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都许县后,曹操可谓狂揽人才,除了有人主动投奔以外,曹操还以汉献帝的名义四处征召,只要有本事他都欢迎,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倒也吸引了不少人才,但这项工作也并非一帆风顺。
曹操曾征召避乱辽东的管宁,但受到公孙度的阻拦,管宁未能前来。他还以汉献帝的名义任命刘备的大舅哥兼主要助手糜竺为嬴郡太守,刘备不愿意放人,这件事也只好作罢。
有一个人名气更大,但一接到征召马上就来了,一点儿都不矜持一下,这个人就是孔融。
这些年来,孔融一直在徐州避难,跟陶谦、刘备处得都不错,但徐州政局不稳,主政的人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孔融又找了个机会,重新回到了青州。
孔融曾是青州刺史部北海国相,此次回去头上多了个青州刺史的头衔,一个说法是,这个刺史是刘备在主政徐州期间表奏给他的,但这个说法不一定可靠。
袁绍曾表奏臧洪为青州刺史,臧洪背叛袁绍,袁绍将其消灭,之后派长子袁谭为新的青州刺史,刘备主政徐州期间十分注意与袁绍处好关系,不可能支持孔融打回青州。
不管这个青州刺史是谁任命的,孔融都成了袁谭攻击的目标。袁谭率兵进攻孔融,打了好几个月,孔融手下只剩下了几百人,这位老兄仍然支个几案在那儿读书,谈笑如常(凭几安坐,读书议论自若)。
城池被攻破,孔融的妻子儿女全部被俘,孔融突围逃走。
孔融本想去徐州找老朋友刘备,但那一阵子刘备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正被吕布算计得四处流浪,领着一帮子人差点儿到东海里当渔民。
孔融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正在这时听说朝廷征召他,自然顾不上客套,赶紧跑到许县。
曹操以天子的名义任命孔融为建设部部长(将作大匠)。
孔融这个人,总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自以当时豪俊皆不能及),其实他是个志大才疏的人,说到底,一是名门之后这顶帽子害了他,二是成名太早。
曹操接纳孔融,孔融应该领情,不仅因为曹操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他一条出路,而且因为曹操接纳孔融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
孔融跟袁谭刀兵相见,是袁绍的敌人,曹操作为袁绍阵营里的人,应该把孔融抓起来送到冀州才对,现在却让他当部长,孔融确实应该感激曹操。
孔融到了许县,不仅有了新工作,而且有了新的家庭。孔融逃出来的时候老婆孩子都丢在了袁谭那边。12年后孔融被杀时,他的儿子9岁,女儿7岁,应该都是在许县出生的。
孔融似乎也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开始跟曹操合作得很好,在朝廷审议恢复肉刑以及是否操办已故太傅马日磾丧事等问题上积极发表意见,工作态度相当认真。
孔融还向曹操推荐了不少人才,著名的有谢该、盛宪和祢衡。
谢该是当世名儒,孔融以贤士上书推举,谢该被汉献帝拜为朝廷参事室参事(议郎)。
盛宪曾经当过吴郡太守,后来因病辞官,孔融与他关系很好,当时孙策占有江东,接连诛杀江东英豪,孔融害怕盛宪遇害,就给曹操写信大力推荐,曹操看在孔融的面子上,征盛宪为骑都尉,但是任命书还没有送到,盛宪就被杀了。
相比较而言,孔融推荐的祢衡在当时名气更大。
祢衡字正平,青州刺史部平原国人,少年时代就很有才,而且能言善辩,但他刚强高傲,不太懂得待人接物,属于愤青加愣头青,此前一直避乱在荆州。
朝廷迁到许县时祢衡24岁,他听说这里有机会,就跑到许县来游历,当时来许县报效朝廷的人很多,可祢衡架子大,不肯主动去应聘,老想有人哭着喊着来请自己,结果自然没人理他。
他怀里揣着一张名片,但好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机会拿出来用用,以至于名片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阴怀一刺,既而无所之适,至于刺字漫灭)。
所谓清高,有的时候是装的。
当时司马朗等人很出名,有人劝祢衡何不找找他们,祢衡十分不屑,他认为司马朗等人顶多是个饭店里跑堂的小伙计(沽酒儿),甚至荀彧他都看不上,认为他只不过是个专门哭丧吊孝的人(文若可借面吊丧)。
只有孔融和杨彪的儿子杨修两个人祢衡勉强看得上,称他们为“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
看来这小子狂得够可以,虽然也算是个人才,但有一个超级坏脾气,傲慢而怪诞,还动不动骂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孔融却推崇倍至,他向曹操积极推荐祢衡,把祢衡吹得一塌糊涂,拿孔融自己的话说,简直就是当世的颜回(颜回不死)。
孔融说得多了,曹操还真有点儿好奇,想见见祢衡,可谁知祢衡还端上架子了。
当初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对于这个20多岁的年轻人,曹操心里生出了不快。
一次,曹操大会宾客,故意把祢衡找来,让祢衡在席上当一回鼓吏,想羞辱他一下。(www.xing528.com)
鼓吏击鼓时都会事先换上专门的服装以示庄重,轮到祢衡击鼓时,他击了一通《渔阳三挝》,声调激昂,感人至深。祢衡来到曹操面前停了下来,旁边有人问他为什么没换装,祢衡说那好吧,换就换。
于是,祢衡就在曹操的面前把衣服一件一件全脱光,然后把制服换上,态度从容,不急不慢,换完之后再去击鼓,又击了三遍,面不改色心不跳。
场面有些小尴尬,曹操笑着为自己解围道:“本想教训一下这小子,反倒让他把我羞辱了(本欲辱衡,衡反辱孤)!”
