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我原来/这个自身就一直想学这个,但是我们舅舅,……舅舅叫任永清,……任永清的师傅叫任占清;任占清的师傅叫,嗯,五佛寿;五佛寿的师傅叫陈文秀;文秀的师傅叫虑呀;虑呀的师傅叫春妹,他名字是女名,但他是个男的;春妹的师傅叫曹幺;曹幺的师傅叫春发;春发的师傅叫扯吧。我只知道这么多,八九代的。……那么,比我前头的徒弟,第一个是我们二哥杨泰华,杨泰华是我们哥哥(指杨太明)的兄弟,他们(与任永清)还是有亲,(任永清)要教他,他碾【“碾”意为“跟着学和做”】了一段,嗯,记不倒,……但是我们这个心记口传,没有文字,≦没有形成文字。第二个,是张卫民,第三个是我们老表,‖是任世福,任世福过了是任世全,任世全过了是任世德,最后,他们五个都没有啥子,一点收获,已经……每一个都碾了几年,一只旗旗【“旗旗”意为“仪式中使用的神旗”】都做不出来。最后(任永清)喊我,我小名叫“罗杨”:“哎,罗杨,你来啊?!”但是,原来他们为啥子【“为啥子”意为“为什么”】/不那过啦【指为什么不愿收余有陈为徒】?我是(亲源)远了,(血源)隔一点,我是他(任永清)的外甥了,他们全是他(任永清)的侄儿子,亲侄儿子。我虽然喊(任永清)舅舅,那么,稍微外一点,≧+传内不传外,传真不传假,传男不传女……最后啦,他(任永清)没有办法过后,≦但是(我与任永清)亲戚还是亲戚,我本叫余有陈的嘛。那么,他们收的全是姓任的,他是直接拢到他们的血统,血源上去。那么,我们就有区别了,血源上有区别了。有亲不假,他是个舅舅,≦血源上有区别了,他不愿意。最后,逼到没有办法,这个,释比就不能断绝,以前,咒的也有:“日格费格”,就是:你这个皇帝跟释比一样的位置。这个必须要传!不能断绝,消失。这些一个,他害怕背罪。最后,他是一个孤单人,我们师傅他没有儿女,他是孤人一块。孤人,最后抱了我们的兄弟,三兄弟,另外抚抱了一块女子。哦,这么样一个关系,就怕最后,害怕不好的倾向【指怕释比手艺丢传】,最后+传给了我。我就跟到,暗传。
……那么,慢慢一日久,二日久。【“一日久,二日久”意为“今后”或“以后”,代表较长时间】···…我就住在高上(山上),很高很高的地方,但是他(任永清)住在河坝。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提前给(下山的)学生讲(我)好久去学,(学生再传话给任永清)。我是很艰苦的,我愿意。我心上是很满意,我需要。我那时才慢慢学到,学了十几、二十年。才,这,/2007年嘛,这才,我慢慢单独,我就出来【意为独自作法】。他准许我出去,单独,现在盖了卦了,“盖卦”就是毕业。毕业了,(任永清说)“你出去,你现在可以(单独做法)。”……这些法器都是他的。那么,法冠帽也是他给我给的,那个法冠帽……老师,仲老师,那个法冠帽,/这,这个,有须须这个,帽子,拿过来‖这个帽子就是叫作“五佛帽”,这个是他传的。这个是很早以前的,一代接一代,哪个得行【“得行”意为“能干”,这里指出师】,就哪个该得,哪个不得行,就得不到。这个也是他给的,这个是海螺。这些(法器)全部是他的。
