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秦王李从荣与潞王李从珂的对决

秦王李从荣与潞王李从珂的对决

时间:2023-09-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李从荣的这种做法和行动,都有人详细地向李嗣源报告。三年后,李嗣源对于此项职务重新予以调整,以皇子李从荣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李从厚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翌年,前者擢升为秦王,后者升为宋王。五月,李从珂终于也挤上潞王的宝座。每当入朝时,李从荣从骑百数,张弓挟矢,驰骋于通衢,以资炫耀。皇帝的旧病复发,秦王李从荣入宫问疾时,李嗣源老是低垂着头,连抬都抬不起来。

秦王李从荣与潞王李从珂的对决

后唐明宗李嗣源抢得帝座后(公元926年),以皇子李从荣为天雄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公元927年,以其同母弟李从厚为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李从荣对于其弟的判六军诸卫事,心中委实不舒服。

李嗣源担忧李从荣年少骄奢,不懂得如何处理政务。依理,当让他接近一些懂得“治术”的人物才是,然而李嗣源却严禁他接近儒生,生怕他一旦染上了儒生的那一股特殊气质,从此会萎靡文弱下去,失去了先人以武力夺得政权的勇武遗风。然而,李嗣源又很矛盾地特地挑选一些名儒—那些过去曾跟他谈得来的要好人物,和李从荣一同生活起居,使其在言行上能懂得为人处世和勤政爱民的道理。于是,跟随李从荣的儒生私下对他说:“令弟李从厚,现为河南相公,恭谨好善,亲礼端士,大有少年老成的风范,阁下的年龄大了些,应当格外自我勉励,免得声望反落在令弟之下。”

未能懂得这一番好意的李从荣,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私下对着步军都指挥使杨思权道:“在朝廷的那批家伙,都在推崇从厚,而尽说我的坏话,看来我的‘皇储’位置相当危险吧!”

“不怕,你手里有的是重兵,再说还有我杨思权做你的后盾,还怕啥?”杨思权用这一套来撑他的胆子,接着劝告他要多多募集部队并整顿训练,以培植自己的党羽和巩固自己的势力。

李从荣的这种做法和行动,都有人详细地向李嗣源报告。

三年后,李嗣源对于此项职务重新予以调整,以皇子李从荣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李从厚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翌年,前者擢升为秦王,后者升为宋王。

秦王李从荣入都拜见父皇时,李嗣源很当一回事地教训他道:“我是大老粗一个,是从刀枪战阵中爬出来的,书籍上说些什么,我统统不晓得!但我很喜欢听儒生讲演的‘经义’,似乎也能使人增加一些智识。我曾亲眼目睹养父庄宗(李存勖)努力学作诗,摸枪杆的将门弟子耍起笔杆子的把戏来,恐怕只是增加人家的窃笑罢了!你最好还是不要搞这一套。”

这虽是皇帝对太子的家常谈话,但却话中有话,因为李嗣源的耳朵里,早已充满了李从荣的行动报告,诸如:“李从荣想做诗人,天天在平平仄仄、一东二冬地把一些浮华的文人,如高辇等全收罗在幕府内,相与唱和,自以为也是了不起的诗人。每次有盛会佳节时,即置酒相待,命令僚属赋诗,文意如不顺遂其意的,立行撕毁斥责!”首先,儒家是中国“面子哲学”的创立者,让人尤其是“文人”无面子,那可怕的后果是不难想象的。其次,弃武就文不适合当时社会的特殊环境,何况还违背祖先的遗训与家风。李嗣源的这一席话,说得蛮有道理。

但李从荣是个怎样的人物呢?他性轻佻而峻急,既担任判六军诸卫事,复参与朝政,遂不知天高地厚,包庇下人,骄纵不法,以为法律也可由心头的爱憎来决定。在安重诲时代,他和李从厚对安重诲总存有若干敬畏与忌讳,故后来虽然典兵权,依旧怕“老安”几分。于今,安重诲已被“挝杀”了,克星既除,他的骄纵遂无法无天。安重诲死后,范延光、赵延寿为枢密使,李从荣越发瞧不起这二位仁兄。范、赵非常清楚,因此屡次请辞,最后甚至提出由大臣轮番来担任枢密使,李从荣的威势可见一斑。

