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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文:重臣在皇宫中的惨死

时间:2023-09-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叔文手里拿着一个白子,戏谑地对太子李诵说。“殿下有所不知,”王叔文很严肃地说,“‘白望’,是市民送给我们的宦官们的‘雅号’啊。”李诵听出来王叔文的话弦外有音,就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叔文反问李诵:“殿下知道您日常需用的东西都从里来的吗?”入宫当宦官后,常被人称做俱文珍。下朝后,有几个人到太子府上,对他为民讲话表示祝贺。

王叔文:重臣在皇宫中的惨死

“你一个黑子占据要津,弄得我无处立足。”王叔文手里拿着一个白子,戏谑地对太子李诵说。但他还是找了一个地方安上了他的白子。太子李诵一看,急忙跟上一个黑子。不想这是个败着,棋盘上形势骤变。王叔文说:“看起来,选择什么样的位置,不论对白子还是对黑子,都是至关重要的。”“不过,从棋盘上看,每一个位置都是轻视不得的。如果哪一个位置没有用处,那不成了‘白望’了吗?”

听李诵说出这句话,王叔文郑重地问李诵:“殿下,您知道什么是‘白望’吗?”

“‘白望’不就是占着位置不干事情吗?”作为太子,李诵虽然已经四十五岁了,但他对社会上的事却知道得不多。皇宫的生活,本来就是与世隔绝的,他的身体又不好,除了从几位太傅、侍读等太子的老师那里学到的一些书本知识之外,“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他偶尔听别人口中说出过“白望”二字,他还以为是那种白吃饭不干活的人呢。

“殿下有所不知,”王叔文很严肃地说,“‘白望’,是市民送给我们的宦官们的‘雅号’啊。”

李诵听出来王叔文的话弦外有音,就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叔文反问李诵:“殿下知道您日常需用的东西都从里来的吗?”李诵说:“我这样大的人了,这点事还能不知道。有一些,是各地贡献来的,有一些则是在市上采购来的。”

“毛病就出在这‘采购’二字上。最近,宫内宫外都把皇宫的采购叫做‘宫市’。这‘宫市’二字,就是‘皇家采购’的意思。每天,皇宫都派出上百名宦官到市场上去,看见什么中意的货物,口中喊着‘宫市’二字,一把夺过人家的货物,随便给人家点什么东西算做报酬,就算把人家的货物‘采购’过来了。我们给人家那点东西的价值,不到人家货物价值的十分之一。我们这样干,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强买强卖,说得难听一点,就叫做强夺民财!百姓敢怒不敢言,就把我们这些去采购的宦官叫做‘白望’。因为他们到了市场上,左望望,右望望,看见好东西就白拿。这样下去,我们大唐朝廷,还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吗?”

李诵惊讶地说:“事情这样严重!这些宦官们也太不像话了。其实,采购的经费是有的,只怕是中饱了他们的私囊。”

太子李诵下次见到父皇——德宗李适的时候,就把宫市的事及百姓的怨恨情绪讲了。他慷慨激昂地说:“父皇陛下,我们的人这样胡作非为,不是把我们在百姓中的信誉搞没了吗?也可能有人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可是,这样的‘小事’日积月累,也会使我们失人心的。得人心者得天下,臣怕这样下去,会危及社稷的。”

德宗听了,也很气忿,就问身旁的宦官刘贞亮:“文珍,可有此事?”刘贞亮是他本名,他自小被一位姓俱的宦官收养,因此改姓俱,也改了名字。入宫当宦官后,常被人称做俱文珍。德宗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的时候,一支叫做“宣武军”的部队发生了叛乱,俱文珍被叛军抓起来。后来他逃了出来,因为他了解一些叛军的内情,德宗就让他领兵去平定宣武军的叛乱。叛乱平定以后,还让他带领一支一千人的军队监督宣武军。以后,宦官当监军的越来越多。他听到皇帝问到宫市的事,就支吾着说:“不会吧。也许个别宦官有什么不轨之处,下去后,我一定好好查问一下。”

唐玄宗的时候,信任重用宦官高力士安史之乱后,宦官李辅国帮助肃宗李亨当上了皇帝。从那以后,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甚至掌握兵权,干预朝政,左右皇帝,成了中晚唐国家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那些有识之士,对这一弊政是看得很清楚的,只是无力匡救。今天太子关于宫市的一段话,触到了宦官们的痛处,这使那些不满宦官专擅朝权的人很兴奋。下朝后,有几个人到太子府上,对他为民讲话表示祝贺。

