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华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在睡梦中和逝去的父亲相见,梦中的父亲慈颜依旧,身影依稀。我一次次想上前牵住父亲的大手,可是一次次在梦中怅然惊醒。旷野辽阔,风卷云飞,父亲,我去哪里寻找往日温馨的偎依、亲切的叮咛!
在我的书房里,有一幅父亲亲笔画的《傲雪图》,画面上的梅花铁骨铮铮,殷红点点,如燃烧的火焰,似贲张的热血,在漫天飞舞的冰雪中昭示着生命的活力和骄傲。“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髦已斑。”每每看到父亲的遗墨,我就会想起父亲生前的话语:“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父子之爱,人之常情。国家民族给予我们个人的恩情,我们这一代人曾经的付出和贡献,才是你最应该牢记的。”
直到有一天,我走进了父亲和战友们亲手种植的“游击战士林”,我才对父亲话中的含意有了更深的了解。这是一片种满了中华杜英树的树林,从2000年至今,16年的精心培育,16年的阳光雨露,昔日的小苗已经茁壮成材、蔚然成林。地是红土地,树是英雄树,心是爱国心!不畏寒苦扎根家园,编织绿荫造福后代。这是父辈们留给江河大地的铿锵誓言,也是父辈们希冀传承红色血脉的精神纽带。一棵树、一个人、一颗心,作为一个“边纵”的孩子,守望着“游击战士林”,就是凝望着父辈们永不磨灭的伟岸身影。
你们从迎接新中国的炮火硝烟中走来,胜利的旗帜上我看到了您。作为中央苏区的一员骁将,铁坚伯伯跟随主力红军跋涉万水千山长征路后,奉命南下闽粤挑重担。指挥边纵部队横扫潮汕平原,解放粤东、闽西,运筹帷幄,身经百战,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游荣长伯伯、钟德标伯伯、范云龙伯伯,三个红军时期的老将,在艰苦卓绝的十六年敌后游击战争中不畏白色恐怖,坚定信念,隐蔽待机,发展武装力量,在枪林弹雨中勇战敌顽。组建闽粤赣边纵独立第七团,把胜利的红旗插上了古汀州的城头;谢志平叔叔父子两代同为边纵战士,年仅12岁跟随刘永生将军转战八方。剿匪战斗带领侦察一马当先,屡立战功;张元伯伯智救红军伤员,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甘受折磨,誓死不仰头;范汉光伯伯参加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为国为民两度征战,人不卸甲,马不停蹄;杨烈叔叔从小吃苦耐劳,剿匪战斗中意志坚强,智勇双全;张进文叔叔驾驶坦克,跟随抗美援朝的滚滚铁流,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保家卫国、守护和平;罗欣烈士、范杰烈士在长汀解放的前夜英勇不屈、视死如归,血染军旗红。虽然他们的身体倒在了敌人的屠刀下,但烈士的英名长留在天地之间。
你们从民主建政的号角声中走来,忙碌的人潮中我记住了您。黄永珍伯伯单枪匹马回到家乡组建南阳区人民政府,初生牛犊不怕虎,在顽固的宗族势力和凶残的匪特破坏面前大义凛然,巧妙周旋,巩固和发展了新生的人民政权;李利伯伯建国初期跟随魏金水首长在省委工作,担任多个省级试点的领导工作,善于学习借鉴、总结归纳,不计个人得失,职务能上能下;吴兴叔叔参与机场建设,呕心沥血调配人力、物资,桩桩件件没有差错;陈喜文伯伯敢试敢闯,土法上马,边干边学,创建长汀县广播站,服务千万家;涂蒸伯伯热爱传统手工业,领衔创建手工业联社,撰写《手工业工作报告》,留下宝贵的历史经验;张涛叔叔诗学传家,醉心城乡教育事业,三十几年如一日,甘为红烛照学子;邓剑雄伯伯“大跃进”期间为民请命,仗义执言,敢于和“浮夸风”作斗争,不怕“掉乌纱”,正直有担当;涂冠凤伯伯热爱公安保卫工作,兢兢业业守岗位,勤勤恳恳保一方平安,出席福建省第一届人民警察功臣模范代表大会;胡航风叔叔注重家风家教,儿女们个个成才奋发有为;李叔豪叔叔创办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和垦殖农场,铁心跟党不褪色,忠诚为民敢作为;乐观对待“文革”迫害,对待战友情深义重;李克先伯伯醉心书画,精品力作入选中国国家博物馆;黄树生叔叔扎根山乡搞农场建设,20年如一日耕耘在广阔天地,甘当革命的“老黄牛”;戴德胜伯伯25年战斗在工业生产第一线,创办了十几个专业生产工厂,堪称长汀的“工业活字典”……(www.xing528.com)
你们从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中走来,坚挺的脊梁中我读懂了您。尽管你们都是国家和人民的功臣,但你们却从来没有以英雄自居。你们始终保持“人民公仆”、“人民之子”的身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殚精竭虑、任劳任怨、苦创佳绩。尽管“十年动乱”带给你们难以言说的肉体折磨和精神痛苦,有的甚至为此献出了生命。但是你们襟怀坦荡,坚信党的领导、坚信个人的清白、坚信人性善良的本质。你们甘苦与共,相互信任,相互依靠,永不背叛。当乌云散尽、春光再度的那一天来临,你们又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精神状态和忘我干劲,继续和时间赛跑,为人民再立新功。你们用热血和汗水、用忠诚和无私,重新刻写了属于自己的生命高度。
“生死寻常事,奋斗与君同。”作为晚辈,在你们的身上,我如此真切地感受了高尚的力量和忠诚的能量,感受到了友谊的重量和亲情的分量。身为闽粤赣边纵的第二代,在我的心目中,你们是我永远仰望的高山,是我自察省身的明镜,更是我今生的幸福和骄傲。凝望父辈的身影,唯愿逝者安详,生者安康,让我们永续这一份美好的人间情缘……
你们永远的孩子
(作者系边纵第二代、长汀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201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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