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围着他。“我以后一定给你们还不成吗?”他一面作揖,一面哀求。
“以后?你欠我欠多长时间了?你玩一把输一把,越欠越多。不行,你今天非还不可。”说着,那人掏出一把尖尖的杀猪刀,“李进忠,今天不给钱,我就宰了你!”
李进忠当然怕他,他是有名的泼皮屠户。“我今天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再缓我几天嘛!”其实,李进忠在当地也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无赖。他好耍钱,却总是输。越输越想赢,想赢就得玩,一玩又得输。李进忠就是在这样的循环中,把赌债越积越多的。他明白,按他现在的能力,不用特殊的手段,这笔债他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他的债主,今天才来了一半,就已经围着他满满地一圈了。泼皮屠户并不是最大的债主,可他不依不饶,别人就跟着起哄。
泼皮屠户拿着尖刀,逼近李进忠:“你拖得我好苦,我今年房子都盖不上了。今天不给钱,我就要你的命!”李进忠没穿上衣,泼皮屠户就拽他的裤带。可李进忠的裤带并不结实,一拉就断了。李进忠赤条条地站在人群中,也不提裤子。趁大家哈哈大笑的时候,他一把从泼皮屠户手中夺过屠刀。屠户吓一跳,向后躲去。别人看屠户都在躲,也跟着向后躲。这时,只见李进忠一手握刀,一手握住自己那东西,嚓,嚓,嚓,三下,就齐刷刷全套连根割下来。众人想去拉他的时候,李进忠已把那血淋淋的东西高高地举起来:“你们不是要我的命吗?我今天把命根子都给你们了。这笔债还清了吧?”说着,他昏死在血泊中。这时大家赶忙去找金伤药,给他敷上,送他回家。这事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的肃宁(在今安徽省凤阳县附近)。
李进忠早就想过,像他这样又穷又没有人望,又满身是债,想要出人头地比登天还难。他有一个方便的办法,那就是自宫,也就是把自己阉割了,然后进宫当太监。然而,他几次想下手,都舍不得那命根子,又怕受不了那肉体的痛苦。今天,在债主们的逼迫之下,他也是情急生智,采取了这次果断行动。这既可以赖掉那些债,又可以了却宿愿。
那种痛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可是,人的耐受力,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三个月后,李进忠居然活过来了。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听起来不男不女的。嘴边的胡须也渐渐退去,看起来也是不男不女的。
这一次李进忠大难不死,自己以为这是他福分太大。后来,他果然通过别人介绍,进宫当上一名太监,也就是宦官。唐朝的时候,设内侍省,就是专为皇帝及其家族服务的部门。它的首长被称为监。到辽代,又叫太监,以后就沿袭下来,把宦官都叫太监。那时是明神宗朱翊钧万历年间,李进忠进宫后,做王才人的典膳,就是侍候王才人饭食的太监。而王才人并不是神宗皇帝的才人,而是太子朱常洛的才人。王才人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皇孙朱由校,所以王才人在宫内的地位就比较高。
李进忠的上司姓魏,叫魏朝。因为李进忠能说会道,很得魏朝的重用。并且,魏朝还经常在皇长子伴读王安面前说李进忠的好话。
