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资治通鉴：司马相如劝阻汉武帝远行打猎

汉武帝建元三年（前138年），汉武帝开始改换装束暗中离宫外出，向北走到池阳县，向西走到黄山宫，向南到长杨宫打猎，向东去宜春宫游乐。武帝与能骑马射箭的左右亲随相约在殿门前集会，他经常在夜里出宫，自称平阳侯；黎明时，到达终南山脚下，射杀鹿、野猪、狐狸、野兔等动物，策马践踏农田庄稼，百姓都大声怒骂。杜县的县令想要抓捕这批人，这批人拿出了天子专用的物品为证，才得以脱身。又有一次，汉武帝等人曾在夜里到达柏谷，去旅店投宿，向旅店的主人要酒，主人说：“没有酒，只有尿！”而且还怀疑汉武帝一行人是强盗，就召集了一些青年后生准备收拾他们。店主的妻子见到汉武帝的体态容貌，觉得不同寻常，就劝阻丈夫说：“来客不是普通人，而且他们已有准备，千万不要加害他们。”丈夫不听她的劝告，她就让丈夫喝酒，等他喝醉了之后就把他捆绑起来。召集来的青年后生都走了，店主的妻子就杀鸡做饭招待客人。第二天，汉武帝返回宫中，召见那位妇人，赏赐千金，任命她的丈夫为羽林郎。后来，汉武帝就为外出巡游设立了秘密的更衣休息的地方，从宣曲宫向南共设了十二处，夜间投宿在长杨宫、五柞宫等宫殿。

汉武帝因为外出游玩打猎道路遥远，身体劳累，又给百姓带来祸患，就派太中大夫吾丘寿王把阿城以南、宜春以西这一区域的土地及其价格统计登记，准备把它修建成上林苑，连接到终南山。汉武帝又下诏命令中尉、左右内史，上报所属各县的荒田数量，准备给杜县的百姓作为补偿。吾丘寿王办理完毕回来报告，汉武帝很高兴，连声称赞。当时，东方朔正在汉武帝身边，提出批评意见说：“终南山是国家的天然屏障。汉朝建国，离开了三河之地，在霸水之西，泾河、渭河之南建立都城，这就是所谓天下像大海一般富饶的陆上之地，秦王朝凭借它降服西戎，兼并崤山以东的地区。这一带的山中出产玉、石、金、银、铜、铁、优质木材，各种手工业用它们做原料，百姓靠它们维持生活。又盛产稻、梨、栗、桑、麻、竹箭等物品，土地适宜种植姜和芋头，水中有许多青蛙和鱼类，贫穷的人可以人人温饱、家家富足，不必担忧受饥寒之苦；所以丰、镐之间，可称肥沃之地，每亩土地价值一斤黄金。现在将这片土地划为上林苑，断绝了池沼湖泽的财利来源，夺取了百姓的肥沃土地，对上减少了国家财政费用的来源，对下破坏了农桑生产，这是不应该这样做的第一个理由。荆棘之林得以蔓延，扩大狐兔活动的范围，增大虎狼活动的空间，破坏百姓的坟墓，拆除百姓的房屋，会导致年幼者思念故土，年老者伤心流泪，这是不能这样做的第二点理由。驱逐百姓修建上林苑，在四周筑起围墙，策马东西奔驰，驭车南北飞跑，地上又有深沟大渠。一时之乐，可能会导致无防备的灾祸，这是不能这样做的第三点理由。商纣王在宫中设置九市而导致诸侯反叛，楚灵王建造章华台导致楚国百姓离散，秦始皇兴造阿房宫而天下大乱。我这个地位卑贱的愚臣，冒犯陛下，罪该万死！”汉武帝封东方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一百斤，然而还是兴建了上林苑，按吾丘寿王所奏报的办了。(www.xing528.com)

皇上喜欢亲自猎杀熊、野猪，飞驰追逐野兽。司马相如上疏劝告说：“臣听说万物中有类别相同而能力不一样的，所以论力气大家都称赞乌获，论说话迅速就称庆忌，论勇气就称赞孟贲、夏育。依微臣的愚见，人如果真有这种不同，野兽也一样会有。现在陛下喜欢攀登险要的地区，射杀凶猛野兽，如果突然间遇到俊逸超群的野兽，或在不能预料的地方受到惊吓，冲撞了陛下那些正在飞驰的属车，那时候车子来不及掉转，陛下或侍卫来不及施展巧妙的技巧加以回避，那么就是拥有和乌获、逢蒙一样的技巧，也不可能使用出来。一切枯朽腐烂的树枝，都变成和陛下为难的东西了。这种情形就像胡、越在陛下乘坐车的毂下反叛，而羌、夷接着在后车横木上挑衅一样，怎不危险呢？纵使天子有万全的准备，不会有灾患，但这些危险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天子所应该接近的。而且把道路清除好再走，又在路中间驰马，仍然会有御马之具断绝这样的危险发生；何况在茂密的杂草中狩猎，在丘陵地区奔驰，眼前有猎杀野兽的快乐，内心没有防变的谨慎，这种祸害是不难发生的。放弃万乘天子的尊贵地位，不去做安全快乐的事情，偏偏要进出那万有一失的地方作为娱乐，臣私下以为陛下这种做法不足取。贤明的人在祸害还没发生时，就已经远远看清楚了，而有智慧的人在危险还没有出现前就知道躲避，这是因为灾祸大多隐藏在细微不为人所见的地方，而在一般人疏忽之时发作出来。所以俗谚说：‘家里累积有千金的家财，要特别谨慎不坐在堂边，因为担心瓦片掉落堂下。’这句话虽然很普通，含义却很深远。”皇上听了之后，对司马相如大加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