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考古：麹氏高昌的戎号与将官制

自东汉末年以来，经西晋、东晋十六国时期，由于强宗豪右势力争霸，少数民族的贵族势力称雄，战争连绵不断，因此州及大郡、边郡以上的地方主要官吏，往往带有将军戎号，开设军府。军府的发达、将军戎号的众多是这一时期社会政治的特点。麹氏高昌王国是紧接十六国之后建立起来的偏居一隅的地方割据政权，当然免不了要受到当时历史潮流的影响，所以，在王国之中将军戎号的众多出现，是非常自然的事。麹氏在立国期间，曾频繁地向中原北魏王朝遣使朝贡，并且每易其王，还要得到封赐。北魏王朝的将军戎号，当然会给麹氏高昌王朝以重要的影响。凡麹氏朝贡期间所出现的将军戎号，几乎都可以从北魏的将军戎号中找到相同的名称，甚至找到与之相适应的官品等级。但是根据笔者的研究，麹氏不是完全也不可能硬搬北魏的那套官品制度，而是在此基础上根据需要有所取舍变通。现将197方（份）资料依其戎号出现的等级和位序尊卑整理编排如下：

第一等级　卫将军、中军将军、*护军大将军；

第二等级　右卫将军、冠军将军、龙骧将军、奋威将军、广威将军、宁朔将军、左卫大将军、建义将军、*镇军大将军、*辅国将军；

第三等级　建威将军、扬威将军、振武将军、平漠将军、宁远将军、云麾将军；

第四等级　折冲将军、威远将军、广武将军、虎威将军、凌江将军、建武将军、伏波将军、□漠将军、平远将军、*鹰阳（杨）将军、*虎（武）贲将军；

第五等级　殿中将军、□威将军；

第六等级（缺）

第七等级　宣威将军、明威将军；

第八等级　虎（武）牙将军。

有*符号的将军，可能是麹氏高昌晚期重光延寿年间（620—640）设置的戎号。在这些戎号等级中，比照北魏的官品，第一、第二、第三等级是重号将军，在高级官员中出现。第四、第五等级是杂号将军，多在中级官员中出现。第七、第八等级是小号将军，除在王府、王都的一般官员和戍卫兵将中出现外，郡、府、县中也有出现。同一等级的戎号，是以时间先后排列，但同一人在同一级戎号上，后者所加应比前者为尊，则排列时应放在前者之前。

第一等级出现的戎号有三，这三将军是王国戎号的最高等级，由国王的世子、令尹领有。其中护军大将军，《唐垂拱四年（688）张雄及其夫人麹氏墓志铭》中的张雄被追赠过。张雄死于延寿十年（633）。从墓志所书可知张雄对挽救高昌王国的危亡立下了赫赫奇功，所以在死时被追赠此号，但这仅是一个罕见的例子。此戎号就资料出现所见时间，仅有两次，还有一次见《高昌延寿年间民部残奏行文书》上的署衔，两次所见都在延寿。

第二等级的戎号有十，这十个戎号按其行政职务大都是中央的绾曹郎中或郡太守或兼管宿卫、屯田等重要事务的主要官员。右卫将军与冠军将军先后由建昌至延昌年间（555—610）的绾曹郎中麹绍徽等领有。龙骧将军是张幼达的加官，据《魏书·官氏志》太和二十三年（499）令：龙骧将军，位列从三品。张幼达的散秩是散骑常侍，按太和令亦为从三品。比照右卫将军、冠军将军等次，排在第二等级。奋威将军、广威将军、宁朔将军，按《麹斌造寺碑》所列在第二等级。左卫大将军、建义将军、镇军大将军，据其墓表、墓志和文书所书，行政官职均系绾曹郎中或横截太守，按其等次亦在第二等级。辅国将军，见于官府文书《重光四年（623）麹某残表》，他与《麹斌造寺碑》所领宿卫事相同，亦列在第二等级。但辅国将军与镇军大将军一出重光，一出延寿，有可能是麹氏晚期增置的戎号。

第三等级的戎号有六，除云麾将军外，其余五个将军据墓表、文书记载，行政官职都是各部郎中，位在绾曹郎中之次，长史之上，理应列在第三等级。建威将军，系由扬威将军、民部郎中追赠，故列在扬威将军之前。云麾将军，据《隋书·百官志》记载，最早为梁武帝天监、普通年间（502—527）所立，位在第四品。梁武帝期间高昌王麹坚曾向萧梁朝贡，此云麾之设置，有可能受到萧梁政权的影响。比照品第列在第三等级。

