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府对澳门望厦村的管理探究

在中国传统社会, 自秦汉建立中央集权体制以来, 历朝历代正规官僚体系的设置到县一级就终止了, 因而县级政府以下的权力出现真空。为填补这一真空, 历代政府都设置有乡村基层组织。 这些组织依次是秦汉的乡亭里制、 魏晋南北朝的三长制、 隋唐的邻保制、 宋代的保甲与乡约、 元代的社制、 明代的里甲制和清代的里甲与保甲制。^[97]中国政府对澳门的管理, 也是采用了传统的基层管理制度——保甲制度。

保甲制以北宋王安石变法时期的定型最为典型。 根据保甲法, 在乡村地方, 十家为保, 五十家为大保, 十大保编为一都保； 置保长、 大保长、 保正与保副等, 皆从本地地主大户中推选有能力有权威者任之, 协助县政权办理本保事务。 保以下的居民编为甲, 每户一人, 轮流任甲头, 主要职责是催收租税, 管理甲内事务。 通过保甲制度国家既可以有效地控制居民, 将一家一户散居的农民以军事化的方式组织起来, 牢固地束缚在土地上, 又可以使农民邻里之间在互相监督的同时也可以实现互相救助, 这样, 国家的统治可以低成本地延伸到农村基层甚至每一个家庭。 从这个意义上, 假如把皇帝比作封建专制主义的神经中枢的话,郡县可以比作封建专制主义国家统治农民阶级的中间环节, 而以保甲制为特点的郡县以下的乡村基层机构, 则是封建专制主义的神经末梢。^[98]

早在澳门开埠之初, 明朝政府即在澳门推行保甲制度。 早在隆庆三年(1569 年) 陈吾德已提议“严饬保甲之法”： “满剌加等国番商素号犷悍, 往因饵其微利, 遂开濠镜诸澳以处之。 至乃结庐城守, 据险负隅, 挟其重赀, 招诱吾民, 求无不得, 欲无不遂, 百工技艺趋者如市,私通奸人, 岁略卖男妇何啻千百。 今即不能禁绝, 莫若禁民毋私通, 又严饬保甲之法以稽之, 遇抽税时, 夷人只于澳上交盘, 不许引类径至省城, 违者坐以法。 此议获准实行。”^[99]

万历十九年(1591 年) 郧阳右都御史萧彦出任两广总督。^[100]萧彦到任后, 即建议澳门夷人中推行保甲制度, 听海防同知与市舶提举约束。据郭裴《广东通志》 卷六十九《番夷》 载： “近者督抚萧、 陈相继至,始将诸夷议立保甲, 听海防同知与市舶提举约束陈督抚又奏将其聚庐中有大街中贯四维, 各树高栅, 榜以畏威怀德四字, 分左右定其门籍, 以旅熨‘明王慎德, 四夷咸宾, 无有远迩, 毕献方物, 服食器用’ 二十字分东西为号, 东十号西十号, 使互相维系讥察, 毋得容奸, 诸夷亦唯唯听命。”^[101](www.xing528.com)

至清朝, 保甲制被沿用, 并且进一步强化。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 广东巡抚杨琳在《奏报地方盗案并到粤洋船数目折》 中提到： “沿海一带, 自编查保甲、 澳甲之后, 今年春夏颇称宁静。”^[102]由此可见,保甲制度在维护澳门稳定方面的积极作用。 至1730 年更有两广总督郝玉麟建议增设香山县县丞一员, 驻扎前山寨城, 负责澳门内居民保甲,稽查奸匪, 盘验船只。^[103]通过香山县丞一职的设置, 清政府对澳门的管理进一步强化。

保甲制度作为中国传统社会保证征收税赋和保障社会治安的重要制度手段, 被历任官员所重视。 1741 年出任香山县令的王植^[104], 任内著《香山险要说》 中提到澳门的保甲制： “今澳地夷人计四百二十三户,男妇三千四百三十余名口。 汉民赁居澳地者计八百五十四户, 男妇二千五百七十余名口。 民人自编保甲, 然亦受夷目约束, 宵钟一动, 无敢夜行者。”^[105]由此记载来看, 通过保甲制不仅可以统计人口数量, 而且可以强化治安。 1744 年5 月, 第一任澳门同知印光任赴任后, 针对过去香山县官府对澳门管辖不严的状况, 制定的《管理蕃舶及寄居澳门夷人规约》 中就多处提到“保甲” “编甲”。^[106]1749 年, 两广总督、 广东巡抚委张汝霖与香山县令暴煜详筹澳门善后事宜, 张、 暴条议《澳门约束章程》 中也多处提到“保甲”。^[107]在此类案件档案文献中, 我们经常会看到“地保报县” “据地保× × ×禀报” 之类的记载。 清代实行保甲制度, 将民人分别编入保甲, 设地保管理, 地保作为基层组织, 负责辖区内的治安管理, 遇有涉外刑事案件发生, 有禀报案件、 协助调查、 上庭作证的责任。

直至1887 年, 香山县仍按图甲编册征收澳门华人的官粮, “该处共额征粮二十二两八钱四分, 米三石五斗五升三合, 共银三十余两, 册载香山县仁一图未甲、 番一图未甲、 良二图八甲、 良五图一甲、 良七图四甲内可据”。^[108]望厦著名的赵氏家族被编在“番一图未甲” “谷三图四甲”, “此税收入番都一图未甲赵升富瓜内” “本族谷都三图四甲赵储英、 业富两户, 共税四顷二十亩零”。^[109]综上所述, 无论是澳门城内抑或是澳门城外, 保甲制度的实行确实维系了澳门地方的长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