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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崩裂:五代十国史细说(全二册)

时间:2023-09-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建请江湖相士来替诸子看相,已受了红包的相士,认定王宗衍相貌“最贵”。于是乎,太子就内定为王宗衍。王宗衍认为这是一项不可多得的好建议,便决定这样办了。禀赋、脾胃均不合于政治的他,早已把政治全委给中书令王宗弼。王宗衍始终不吭半口气,一点也不明了事态的影响及其严重性。一个重阳日,王宗衍宴内外大臣于宣华苑。酒酣之际,爵封为嘉王的王宗俦乘机进言,社稷危机重重,请求皇帝振作。

帝国崩裂:五代十国史细说(全二册)

王建靠着自己的机智、诈术和对特殊环境的认识(拜宦官田令孜为义父),被授为神策军使,出为利州刺史。接着,他发起一连串的行动,取阆州(今四川阆中市),破成都,拼有东川地,复取山南,西道诸州镇。当朱温进爵为梁王的同年(公元903年),王建也进爵为蜀王,朱温灭唐称帝的那年(公元907年),王建不愿落于人后,也称起帝来,国号蜀,后改为汉,复又恢复旧名蜀,以成都为国都。

公元912年,朱温被弑,王建却仍旧健在,比他多活了六年。就在朱温死去的第二年(公元913年),皇帝王建的宫中发生了“太子事变”。

此时的太子是王元膺,他的长相有点异样,厚厚的嘴唇,朝外龅生的门牙,加上一双斗鸡眼,完全不像“人君”。但他机警聪敏而知书,还善骑射,可惜秉性狷急而喜猜忌,王建差派一些较有学问的大臣来做东宫的“辅导员”,王元膺就未曾跟他们打过一次交道,而整天跟着一班乐士、太保嬉戏,随便哪个人都别想规劝他。

公元912年的七夕,王建出游,王元膺召五大臣宴饮,有两人不到,王元膺疑心是此二人在离间自家父子俩的感情,即向王建诉说,希望王建将他们贬逐出去。但太子少保唐道袭却做了个相反的报告:“王元膺想造反,欲召诸将诸王用兵加以禁锢,然后举事。”并请召屯营兵入宿卫,内外戒严。

王元膺听说唐道袭召兵,乃以“天武军甲士”(亲卫兵)自卫,既然各自征兵,战斗是顺理成章的事。王建复发大兵“讨乱”,与王元膺的大昌军使徐瑶、常谦战于殿前,瑶死众溃,常谦与王元膺奔龙跃池,匿于舰中。傍晚,因饥向舟人乞食,舟人向上方报告,王建差人慰抚喊归,差人到达时,王元膺已被杀害。

从此,“王储问题”就困扰着王建,他仍有三个儿子可做候补。第三子王宗辂(一说第四子)颇有点像他;第七子王宗杰(一说第八子)才华出众;第十一子王宗衍无甚过人之处(按:三人均封王),但他的亲娘徐贤妃有宠,这是他的第一项本钱。王建请江湖相士来替诸子看相,已受了红包的相士,认定王宗衍相貌“最贵”。于是乎,太子就内定为王宗衍。

王宗衍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天下宝座”。说实在的,他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呢?史书上有最忠实、最客观的评语—“好酒色,乐游戏”。至于什么经济政治军事民生疾苦、学术文化社会道德……知道与不知道,还不是一样,而这些与他又有什么相干呢?纵使他知道了,目前有锦衣玉食、软玉温香,可满足生理需求就行了,除此之外何必去瞎操心。王建千辛万苦创立基业,仅不过徒供此子需求满足而已。

有一次,王建从夹城经过,清清楚楚地听到太子(王宗衍)与诸王子斗鸡击球的喧呼声、欢叫声,闹得几乎震动屋瓦,王建暗自叹息:“我以百战之身,才创立了这个基业,这些宝贝角色,能守得到几时呢?”

王建一死,王宗衍就肆无忌惮地放纵起来,随便哪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一经他看上眼,立即成为他的宫妃。他权势在手,说到就要马上做到,口说无凭,兹举数例:

一、阆州的老百姓何康,其女貌美,行将出嫁,不巧碰上了“大色狼”前来游乐。一见之下,他龙颜大悦,将此女强娶而去,用一百匹布作为赔偿夫家的损失,女夫一恸而卒。

二、徐耕的孙女有殊色,“大色狼”到徐家玩时,又一见大悦,就要纳入后宫,因不欲被人说是娶了母族之女,硬说是“韦昭度的孙女”。

三、蜀军使王承纲之女将出阁,硬被“大色狼”强夺入宫,王承纲申诉请求还人,“大色狼”大怒,流放承纲于茂州,其女闻父得罪,自杀了事。

四、“大色狼”宴群臣于怡神亭,酒酣,君臣及宫人皆脱衣露髻,打情骂俏,喧哗恣肆。又叫狎客与宫女杂坐,哼艳歌以相唱和,谈嘲譃浪,鄙俚亵慢,无所不至。

他不仅私生活放浪形骸,其他方面更糟:

一、他好击毬,列锦绣作屏障。在内中击毬,不一会儿,人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其行动之鬼祟,完全像一只小老鼠