当时的太监,多数是自小不懂事时被父母或人贩子阉割,等他们长大了,对男女的事,也没有什么要求和兴趣。李进忠则不然。他是在长大成人以后“自宫”的,不但懂得男女的事,而且有这方面的要求。只不过丧失了能力而已。在外观上,除了胡须和声音,别处也看不出太大的变化。进宫后,整天在美丽妖冶的女人堆里转,这使他不能不有一种畅然若失的感觉。
朱由校当时年纪尚小,有个奶妈姓客,人称客氏。客氏在宫中,除了太监,见不到几个男人,心中也是很不自在。以前,她对魏朝挺好。自从李进忠进宫后,她觉得李进忠还有点男人的样子,就主动靠近他,两个人一拍即合,十分要好。朱由校的生母姓李名选侍,很受太子朱常洛的宠爱。李进忠自然也极力巴结李选侍。这三个人的关系,也就非同一般了。
朱由校的父亲就是皇长子朱常洛。朱常洛的父亲神宗朱翊钧宠爱郑贵妃,而郑贵妃总想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神宗万历四十三年五月,有一个叫张差的人,手持大棒,闯入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打伤了守门的太监,被抓住。张差供认是受两个太监的指使干这件事的。大家都怀疑这是郑贵妃唆使这两个太监干的,目的是要杀害朱长洛。但神宗皇帝不愿追究郑贵妃,杀了张差和那两个太监就算结案了。这件事被称为“梃击案”。“梃”(tìng)在这里就是棍棒的意思。
神宗皇帝在位多年,虽然越来越老了,却整天在后宫淫乐,没有心思上朝视事。大臣们站在朝上没有事干,就仨一群俩一伙地在一起议论朝政,特别是关于神宗想立第三子或第五子为太子的事。吏部考功主事顾宪成给皇帝上书,力主按明朝的祖训立长子为太子,这事使神宗心里大为不快。后来,顾宪成被免官,他就在江苏无锡的东林书院讲学。由于顾宪成的声望很高,来听讲的人很多,一些名流也到这里来讲学或是议论政事。一时间,东林书院成了舆论的中心,参与其事的或与他们志同道合的,被称为东林党人。当时,东林党人的势力很大,依附于他们的人也比较多,特别是大学士叶向高德高望重,皇上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很多东林党人,赖他的保护得以免除祸患。
万历四十八年(公元1620年),神宗皇帝朱翊钧死了,朱常洛继位,史称光宗。光宗让李进忠监督神宗陵墓的收尾工程。当年郑贵妃为了讨好朱常洛,缓解在立太子问题上与朱常洛的矛盾,曾送给朱常洛八个美女。其中李选侍最得朱常洛的宠爱,还给朱常洛生了朱由校。
朱常洛继位几天就觉得身体不适。可是他不请太医请太监,让司礼秉笔兼掌御药房太监崔文升给看病。崔文升懂点医道,但他并不是医生,只是一知半解。他摸摸光宗的脉,说道:“陛下这是肝火郁积,没有什么大事。我给您开一服药,吃下就会好的。这药吃下去会泻肚,肝火泻下,病就好了。请陛下不要在意。”光宗吃了崔文升给他的药,病不但没好,又添了拉肚子,身体更加虚弱。这时鸿胪(lú)寺丞李可灼来见光宗。他说:“陛下这是阴阳两虚的症状。我这里有著名道人炼就的红丸,是大补的。它是以少女的第一次经血为主药炼成,陛下不妨一试。”光宗吃了一丸,说:“我觉得确实精神一些。”李可灼说:“陛下那就再吃一丸。”光宗果然又吃一丸,便在御榻上睡了。身边太监一夜没有听见光宗动静,还以为他睡得很甜。谁知第二天早晨一看,光宗已经断了气。这件事,刘向高、刘一燝等属于东林党人的大臣们也怀疑是郑贵妃所为。但没有根据追究她,就把崔文升和李可灼发配到远地了事。可惜朱常洛只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年纪也只有三十九岁,便不明不白地死去了。这件事史称“红丸案”。