祢衡如此耍酷就连孔融也看不下去了,一边责备祢衡,一边跑到曹操那里打圆场,说祢衡有精神病(狂疾),事后也后悔了,希望当面向曹操谢罪。曹操答应了,孔融又去做祢衡的工作,最终祢衡也愿意见曹操。
谁知,祢衡又玩起了新花样。
祢衡穿着粗布衣服,手持三尺木棒,跑到曹操大营门口,坐在地上又哭又骂,曹操闻讯彻底生气了。
如果按照曹操的脾气,早就吩咐人把他拉出去剁了。
但是曹操明白,祢衡敢激怒他就不怕被杀头,如果真杀了他,反而成就了祢衡的名声。许县朝廷新立,正是四方之士前来投奔之时,祢衡纵然有再多毛病,但这小子已经把自己的知名度炒起来了,杀一个祢衡,别人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不能容人呢,那将堵塞天下士人报效之路,曹操不会上当。
怎么处理祢衡?曹操想出了一招。
曹操给刘表写了封推荐信,把祢衡推荐给了刘表,祢衡于是到了刘表那里。
开始,刘表挺欣赏祢衡的才能,对他也很重视,但领导一赏识,祢衡蹬鼻子上脸的劲头又来了,不仅傲慢异常,就连刘表他也是想羞辱就羞辱。
刘表也动了气,本想杀了他,但想法跟曹操差不多,不想落个杀名士的罪名,干脆如法炮制,给自己的部下江夏郡太守黄祖写了封信,把祢衡推荐到黄祖那里。
黄祖见到祢衡,深为他的才学所吸引,让他当自己的秘书(为作书记),有什么事都跟他商量。黄祖那里可能人才太稀缺,祢衡给他当智囊,深得黄祖的赞赏。
黄祖经常拉着祢衡的手说:“先生,你说的正合我意,和我心中要说的话一样啊!”
黄祖把祢衡当成了宝贝,惹得黄祖的老部下都不大高兴,黄祖的办公室主任(主簿)就是其中一位。
黄祖的长子黄射担任章陵郡太守,对祢衡也十分尊重。
一次,黄射宴请宾客,有人送给他一只鹦鹉。
黄射举着酒杯,对祢衡说:“希望先生就鹦鹉作一篇赋,让嘉宾们高兴高兴(愿先生赋之,以娱嘉宾)!”
祢衡提笔就写,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这篇《鹦鹉赋》写得寓意丰富、抒情含蓄、结构精巧,被誉为汉赋的顶级之作。
但是,狂士就是狂士,本性难移。
一次,黄祖在大船上宴请宾客,祢衡可能是喝多了,出言不逊,使黄祖很难堪,当面斥责了祢衡。
祢衡认真听完领导的训斥,却回骂了一句:“你个死老头(死公)!”
黄祖闻听大怒,想打他。
祢衡更不干了,破口大骂,黄祖一气之下命人杀了祢衡。
黄祖的办公室主任(主薄)早就看祢衡不顺眼,接到领导的命令马上执行。他担心领导反悔,所以命人即刻动手。
黄射听说,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来营救,但祢衡的死刑命令已被执行。
祢衡死时26岁,他安葬的地方被后人称为鹦鹉洲。
祢衡这个人有点过于另类,他确实有才,否则刘表、黄祖也不会赏识他。但他的个性太强,甚至有些怪诞,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好在像祢衡这样的人属于极少数,顶多是曹操任贤用能的一个小插曲。
到许县来的大部分人都怀着一颗建功立业的心,不管是冲着朝廷而来,还是冲着曹操而来,曹操一概表示欢迎。
对曹操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人才更珍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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