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80年,黄巢复渡长江,陷东都,破潼关,关东大震,群盗并起。小马坊使田令孜感到自己的安全终成问题,为暗作逃难计,先布下一枚棋子,即向僖宗李儇要求把西川节度使的地盘给予其兄—左金吾卫大将军陈敬瑄。李儇倒无所谓,因这个地盘已有三个人物在竞争,即杨师立、牛勖、罗元杲,他们都是田小马坊使的养子。在这件事上,李儇别出心裁,要求四人进行“击球争三川”的比赛,谁得第一名谁便去坐镇,这是古今中外罕有的“择官游戏”。结果,在击技上陈敬瑄更胜一筹,获得第一名,西川注定是他的。
陈敬瑄以“击毬健将”的英姿,做到西川节度使的位置。
当是时,田令孜的另一养子王建(河南舞阳人),由神策军使出为利州(今四川省广元市)刺史。王建是一位沙场健将,他看出葭萌是四战之地,难以久安,而附近的阆州(今四川省阆中市)则情况相反,地僻人富,于是他招募溪洞酋豪(苗族)约八千余人,沿嘉陵江而下,一战而据为己有,自称阆州为防御使。在那个时代,这种做法是通例。
王建与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在“神策军时代”是同事,王建既占据阆州,彦朗畏其强暴,几次遣使问候,并脍物慰劳。二人的情感搞得水乳交融,王建自无打算侵略东川的道理。
冷眼看半边的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担心王、顾二人合谋攻夺自己的地盘—成都,遂向其弟田令孜谋取对策。
令孜道:“王建是啥玩意儿?他是我的养子,因得不到杨复恭的谅解,故被逼‘做贼’,我只要一封八行的‘专函’去,他马上可成为你麾下的将领。”
专使持书到达,王建大喜过望,特赶到梓州去,对顾彦朗道:“十军阿父召见,我当入成都去朝见,见到陈公后,求一个大州来坐镇,私愿就满足。”他把家眷寄在梓州,率领侄子、假子和两千精兵,往鹿头关推进。
但情势骤起了变化,有人向陈敬瑄说明利害:“王建是只老虎,怎么可以把他拖进来,他一进来,能甘心做你的手下吗?”陈敬瑄果然懊悔,要求王建暂停行止,等待后令。
王建火了,不管这一套,破关而进,破绵竹,拔汉州,进军学射山,又拔德阳,嘉陵江、涪江、沱江的上游各重要城市全被他一口气吞下!大军来到成都城下,陈敬瑄忍无可忍,遣使者来质问,王建有充足的理由:“阿父召我来,我已来到门口了,却给我吃‘闭门羹’,使我反被顾彦朗猜疑、耻笑,现在出路仅有一条—有进无退。”
最后的王牌被打出,田令孜亲自来到城楼慰解。王建与诸将,髡发拜于清远桥上,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已无路可退,且辞阿父来做贼。”接着,他猛攻成都三日,不克而退守汉州。
王建既攻成都不克,退又无所掠夺,意欲罢兵,参谋人员不赞成,认为:一,应该夺取富饶的邛州作为根据地;二,草表朝廷,请允讨陈敬瑄以赎罪,因求邛州。顾彦朗随声附和,亦上表请赦王建之罪,把陈敬瑄移于他镇,则两川自安。
把陈敬瑄移镇他州,正符合现今皇帝借公报私的心意。为什么?话说黄巢之乱时,僖宗入蜀。寿王李杰—即当时的昭宗(即李晔)—及诸王子因事出仓促,未曾备妥坐骑,故王子们多徒步。李杰在山谷里走得太累,再也不能往前,索性躺在大石上不走了!田令孜从后面赶来,拼命催赶,李杰道:“我脚痛,走不动,可否借我一匹马代步?”