光宗死讯传出,李进忠对客氏说:“陛下驾崩,皇太子年幼,机不可失。”客氏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立即找到朱由校的母亲李选侍说:“皇太子年幼,理应立贵妃为太后,临朝听政。”客氏所称贵妃,就是指李选侍。李选侍早有此心。按那时的规矩,皇帝死前,太子是必须在场的。皇帝断气了,太子要在灵柩前举行仪式,继位当新皇帝。朱常洛死的时候,别人不知,但在处理善后的时候,人们怎么也找不到太子朱由校。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刘一燝逐个向太监们询问。太监们看刘一燝来问,有的拔腿就跑,有的只摇晃脑袋说不知道。后来太监、东宫伴读王安说:“皇太子被李选侍藏起来了。”刘一燝大笑道:“谁人敢把皇太子藏起来?他已经十五岁了,难道还需要垂帘听政吗!”李选侍无奈,只好交出朱由校。但她为了控制皇帝,一定要和朱由校一同住在乾清宫。以刘一燝为首的大臣们坚决不同意,强迫李选侍搬出乾清宫。第二天,朱由校才举行登基仪式,后世称为熹宗,年号定为天启。李选侍被赶出乾清宫这件事,被称为移宫案。
虽然李选侍的计划落空了,但李进忠和客氏毕竟是侍候熹宗的,熹宗朱由校对他俩有特殊的感情。他对李进忠说:“进忠啊,我看你同魏朝挺好,我就赐你姓魏吧。”李进忠连忙跪下说:“谢陛下隆恩。还望陛下赐名。”熹宗说:“你这个人忠心耿耿,忠字可以保留。你还很贤达,就叫忠贤吧。”李进忠再次谢恩,从此更改姓名为魏忠贤。不久,又封客氏为奉圣夫人,把魏忠贤升为司礼秉笔太监。滑稽的是,魏忠贤一个大字也不识,对魏忠贤在监督神宗陵墓中的功劳加以奖励,其实,神宗的陵墓在他生前早已修好,魏忠贤不过是去看一下收尾工程而已。魏忠贤想,没有哪一个皇帝是不好色的,熹宗年纪小,更容易在这方面讨好他。他就从各地选来些歌伎舞娘,供熹宗玩乐,还安排熹宗打猎玩狗赛马。熹宗当然“乐此不疲”了。这时有东林党人要求把客氏赶出宫,刚刚完婚的熹宗说:“皇后还很年轻,需要有人照顾,怎能让客氏出宫呢?”没有同意。通过这件事,魏忠贤知道他和客氏在宫中的地位已经得到巩固了。
魏忠贤想,要在后宫进一步取得独霸的地位,就得把那些有可能不向自己屈服的或可能与自己争权的人排斥掉。他为了避免客氏与魏朝的关系更密切,先把魏朝赶出宫。不久又谋杀了王安,并把与王安亲近的人也都赶出宫。那些太监们看魏忠贤得宠于熹宗,在宫内的势力越来越大,也就纷纷趋附于他。
这时,生活在东北的女真人在努而哈赤的领导下又逐渐走向统一,并在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在赫图阿拉(今辽宁省新宾县)建立了后金国。后金国建立后,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并在萨尔浒(在新宾西)大胜明军。明朝以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经略辽东。熊廷弼严明法纪,修缮守备,使辽东的局势稳定下来。熹宗继位后,魏忠贤觉得熊廷弼是东林党的人,就向熹宗奏本,说熊廷弼作战不力,要求把他撤换下来。嘉宗听信魏忠贤的,就把熊廷弼罢了官,换袁应泰经略辽东。熊廷弼被召回京,魏忠贤鼓动熹宗治他的死罪,全靠叶向高等人的极力谏止,熊廷弼才暂免于一死。袁应泰到辽东后,防守松弛。努尔哈赤见有机可乘,就在天启元年,大举向明朝进攻,拿下了沈阳、辽阳等大小七十余座城池。袁应泰自焚而死。
熹宗新当皇帝,又很年轻,对上朝视事还是很有兴趣的。这一天刚上朝,就见刑部主事刘宗周上前奏道:“陛下富于春秋,江山社稷仰凭陛下圣治,大臣左右,理应辅佐陛下治理天下大事。然而,司礼秉笔魏忠贤只知引导陛下游玩逸乐,势必误国。”“富于春秋”就是年轻的意思。站在熹宗身边的魏忠贤,看一眼刘宗周,心想,你小子好大的胆啊。他悄悄地对熹宗说:“他这是指桑骂槐。”别看朱由校年轻,在这件事上可是一点就透。他把御案一拍,指着刘宗周大声说道:“放肆!你哪里是弹劾忠贤,分明是在攻击朕。朕政事这样繁忙,难道玩一会儿就不可以吗?”