〖法器的传承:释比在进行法事活动时所用之物,是神圣而受到虔诚尊敬的。人们相信它具有超自然的力量,能够赋予释比能力和力量,这种神力随着年轮的递增而增强。巫师去世以后,他的法器不能被毁掉或埋葬,只能送或卖给那些想拥有它们的羌族巫师。一些巫师不止有一套法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物品会变得更加神圣并具有更多的法力,通过代代巫师相传下来。〗[4]
B:余老师,你讲下跟师傅学习的情况。
A1:学习的情况,它是一日久,二日久……这些全靠记忆力,那时候没得录音机,没得机器的东西,凭心记。师傅唱的时候,一晚上,一晚上,你要坐到那听,那个好恼火哦。你要听到天亮,天亮了,鸡叫了,(法事结束了)我们就走了。……跟师傅学习,第一个,就叫我唱经,第一段,敬了天,这是一坛经;敬地敬人间,这是二坛经;敬地下的祖老仙人,这是三坛经。三坛经唱完了,然后你唱得完,就考试。比如,给人家做法事,晚上,他就叫我:“今天晚上,你就坐堂。”他就在边边上,我就做。吼【用羌语大声唱经】的时候,就打鼓开始:
[表演]打鼓……(羌语开坛唱经)席的多+咪及多哎赫+唯良,席黑拉拉+席得瑞,席弱嘿拉拉+席得革,席勒拉拉+席得列,席黑拉拉+格日日,格德拉拉+及得革(下略)
……但是不只这一点,这是个序幕,敬天的。第二就敬人间了,敬人间又不一样了。我们要用青稞,有个盆子,像个木箱,(里面)要放十几稞青稞,十几稞米,五谷粮食要撒。然后要烧三块石头,烧了过后用手抓石头放到(装有水的)盆子里头。……水从哪里来的,这个石头从哪里来的,这个木箱从哪里来的,这个“多克思”,就是“痨羊草”〖“痨羊草”:即“黑钩叶”,裸子植物门黑钩叶属大戟科,拉丁语属名:Leptopus Decne。为落叶灌木,野生阴坡,未开花前有毒,牛羊食后可致死,故名。茎叶入药,祛风镇痛,消肿解毒〗,(羌语)叫作“哦夺”,“哦夺”从哪里来的?这些都要唱。唱的时候一只手拿响盘,一只手拿五谷粮食:
[表演]摇响盘……(羌语唱经)知非嘿知列+吉嘿罗,知非知列莫多雷,莫多嘿拉拉嘎多雷,拉多嘿拉拉日多雷,日多嘿拉拉日多雷,日多嘿拉拉法多雷(下略)
这是第二段。三段就要敬祖老仙人,就是“悠冥”,“悠冥”就是祖老仙人,这就要坐在端门上,坐在端门上打鼓鼓:
[表演]打鼓……(羌语唱经,略)
这个结束了,再敲几下。再敲几下的原因,这个是鼓,像马一样,我们在骑马寻找这些魂,这些魄,三魂七魄都要寻找,结束时,相当于勒马,叫它停住的意思。
B:余老师,你讲下盖卦的情况。
A1:我盖卦,已经八年了。≦八年。盖了卦,卦书是王兴国给我(代)写的,舅舅的那个卦,它是竹卦。那个,因为我侄儿子也是徒弟,他是门内师,我就没有敢拿他的东西。二天【指以后】,如果他【他指余的徒弟们】诚实,……我这些东西如哪个(徒弟)得行,就传给哪个。
B:≧你当时盖卦考了哪些东西?