石敬瑭遵时养晦,善观风云变化,当时担任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兼六军诸卫副使。按理,他不可能也不敢与李从荣发生正面冲突,但石的老婆是李从荣的“异母妹”,兄妹之间的情感因母亲间争宠的缘故,一向未能融洽。现在李从荣既兵权在握,平素的恶感就移恨到这位“异母妹夫”的身上去。石敬瑭也明了个中过节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解决的,所以最适当的选择就是要求外放。刚巧,契丹常常入寇,李嗣源问枢密使谁是守河东的最理想人物,范延光、赵延寿二人乃共同推荐石敬瑭与康义诚,于是一切就照着办。

石敬瑭跨出洛阳的城门,以后,他将成为人人皆知的“儿皇帝”!李嗣源在位的第八年(公元933年)也是其在位的最后一年,因年老体弱,老爱闹病,政务疏怠了些,几项重大的事件就在这紧要关头发生了。

五月,李从珂终于也挤上潞王的宝座。

八月,皇帝的身体衰弱不堪,已致仕的太仆少卿何泽看出老皇帝已经不行了,而秦王李从荣的权势如日中天,最好是能趁机有所表现,作为政治资本。主意既定,何泽上表请立从荣为太子!

李嗣源看后,不胜唏嘘地对着左右道:“大家都请立太子,看来我只好回到太原老家去了。”

随后,他认真地着令宰相、枢密使等讨论这个题目。

得到讨论“皇位继承人选”的讯息后,李从荣颇不乐意,他对父皇说:“听说有奸臣要立我为太子,我的年龄太小了!但愿让我多多学习统治和治军的方法与技巧,我委实不愿当此‘空衔’。”

“不错!那是百官的意见。”皇帝老实地告诉儿子。

李从荣退出寝宫后,碰到范延光、赵延寿两位枢密使,他带着不屑的口吻道:“大臣们建议要把我立作太子,哪是为皇位挑候选人,分明是欲攘夺我的兵柄,把我囚禁在东宫罢了!”

范、赵即把此话转告给皇帝,皇帝为了使他安心,发表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做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秦王李从荣,又擅自设立了“牙兵”(田承嗣所建立的亲卫兵,而为朱温、罗绍威所扑灭的牙兵制,至此又告复活)。但李从荣的这些牙兵似乎是专供排场之用。每当入朝时,李从荣从骑百数,张弓挟矢,驰骋于通衢,以资炫耀。而且,他肚内是藏不住半句话的,看范、赵两人不顺眼,还偏要说出来,仿佛是“等我一旦做了天子,一定要族诛范、赵二人”。

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话既出自李从荣之口,迟早总会溜进范、赵的耳朵。范、赵两枢密使怕了,请求外放,借以避祸,李嗣源则误以为是看到他病了,才打算开溜的,大怒道:“欲去尽管去,何必上表来申请。”

范、赵看到出走无望,改走内线。赵延寿托齐国公主替他说情,证明自己的确有病。皇帝这才答应。

范延光则拜托孟汉琼、王淑妃以求放,也蒙答应。

大家忖测着“秦王之祸”迟早要发生,无不先后请求他调。

十一月,皇帝为新任成德节度使范延光饯行,酒罢问道:“你今远去了,有关国家的政事,可放心说出。”

“朝廷大事,希望陛下与内外辅臣共同参决,切勿听群小之言!”范延光所说的群小是指孟汉琼、王淑妃等人。

皇帝的旧病复发,秦王李从荣入宫问疾时,李嗣源老是低垂着头,连抬都抬不起来。

王淑妃一再提醒皇帝:“从荣在此。”

李嗣源不吭气。有一回,李从荣于问疾后退出,骤闻皇宫中有哭声,他暗想“老头子大概完蛋了”!第二天起,他即不入朝问疾,不料皇帝的病倒是好了些,而李从荣反而不清楚,于是跟其党众商议,想以武力入侍皇宫,并制服权臣,这样皇位才是他的囊中之物。于是,李从荣遣其押衙马处钧去问枢密使冯赟及枢密使、同平章事朱弘昭(按:此两位是顶范、赵二者的缺):“李从荣准备率‘牙兵’入宫侍疾,且预防特别事故,请问二位,当驻于何处最为适当?”