大学士叶向高上前奏道:“陛下息怒。刘宗周所言,虽有不当之处,但确实是为陛下着想,为社稷着想。断无指责圣上之意。”刘一燝也站出来说情。熹宗见多数人站在刘宗周一边,也就放下火气,原谅了刘宗周。
散朝后,魏忠贤对熹忠说:“不知陛下刚才注意没有,今天有人在朝上借题发挥,攻击陛下。可为他们开脱的,都是东林邪党。陛下如不早作处置,日后必受其害。”
熹宗说:“你的意思是——”
“以臣之见,这些人如果再危言耸听,就免了他的职,发到远处去。免得他们总是给陛下捣乱。”
也巧,过了不多日子,给事中惠世扬、尚书王纪上书,揭发有人勾结客氏和魏中贤干坏事。熹宗看了他们的奏折,大发雷霆:“你们为什么总是攻击忠贤?他是朕身边的人,没有他,谁伺候朕?尚书台听旨:把这两个人给朕赶出朝廷!”
天启二年初夏,北京就下起了一阵雹子。周宗建又上书说:“现在,天气运行,不以其时。这是天谴魏忠贤,是他的谗佞造成的。”还有不少人也都附和周宗建的说法。熹宗更加来火,说:“你们就是看朕身边的人不顺眼。把这几个胡说八道的人给朕赶出朝廷,免得他们看朕身边的人不舒服。”于是,周宗建等几个人也被免了官。
第二年,熹宗又让魏忠贤兼掌东厂,为东厂总督。东厂是明成祖朱棣时代设立的,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锦衣卫一样,都是特务机关。东厂由宦官为头领,只对皇帝个人负责。魏忠贤负责东厂后,如虎添翼,对付东林党人就更有办法了。那些宦官和一些大臣纷纷投靠他的麾下,他们想诬告谁就诬告谁,随便给人罗织罪名。东林党人和以后的史书,都把他们叫做“阉党”,也就是以太监为主要力量的帮派。
在魏忠贤的支持下,客氏也更加跋扈。客氏听说张贵妃怀孕了,她就对张贵妃说:“听说你有身孕了,这真是陛下的福分,当然更是你的福分了。我这里有宫中秘传的保胎药,你吃吃看,肯定好使。”张妃年轻,哪里会料到客氏暗藏杀机?吃药不久,就腹痛难忍,流产了。
东林党人对于阉党对他们的迫害和为所欲为忍无可忍。都御史杨涟上书熹宗,弹劾魏忠贤,给他罗列了二十四条罪状。因为这些罪状有根有据,并且都很严重,魏忠贤还真有点害怕。他到后宫,见到熹宗,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熹宗问道:“忠贤,你这是怎么啦?”
“陛下,你把我的东厂提督免了吧。”
“这是从何说起?莫非是朕亏待了你不成?”
“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几辈子都忘不了。下辈子我还给陛下当牛当马。只是我当这东厂总督,得罪人太多。我都是为陛下做事,他们不敢把陛下怎么样,就拿我当箭靶子。这不,杨涟又捏造罪名弹劾我。我一个小小的太监,刑余之人,哪担当得起这个呀,陛下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你就为这个事啊?难道你还不相信朕吗,朕什么时候相信过他们的胡说?我根本就没把杨涟的疏奏当作一回事。”
魏忠贤听了皇帝这番话,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他不肯放过进谗言的好机会,他说:“陛下,他们用的还是那一套老办法,名义上是指责我,实际上是攻击陛下。比如,他们说:现在是生民凋敝,国运衰微。陛下听听,这哪里是说我呀,这不分明说陛下治国无方吗?”
熹宗说:“是吗?我怎么没有见到?你不识字怎么反而记住了?”