第四等级的戎号有十一，按《麹斌造寺碑》所书，折冲、威远、虎威、建武、伏波、□漠诸将军与行政官职的长史相当，应列在第四等级。鹰阳将军，据《重光延寿年间诸臣条列得破被毡、破褐囊等头数奏》的署衔，位在威远将军之前。又据《延寿九年（632）屯田残奏》有“鹰杨将军兼屯田事”“虎贲将军中兵校郎兼屯田事”，按《麹斌造寺碑》所书“兼屯田事”的是冠军将军，冠军将军属第二等级。冠军将军最早所见是延昌元年（555），鹰阳将军最早见于重光至延寿十年间（620—633），由延昌元年至延寿十年麹氏高昌在长达七八十年中，此种官职疑有变化。按《延寿年间（624—640）民部残文书》“鹰阳将军兼民部事”，应为民部长史判知，此鹰阳将军兼屯田事，应是屯田长史。广武将军，据《延昌二年（562）张洪墓表》：“洿林令迁为虎威将军，转为广武将军，迁为长史，令如故。追赠振武将军仓部郎中。”洿林令按上文讨论应属第四等级，由洿林令至长史不应有等级上的升迁。此墓表称“迁”，应指位卑进至位尊。虎威将军，按《麹斌造寺碑》应与长史同级，由虎威将军转广武将军至长史，也不存在等级上的升迁，这里的“迁”亦是尊卑之别。“追赠振武将军仓部郎中”，此二衔均属第三等级。因此，由洿林令至振武将军仓部郎中其间只有一次等级上的升迁，故广武将军应属第四等级。但据墓表所书，广武将军在虎威将军之后，其位较尊，应列在后者之前。凌江将军，按《延和十二年（613）张顺墓表》是由殿中将军迁来，而追赠的又是民部、库部、祀部三曹郎中，殿中将军属第五等级，部郎中属第三等级，此凌江将军应属第四等级。但《建昌四年（558）张遁墓表》有“追赠凌江将军屯田司马”的记载。屯田司马依行政官职应属第五等级，而凌江将军已如上述属第四等级，由此可知麹氏高昌在追赠官职时，加官与实职官并不一定完全一致。通观已发现的官制资料，仅此一见。平远将军，《延昌二十七年（587）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称领兵部事，即兵部长史，应属第四等级。虎贲将军，《延寿十七年（640）屯田下交河等郡县符》称兼屯田事。此虎贲将军即屯田长史，亦应属第四等级。又据《唐长寿二年（693）张富琳墓志》，在追述其父的戎号时，将“虎”改“武”，系唐人避高祖李虎讳改。虎贲将军的出现，仅见于延寿年间，疑此戎号系晚期所出。

第五等级的戎号有二，□威将军系《麹斌造寺碑》所列，按行政官职属本等级。殿中将军，麹氏历朝都有出现，从其品位应在第五等级。

殿中将军之后，应是第六等级，从目前收集的资料，尚未发现与此相适的戎号，暂缺。

第七等级的戎号是宣威将军和明威将军。自本等级以下为小号将军。据《延昌二十一年（581）马阿卷墓表》，此二将军是由虎牙将军迁转，而虎牙将军上文已揭属第八等级，则明威与宣威应属第七等级。宣威既由明威复转，则前者当比后者为尊，故列在明威之前。宣威将军所见共有五次，其中交河郡镇西府二次；明威将军有十四次，其中交河郡镇西府四次。这说明此二戎号除王国中央和王都设有外，在郡府中也有设置。(www.xing528.com)

第八等级的戎号是虎牙将军。在所有的官制资料中，此戎号所见最多，达二十八次。其中除王府、王都以外，有田地郡一次，镇西府交河郡连书一次，镇西府三次。此外还有新兴县一次。这些资料有书“虎牙”为“武牙”的，系追述死者先辈避唐人讳改。

戍卫兵将，据《麹斌造寺碑》所载，最高领导系由第二等级的奋威将军兼领，或由后期所出的辅国将军领护，可见麹氏王国对于此职的重视。但其下属等级不高，据已有资料，最高是第五等级，最低是第九等级。所加戎号上至殿中将军，下至虎牙将军。且殿中将军不见生前所赠，只作为追赠的荣誉称号。现将这些兵将按其等级，分别整理排列如下：

第二等级　奋威将军兼宿卫事、辅国将军领宿卫事；

第五等级　郎将、巷中将；

第六等级　府门散将、殿中中郎（将）、碑堂将、曲尺将；

第七等级（领）兵将、鹿门子弟将、葙上将；

第八等级　内（干）将、（府门）散望将，三门（子弟）将、府门子弟将、鹿门散望、小门散望将、东宫府门子弟将、东宫厅上干将、东宫厅上子弟；

第九等级　北厅左右、帐下左右。

戍卫兵将第五等级的官号有二。郎将，据《延昌三十七年（597）张毅墓表》所转的是殿中将军。殿中将军属第五等级，郎将应与之同级。巷中将，据《麹孝嵩墓表》是由葙上将迁曲尺将迁来，按上文所揭应属第五等级。