“这儿是深山,哪来的马?这样吧,你扶着马鞭,我牵着你走!”李杰就这样扶着人家的马鞭走,田令孜却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背上。李杰对于这段逃难的往事记得很清楚。此刻他手中有了顾彦朗的奏章,便立即批准,征陈敬瑄为神策军左龙武统军,叫他两弟兄拆伙,以韦昭度兼中书令,充西川节度使。
陈敬瑄、田令孜正式拒命,治兵守城,准备武装对抗。朝廷削去陈敬瑄的官爵,陈满不在乎。
韦昭度率诸道兵卒十余万人进讨,营于唐桥,他本人并无特殊勋绩可言。王建不然,攻彭州,犯邛州,所到之处均有所斩获。最后,韦昭度扎营于成都东门外,采包围之势,能对成都构成威胁的正是这支武力。
围城之时,陈敬瑄分兵布寨于附近各县,强征一户一丁,白天则掘壕作堑,采竹木,运砖石;夜则登城巡逻击柝,巡逻永无休息。另外,他设立征督院,专向富户搜刮,以作军需。征督院是以军方为后盾的,为了达成既定目标,镣铐、皮鞭是最有力的武器。凡有财产的,先行报告数字,如有匿赃、虚报等情形,一经查觉,立即没收充公,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成都被韦昭度、王建合围了三年,城中缺食,儿童被认为是累赘,多被遗弃,以致满路尽是弃儿。
有些胆量比较大的人潜行出城,穿过封锁线,背负着粮米而偷运入城。这些饥民被逮到后,韦昭度不愿追问,因为满城尽是饥民,基于人道,追问、刑罚都不是好办法。这类事情,陈敬瑄知道一二,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他委实也想不出救饥的办法。
在围城内外的两位主角都采取“三不管”的情况下,肩负背运的贩卖者逐渐多起来,但肩背所运,不过升斗,米的卖法是以竹筒为准,径长寸半,深五分,每筒百余钱。围城之中购买力极低,故饿殍满路,死者狼藉。正因如此,城中产生了强者欺凌弱者的现象,虽然将官曹吏以严刑峻法来惩治,但是始终无法消弭。最后,守城军吏推行最残忍的酷法,有的用腰斩,有的是“斜劈”,死者相继,但人们熟视无睹,为者自为,食者自食。大家已到了不畏死、不怕法的程度。
吏民日窘,多打算早些投降,然而凡有此种想法及言论的人,一经查觉,连其亲党一并族诛,惨毒备至。成都成了陈敬瑄、田令孜一手制造的“修罗场”。
生性仁慈的徐耕,职膺内外都指挥使(相当于警备司令),在其可能的范围内,“全活”了数千人。小马坊使田令孜认为他大有问题:“徐耕的职务等于掌管生死簿,但他连一个人都不肯杀。依我看,他大有问题。”
风声传到徐耕的耳朵后,他害怕了,连夜把一批死囚送到街上去“报销”。
韦昭度围困成都三年的劳绩的评语,只有两个字—无功。
王建遂召开幕僚会议,认为多个碍手碍脚的人物,不如叫他回家去吧!于是,他一面往上表报,陈敬瑄、田令孜罪在不赦;一面向韦昭度说明利害,请其东归,愿独自负全责,收复成都。韦昭度犹豫未决,不知如何是好。王建立即使出撒手锏,叫一名将领把“老韦”的亲吏骆保逮到行府门前,实行“割肉脔食”,罪名是“盗卖军粮”。骆保死得既冤枉又凄惨,韦昭度有点惧怕,他才明白王建还有这么一套!于是他连忙托病,愿把西川节度使的印绶无条件地交给王建,并委他为知三使留后兼行营招讨使,自己则即日东还。王建假惺惺地亲送他至新都,跪觞于马前泣拜而别。会耍政治花样的毕竟有其与众不同的一套,韦昭度刚出剑门,王建立即派兵防守。从此之后,朝廷方面的大军,休想再入两川一步。
现今,王建可独当一面,放手攻城了!于是他下令猛攻,成都环城烽堑绵延五十余里,尽是一片杀伐之声。
就在砍杀号叫声中,王建临时又派出两个“志愿谍报员”,入城去探虚实。第一个是“卖香肉”的角色,他伪装逃亡入城后,被逮去见陈敬瑄、田令孜时,说是王建的部队厌战,粮食也差不多快没了,快要逃亡了!当他在街上卖茶时,则造谣夸说王建英武,军势强盛,指日就可破城。前者使陈敬瑄懈于守备,后者使军心民气产生了副作用,人人危惧,觉得还是早点降吧!