A1:盖卦是在(2007年)农历三月三,白天,一般要请几桌人。但是,(在师傅家)我只请了两桌人。三月三那天就是祖师的会,祖师会上要宰鸡。鸡宰了,给祖师爷的神龛子上敬了,然后要敬他们家中的家神,“天地君亲师”位那里要敬。敬了,叩头作揖,然后又要给师傅叩头,我又给他作了一个揖,给了他400元钱,那时,我只有这么多点。又给他一套衣服。然后,他给我说好话:“你从今盖卦以后,二天走千家千家亮,万家万家亮。千家来请万家来迎,祝您南通北达,东成西就。”意思以后,主家请我后,做一家亮一家,百做百顺,心想事成。他卦书上是这样写的。卦书上,他“永清”的名字写了,然后用法印盖章,(章)中间,他的指纹也要盖。
B:≧考了没有?(www.xing528.com)
A1:考了,考了才能盖。那天,我要唱嘛,唱经。“你今天就要唱!”我从头到尾唱,不(吉)利的不唱嘛。在人间的,敬神的全部要唱完,前两段【意为上中坛】要唱完,三段【意为下坛】那个不好的,就不唱嘛。还要考打鼓,考摇响盘,师傅坐在前面,我就在下把位,对着他敲。要得了,他就喊我起来。我是跪到敲,跪到他家的楼板上敲。他叫敲哪一段,就要敲那一段。……我盖卦、出家都在他(任永清)屋头。然后,盖了。我第二天,第两天,就要把他请上去【意为请去徒弟山上的家】,喊师傅耍几天【意为吃喝招待】。然后,他家中还是可以【“可以”意为淳朴】。我就爱开玩笑,说:“舅舅,你若没得钱了,吃的用的没得了,来我这借点。二天得行了【“得行了”意为手头宽余了】再还。”他说:“我这里还有,还有!”人家没有给我多取过【“多取过”意为乱收钱、乱要东西】,只是拜师几百元钱。不多,人家心是很不错的,对我是相当看重的。他(任永清)去世已经四年了,他去世时都八十八岁了。元旦节,一号那天早晨六点钟去世的。我这【“这”指县城】包了个车,打个“的”,150元,暗拢【“暗拢”指匆忙赶到】师傅的屋头。头皮都没剃,我给他理的头。叩了几个头,给他洗(身子),衣服穿起,然后装的方子【“方子”指棺材】。(下略)
B:≧余老师,茂县盖过卦的有多少?
A1:……我们(指茂县)盖卦的,有杨中平、杨芝全、肖大爷(肖永庆,国家级传承人)、我嘛。肖大爷的师傅是肖德盛,肖德盛是他们的亲父亲,他们是“门内师”;肖德盛的师傅是徐光喜。……我们因为出去做事了,要拜【拜意为祭拜】当地的祖师,所以他们的师傅我也知道。……杨中平、杨芝全是“门外师”。杨芝德、杨中平、杨芝全,他们的师傅是何昌德,何昌德的师傅是何青山,何青山的师傅叫何朝生,何朝生的师傅叫杨正财。以前没得(外)人问这些【意为不关心这事】,你们来了才有人问。我记得到八九代,但有些师傅跳班辈了,像任永清的师傅就是他爷爷(任占清)。有些祖爷没有儿女,但(抱养或认养孩子后)别倒【“别倒”意为被逼】“跳班”。我们在神龛子上,(唱一代代祖师时),(遭到)“跳班”,要多敲几下,把班辈的位置留在那儿【意为:唱祖师时,任占清(打鼓唱名)→任永清的爸爸(只打鼓不唱名)→任永清(打鼓唱名)】。……杨芝德是“门内师”,盖没有盖卦不晓得,他不需要盖卦,杨芝德是(师傅)的儿子,不需要盖卦。其他的(指门外师),要让他的位子,必须尊重他,相当于尊重他师傅,这是规矩。我们“门内师”(现在)只有他一个。我们是内堂徒弟,亲戚,叫“门外”,虽然我们妈跟他们是姊妹,但我不叫“门内”。要他(师傅)的儿子,或者他的亲侄儿子,大爷的儿子,幺爸的儿子,二爸的儿子,甚至招来(上门)的女婿,这些属于“门内师”。……传内不传外,内堂子,亲戚,不是其他非外人。非外人,亲戚(关系)没有挂一点,就不得行【意为不够拜师资格】。
B:≧余老师,你现在徒弟带了几个出来呢?