头一个来到的是翰林学士韦执谊。韦执谊是一个才气十足的人,能写诗会作画,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受到德宗的重用。有一次皇帝寿诞,太子李诵问父皇献佛像。这时,韦执谊给皇帝画的像也画成了。李诵看了画像,对德宗说:“陛下的这幅画像,不但形神兼备,而且眉宇间透出英明睿智,把陛下万民英主的神韵表现得很充分。”德宗听了这番话能不高兴吗?就顺口说道:“那你就替我赏赐他点什么吧!太子便派人回自己居住的东宫中取来几疋缣帛赠给韦执谊。那晚,韦执谊到东宫向太子致谢。李诵没有精神准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后来,他想起一个话题,就说:“你认得我的侍读王叔文不?这个人的才能可很了不起。我介绍你们认得一下。”说着,他让人请来王叔文。两人相见,十分亲热。他们的年纪又相仿佛,所以,以后韦执谊经常来东宫看望王叔文。两人谈得也很投机。韦执谊能不知道太子将来的位置,能不知道太子得意的人将来的作用?所以,韦执谊成了王叔文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经常到东宫来,既是拜望太子,也是借着太子的介绍,来与王叔文攀谈。有时,他也直接到王叔文家中,王叔文也很愿意结交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今天,韦执谊来,一方面是向太子表示祝贺,一方面也是想找机会同王叔文再谈点什么。韦执谊被召进客室来的时候,王叔文也坐在堂上。韦执谊拜过之后,说道:“殿下,今天在朝上听了您关于宫市的话,我心里真是又兴奋又佩服。殿下现在就对朝中弊端了如指掌,这是大唐社稷的幸运!”

李诵说:“我对民情的了解也不多。以后还望各位贤卿多多相助。”

说话间,左散骑常侍王伾(pī)也来了。他进门就说:“今天真是出了一口恶气。殿下,您今天的话讲得太是时候了。这班宦官气焰这等嚣张,将来国家不败在他们的手中才怪。历来宦官干预朝政,都没有好结果。现在,他们干预朝政,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如果不是殿下当着天子的面把这事揭穿,陛下还蒙在鼓里呢。”显然,他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

王伾和韦执谊还说了很多才回去。太子李诵问王叔文:“刚才大家谈论宫市的事,先生为何一言不发?我知道,你对宫市是深恶痛绝的,你对宦官干政也是颇为反感的。回避躲闪,可不是你王叔文的作用啊!”

“我是为殿下忧虑。”王叔文低声地说。

“这是从何谈起?”李诵不解地问。

“殿下,你作为皇太子,在陛下的面前,只能谈一些饮食如何啊,身体如何啊,这类的话题,是不能干预政事的。陛下在位很多年了,心腹之臣不会少。如果其中有人离间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说你是受了人家的人情,才为那些反对宦官干政的人说话,您将如何解释?就以本朝而论,废太子,杀皇儿的事,也可以举出几桩吧?更为让人切齿的是,殿下大概不会忘记,宪宗、敬宗,都是被宦官杀戮的。”

听了王叔文的话,李诵恍然大悟,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说的时候痛快,还能博得一部分人的喝彩,可是,一旦惹祸,谁能替你搪灾?他以一种十分感激的心情对王叔文说:“如果不是先生,我到哪里去聆听这样深刻的教诲?”

从此,太子李诵更加信任王叔文了。有一次,他甚至于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地问王叔文:“先生以为,将来谁可以作我的宰相?”

王叔文听了这话,也是大吃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俩谈论这个话题,倘若被人知道了,无论他俩哪一个,都有掉脑袋的危险。不过,从这句问话里,王叔文更加肯定了李诵对他的信任。他一直把革新政治的希望寄托在李诵的身上,现在看起来是对的。

看看周围确实没有人,王叔文说:“我觉得,韦执谊还是可以任用的。这个人,聪明能干,看问题目光敏锐,有自己的见地。特别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对殿下还是一片忠诚的。不过,这个人就是有点缺乏始终如一的精神。另外,我希望殿下今后还是慎谈这类话题为好。”