第二个是训练有素的“情报员”,他入城后,把城内的一切动态虚实调查得清清楚楚,使王建对战事前景充满信心。于是,王建一边加强并缩小包围圈、断其粮道,一边猛烈进攻。
猛烈的进攻迫使田令孜亲自爬上城头,要求王建来对话:“在过去,我对你还算不错,你为什么这么跟我过不去呢?”
“父子之恩是说什么也忘不了的!但朝廷有皇皇大命,要我王建进讨‘拒命不受’的,所以我不得不奉命行事呀!倘使阿父肯同情我尴尬的立场,则我还有啥话可说?”王建守住自己既定的立场,把话说得婉转动听,在逻辑理论上,这是名正言顺的,谁都驳他不倒。
对话之后的当晚,田令孜亲自端着两川印信等物,到王建的行辕颁授。
将士们看到“老怪物”递出这个东西,知道成都已是囊中之物了,全体立即高呼“万岁”。
王建泣谢,猛磕着响头,只要是能达“胜利之路”,各项手段他全耍得出。
陈敬瑄开了城门,王建浩浩荡荡地进城。自古以来,从广元到成都原是康庄大道,是入川直径,但王建走的却是“之”字路,一共走了三年有余。他认为,时间无所谓,只要能到达目的地就行。公元891年十月,朝廷任命王建为西川节度使,蜀地从此是王建的了。
此后,“西川王”王建的工作表面上看来似是简单,实际上却十分艰巨。好在他为人机智雄鸷,又有大权在手,因此大体上都能顺利进行。他要做什么工作呢,即怎样才能把王国建设得安稳进步,人人安居乐业?
第一,选贤任能。凡陈敬瑄的将士吏佐有器宇才干的,王建一律录用。他尽心容纳直言敢谏之士,用人各尽其才,著名词人韦庄即于此时被擢用,位居掌书记。王建本人谦恭俭素,跟二十四史中每一位开国者的作风差不多,但也具备了一些枭雄特有的性格—多忌嗜杀,一些有功的将领如王宗涤等,多不能保其首级以终老。
第二,扩充地盘。王建的王国自不能以成都一地为限,他想尽可能地吞并周边以扩大版图。兵锋所指,第一个就是彭州。随后王建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立对彭州加以包围。
但彭州久围不下,王建只得于城外建立大寨,各寨每天出动六七百人,到山谷去抓捕那些逃难的百姓。这种举措有个特别名称,名为“淘虏”,依惯例是先选择较良善的,其余则由士卒分去,可作奴隶出卖。
有一位本是书生、因世乱而弃笔从戎的军士王先成,他看出这种官兵比盗贼还要凶狠,太过无法无天,为可怜的人民着想,他往见北寨的司令王宗侃。
“当大军开来的时候,老百姓不入城而逃到山谷去避难,目的是希望王师出榜安民,然后能回归家园,安居乐业。如今,大军来了个把月,始终未曾颁布安民布告,而将士们专做‘无本生意’,各寨每天六七百人入山‘淘虏’,比盗贼还凶,抢夺财产,掠夺牲畜。把老弱妇女作为自己的奴隶或转卖,使得父子兄弟流离失所,怨怒冲天。那些在山中的人民怎么生活呢?他们暴露于溽暑暴雨中,或残伤于蛇虺虎豹,或孤危饥渴、有家难归。他们开始怨恨城主而寄希望于你们,现在你们的所作所为无一不使他们大失所望,人民将到哪里去好呢?天啊!”王先成把人民的苦况做了一番实际的陈述和合理的分析,然后他郑重地指出,这种潜在的危机正渐渐扩大,如不及早收敛劣迹,出榜安抚,各寨迟早会被炸得粉碎。
王宗侃有些惧怕,向他求教,以便能够拿出最妥善的办法。王先成拿出七条措施,要求彻底实施:
一、招安山中的百姓。
二、严禁诸寨实行“淘虏”,违者军法从事。
三、置“招安寨”,招容百姓,派兵巡卫。
四、设“招安使”,入山招安,盖百姓见了士兵,无不惊疑,像老鼠见了猫般,谁肯被招,故招安必有术,此项职权,最好能由王宗侃总其事。