戍卫兵将第六等级有官号四，自此以下除王府、王都设置外，郡府县城亦有设置。府门散将，只见一次，据《延昌四年（564）张孝真妻索氏墓表》所书：“民部参军、殿中中郎、府门散将。”按行政官职民部参军属第六等级，此府门散将不明升迁，暂归于此。但其位置似应尊于殿中中郎将，故排列在前。殿中中郎将，除张孝真妻索氏墓表外，还见八次，其中交河郡两次，镇西府一次。比照张孝真妻索氏墓表，其职位应稍次于府门散将。再由《延昌二十一年（581）马阿卷墓表》明威将军与宣威将军追赠的是殿中中郎将可知，两将军属第七等级，则追赠者应比之为高，应列在第六等级。碑堂将，所见一次，据《延寿五年（628）王伯瑜墓表》系由民部参军转来，民部参军属第六等级，此碑堂将亦应在第六等级。曲尺将所见三次，其中两次系镇西府，按麹孝嵩墓表应属此等级。

戍卫兵将第七等级有官号三。领兵将，有的资料又省称“兵将”，所见十三次。其中明书镇西府的三次，出自交河雅尔湖古墓区的三次，另一次书写的是武城领兵将。这些资料说明，此兵将设置广泛，据《延寿十年（633）贾容儿墓表》和《延寿十一年（634）侯庆伯墓表》祀部参军和兵部参军是由领兵将转迁，部参军属中央行政官职第六等级，故领兵将应为第七等级。鹿门子弟将，只见一次。据麹孝嵩墓表“新除鹿门子弟将，迁殿中中郎将”判知，前者应比后者低一等级，故属第七等级。葙上将，所见五次。从《延昌二十六年（586）贾买苟墓表》“虎牙将军后迁葙上将”得知，前者属第八等级，则后者理应属第七等级。

戍卫兵将第八等级有官号九。内干将，又称“内将”，所见十次，其中田地郡、交河郡各一次，镇西府四次，抚军府一次。据《延昌二十七年（587）张氏墓表》内干将由虎牙将军转来，上迁明威将军。虎牙属第八等级，明威属第七等级，则内干将应与虎牙同级。但《延昌四十一年（601）索显忠墓表》所书“虎牙将军转迁为内将”。此“转迁”非等级上的升迁，系表示位序上的尊卑而已。又据《延昌十三年（573）赵荣宗墓表》“抚军府主簿复为内干将更迁内行参军”。府主簿属行政官职第八等级，内行参军属第七等级，内干将由府主簿转来，又由此而更迁内行参军，故内干将应与府主簿同级。府门散望将，有的资料省称散望将，所见七次。其中镇西府五次，新兴县一次。据《延昌十二年（572）张阿□墓表》散望将上迁的是中兵参军，中兵系行政第七等级，所补的是省事，省事属行政第八等级，故散望将应与省事同级。又据《麹斌造寺碑》在列述新兴县职时，将其列在田曹参军之后与省事、虎牙将军同级，亦应属第八等级。三门子弟将，有的资料省称三门将或子弟将，所见四次，出交河郡、镇西府三次，新兴县职一次；府门子弟将，所见一次，出地不明；鹿门散望，亦见一次，出自高昌附近，这三个兵将按其墓表碑志所书，是由虎牙将军加官或追赠，或由殿中中郎将领护，比照等级应属第八等级。小门散望将，所见一次，出自交河，以散望将归类，似可归在第八等级。东宫府门子弟将、东宫厅上干将，东宫厅上子弟，应是太子宫府的戍卫兵将，比照府门子弟将、内干将、子弟将划归，亦可属于第八等级。

戍卫兵将第九等级有官号二，北厅左右和帐下左右。此二兵将所见各有两次，均出高昌故城附近墓区。墓表所书简略，可能是兵将中的最低级者。

笔者是怎样判定上述这些兵将是戍卫兵将呢？

67TAM365号古墓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十分珍贵的官府文书，就是《延昌四十年（600）供诸门及碑堂、巷中等处粮食籍帐》。依据《籍帐》所称：“腾苟供鹿门，次一斗付养胡供府门”“斗半付多畔供碑堂”“次六斗付胡奴子供帐下”“供北厅，次二斗付阿胡供小门”“斗付显尊供巷中”“神救供箱上”其他还有东西南北各门等。在这些需供粮食的门禁，当然都有其戍卫兵将及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