魏忠贤一时有点语塞,停了一下,立即说道:“这是他们给我念的时候,我听到的。我对他们攻击陛下的事特别留心,自然就记住了。”其实,这句话倒是真话,他让识字的太监给他念,然后,断章取义,把人家本来是反问的话给记下来,作为攻击他们的把柄。“杨涟自己并不干净。去年熊廷弼理应论死,可是杨涟受了熊廷弼的贿赂,那些东林邪党就都替熊廷弼讲情。”
“确有此事?”熹宗惊奇地问。
“那还假得了。我们东厂不是白吃饭的。”
第二天上朝时,魏忠贤宣布熹宗的旨意说:“近日杨涟上书弹刻忠贤。经查,其中多不实之辞。自陛下登基以来,忠贤忠心耿耿,堪为楷模。虽屡受小人攻击,仍不改宿志,精神可嘉。陛下怎能因为有人攻击,就把忠贤赶走?陛下决意留忠贤于禁中。杨涟去年就接受熊廷弼贿赂,为熊开脱。现在又挟嫌诬告,实为不赦。今免官问罪。”
魏忠贤说罢,一下子就在熹宗面前跪下几个人,都想进言。魏忠贤一看势头不妙,就大声说道:“陛下疲倦,散朝。”熹宗巴不得赶快散朝好回后宫,听魏忠贤这么一说,果然站起来就走。但第二天就有七十多人联名上书,指责魏忠贤不法。熹宗哪里听得进去?(www.xing528.com)
杨涟被关进槛车,送往大狱。一路上有上万人挤在道两边,他们边哭边喊:“杨大人无罪!”“杨大人为民请命!”还有人在路边立上佛龛,祈祷神佛保祐杨涟平安归来。杨涟见此情景,不觉泪流满面,坚信自己做得对。
审问杨涟的时候,判官徐大化是魏忠贤同党。魏忠贤在朝上替熹宗宣布的圣旨,就是徐大化先写好了,一句一句教给魏忠贤的。为了讨好魏忠贤,他对杨涟狠下毒手。他问杨涟:“杨涟,你为什么罗织罪名,诬告魏总督?”
“我弹劾魏阉,所列二十四罪,句句是实,绝无诬告。”
“你死到临头,还嘴硬!大刑伺侯。”接着,一顿大棒就向杨涟打去,一直打得他昏死过去。
徐大化令人用凉水把他浇醒,又问他:“你挟嫌诬告,招也不招!”
“不招!”
“再打!”
就这样,杨涟在狱中被打得体无完肤,直到被活活打死。
没过几天,工部郎中万燝又上书弹劾魏忠贤。魏忠贤当着熹宗的面就说:“陛下早已查明忠贤无罪,你又来诬告。这是抗旨!来人,给我打!”上来几个东厂的人,不由分说,把万燝按倒在地,抡起捧子就打。直打得万燝满地打滚,气绝身亡。
就这样,正直的大臣,有的被迫害而死,有的被赶出朝廷。叶向高受不过他们的污辱和排挤,辞官归家。一时间,朝廷中的正人君子为之一空,而魏忠贤的爪牙却布满了重要的岗位。他们编写了《东林点将录》《缙绅便览》《东林同志录》等书,把东林党人或不肯依附于魏忠贤的人士都列在上面,寻找机会杀戮迫害或赶出朝廷。熊廷弼到底在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被他们杀害。而那些谄事魏忠贤的人,被魏忠贤称为“义儿”,受到百般重用。
魏忠贤还把那些在“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受处分的人,除了已被处死的,请回宫中,委以重任。因为他和客氏才是这三案的真正后台。
天启六年,魏忠贤又让人写成《三朝要典》,名义上是记录万历、泰昌、天启即神宗、光宗、熹宗三朝的大事,实际上是诬蔑迫害东林党人的大全。接着,他们捣毁各地的书院,立“东林党人碑”。极尽迫害东林党人的能事。
魏忠贤又授意他的爪牙,要求给魏忠贤立祠堂,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纪念馆。于是,到处都给魏忠贤修祠堂。他们还以修祠堂为名,随意拆毁霸占民房,强占百姓的墓地。这些祠堂都修得非常华丽精巧,花去大量银两。