二、昼夜不绝地熏着各种香,久之嗅厌了,更焚烧豆荚等杂物,以乱其气;其嗅觉与常人不同,匪夷所思。

三、宫殿楼观的缯幔,稍为风雨浸湿,立刻更换崭新的,他原来就不爱惜物力。

四、乘船夜归时,令宫女秉蜡炬千余,排列于船前,却立映照,水面如昼。或酣饮宫中,鼓吹沸腾,以至达旦,习以为常。

五、此君尤其喜欢微行,常到“酒家、茶室”作巡礼,越是下流地方,他越爱去。怕被人家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他下令“士民”都戴“大裁帽”。

六、大摆排场。他出巡时,自披金甲,冠珠帽,执弓挟矢而行,旌旗兵甲绵延百余里,或泛江而下,龙舟画舸,辉映江渚,全是州县供办。大肆游幸非钱莫办,他自然可以以帝王之尊令“州县供办”,然而在大内奢纵无度,及游近郡名山的所费呢?他另有一套筹集资财的“办法”。太后(徐贤妃)、太妃(王建的徐淑妃,姊妹俩)各出教令卖刺史、令、录等官,每一官缺,数人争纳赂,赂多的人得到,等于“公开喊价拍卖”。

王宗衍以礼部尚书兼成都尹韩昭为文思殿大学士,事实上,把韩昭倒头栽,他也滴不出半点墨水,然而却做到大学士。此中没有别的原理,他会吹拍,且最懂得王宗衍的脾胃和心理,因此得以随便出入宫禁。他曾建议,把通、渠、巴、集数州的刺史标价拍卖,以扩建宫室。王宗衍认为这是一项不可多得的好建议,便决定这样办了。他们母子俩始终认为,人生能得几时欢,游乐是顶顶要紧的,哪怕公开卖官鬻爵也要筹措游资。

一个如此好玩好游的人,是不会把军国大事放在心上的。禀赋、脾胃均不合于政治的他,早已把政治全委给中书令王宗弼。王宗弼和王宗衍是同一类货色,所有内外官员的升迁贬除,全以纳贿的多寡为标准,市价好比现在银行的挂牌。

内给事欧阳晃,老是苦恼着自己的官邸太湫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趁机纵火,焚烧西邻军营达数百间之多,他自己居然完全无事。打从第二天起,欧阳晃即叫匠人前来扩建地基。王宗衍始终不吭半口气,一点也不明了事态的影响及其严重性。

一个社会已腐化到近乎糜烂的程度,离毁灭已指日可待。而逢迎者老是劝王宗衍,对那些规请的尽量诛杀,不使他们有“谤国”的机会。此外,还有人煞有介事地献上《三阁图》,并作歌以讽刺当时所谓的“贤良方士们”。

一个重阳日,王宗衍宴内外大臣于宣华苑。酒酣之际,爵封为嘉王的王宗俦乘机进言,社稷危机重重,请求皇帝振作。文思殿大学士韩昭立刻把尴尬场面化为“喜剧场面”,他道“嘉王好酒悲”,于是全场皆欢笑不已。

前蜀的政治紊乱黑暗到什么程度呢?只有借用后唐庄宗李存勖派去西蜀做“客省使”的李严的报告才能形容:“衍童騃荒纵,不亲政务,斥远故老,昵比小人。其用事之臣王宗弼、宋光嗣等,谄谀专恣,黩货无厌,贤愚易位,刑赏紊乱,君臣上下专以奢淫相尚。以臣观之,大兵一临,瓦解土崩,可翘足而待也。”

看了这份报告后,李存勖开了一次伐蜀会议,接着发表皇子李继岌、宰相郭崇韬为伐蜀军统帅,将兵六万出征。面对大军压境,四川方面是否做了些什么防备呢?完全没有!宣徽北院使王承休请王宗衍东游秦州,盖承休在到达任所时,毁府署,筑行宫,强取民间女子教歌舞,并请人绘了行宫及花木图样拿给文思殿大学士韩昭,请他无论如何也要促成皇上的东行。群臣都认为东行不得,无奈王宗衍不吃这一套。为什么呢?因为王承休的妻子严氏貌美,王宗衍早已跟她有过“一腿”,此行不过是与老情人重温旧梦罢了,但其最正当的理由是“吾方欲耀武”,他一路上与群臣酬答赋诗,游兴之浓,全不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糟糕!扫帚星出现了!“天文台台长”表示“国有大灾”,于是,王宗衍下诏设道场以祈祭。有人据此上疏,百姓怨气上彻于天,此乃亡国之兆,非祈祷可弭。皇帝火了,下诏把乱说话的人流放。郭崇韬的伐蜀大军循着大散关阳平关直驱广元和剑阁。蜀方的兵众都以为,皇帝的左右龙武军不论兵械、给养及薪饷都优于他军,故不愿御敌,有的投降,有的走散。