“我只同先生一个人谈过这类题目,并且只能同你一个人谈。难道你还不放心吗?”太子的态度是十分诚恳的。

这一次谈话,也使王叔文非常兴奋,在回家的路上,他在他那漂亮的马车里,心里不断地唱着歌,哼着刘禹锡新近抄给他的新作《竹枝词》,有时几乎要哼出声来,又怕被车夫听见见笑,自己反而偷偷地笑了。

刚到家门,仆人就告诉他,家里来了好几位客人。原来,王伾从东宫出来后,打发仆人通知几位最要好的朋友,要到王叔文家畅谈一番。王叔文到家一看,好不热闹,屋中坐了一圈。除王伾外,还有左司郎中陆质、监察御史刘禹锡、殿中侍御史柳宗无、郎中韩晔、河中少尹陈谏、翰林学士凌准、户部郎中韩泰等七八个人。除王伾长得比较丑之外,个个是三四十岁,年轻英俊,气质不凡。王叔文一见这些朋友都在,更加高兴,说:“想不到各位仁兄贤第同时光临寒舍,真是蓬荜增辉。我这陋室竟然集中了当代名士,恰如梦得兄所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梦得是刘禹锡的字,王叔文引用的,是刘禹锡读书时写的短文陋室铭》当中的两句。因为当时王叔文觉得刘禹锡这篇短文特别好,又很短小,就背诵下来。

众位见过礼之后,王伾首先说:“我已经把今天朝上太子怒斥宫市的事与几位仁兄说了,大家都很高兴。我看,如果太子继位,实行改革是很有可能的。”(www.xing528.com)

刘禹锡快言快语,他说:“再不实行改革,我看,大唐的江山危矣。前几年,当时的户部侍郎杜佑就上书,建议实行改革。他认为,解救国家经济的困难,最好的办法是节省开支,而节省开支最好的办法就是裁减官员。他举神龙年间的情况作例子,那时官府并不缺员,可是要安排的官很多,只好设立了二千名员外,‘员外’,定员之外是也。九十余年以前尚且如此,现在则是更加严重,官员大量增加,百姓的负担能不增加?可是,天宝年间全国有九百万户,经过安史之乱以及前几朝的动乱,现在全国户口只剩下三百万,不足五十年前的三分之一。这样少的人,却要养活比从前多得多的官,民生不凋敝才怪。可是当朝大臣们,只知因循守旧,不思变革,天下危哉,殆哉!我觉得,革新天下的任务,在座诸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梦得不愧当代奇才,所言极是。”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赞成刘禹锡的看法。

“梦得说天下危殆,绝不是危言耸听。”柳宗元虽然比较深沉,也止不住要讲几句话,“安史乱后,藩镇自立,割据一方,朝廷无力辖制,作乱于外;宦官专权,参预机务,横行于内。不改变这种状况,国家难于振兴,百姓难免水深火热。我辈生当乱世,确实责任重大。如果我辈之中,有人侪居权要,一定要实行改革,其余的人,也当鼎力相助。现在看来,这项重任,是非叔文兄莫属了。请叔文兄放心,如果你能领着我们改革弊政,我们都会是你的支持者。即使宗元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大家又是一阵喝彩。

王叔文说:“叔文非常赞成诸位的意见:国家如果再不实行变革,颓势则将永难挽回。叔文自任太子侍读以来,自以为深得太子信任。据我观察,太子有实行改革的决心和勇气,但有两点,还望诸位多加小心。一是政坛险恶,风云莫测,在太子继位之前,大家还要藏锋。现在已经有人散布流言蜚语,说我们是小人集团。所以,我们一要保护太子,二要自保。再者太子身体不好,令人担忧。前些日子,他中了风,连说话都困难,现在,他已经不能上朝了。只怕有了他继位的那一天,他也会被宦官控制,身不由己。不过,皇上的身体,最近也很不好。他见太子病成这个样子,整天哭泣不止。所以,他的病情也转重了。各位皇子都来服侍他,唯独太子不能来,这使他更加伤心。从朝廷上看,形势会怎样发展,还很难预料。”

大家谈得很晚,然后各自带着兴奋回家去了。

韦执谊回家后,有人捎来口信说,有一个叫张正一的人,担任名为“补阙”的官,与他的六个同僚告韦执谊与王叔文是“朋党”,就是“小集团”。韦执谊采取了针锋相对的办法,也告他们是“朋党”,并举出了一些证据。经过调查,张正一等人是“朋党”的证据确凿,被逐出长安