“秦王自己做主就行!”两位枢密使不愿替人安排这种事,既而私下对马处钧道:“皇帝的身体很健朗,秦王宜竭忠尽孝才是,千万不可听信谗人的浮言。”

马处钧把话原原本本转告,李从荣大怒,叫老马再度回去,改成警告的口吻:“你们不爱家族吗?为什么胆敢拒绝我的要求呢?”

朱、冯二枢密使把情况向孟汉琼、王淑妃报告。

大家(朱、冯等)都认为一定要与河阳节度使康义诚合作,大事方有成功的可能。于是,他们把康义诚叫来。

康义诚不愿表示意见,只说:“我是一名将校,不敢参与会议,一切听候你们的差使好了。”

朱、冯疑心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中表明态度,乃于夜晚请其至私第,再加以探询,哪晓得“老康”始终是这么两句话。

这是朝廷方面的动态

至于李从荣呢?他从河南府率领千余骑兵,列阵于天津桥,黎明的时候又派马处钧先往冯府对冯赟道:“秦王决定今日入居兴圣宫,你们都有宗族,处事要周详公允,祸福也在须臾决定。”马又往康义诚处报告,康曰:“王来,我决定奉迎。”

得到警告后的冯赟疾驰入右掖门,碰到朱弘昭、康义诚、孟汉琼等,正共同开紧急会议于中兴殿门外,冯赟先把马处钧所说的陈述了一遍,接着责备康义诚的投机态度:“秦王声明祸福决定于须臾,其意图可想而知,你不要以为你的儿子在他那里而左右顾望,要明白皇帝提拔我们,自布衣起以至将相,倘使秦王一旦以兵进入此门,则将置皇上于何地,而你我还会有‘遗种’吗?”

康义诚还未把态度表明,就有人报告,秦王已带兵来到端门外。

孟汉琼拂衣而起:“今日之事,已危及君父,你还要瞻顾等望,投机取巧吗?我不敢爱此余生,自当率兵以抗拒。”即行入殿,朱、冯、康等尾随入内。孟向皇帝口头报告:“李从荣造反,兵已来到端门外,一旦他入宫,宫中一定大乱。”

当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后,皇宫中立即涌起一片啼哭声。

“李从荣为啥要采取这一步呢?”李嗣源无法弄明白李从荣究竟为啥会以兵逼宫,他复问朱弘昭道:“真的有这回事吗?”

“一点也不假,已通令守门的关门了。”

皇帝指着天垂泪,对康义诚道:“你去处置吧,千万不要惊扰老百姓。”

这时,潞王李从珂之子李重吉(封控鹤指挥使)随侍在侧,嗣源对他道:“我与你父,亲冒矢石而定有天下,你父曾数次使我免于遭难,李从荣有个啥功劳?不料现今为人教唆,而有了这样悖逆的行为,我早就晓得这些角色不配担任大事,当叫你父来,交给他兵权。你替我把守各重宫门。”

李重吉即率领控鹤军守住各道宫门。

另外,孟汉琼已披甲上马,召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率五百名骑兵出讨李从荣。

当此时也,李从荣方据胡床,坐桥上,遣左右召康义诚,报告说是端门已紧闭,从门隙中窥探,只见朱洪实带着骑兵冲出来。李从荣大惊,命先取铁掩心来穿上,坐调弓矢,不一会儿骑兵像潮水般涌来了。李从荣逃归,与妃刘氏俱匿藏于床底下,可惜床底下并非地下堡垒,终于被拉出斩首,首级被传去做证。