五、严令四寨指挥使一律交出“淘虏”,使其父子兄弟夫妇自相指认后,送至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以军法从事,斩无赦。
六、颁发“安全证”,选择身体健壮的“淘虏”,持证入山招其亲戚,只要证明我们严禁“淘虏”,则人们自会相率下山。
七、彭州产麻,百姓未入山时,多自动藏匿,宜令县令晓谕各归田里,出所沤之麻,贩卖以买粮。
王宗侃把这些意见转告王建后,随即施行。仅三日,山中之民竞出赴招安寨如归市,寨不能容,拆而扩大,隐有市井之象。
王先成是一个在乱世中既为统治者也为苦难生民着想的小人物。在多灾多难的乡土里,所谓读书报国,应以王先成为楷模。
招安寨解决了“淘虏”的问题后,彭州也就唾手可得。
“西川王”王建高高地坐镇成都,他委实不愿意再有什么“陈太师”(陈敬瑄)、“田阿父”(田令孜)之类的名词高踞在他的王冠上。他要“秘书”上表,把这二人“报销”,朝廷偏不许。公开的既然不行,秘密的总该可以吧,何况他手中有的是得手应心的货色。有人告陈敬瑄想造反,王建让人把他的头颅砍下来,去掉了一个;接着又有人告田令孜和凤翔的李茂贞暗通款曲,那还了得,逮到成都监狱去,“田阿父”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好义子”选择了这么个好场所,让他在这儿颐养天年,直到自愿把户口迁入冥府去为止。而王建的奏表中,其“主任秘书”尚有几句骈四俪六的得意佳构,现抄录如下:
“开柙出虎,孔宣父不责他人;当路斩蛇,孙叔敖盖非利己;专杀不行于阃外,先机恐失于彀中……”(www.xing528.com)
其实呢?陈敬瑄、田令孜已是王建手中的小老鼠,要他们何时死、怎么死,都是极方便的事,但权诈的人就喜爱耍弄权谋这一套。有人说,这样才能使所谓的“政治艺术”更加多彩多姿,也许是吧!
在王建破成都的那一年,他的老同事东川节度使顾彦朗“谢幕”了,军中推其弟顾彦晖为东川留后,王建存心想把他宰掉,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说得过去而且应该的。
该年年底,朝廷发表顾彦晖为东川节度使,并遣使者持旌节以赠,不料绵州刺史常厚从半途杀出,囚禁使者,夺取旌节,并发兵攻梓州。顾彦晖无法应付,只得向王建求救。王建认为机会难得,即派王宗侃、王宗弼等率兵往救。临行时,他又耍了一套阴谋,密对高级将领道:“你们破完贼后,顾彦晖一定会来劳军,你们就在行营设宴招待,趁机把姓顾的小子逮起来,以后就省却无谓的麻烦,记住了没有?要小心地做,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于是,诸将赶走了常厚的部队后,果然不出所料,顾彦晖带着大宗物资前来劳军,诸将乃设宴招待。不料,王宗弼却偷偷地把“小型鸿门宴”的情报送给小顾,顾彦晖吓得魂不附体,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说什么也不肯去赴宴。
