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钺是直隶献县人,天顺丁丑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升光禄寺少卿,不徇近幸求取,大革奸弊,名声甚著,升山东右布政使”。在山东任上时,陈钺因拒绝贿赂、公正处事而为朝廷所知,成化十二年(1476)七月进为右副都御史,受命巡抚辽东(《明宪宗实录》卷155)
要说陈钺这人前期还是挺不错的,且天赋也很好,史称其“为人机警,有才辩,遇事敢为”,换言之,他是个脑子活络又敢作敢为之人。这样的人当了大领导有时可能会开创出一个崭新的局面来,但有时也可能会闯出人们意料不到的大祸来。而陈钺自巡抚辽东起就往着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辽东地区民族关系最为复杂,既有叛服无常的朵颜三卫,又有跃跃欲试的女真诸部;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朝鲜族人,又有猛然间就来到眼前的鞑靼人。而在这么复杂的民族关系中,曾令成化朝廷十分头疼的是正在崛起的女真诸部。根据大明老祖宗太祖皇帝制定的治边国策:“盖蛮夷非威不畏,非惠不怀,然一于威则不能感其心,一于惠则不能慑其暴,惟威惠并行,此驭蛮夷之道也。”(《明太祖实录》卷91)成化二年(1466),明宪宗曾命总督辽东军务、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秉等组织人马,对时常前来扰边和搞破坏的建州女真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打击。要说这样的军事打击所产生的实际影响,还真不好说。一方面,建州女真经过上次打击后元气尚未恢复,似乎明朝不需要再对其大动干戈;而另一方面建州女真中总有些人冷不丁地窜到大明边关来捣乱。这正是当时辽东边疆防务守臣和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陈钺等所不得不面对的困局。(《明宪宗实录》卷176)
不过对于“为人机警”(《明宪宗实录》卷243)的陈钺来说,这样的情势也不难处理,既然这些建州女真那么不经打,想当年李秉、朱永没花什么力气,便将他们给搞定了,且最为关键的还在于打了他们,自己还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眼下自己正巡抚辽东,这岂不是上苍赐予良机?!想到这里,陈钺立即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说:“建州夷虏始居斡木河,与七姓野人为仇,奔依朝鲜不受,因而来贡,朝廷令居辽阳迤东苏子河,为东北藩篱。成化二年(1466)悖负国恩,累寇辽阳,天威震怒,诛元恶董山等,仍命进师,捣其巢穴。当时总兵者,为谋不远,少有克捷,遽尔班师,物论至今惜之。使此虏当时痛遭挫衄,于今岂敢轻犯?为今之计,非大举伐之不可,遂请添设游击,召募土兵”,随后他举荐都指挥同知崔胜可担当大举伐虏之将。(《明宪宗实录》卷172)朝廷当即批准了奏请,并命时为右副都御史的陈钺为赞理辽东军务。随后数月间,陈钺不断地派人上报:明军大捷。成化朝廷闻之兴奋不已。(《明宪宗实录》卷176)
可就在此以后没多久,有关辽东战事的众多丑闻也在京城传开了,有人说陈钺指挥的明军残害无辜,将建州女真的妇女儿童都给杀了;也有人说赞理辽东军务、右副都御史陈钺谎报军情,夸大战果,那里的混乱局面根本就没有解决,且呈现出恶化的趋势。成化十四年(1478)五月,巡按山东监察御史王崇之上奏说:“辽东自本年正月以来,累有虏贼从鸦鹘墩等处入境,杀掠居民,残破地方。副总兵韩斌、右参将崔胜、都指挥李宗等既累失机,都御史陈钺、总兵官欧信、太监叶达亦俱误事,并宜治之。”明宪宗接奏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奏章交予兵部去讨论。兵部讨论后回奏:“陈钺等人累奏捷音,如今御史王崇之说虏贼屡次入境,竟然无一人御之。看来陈钺等是在罔上饰辞,冒功掩罪,理应究治。只是朝廷刚刚任命侍郎马文升奉敕前去辽东招抚,倘若立马换将,不免致彼疑惧,待事宁之后,通核各官功过,以定赏罚。”明宪宗说:“好,就依此行事!”(《明宪宗实录》卷178)
辽东之事前后反复,有个叫王英的百户官,懂得女真当地的语言,听说马文升对女真人“招安功垂成”,就不断地嗾使太监汪直一起到辽东去“兜兜风”,立个功。而汪直本来就想到边疆战场上去一露身手,如今听了王英的这番话,那心里更是痒痒的。由于他是皇帝及其爱妃跟前的红人,所以有着“进言”的便利,三天两头跟主子诉说自己心仪已久之事。明宪宗被缠得没办法,于成化十四年(1478)六月终于同意让他上辽东去“溜溜”,顺便还让他带上王英一起去。而就在两人即将出发时,皇帝朱见深又专门降下敕谕,其中说道:“建州三卫达子被我官军征剿之余,不得安生,已令马文升等往彼招安,其余仍复犯边,虽被官军杀戮,彼犹不从抚谕。尔与镇守等官并文升及通事詹昇等量度事机,或令王英等赍敕赴彼开读晓谕,俾知朝廷体上天好生之心,不忍加兵殄戮,仍来听抚,悉宥其罪,许其革心,听其朝贡;倘或执迷不悛,即严督兵马,分据要害,俟其入寇,夹攻邀击,俾大遭挫衄,不敢复犯。此外别有长策,听尔便宜行事,会奏裁处。”(《明宪宗实录》卷179)