李嗣源听说李从荣被斩,悲骇得几乎昏倒。数度昏醒后,他的精神更为不济,老病乃告复发,且比以前更厉害。

以后就由以孟汉琼为主的大臣处理一批从逆分子,因事过琐屑,此处可以不论。

处理了李从荣叛乱的案子后,翌月(公元933年十二月)李嗣源便辞别了人间。在五代的纷扰时局中,李嗣源作为帝王能保全首级得以善终,值得大书特书。史书上说,李嗣源虽目不知书,但性情尚平和,与物无竞,他被逼登上了“天下宝座”时,已是六十开外的人。据说,每个夜晚他总在宫中焚香祈祷,祝词很坦白诚恳:“我李嗣源是胡人,因遭逢动乱,被亲爱的众位弟兄推戴,而得到不应有的皇位。今竭诚希望上苍,早些诞生贤明的圣人,可使万民安泰。”

一般来说,在五代中,李嗣源是很难得的一个帝王,史家都同意把他统治下的世风称为“粗为小康”。

同一个月,宋王李从厚即皇帝位,是为后唐闵帝。闵帝在位仅一年,已有重大的事件要他处理,那又是谁呢?潞王李从珂也被“逼上梁山”是也!

李从厚即位,即循着帝王的那一套手续做去,改元易朔,大赦天下。他论功行赏,尤其是对讨平“秦王之祸”的人员都赏赐有加,如擢康义诚为河阳节度使兼侍卫都指挥使,又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朱弘昭出任枢密使、同平章事,冯赟为同中书二品,其他各有加封。

于今,朝政全落在朱、冯二人的手里。这两个角色最嫉妒潞王李从珂和石敬瑭,一来,顾忌他二人跟随李嗣源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二来,李、石二人的名望比朱、冯要高得多。于是朱、冯这两个得志的小人,现专找李、石二人的麻烦。

当李嗣源抱病时,李从珂遣其夫人入朝省侍,自己不来。等到嗣源驾崩,潞王托疾不入朝,怕的是一旦离开根据地,恐有不测之祸。有人从凤翔府来,就无中生有地收集了潞王不少“阴谋”向上报告,朱、冯的初步动作是先放逐其子—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不许其重典禁兵,派其为亳州团练使。其子既出,复召其女入宫禁,因李从珂有一女名为惠明,在洛阳出家为尼,朱、冯把她召入加以监视,朱、冯与李从珂的嫌隙从此而生。

二月,朝廷调整了不少方面大员的职位。实际上,正式冲突的序幕已经揭开了。朝廷徙石敬瑭为成德节度使,潞王为河东节度使,接着又命令洋王李从璋权知凤翔。李从珂心里很是苦恼,拒绝朝命吧,然而兵弱、粮少、城池不固。怎么办呢?于是,他召参谋人员问策,有人说:“李从厚(闵帝)年纪太轻,懂得个鸟,一切政务全操纵在朱、冯二人手里,阁下功高震主,千万不可离开自己的地盘,一旦离开,绝无活命的道理。”

有的说:“君王有命,应当遵从,现因旧君新丧,新君初立,徙迁藩镇,似不必多疑。”(www.xing528.com)

在那个多疑忌、多诡诈的社会里,“不必多疑”是注定“要讨死”的。李从珂采取了前者的建议,采用联合各藩镇共同行动的步骤,先派人去联络长安的西都留守王思同,先说以利害,继饵以美姬,如果此二者失效,则以最可行的办法对付。王思同颇有见解,硬是不吃这一套,理由是:“我受明宗大恩,今若与凤翔同反,假使侥幸成功,犹被人称为‘一时叛臣’,要是事情失败了,不是遗臭万年吗?”

主意既定,王思同即把李从珂派来的使者逮起来往上报。是时,李从珂的联络使多数遭受这样的后果。朝廷火了,认真地派王思同为西南部行营马步都虞侯并部署征讨,率诸路大军集于凤翔城下进攻,攻克东西关城,城中死伤甚众,王思同猛攻,务在必克。

凤翔的沟堑既卑又浅,防守的工具又很缺乏,大家都感到很危急。李从珂亲自登城对着城外的军士涕泗涟涟地道:“我从年轻时起,一直跟随先帝出生入死,身经百战,浑身都是伤痕,才建立了今天的朝廷,诸位将士是我的同事,都是亲眼所见的,难道有半点违背事实吗?现今朝廷信任奸臣,猜忌自己的骨肉,请问我将受到何种罪责呢?”接着放声痛哭起来,城外的将士们都很同情他。

一个生性偏激的将领张虔钊不理会这一套。他主张快点攻其西南面,以白刃驱士卒快登,士兵冒火了,大声诟骂,反过来攻击他,张虔钊跃上马背,一溜烟跑了!