德宗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正月,六十四岁的德宗死了,太子李诵在太极殿继皇帝位,后世称为顺宗。不久,他又勉强坚持着在紫宸门接受了群臣的朝拜。这一年的年号被改为永贞元年。

顺宗任王叔文为翰林学士,并按王叔文的建议,任韦执谊为尚书左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一大串都是他的官衔)。可惜,顺宗即位,身体就支持不住。后来,就只好在病榻上听政了。大臣奏事,他就在病榻前挂一张帐子,他在帐内对大臣奏的事表示可以还是不可以。后来,这一条也做不到了,就让他比较宠爱的一个妃子牛昭容和一个比较信得过的宦官李忠言内外传达。很多重要的事情,顺帝都让他俩把话传达给王叔文,再由王叔文考虑一个意见,传达给顺帝定夺。所以,那时在很多重大事情的决定过程中,王叔文都起了重要的作用。那些与王叔文志同道合主张改革的朋友们,也都被委以重任。他们当初设想的一些改革方案,大多得以贯彻实施。

顺宗感触最深的,就是宫市。他曾为这个事在殿上同父皇力争。这也是他爱民如子一种表现。所以,他登基继位的事完成后,首先想到就事是废宫市。王叔文要求废除宫市的奏章一传上来,他立即就批准了。

杜佑被任为度支盐铁使,王叔文为副使,但杜佑不大管事,在盐铁政策方面,杜佑就放任王叔文去管。王叔文对杜佑说:“自从设立盐铁使以来,每月有月进。表面上这是国家的一项收入,实际上,盐铁使借这个名目向煮盐户和采矿户大肆搜刮,也是造成盐价上涨的一个原因,所以,百姓颇多怨言。我看,不如废除月进,这对平抑盐价会有益外。”杜佑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王叔文就把罢盐铁使月进的奏章让李忠言传给顺宗,顺宗很快就表示同意。然后,由韦执谊起草诏令,宣布罢盐铁使月进。

为了节省宫廷开支,王叔文又建议裁减宫内人员。首先裁减了三百名宫女,让他们回家从事生产。不久又放还了后宫和教坊的女妓六百人。这也是一件大得人心的事。这些宫女、女妓,实际上是宫中的奴隶。放她们回家,就是解放了她们,还为她们的家庭增加了劳动力。

王叔文刚刚进行的这一点点改革,都是有利于百姓的,因此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卧病在床的顺宗见王叔文雷厉风行,对他很满意,又让他任户部侍郎,原来的翰林学士仍旧保留。这可使那些皇帝身边的宦官们大为不快。俱文珍对顺宗说:“王叔文户部的事已经很多了,陛下就不必让他继续兼任翰林大学士了。”顺宗说,“也是,那就免去翰林学士一职吧。”这表面上是减轻王叔文的负担,实际上是要大大剥夺他参与朝政实行改革的权力。因为翰林院在宫内,顺宗有什么事就让他们传给王叔文,请王叔文作决定。而户部在宫外,远离皇帝,再想参与朝政,就多了一层障碍。

偏偏在这个时候,王叔文的母亲又得了重病。他觉得这个时候,若离开朝廷,他们的改革事业就会半途而废。忠孝不能两全,王叔文坚持着,不离开户部。尽管离皇帝远了一些,但毕竟宫内还有王伾。他对王伾说:“我必须能够经常进入皇宫,商量公事。削去了翰林职务,我就无法进宫了。”王伾多次请求恢复王叔文翰林职务。后来,顺帝答应王叔文可以三五天进宫一次。

俱文珍对那些看不惯王叔文改革的人说:“以前,王叔文总在宫内,大家以为他能力很强。就好比狐狸,当它深居山林之中的时候,人们会觉得它很神秘,甚至以为它是神灵。如果它在大街上走一趟,大家就知道它的真模样了。”

俱文珍的言行不可能不传到王叔文的耳中,特别使他感到恼火的是韦执谊的变化。他最近给王叔文捎来口信说:“我现在所以还按先生的意见办事,是因为我不愿意违背我们以前的誓言。”王叔文明白,韦执谊的这段话等于告诉他,他韦执谊不赞成王叔文的作法。王叔文更明白,这都是宦官和那些反对改革的人在韦执谊身上做工作的结果。他益发感到,排除宦官的捣乱是当务之急。