从这样的敕谕内容来看,皇帝的本意是想叫汪直上辽东去查实建州女真的真正情况,会同马文升等量度事机做出处置。若真照此执行的话,赞理辽东军务、右副都御史陈钺等弄虚作假的事情就得首先被揭穿,其欺君罔上之罪名就得坐实。情势不妙,陈钺听到汪太监要来辽东的消息后,立即派人上北京去,对平日里与汪直关系不错的人进行贿赂,等到汪直踏上北上之路时,一路跟随的个个都是说陈钺好话的人。这还不算,唯恐有失,陈钺还利用自己的手中权力与职务之便,令人到广宁至山海关一线,教会当地人一旦听到汪太监来了,就得群伏道左,报告辽东赞理军务、右副都御史陈钺“行事公当,惠及军民”。而陈钺自己则穿了仆人的服装,站在下人的行列,朝夕侍奉汪直左右,唯命是从。如此下来,汪直大喜,觉得陈钺这人虽说属于文臣行列,但对他十分尊重,且够哥儿们的,于是两人就走到了一起。陈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始诬陷马文升,“文升之祸肇于此矣”(《明宪宗实录》卷179)。(www.xing528.com)
其实自那时起,不仅仅马文升,还有辽东及其他一些地方的凡是与汪直、陈钺有过过节的官员,不论其是否真有罪,都会受到朝廷的处置,大腕级的就有辽东守臣太监叶达、都督同知欧信、都指挥韩斌和巡抚苏松等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牟俸等,他们中的大多被下狱和停俸、罚俸或戴罪立功。(《明宪宗实录》卷189)兵部左侍郎马文升甚至被发配到四川重庆卫去戍守。(《明宪宗实录》卷190)
要说这时的皇帝朱见深对于太监汪直那是再信任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赞理辽东军务、右副都御史陈钺觉得,在清除了那么多异己和不听话的同僚官员后,自己立功受赏的时机也该到了。因为在与汪太监一年多的交往过程中,他深刻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内廷高级领导干部十分喜欢打仗,打仗还不方便,找女真开刀,至于朝廷事后是否会发现真相,那只有天知道了。再说只要糊弄好眼前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什么样的事情还不是照样能搞定。想到这里,陈钺就去找汪直,说想以建州女真作为发起军事进攻的首要目标,打个漂亮仗,立个大功。汪直听后甚为兴奋,然后各自开始准备和行动。
成化十五年(1479)秋冬之交,巡抚辽东都御史陈钺上奏朝廷,说:“建州女直伏当加以不得为都督,声言来寇辽东,且言:往年建州三卫构海西、毛怜累犯边境,朝廷授以都督、都指挥之职,诸夷因起争端,纷纷扰乱,亦欲挟制以求显职。与其加升而招侮,莫若整兵而征讨,伏惟简命刚正谋勇大臣,假以赏罚之权,掩其不备,捣其巢穴,庶不纵寇长奸。”明宪宗接到奏章后,将其下发往兵部,兵部尚书余子俊认为:“驭夷之道,守备为本。我太祖载诸祖训,永以为法。只是今日陈钺历数建州女真诸多罪意,欲捣其巢穴,此军国大务,非臣等所敢专。”皇帝朱见深觉得余子俊的话有点道理,随后将该事交予廷臣集体讨论。廷议结果:“乞命重臣一人往辽东,随机战守。”明宪宗当即予以接受,随后“命太监汪直监督军务,抚宁侯朱永佩靖虏将军印,充总兵官,讨建州夷”(《明宪宗实录》卷195),数日后又“命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陈钺参赞东征军务”(《明宪宗实录》卷195)
征讨建州夷虏,这是一场本不该发动的战争。根据当时实际情势而言,建州女真根本没有想到明朝会对他们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动武。等到汪直、朱永和陈钺等指挥的五路大军杀到时,想抵抗都已来不及了,“官军四面夹攻,且发轻骑,焚其巢穴。贼大败,擒斩695级,俘获486人,破450余寨,获牛马千余、盔甲军器无算”(《明宪宗实录》卷197)。
成化十五年(1479)十二月,朝廷录平建州功,加太监汪直食米岁36石,升右副都御史陈钺为右都御史,总兵官、抚宁侯朱永晋爵为保国公,“不世袭,太子太保如故”(《明宪宗实录》卷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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