王宗衍回朝后,会见群臣于文明殿,泣下沾襟,君臣相视,谁也说不出半句救国的话。李继岌的六军已来到剑阁了,“嘉王好酒悲”的王宗俦降,在成都的王宗弼至大玄门,拥兵自卫,王宗衍及太后自往劳军,王宗弼理都不理。接着,王宗弼劫迁太后、王宗衍及诸王于西宫,先收其玉玺,又把内库金帛悉数带回家。王宗弼的儿子王承涓不愿比其父落后,仗剑入宫,强拉王宗衍的数名宠姬回家去享受。

唐军的前锋已到达锦州、汉州了,王宗弼遣使以币马牛酒劳军,并以王宗衍的手书给李严看,是“公来吾即降”等字样。

“伐蜀军总司令”李继岌到达锦州时,王宗衍即差人送降表,郭崇韬到达成都,王宗弼面陈“蜀之君臣,久欲归命”,郭崇韬不理这一套,把所有谗佞如韩昭、欧阳晃等悉数斩首。

李继岌的行辕来到成都,降王及百官仪卫在李严率领下出降,全在升迁桥迎迓。

这回王宗衍最不愿意穿的行头只得全副出笼,白素衣、口衔璧,牵着羊儿,颈上系着草绳,抬着空棺材,啼啼哭哭地,百官们都穿麻衣,赤脚跪在旁边。李继岌受璧,郭崇韬解缚烧榇,释罪如仪,投降的礼节至此告一段落。

唐从出师到接受蜀投降,费时不过七十天。前蜀从公元907年持续到925年,王宗衍在成都乱搞了八年,搞垮了自己。

宣徽北院使王承休亲自来成都拜见李继岌,李继岌问道:

“居于大镇,拥有强兵,为什么不拒战?”

“畏大王神武。”王承休惴惴地答。

“那么,为什么不早降?”

“因王师未入境!”(www.xing528.com)

“已投入羌人的士兵,共有多少?”

“一万二千人。”

“已回来的有多少?”

“两千!”

“蛮好,够本儿,你可以偿万人之死!”

李继岌下令:“推出去!”

第二年(公元926年)春天,洛阳方面有令,令王宗衍及其宗族百官数千人到洛阳报到。两个月后,一行人到达长安

伶人景道向皇帝秘密建议:“还是在半路上统统干掉吧!”

李存勖点点头,表示许可,着“王衍一行,并从杀戮”。

钤印都盖妥了,枢密使张居翰复视,就殿柱上揩去“行”字,改为“家”字,使前蜀的百官及仆役们免死千余人。负有特别任务的特使,在到达长安后,立把王宗衍全族屠杀于秦川驿。

王宗衍的老娘—卖爵的徐贤妃也在其中,临死前,她哭道:“我儿以一圃迎降,仍免不了惨遭族诛,天理何在,信义何在,我看你迟早会遭到报应。”

最初,王宗弼扣留太后及王宗衍于西宫,等到郭崇韬入城后,即遣其子以王宗衍的后宫及珍玩去贿赂郭崇韬和李继岌,想求个四川节度使做做。李继岌把珍玩统统留下,道:“这些全是我家的东西,凭什么要他来献?”

战争的永恒规律是,一旦获得胜利,敌人的异宝奇珍以及一切子女玉帛,全是得胜者的战利品,败则输其所有,只求能苟延活命,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全行!所以一旦战争行为发生,双方无不希求胜利,那是因为战争规律太凄悲、太严酷的缘故。不过,真正的仁义之师是不在乎异宝奇珍、子女玉帛的,这种只是草寇的行径罢了!然而,历史上像草寇式的“英雄人物”却多得很,但有好结局的则不见一个,难道说真没天理吗?

王宗衍的身份与其父王建截然不同,后者是一个标准老粗,耍真刀真枪真有一套,但端起笔杆儿来,西瓜那么大的字,画不出半箩筐;而前者则受过诗书的熏陶、诗人墨客的指点,一跃而跻身于“词林”,分明是个有智识的人物。

他有一阕震惊词林的“醉妆词”:

者(同这)边走,

那边走,

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

者边走,

莫厌金杯酒。

这阕“词”真挚、纯朴、含蓄,颇有写实派的风格。但不管怎样,这阕“词”已把他的荒唐行径刻画无遗。无论这边走或那边走,他目的很单纯,只是寻花问柳;不论那边走或这边走,他只是端着金杯,喝他的“烧酒”而已。

但寻花问柳时,端着酒盅喝酒时,“一曲舞鸾歌凤”少得了的吗?

有李昪,然后才有李煜;无王建,哪来王宗衍?长江上下游的一对活宝,其亡国的过程各有千秋。

附录

卢延让,举光化进士,是科,得裴格等二十八人,宴曲江。

唐御膳以“红绫饼餤”为重。昭宗令大官特做二十八饼餤赐之,卢也是其中的成员之一。

后入蜀为学士,既老,颇为蜀人所易。

延让诗素平易近俳,乃作诗云:

莫欺零落残牙齿,

曾吃红绫饼餤来!

王衍闻知,遂命供膳亦以饼餤为上品,以红罗裹之。

至今蜀人,工为饼餤而红罗裹其外,公厨大宴,设为第一。

“我有一帖药,其名曰‘阿魏’,卖与十八子!”[1]

—王宗衍时代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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