A1:出来没得【“没得”意为“没有”】。原来带了三个,一个都还没出来。我们那个女婿任启伟,幺儿子(排行老五)余德辉,余洪亮,洪亮都取了的嘛【意为取消资格】,后头又登记了,洪亮是我们侄儿子。现在登记(作徒弟)的有四个人:杨世高、余德辉、任启伟、任德龙,(余)洪亮就是任德龙。洪亮是我们兄弟的儿子,他们的爷爷就是我的师傅(任永清),我们舅舅(任永清)的亲孙孙。……我儿子德辉原来学了三年了,三年嘛,他(现在)长期没有来(学)嘛。三年中,这神庙请了【意为聘在羌城的“羌王宫”上班】,请了一段时间,三个月。他们看得起【意为聘方很满意】:“你这个儿子听话,可以。”他唱了几段【意为会唱几段】,县级的(传承人)批了。(神庙)上班,二千多元一个月,一家人生活维护不到。上有父母,我们还在;中有他们俩口子;下有两个娃娃,他六个,他(一个人这点工资)供得起嘛?他只好回切了【意为返乡务农】。回切了,我就说:“你们(把我唱的)录个音,晚上放起(听),少看些电视。二天有人请我了,你们有条件,就跟到我来(学)。”现在条件这么好!那天文体局开会说了,“二天这些徒弟,不一定,要拿到财政的钱哦?”开会的时候公布了。财政的钱,就国家拨款了,意思就(国家)叫他们好生学,好生继承。
B:余老师,你哪一年认定的省级传承人?
A1:(问旁边的杨太明)哪一年?
A2:2008年以前。
A1:那个时候还没有地震的嘛。
A2:2006年哦。
A1:2006年。那一次,来了几拨人,省上的也来了,州上的也来了,还有个日本人。
B:≧日本人,是不是个女的?[5]
A1:是个女的。……来了过后,那一次采访我。我把我那些唱经唱了,有许多细节问题(他们)也问了,问了我全部答复了,给他们讲解了。我又(表演)踩铧头、舔铧头、摸铧头。当到我们舅舅(表演),我那时还没有出师,出师了,但还没有单独作法。就这么,说了,做了,他们说我说的、做得比其他人还完整。(后面)他们下文就直接给了省级。(附:2007年,余有陈被评为四川省首批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我以前是州级代表性传承人。我们舅舅应该国家级,但认定名额只一个。……原来我们舅舅说:“这样那样我给你教,这样那样我给你传。你余有陈这一生,既然学到了,完完整整传下去。现在,你要坚持自己的一个主要任务,释比传承必须要传到家,传到后。羌族的文化不要丢掉。”我说:“对。我以后哪个徒弟忠诚,我也要圆满、完整地整一下,传给他。”
我们这个释比,(师傅)硬是要把你情况摸好,了解了这个人没有坏心,他才教给你。儿子、孙子,那些思想不好了,不给他传。他传了,(徒弟学了)出来二天要整人,不好!/整人了,就不好了。有些整人的法术是有的,比如:你开水烧了,我不用手指,用眼睛盯着水壶(默念咒),它今天开水就不开,饭就煮不熟,宰猪猪就杀不死,这个(做法)要不得……释比以前不准嫖娼赌博;不准偷盗;不准心口子太厚【意为贪得无厌】;不准吃烟,吃鸦片不准;不准侵犯他人这样、那样!哦,这偷个鸡,那偷个包包,不容许这么做。这么做了,要开除的嘛。以前释比啷么开除啦,当到众人,……以前留辫子嘛,把火炮子(鞭炮)绑到
辫子上,两个人把他手抓到,不准乱动,动就要挨打。一別【“別”意为鞭炮炸响】,就开除。那时不是电光鞭,是土火药鞭,(土鞭炮)不那么厉害,(要开除的)穿一个皮褂子,不得伤到他。別完,那一天大家(在场做事的人)的生活他还要管,他要出钱,没得【意为不准】他吃的!……(开除)盖卦的,没有盖卦的不要【“不要”意为不用】。你出过师了(盖卦),搞这些就开除。从此以后,他(开除的释比),就没有(作法的)权利了,他吃不开了,大家说他是乱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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