现在,内宫被宦官控制得比较严密,难以下手。特别是顺宗的病情不断地恶化,实际上已经不能理政了,真正的大权控制在俱文珍等几个人的手里,只不过外界多数人还不知道而已。这时,王叔文提议让老将范希朝统管京西北诸镇行营兵马使,并让韩泰当他的副手。这时宦官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宫内,对外地兵权不太注意,王叔文的建议比较顺利地就被通过了。但过不了几天,俱文珍反应过来,原来是兵权让王叔文给夺去了,俱文珍就传令各地驻军不得入京。韩泰掌握大部兵权后,本来是计划进驻京师的。但他的军队到达奉天(在今陕西省乾县)的时候,发现他通知的那些部队都没有来,心知有变,又退了回去。

为了拢络以宦官为核心的那些反对革新的人,王叔文在翰林院请客,宴请翰林院的学士,并请俱文珍以及同他站在一起的刘光奇等人参加。酒过三寻,王叔文略有醉意地说:“家母病重,我所以没有请假回家尽孝,还不是为了尽心尽力地为国家?我不怕人说闲话,不怕事情有多难,就是想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看起来,我是要离开我的这个职位了。一旦我离开这个职位,各种诽谤就会随之而来。到那个时候,谁能替我说一句话呢?”他又喝一口,“大家开怀畅饮啊!”他看大家没有说什么,他自己又说上了,“现在有人在背地里讲我的坏话。可是韦执谊却让这样的人给吓倒了,不敢仗义执言。我王叔文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国家兴利除弊。那些反对革新的人,我真想一棒子打死他们!现在反而让他们逃之夭夭,真遗憾。”

第二天,王叔文的母亲去世了。按规定,没有特殊需要的,都得回家尽孝一年。俱文珍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要求王叔文回家尽孝。王伾找到俱文珍和杜佑,对他们说:“当今陛下御体欠安,以前颁布的各项政令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贯彻实行,这个时间是不应该让王叔文回家休息的。为社稷考虑,我觉得还是应该重用王叔文。我建议任命他为宰相并兼任北军总管。”其实,王伾是有点看不出火候,人家赶还赶不走他呢,怎能重用王叔文呢?俱文珍自然不可能答应,而杜佑也只能看俱文珍的眼神行事。

王伾还不死心,又提出来让王叔文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俱文珍还是不同意。他一天之内上书三次替王叔文争取,都没有成功,他这才明白过来个中的奥妙。他高声喊道:“我也得快点准备车回家喽!”

王叔文在家听到了广陵王李纯被立为太子,他心里明白,这一定是俱文珍等人的主意。因为他在朝中的时候,从未议论过立太子的事。不用说,无论李纯的态度如何,他被宦官们所左右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改革的前途险恶呀!他走出屋门,看着皇宫的方向,读起杜甫的《题诸葛亮祠堂》诗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自己也落下泪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有人在窃笑,有人在私语,他甚至看到了眼前一片血光。

顺宗只当了八个月的皇帝,身体就基本上支持不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在宦官们的操纵之下,永贞元年(公元805年)八月,已经不能说话的顺宗李诵“宣布”让太子李纯继帝位,自己当太上皇。李纯后世称为宪宗,他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可他毕竟是在宦官们的挟持之下当上皇帝的,不得不受制于宦官。他上台不久,十一月,就宣布贬王叔文为渝州(在今四川省重庆市)司户。接着,又把凡是参加王叔文改革的人都贬了官:王伾被贬为开州(在今四川省开县)司马;韩晔贬为饶州(在今江西省波阳县)司马;陈谏被贬为台州(在今浙江省临海县一带)司马;凌准被贬为连州(在今广东省连县一带)司马;韩泰被贬为虔州(在今江西省赣县一带)司马;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在今湖南省德州市一带)司马;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在今湖南省零陵县一带)司马;程异被贬为彬州(在今湖南省彬州市一带)司马。因为有八位京官同时被贬为偏远地区的司马,这次事件史称“八司马事件”。后来,韦执谊也被贬为崖州(在今海南省海口市一带)司马。

俱文珍等人对王叔文活着很不放心,因为他实行的政策毕竟是受老百姓拥护的。第二年俱文珍就派人到渝州把王叔文杀死了。这次以王叔文为代表的革新活动,就这样悲惨地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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