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灭高昌时的郡县城：西域历史考古研究

麹氏王国晚期有多少郡，多少县和多少城？据《旧唐书·高昌传》记载：唐太宗贞观十四年（640）灭高昌，侯君集“分兵掠地，下其三郡、五县、二十二城”。《新唐书·高昌传》将“郡”作“州”。我们从吐鲁番大量出土考古资料，不见麹氏有州的行政建制，此“州”系“郡”之误。《元和郡县图志·陇右道》西州条记载，不分郡县只作“下其二十二城”。这里需要研究的是，麹氏王国在其灭亡时是否仅有三郡？是否仅有五县？是否就是二十二城？二十二城中包括不包括郡？包括不包括县？要回答这些问题，首先必须对已发掘出土的考古资料进行比较全面的检对。笔者根据检对情况认为：新、旧《唐书》和《元和郡县图志》记载的郡县城数均有讹误。

1973年在阿斯塔那古墓区第519号墓葬中，出土了《高昌延寿十七年（640）屯田下交河郡南平郡及永安等县符文》一件^〔15〕，现抄录如下：

令敕交河郡、南平郡、永安县、安乐县、洿林县、龙泉县、安昌县、□□□、□昌县，郡县司马主者：彼郡县，今遣麹郎文玉、高□□□□青苗去，符到奉（行）。

威远将军门下校郎　麴　□□

延寿十七年庚子岁四月九日起

虎贲将军屯田　　高　□□

屯田司　　马　　司空　□□

虎贲将军中兵校郎　张　　世隆

这件文书钤有朱印四处，印文为“奏闻奉信”，证明确系官府拟发。符文除缺少一县不明外，其“□昌县”，应是“始昌县”。麹氏原有带“昌”字的县与城，除王都高昌城和文书所举安昌一县以外，尚有始昌一县，永昌一城。此符文是下给郡县的，而且涉及的又是西部地区的郡县，据《通典·高昌传》唐平高昌以“始昌城为天山县”记载，天山县地望在西州西南，今托克逊县境内。故知此始昌在西部地区。这里明书为县，更可推知所缺应是“始昌”的“始”字。这件符文是延寿十七年四月九日发出的，据唐灭高昌时所立的《姜行本纪功碑》记载，该碑立于“贞观十四年岁次庚子□□六月丁卯朔二十五日辛卯”^〔16〕。知灭高昌应在该年六月。四月至六月按其所书绝对日期计算相隔约有两个月零半月，两个多月之中想必高昌的行政建制不会有大的变动。此符文告诉我们：可知的已有两郡六县，其中南平系新升一郡，龙泉、安昌则是新置的县。(www.xing528.com)

1972年在阿斯塔那古墓区第155号墓葬，出土了《高昌诸臣条列得破被毡破褐囊绝便索绝胡索头数奏》和《高昌某年传始昌等县车牛子名及给价文书》两件^〔17〕，文书中除涉及上文讨论的始昌、安乐、永安、洿林等县外，新见酒泉令的官名，酒泉有令，当是酒泉县令。该墓出有纪年文书上起重光二年（621），下迄延寿十年（633），由此推知此酒泉县也是麹氏晚期所置。

1908—1910年日本大谷探险队成员橘瑞超先后两次在吐鲁番挖掘出了大批古墓葬文书，这些文书主要藏在京都龙谷大学图书馆。文书中有《高昌延寿元年（624）勾远行马价钱敕符》八件，其中一件称“敕威神县司马主者”^〔18〕。知麹氏晚期威神已由城升为县。

1960年在阿斯塔那古墓区第339号古墓，出土了《高昌武城堛作额名籍》一件^〔19〕，同墓出有《延寿三年（626）范宗墓表》一方，知其文书为麹氏晚期之物；1973年又在该墓区第504号古墓，发现了斯坦因于1915年挖掘未能带走的《唐神功二年（698）范羔墓志》一方^〔20〕，上书“西州高昌县武城城上轻车都尉，前城主范羔……春秋七十有四”。按志文死年上推，范羔任城主当在麹文泰统治末年，唐灭高昌后按其相应官品改授为上轻车都尉，视正四品。从这些墓砖、文书证实，在麹氏高昌晚期有武城设置，城有城主。

1972年在阿斯塔那古墓区第154号古墓，出土了《高昌作人善喜等名籍》一件^〔21〕，该墓出有纪年文书为重光二年（621），上书田地、安乐、永安、高宁等郡县城名外，其中尚有诸城一名。此城亦系晚期所见。

日本大谷探险队在吐鲁番携去的《唐开元四年（716）柳中县高宁乡授田名籍》^〔22〕中记载有：“壹段伍亩永业部田，城东六十里于堪城。”于堪一城也是麹氏晚期所置。

另外，杜佑《通典·高昌传》所载，在太宗灭高昌后，“以其地为西州”时，将“东镇城为蒲昌县”。知麹氏晚期还有“东镇城”。但该城未获考古资料的证实。

现在可以归纳一下，在唐贞观十四年灭高昌时，高昌麹氏共有郡四：交河、田地、横截、南平；县十三：白芳、永安、安乐、无半、盐城、柳婆、始昌、洿林、新兴、龙泉、安昌、酒泉、威神；城九：高宁、临川、宁戎（宁由）、永昌、武城、诸城、于堪、笃进、东镇城，合计郡县城数共为二十六。在这些郡县城中只有笃进、东镇城是根据史籍记载，其余各城或得到考古资料的证实，或由考古资料所提供。在这些城中，笔者从日本学者池田温氏《中国古代籍帐研究》录文108所载大谷1497号文书，有延寿元年（624）“敕横截县司马主者”等语得知，横截在麹氏晚期仍为郡县合治。在这些郡县城中均不包括王都高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