋勇冲杀,终未能恢复阵地;该团副团长万启民中弹殉职,连长伤亡5员,排长伤亡16员,士兵损失过半。[8]王希孔的记忆是,毙伤日军80多人;仅第3营即伤亡连排长9人,士兵120人。[9]
此时,二台坡阵地亦陷入苦战。预2师以第5团两个连分由马头山、吴邑、官坡向坝湾夹击,至黄昏时分,仍与该敌酣战中。
29日中午,宋希濂奉到蒋介石电谕:
敌增援源源而来,我军应避免硬战,减少牺牲,以伏击腰截等方法钻隙扰袭,并尽量破坏公路,限制敌之行动。
下午4时许,第11集团军致电预2师师长顾葆裕:
敌人自畹町方面大举增援……该师兵力有限,为减少牺牲计,不能与敌作激烈战斗,希本此要旨,妥为处理。注意主力宜向东北移动,但新城、三甲街(龙川江龙旺桥边)一带必须留置一部为要。
30日,阴雨未歇。预2师于拂晓前与敌脱离,退守龙川江东岸,以一部留置于腾冲东南地区,牵制敌人。至31日,各攻击部队依电令指示逐次脱离敌人东撤。清晨,通过龙江桥后,即将龙江桥破坏。(www.xing528.com)
6月1日上午,第11集团军奉到军委会驻滇参谋团[10]团长林蔚抄转蒋介石电,令进至怒江西岸的预2师及刘伯龙新28师结束反攻态势,转入持久游击战。
第11集团军奉令后,即作出部署:
以预2师第5团留置怒江西岸,在滇缅公路线以北及龙陵、腾冲道以东地区担任游击。师直属部队及第6团残部即由惠通桥附近渡江,移往施甸附近。第4团(欠第1营)候将双虹桥、惠仁桥守备任务交71军88师接替后,即移驻施甸附近整训。
此后,各部队依照新部署调整态势,以一部留置怒江西岸游击并施行破坏,主力沿怒江东岸构筑工事,坚强固守,形成对峙。
6月14日,71军87师开抵保山。第11集团军即令该师261团推进至施甸附近,担任攀枝花至打黑渡间渡口守备,而以预2师全部留置腾冲东北地区开展游击。
战后,第11集团军就此次预2师反攻腾冲战事进行总结,从教训方面提出“可作参考之意见”如下:
工兵渡河器材不备,利用竹筏漕渡则准备不充分,致渡江耽误时间,为此次攻击不能奏功之大主因;
橄榄寨之攻击不能奏功,固由攻击部队战斗力不韧强,然其主因厥在无山炮兵之配属,攻坚火力不足也;
此次战役中有掷弹筒而无掷榴弹,致迫近敌前而无杀敌之具。又此次各部在昆明领用昆造捷克式轻机枪,其膛径与新领子弹多有不合,每临发射忽生故障。又新领木柄手榴弹十之八九皆不爆发,新领82迫击炮弹底火钢质脆弱,每于炮弹击发出膛后,其底火留着于撞尖上,必须将炮倾倒取出底火重新瞄准始能发射。此种械弹故障发生,常使逸失杀敌良机,而更遭受敌之损害;
我军平时官兵教育时间短促,且疾病患者众多,不能按部就班实施教育,参战力脆弱,不能作韧强之战斗。[11]
此后,预2师即担负战略性游击战以牵制日军。上级赋予该师的主要任务为:收集日军大队以上部队的活动情报,并相机阻扰;依命令袭击,达到牵制日军的目的;收容由缅甸败退官兵及华侨,掩护其返国;觅取与驻印军总指挥部保持联系;掩护第11集团军北侧翼安全;安抚夷族及地方自卫部队;确保六库与栗柴坝两渡口安全,以利补给运输;安抚战地民众难民,铲除奸宄分子。
师长顾葆裕据此作出部署并编组:收集情报组,编成三个便衣队,乔装成商贾,混入滇缅边区马帮或民间活动;各团亦有一便衣队协助。当时尚未配给无线电话,仅有7.5瓦或15瓦无线电报机,译电通信所需机器额外申请,或在收容返国的部队中征收,译电密码本由师部统一编印分发使用,确保通信畅通。凡有打击性任务,则由各团营长策划执行,打罢即离开,切忌胶着。掩护翼侧及收容友军,则派遣营或加强连级部队以威力搜索方式执行。把守渡口维护交通由工兵部队担任。与驻印军联络派参谋人员率必要向导译员前往。有关安抚工作,派政工人员会同地方行政官员洽办,有时携带必需物品或任命状前往。
顾葆裕指示部队,从事敌后游击工作的要诀为:需要先不扰民,然后才能亲民保民而用民,否则,必定失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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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许秋芳主编:《极边第一城的血色记忆——腾冲抗战见闻录(上)》,第110页。
[2] 尹明德:《滇西军民抗战概况》。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51页。杨清湛:《抗日乡长杨绍贵纪略》。据《溅血岁月》,第281页。战后蒋介石曾特电旌恤:“准在死难地方建立专祠纪念。”据黄槐荣《腾冲的全民抗战》,《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93页。
[3] 《第11集团军民国三十一年五月五日至六月一日惠通桥腾冲龙陵地区间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19—21页。
[4] 王希孔:《我所亲历的橄榄寨战斗》。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156-158页。
[5] 吴堪:《抗日战争滇西战场亲历记》。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75页。
[6] 尹明德:《滇西军民抗战概况》。据《腾冲文史资料选集》第一辑抗日战争专辑,第51页。
[7] 王希孔:《我所亲历的橄榄寨战斗》。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156—158页。
[8] 《第11集团军民国三十一年五月五日至六月一日惠通桥腾冲龙陵地区间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21-22页。张问德:《腾冲县政府民国三十二年度工作报告书》。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三,第286页。副团长万启民在《第20集团军腾冲抗日阵亡官佐名录》中无记录。军史专家胡博先生提供其资料为:万启民,生于1906年4月11日,湖北汉阳人。抗战爆发前为第49师第294团第3营少校营长,1938年转入预备第2师任中校团附,1939年部队改编制,中校团附改称中校副团长。
[9] 王希孔:《我所亲历的橄榄寨战斗》。据《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39辑滇西抗战,第156-158页。
[10] 国民政府军委会为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设立的参谋机构,团长由军令部次长林蔚兼任,直接为蒋介石负责,筹划中英军事合作共同保卫滇缅路军事事宜。
[11] 《第11集团军民国三十一年五月五日至六月一日惠通桥腾冲龙陵地区间战役战斗详报》。据《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一,第22—26页。
[12] 据预2师司令部情报参谋叶遯如回忆文章。转引自丁芝萍所撰顾葆裕传记《长风将军》,第1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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