到了这时,朝廷的大权,已经完全控制在魏忠贤的手中了。宫内宫外,包括地方官吏,都由他的党羽把持重要岗位。这些人,一伙一伙的,有的号称“五虎”,还有的叫做“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有些人想报复自己的仇人,就投靠阉党,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魏忠贤还不断地示意熹宗给他记功奖赏,爪牙们便不断的称颂他的“功德”。不管是宫廷建设,还是守边战争,只要有了成绩,就都算是魏忠贤的功劳。而那些真正建功立业的人,有时反而要受到他们的迫害。有些人给魏忠贤颂功到了不知羞耻的地步,但魏忠贤还是给他们各种好处。这些人不敢直呼他的名字,把他叫做“厂臣”。就连熹宗也把他称做厂臣,在诏书中经常是“朕与厂臣”并列。他一直进位到上公,有时一次就赏赐庄田千顷,就连他的家人也接二连三地受赏受封,有的甚至刚刚出生,还在襁褓之中,也因为有“功”受了封赏。他魏忠贤竟敢代替天子去祭天祭神祭祖,大有要夺取明朝天下的架势。他到哪里去,大臣官吏都要跪下喊他“九千岁”。
而熹宗这时却迷上了制作家具,整天在工房里玩斧弄刨。太监们向他禀事的时候,他正在刷油漆呢,就对太监说:“我都知道了,你们好好处理吧。”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七月,二十三岁的熹宗得一场急病,治不好,死了。可惜他没有儿子。因为后妃中如有人怀孕,客氏就设法给打掉。这样,就由朱由校的五弟朱由检继位当皇帝,史称崇祯皇帝。
朱由检对魏忠贤的恶行了如指掌,朝臣和百姓怎样痛恨他和以他为首的阉党,也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崇祯登基后,对魏忠贤和他的党羽分外小心,而魏忠贤的党羽们也觉得大势不妙。
朝臣们对朱由检的态度并不摸底,有人知道他对阉党不满,但谁敢保证他上台以后能不再依靠阉党?所以,在一段时间里朝廷里相对地平静一些。过些日子,有的大臣按捺不住了。有两个人,一个叫杨所修,一个叫杨维垣,试探着奏了魏忠贤爪牙崔呈秀一本,只是说他在宫内如何跋扈等等。崇祯听了,什么也没说,双方都没怎么样。但双方也都摸不着头脑,既恐惧,又都抱着一线希望。
过了几天,崇祯上朝后,魏忠贤仍站在他的身旁,说道:“有事的奏事。”可是下边谁也不说话。朱由检说:“众卿为何沉默不语?”又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主事陆澄原奓着胆子对朱由检奏道:“禀陛下,天启朝以来,朝臣多惧厂臣擅权,言则获罪,故不敢言。”朱由检笑笑说:“忠贤就那样可怕?言过其实了吧。你说是不,忠贤?”朱由检转过身看着魏忠贤,脸上露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笑。魏忠贤也只好点头说道:“是,是。”但话中也不敢带有任何色彩。
下边的朝臣当中,多数属于阉党,但也有几个杨所修、杨维垣、陆澄原这些心向东林的人。他们从朱由检的话中感觉到一点变化:他不再把魏忠贤称作“厂臣”,更不再把“厂臣”与“朕”并列。另一名主事也说:“魏忠贤十分霸道,望陛下圣察。”员外郎史躬盛也说:“禀陛下,只要魏忠贤在陛下身边,言路难开。”
崇祯皇帝说:“朕总得知道忠贤到底如何,才能决定取舍。难道众卿连朕也不信?”
第二天熹兴贡生钱嘉征要求面见皇帝。崇祯想,靠这些朝臣打开言路是太不容易了。一是他们几年来受的压制和迫害太深,心有余悸。再一个是朝中正直之士所剩无几,阉党充斥各个要害部位,盘根错节,互通消息,想说话的人难免顾虑重重。现在听说有朝外之人要来进言,不知想说什么,不防听一听。便下令说:把钱嘉征请到朝上来。
那钱嘉征是个年轻后生,到殿上后,给皇帝跪下。朱由检问他:“钱贡生,你求见朕,有什么要事吗?”
钱嘉征不认得魏忠贤,他也不知道魏忠贤这时是否在场。其实,魏忠贤这时还真没在。因为上朝之前,崇祯特意对他说:“忠贤,今天朝上可能有人提到你。你不要在意。我看你就回避一下吧。”魏忠贤无奈,也只好不上殿了。钱嘉征也顾不得这些,他拜过皇帝后,说:“陛下,自天启朝以来,魏阉当道,陷害忠良,国家已经被他搞得危机四伏。如果陛下再不解决魏忠贤的问题,社稷不保,江山堪忧!”