在阴谋败露后,王建只得暂行将此事按下,等候下一次时机的来临。当他出全力攻彭州时,顾彦晖不肯帮忙,王建乃向朝廷报告,说东川节度使顾彦晖不发兵赴难,反而掠夺辎重。有了这项最完美、最充足的理由后,等到彭州被攻下,王建的侵略矛头掉过来瞄准梓州。在公元893年到895年整整三个年头中,王建和顾彦晖攻防大小五十余次,城小民少的梓州自然不是王建的对手。最后,王建又耍出“银弹攻势”,并进一步猛攻。顾彦晖自知活不了了,召开一个“顾氏宗亲宴”(养子也参加),酒酣之际,顾彦晖命令其假子顾瑶先杀自己及同席诸亲,然后再自杀。
这次,王建以“硬拼硬”的手段,硬吃掉梓州。
公元903年,唐昭宗李晔晋王建爵为蜀王。王建自用墨敕除官。公元907年九月,蜀王召开将相会议,准备称帝。属下纷纷劝进:“大王虽忠于唐室,但大唐已不知到哪儿去了。此即所谓‘天予弗取’者也,您没有理由不称帝。”
他们说的每句话,全合乎王建的脾胃。虽然有一两个人反对,但那些都是不识时务的。最后,王建采取掌书记韦庄的建议,率吏民哭唐室三天,而后即皇帝位,国号大蜀。韦庄被升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
王建本人目不知书,但好与书生谈论,能粗晓其道理。当是时,因其政冶较为安定,故中原的门阀士族多到蜀地避难,王建统统礼遇,量才酌用,让避乱的士子们修举前朝的故事,故前蜀的典章文物蔚然风起,大有唐代的遗风。
这是动荡、乱离、砍杀声中的一块颇为难得的小乐土,是王建一手所建。
附录
王建逸事
一
唐僖宗皇帝播迁汉中,蜀先主建(王建)为禁军都头,与其侪(辈)于僧院掷骰,六只次第相重,自幺至六。人共骇之。
他日霸蜀,因幸兴元,访当时僧院,其僧尚在。问以旧事,此僧具以骰子为对。
先主大悦,厚赐之。
二
王建微时贩鹾于均房间,仍行小窃,号曰贼王八。
处弘见而勉之曰:“子他日位极人臣,何不从戎?别图功业,而夜游昼伏,沾贼之号乎?”
建感之,投忠武军,后建在蜀。
弘拥门徒入蜀,为构精舍以安之,即弘觉禅院也。
韦庄逸事
一
韦庄颇读书,数米而炊,称薪而爨,炙少一脔而觉之(猪肉切成几块,数得清清楚楚)。一子八岁而卒,妻敛以时服。庄剥取,以故席裹尸。殡讫,擎其席而归。其忆念也,呜咽不自胜,唯悭吝耳。
二
韦庄幼时,常在华州下邽县侨居,多与邻巷诸儿会戏,及广明乱后,再经旧里,追思往事,但有遗踪,因赋诗以记之。又途次逢李氏诸昆季,亦尝赋感旧诗。下邽诗曰:“昔为童稚不知愁,竹马间乘绕县游。曾为看花偷出郭,也因逃学暂登楼。招他邑客来还醉,才得先生去始休。今日故人无处问,夕阳衰草尽荒丘。”
三
韦庄以才名寓蜀,王建割据,遂羁留之。
庄有宠人,姿质艳丽,兼善词翰。建闻之,托以教内人为词,强庄夺去,庄追念悒怏,作《小重山》及《空相忆》云……情意凄怨,人相传播,盛行于时。
韦庄因爱人被夺,其词境界的造诣,更为缠绵凄婉。且看其借别人的酒杯以浇胸中块垒的诗,灼灼,蜀之丽人也,近闻贫且老,殂落于成都酒市中,因以诗吊之云:
尝闻灼灼丽于花,云髻盘时未破瓜;
桃脸曼长横绿水,玉肌香腻透红纱;
多情不住神仙界,薄命曾嫌富贵家;
流落锦江无处问,断魂飞作碧天霞。
而其想念的名作,分别是《浣溪沙》《女冠子》二词:
(一)
夜夜相思更漏残,
伤心明月凭阑干,
想君思我锦衾寒。
咫尺画堂深似海,
忆来惟把旧书看,
几时携手入长安?
(二)
昨夜夜半,
枕上分明梦见。
语多时。
依旧桃花面,
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
欲去又依依。
觉来知是梦,
不胜悲。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