另外一个将领杨思权乘机大喊道:“李从珂是我们的首领,请大家放下武器!”这一路军队就这么轻易地完全投降,自城的西门入。接着,杨思权摸出一张纸来给李从珂:“希望你在克复京城的时候,派我做节度使,勿以为防、团。”李从珂很慷慨,立即开出委任状的“政治支票”,派他做“邠宁节度使”。

由于李从珂的“阵前喊话”成功,前线已发生了这两件离奇的事,而身为统帅的王思同却完全蒙在鼓里,还在督促士兵攻城。有人大喊道:“西路军已入城受赏了,我们还打个屁?”此声一出,士兵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武器落地的声响像地震一般。放下武器的意义不是等于正式投降吗?身为将帅的王思同只得偕同其他六个节度使一起溜之大吉。

胜利属于李从珂。潞王大喜,收敛城中将士吏民的资财以劳军,甚至把鼎釜等物拿来作为赏赐,因他实在也没有别的贵重的东西可赏赐呀!

李从珂掌握了胜利的契机,接着,自然是乘机反攻。他很担心西京副留守刘遂雍会与王思同合力据守,哪晓得行军至岐山时,已听说刘遂雍拒绝失败的王思同入城,这一喜非同小可,他立即派人去慰问。倾心于事新主的刘遂雍,尽数搬出府库的财富摆于城外,军士们先到者先赏,等到潞王到达时,前军全犒赏过了,于是全军都不入城骚扰,刘遂雍迎谒,李从珂慰问有加,一同入城。

在东都洛阳方面呢?西面步军都监王景从等,自军前奔还,中外大骇,闵帝不知所为,开诚布公地把肺腑之言说出,对康义诚等道:“明宗死时,我不过是名藩属,诸位要挑哪个来继位就哪个,我根本无心与人争国,现既承担大业,年纪又轻,什么都不懂,一切军国大事,全操纵在你们手里!我和兄弟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龃龉,你们说这是国家大事,我能违背吗?这次兴军讨伐之初,都互相夸大,认为很容易就可平定,现今事已至此,该怎么办才能转祸为福,我自己打算去迎潞王,以大位相让,即使仍免不了要挨一刀,也是甘心情愿。”

朱弘昭、冯赟等像嘴巴生了疥疮般吭不出气,投机家康义诚打算以宿卫兵迎降。于是,他用一套美丽的辞藻来掩饰卑劣的动机:“西路军的惊溃逃回,是主将的大失策,今侍卫诸军尚多,我自己前往扼其要道,召集离散,徐图后效,希望陛下不必过分忧虑。”

闵帝仍想召石敬瑭率兵抵抗,但康义诚固请自行,皇帝李从厚乃召将士亲自慰谕,把府库所有,尽数搬出来犒赏,更答应“平定凤翔府之日,每人赏二百缗,如府库不足,当以宫中古玩折算抵偿”。

士兵们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骄横跋扈、无所畏惧地身上背着物品,一路扬言“到了凤翔府,更请增加一份”。

试想另有打算的康义诚,带着这样的骄兵悍卒,怎么能求胜?何况此时他还在计划诛杀“固守洛阳论”的朱洪实,军士更是愤愤。

反过来,循西路东来的潞王李从珂已到了昭应,听说前军俘虏了王思同,李从珂蛮有容量道:“王思同虽然失策,但能尽心地忠于其职,也是了不起的人物。”车驾来到灵口,前军已把王思同解回来了。

李从珂先责备他。

王思同振振有词道:“我起自行伍,先帝提拔我,升我做将军,常常自愧无功以报明主,并非不晓得依附大王以图取富贵,而帮助朝廷总会遭到祸殃的!我只是深深愧疚,死后无面目见先帝于泉下,现今败了,要杀要戮,悉听尊便。”