“钱生,你这样笼统地说,让我怎样信你?总得有点什么根据吧?”
“陛下,小民钱嘉征有条陈呈上。”说着,他把一本奏折交给身边的太监,太监只好给皇帝送上去。
崇祯说:“你择其要者,说给朕听听。”
“魏忠贤有十大罪,小民在条陈中已有详述。第一,他竟敢与皇帝平起平坐,欺君罔上。第二,蔑视皇后,欺凌后宫。第三,玩弄兵权,以致防务屡败。第四,他到处建生祠,把自己凌驾于当朝列祖列宗之上。第五,任意侵夺各地封藩。第六,不敬历代圣人。第七,任人唯亲,搞乱国家的官制。第八,贪天之功,把熊廷弼、袁崇焕等人的边功记到自己的帐上求封赏。第九,欺压百姓。第十,利用各种关节,打通关系,借以营私。魏忠贤这十大罪,句句是实,根据全写在条陈上,望陛下过目。”
钱嘉征下去后,崇祯让人把魏忠贤叫来,并让一个识字的太监把钱嘉征的条陈读给他听。这时正是伏天,魏忠贤跪在陛阶旁面听人家读他的十大罪状,不但满脸的汗滴滴嗒嗒地往地下直掉,衣服也都湿透了。听罢,他叩头如捣蒜,说道:“陛下,奴才确实有罪。但奴才所为,都是奉先帝旨意。请陛下恕罪。”
“先帝在时,如在你魏忠贤股掌之中。现在你反说受他的指使,良心何在?”崇祯看也没看魏忠贤一眼,就说:“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有一个太监特意凑到崇祯皇帝身边,为魏忠贤说情。朱由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人说:“奴才姓徐,名应元,伺候先帝多年,颇得先帝爱护。”崇祯帝说:“你不就是那个总同魏忠贤在一起赌钱的徐应元吗?我知道你。你是他的好朋友吧?你来替他说情,收了他多少钱?”徐应元听话头不对,就没再敢往下说,因为魏忠贤确实派人给他送来许多贵重的礼物。
四个月后,就是崇祯元年(1627年)的十一月,魏忠贤的罪行基本查清,崇祯帝下诏,让把魏忠贤先送到凤阳(即今安徽省凤阳县)看管起来。
魏忠贤被押走后,朝臣们敢说话了。有一些过去投靠魏忠贤的人,这时看魏忠贤大势已去,也开始揭发他的罪恶。崇祯帝一听,远比他原来知道的还要严重得多,便下诏,正式逮捕魏忠贤治他的罪,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得人心。
再说魏忠贤离开北京后,一路上,人们听说押送魏忠贤的车路过这里,几十里内的人都纷纷围上来。如果不是押送的人阻挡,他就得被人打死。人们打不到他,就大声地骂。骂些什么,也听不清。看到这情形,魏忠贤知道自己的名声太臭,无地可容了。当走到阜城(即今河北省阜城县)住宿的时候,乘人不备,上吊自杀了。
崇祯帝接到魏忠贤自缢身亡的消息,下诏磔(zhé)其尸。“磔尸”就是陈尸示众的意思。并下令各地拆毁魏忠贤的生祠。
接着,崇祯帝又下诏笞杀客氏,在抄没她的家财时,发现他的儿子养了八名宫女。原来他们母子想学吕不韦,如果这些宫女中有人怀孕,就送回宫中,冒充皇帝的儿子。
魏忠贤的亲信,也大多被捕被杀。第二年,凡是原来属于阉党的人,全部逐出皇宫,重新起用东林党人。可惜,这时的东林党人,已经丧失了顾宪成时代那种要求改革朝政的志气。当他们执掌了朝廷大权的时候,一心只图报复,又形成了一股新的误国势力。崇祯帝虽然一心想使明朝复兴,只是他这个人刚愎自用,治国无方,又身处末世,回天无力,眼巴巴地看着明朝在农民大起义的烈火中灭亡了,他自己也自缢身亡。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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