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清二年(548年),东魏大将军多次派人向梁武帝萧衍送上国书,要求与梁朝讲和通好。萧衍让朝廷大臣讨论,大臣们多数认为和平对国家和百姓是好事。萧衍也厌倦了战争,就派使者去东魏吊唁高欢。
河南王侯景是从东魏投降到梁朝的,而且经常带兵讨伐东魏,现在他看到梁要与东魏和好了,内心恐惧,便伪造邺城书信说要用贞阳侯萧渊明交换侯景,萧衍准备答应。
舍人傅岐说:“侯景到了穷途末路才来归降,放弃他是不吉祥的。何况侯景是身经百战的人,怎么肯束手就擒呢?”
谢举、朱异说:“侯景是败将,用一个使者就能把他召回去。”
萧衍听从了,回信说:“贞阳侯早上到,侯景晚上就会回去。”侯景就对左右侍从说:“我就知道这老家伙是个薄情的人!”
王伟劝侯景说:“现在坐着听命也是死,谋划大事也是死,希望大王考虑!”于是侯景开始制订反叛的计划:把寿阳城里的百姓全都武装成士兵,不再收取税和租金,百姓的子女都被分给将士了。
八月初十,侯景以诛杀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辚、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借口,在寿阳起兵叛乱。朱异等人奸诈,名声不好,所以侯景以诛杀他们为名起兵。
当时梁朝国家安定了很久,人们已经不习惯打仗,所以侯景起兵后,军队前进得相当顺利,很快就逼近了京都建康。九月二十三日,侯景的军队抵达板桥。
百姓听闻侯景大军来到,争相逃命,只有都官尚书羊侃率军抵抗。军队的官兵争着进武器库自己拿兵器铠甲,掌管武器库的人阻止不了,羊侃命令斩杀了几个人,才阻止住。
二十五日,侯景布阵包围台城,战旗都是黑色的。侯景向城里射了一封信,说:“朱异等人专权,作威作福,我被他们陷害,想杀了他们。如果陛下诛杀朱异等人,我就收兵撤回北方。”
萧衍问太子:“有这事吗?”
太子回答说:“有。”萧衍于是准备斩杀朱异。
太子对萧衍说:“叛贼只是以朱异等人为借口而已,现在即使杀了朱异,也不能解除眼前的危机,只会以后被人嘲笑。平定侯景之后,再杀也为时不晚!”萧衍只得作罢。
侯景布阵围攻,敲着战鼓,吹着口哨,喧嚣声震天动地。侯景叫人放火焚烧大司马及东华、西华等门。羊侃让人在门上凿孔,灌水灭火。太子亲自捧着银制的马鞍,前往奖赏士兵。直阁将军朱思带领几名士兵,翻出城去洒水,过了很久,才把火扑灭。
敌军又用长柄斧砍东掖门,门就快被砍开了,羊侃叫人在门扇上凿洞,用槊刺杀了两名敌人,砍门的士兵于是撤退。
二十七日,侯景造了几百个木驴,用来攻城,城上的士兵扔下石块把它们砸碎。侯景又改用尖颈的木驴来攻城,石头砸不坏。羊侃让人做了一种雉尾形状的火把,灌进油脂和蜡,然后聚起很多火炬一起点燃扔向木驴,木驴很快都被烧光。
侯景又制造了登城楼车,有十几丈高,想从高处向城里射箭。羊侃说:“战车很高,壕沟上土不实,来了一定会倒下,我们可以悠闲地观看。”战车一来,壕沟承受不住,果然倒下。
侯景见不能攻克台城,士兵死伤很多,于是修筑长围隔绝皇城内外。
羊侃的儿子羊鷟被侯景俘虏,侯景把他带到城墙下给羊侃看。羊鷟侃说:“我以宗族报效君主还嫌不够,怎么会在乎一个儿子?希望你早点杀了他!”
过了几天,侯景又把羊鷟押来。羊侃对羊鷟说:“我以为你早死了,怎么还活着?”于是拉弓射他。侯景因为羊侃忠义,就没有杀羊。(www.xing528.com)
侯景刚刚到建康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能攻克,所以起初军队号令严格,军容整齐,士兵不敢侵扰抢掠。屡次进攻后,都不能攻克,人心离散,士气低落。侯景唯恐建康的援军四方汇集,自己迟早会溃败。而且石头城里的粮食已经吃完,军队缺乏食物,于是纵容士兵掠夺百姓的米粮、金银、丝帛、子女。当时,米价一升涨到七八万钱,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饿死的人十有五六。
次年,二月十二日下半夜,天快亮的时候,董勋、熊昙朗从台城的西北楼带领侯景的人马登城,永安侯萧确拼力奋战,不能抵挡,于是推开宫里的小门报告萧衍:“台城已经陷落。”
萧衍叹了口气,平静地躺着,对侯景派来拜见他的大将王伟说要见侯景。
侯景到太极殿东堂觐见萧衍,带了五百名甲兵保护自己。侯景在大殿下跪拜,额头碰到地面,典仪让他坐到三公的榻上。
萧衍神色不变,问侯景说:“你在军中很久了,难道不辛苦吗?”侯景不敢抬头看,汗流满面。
萧衍又说:“你是哪个州的人,胆敢如此?妻儿还在北方吗?”
侯景都不能回答。任约在旁边代他说:“侯景的妻儿都被高家屠杀,只有他单身一人投靠陛下。”
萧衍又问:“当初你渡江的时候有多少人?”
侯景说:“一千。”
萧衍说:“包围台城的时候有多少人?”
侯景说:“十万。”
萧衍问:“现在有多少人?”
侯景说:“四海之内没有不属于我的人。”萧衍低下头,不再说话。
侯景又到永福省拜见皇太子,皇太子也没有害怕的神色。皇太子身边的侍卫都惊慌逃散,只有通事舍人陈郡人殷不害在旁边伺候。侯景于是跪拜,皇太子和侯景说话,侯景又不能回答。
侯景退下以后,对萧衍又敬又怕,不敢再见他,于是撤掉两宫所有的侍卫,放纵士兵抢光皇帝用的车辆、衣服和宫女。又逮捕朝中大臣与王侯,送到永福省,派王伟守卫武德殿,于子悦驻扎在太极殿东堂。侯景又伪造萧衍的诏令,宣布大赦,封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十四日,侯景派石城公萧大款带上萧衍的诏书,下令解散城外的援军。各路援军见大势已去,而且没有一个领头的人,只好分别回到原先各自的驻地去了。
此后,萧衍被侯景制约,内心十分不平。侯景派士兵进入直省,有的人赶着驴和马,带着弓弩佩刀,在宫廷里进出。萧衍很奇怪,询问这件事。直阁将军周石珍回答说:“是侯丞相的卫士。”
萧衍大怒,呵斥周石珍说:“是侯景,为什么叫他丞相?”旁边的人都很害怕。从此以后,萧衍的要求大部分都得不到满足,饮食也被减少,忧虑愤恨以致病倒。太子把小儿子萧大圜托付给湘东王萧绎,并且剪下头发与指甲寄给他。
五月初二,萧衍躺在净居殿,嘴里发苦,索要蜂蜜而没有得到,大叫了两声就死了,享年八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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