“哦!”李从珂想赦免他一死。

但那些在阵前被李从珂喊话过去的将士们偏不答应,因有人已强娶其妻妾,没收其家产了!于是,他们选了一个李从珂在“醉乡漫游”的时候,连报告也不说一声,擅自把王思同宰了,等到李从珂晓得真相后,只有“嗟惜累日”而已。

潞王的步伐逐渐向东都逼近,来到灵宝,一路唯见降旌。来到陕县,参谋人员认为京畿已近,宜做些宣传工作,借以收拾民心。李从珂遂驻扎于此,以传单向洛阳民众宣传—除朱弘昭、冯赟两族罪在不赦外,其余的一概无罪。这种宣传收效最为惊人。

那些被康义诚带来抵抗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愿战,来到新安,将士都百十成群地丢弃武器,自动地跑到陕县去投降新主。康义诚到达乾壕时,麾下剩了数十名,凑巧碰到潞王的斥候,康义诚索性解除所佩的弓剑以为印信,请他们向潞王说明,一定投降。

在洛阳的闵帝听到,潞王已在陕县驻扎,康义诚兵溃,忧骇得不知如何是好,急派人去请朱弘昭。弘昭想了一想,道:“在紧急的时候叫我,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算了吧!”自动跳井而死。

侍卫马军指挥使安从进听到“老朱”跳井后,立马到冯府去,于其府内把冯赟宰了,并族灭其家,遂把朱、石二人的首级,专程送到潞王那里去求赏。

闵帝在无能为力之下,拟选取三十六计的上策而出奔。一个夜幕初垂的晚上,他带了五十骑出玄武门,径奔魏州,来到魏州东数里,碰到石敬瑭,帝大喜,以为是遇到了救星。

“听说康义诚往西讨,陛下为什么奔到这儿来?”军情不大明了的石敬瑭淡淡地反问。

“康义诚早已叛变了!”皇帝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这一托出,无异于“托出”自己及一行人的生命。

“唉……”石敬瑭俯首长叹了好几声。

现在闵帝不是把自己托付给石敬瑭,而是给石敬瑭带来了“苦恼的难题”。一个会动脑筋的人对石敬瑭说:“前代的‘逃难天子’虽说邪气,但逃难时总有充充场面的将相侍卫,以及府库、法物、使作下属的人,现在皇帝仅一个人带了五十名骑兵,你想能干些啥事好呢?”

石敬瑭老实不客气地拿这些话去质问闵帝,闵帝还能有更好的借口来作答词吗?

两个尚明大义的军使沙守荣、洪进愤而责备石敬瑭:“你是明宗的女婿,富贵与共,忧患也然,现在天子逃难,寄身于你,目的当在图谋复兴,而你偏好意思以这些将相、侍卫、府库、法物去相责问,分明是想出卖天子去附贼?”沙守荣抽起刀来,准备干掉石敬瑭,其卫队长慌忙保卫,沙守荣和他格斗,败死,洪进自刎。石敬瑭的牙内指挥使刘知远—即后汉的开国者,气得像一头跳跃着的老虎,遽尔带领部队径直入内府,把闵帝李从厚的左右及从骑,一人一刀,杀个精光。石敬瑭的苦恼问题解决了,在把闵帝像扔垃圾般遗弃后,他优哉游哉、若无其事地到京都洛阳去报到了!

洛阳方面呢?李愚、卢导、冯道等正认真地讨论着如何速具“劝进文书”,然后怎样安排率领百官去郊迎新君的大问题。

潞王至蒋桥,百官班迎于路。太后命令在未拜见皇帝(明宗)的梓宫之前,未可相见,而冯道等皆上笺劝早日登基,李从珂入谒太后、太妃,再到西宫伏梓宫恸哭,对着灵柩说明要打回来的理由。冯道已率领百官来朝见了,又复上笺劝进,太后复有令,潞王李从珂宜即皇帝位。

四月,李从珂循着李嗣源的老办法,在其灵柩前即位(公元934年),即后唐末帝,是后唐最后一位正统皇帝。李从珂连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做到了皇帝。他即位后,有几件要事待处理。

在报复方面:

派王峦至卫州,鸩杀闵帝李从厚。王峦到时,李从厚已被王弘贽(王峦之父)半幽禁于州廨中,当即派设酒食招待李从厚,这是诀别宴,弘贽的态度比以前要客气得多,数度进酒。从厚知道酒中有毒,不饮,王峦等得不耐烦,假面具骤撕下来,跃起而将其缢杀。

为其子李重吉、女尼惠明报仇(此二人于康义诚出都时,被闵帝派人绞杀),诛杀闵帝之妃孔氏及其四子。

斩康义诚,诛灭其族。

在犒赏酬谢方面:

这是李从珂最伤脑筋的问题。当部队在凤翔出发时,李从珂答应到达洛阳后,每人赏钱二百缗,现在人马全部到齐,从珂问三司使,府库还存有多少钱?

“数百万!”三司使王玫虚报一通,以为一个虚伪的数字可博得皇帝的欢喜。

“全搬出来!”

王玫正式核验了一下,才不过金帛各三万而已。这怎么办呢?犒赏费起码非五十万缗不可,皇帝冒火了,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点?

王玫请稽征全京城的民间财赋来凑足数目,但也不过数万而已。

李从珂对执政的要员道:“军不可不赏,但人民又不得不恤,该怎么办好呢?”

执政者请以房屋做征收税率标准,不管是自家或租赁,一律先付五个月税金给皇家。

这么一来,李从珂的苛政正式推行了,税吏、有司千方百计地去聚敛民财,结果也不过只有六万左右。李从珂很不满意,把输财迟违的人关进军巡使的狱中,而税吏昼夜督责,囚犯满狱,贫穷者受不了催缴、敲逼,在无以为生的情况下,多上吊或跳河,死者日有所闻,而战胜的军士们皆有骄色,日游于市,市民们一看到他们,就三五成群地咒骂:

“你们为新王出力死战,立功很不易,倒使我们鞭胸杖背,出钱来犒赏,你们还洋洋自得,一点也不难为情吗?”

民间的情况是如此。

在朝廷方面,皇帝已把左藏旧物,诸道的贡献、物资,以及太后太妃的器服簪珥,全部出笼,勉强才凑足二十万之数,李从珂伤透了脑筋。

某一个夜晚,轮到李专美值夜,李从珂带着责备的口气道:“人家都说你有‘才’,有‘才’而不能替我解决这个让人伤透了脑筋的问题,试问‘才’又有啥用处呢?”

“我很驽劣,因你过分的擢任才担任了现职,但‘军赏’问题,似乎不在我的职分之内吧!再则,自明宗晚期以来,赏赐太多,以致养成士卒的骄奢,等到一旦有事出征,整个府库早弄得精光。纵有无穷无尽的财源,终究无法满足骄兵悍卒无穷无尽的欲望。陛下在危困之中得天下,自然是要对所部尽量加以赏赐。但要明白,国家的存亡不在赏赐的厚薄,而在于修法度、立纲纪,要是你不改变明宗和闵帝覆车的老路,我担心老是困扰老百姓,存亡可就很难说了!现今所有财力全集中于此,二十万就是二十万,只要很平均地摊分给他们,何必一定要遵守在凤翔府的‘诺言’?”

李从珂认为大有道理,诏禁军在凤翔归命的,自杨思权以下,各赐二马一骆驼,钱七十缗,按级递减,至一人二十缗,那些在京师起义的每人各给十缗。

士兵们怎么会满足呢?随后有谣言风传:“除去菩萨,扶立生铁。”

“菩萨”指闵帝的柔弱,“生铁”指李从珂的刚严,悔意由此而生。

五代的士兵原就是“暴兵”,他们与古罗马时代的皇帝由军中选出,复由元老院追认,统统成为惯例,如出一辙。建立在“暴兵”枪杆上的政权,如不能满足其欲望,随即有覆亡的危险。李从珂无法逃出这一自晚唐以来恶性循环的老例,是值得同情的。此一恶劣无比的坏作风,一直等到公元961年,有相当气魄的宋太祖赵匡胤借“杯酒释兵权”,把石守信、高怀德的禁兵军权收回,才告一段落。

李从珂向“暴兵们”开“定期支票”,替以后的“后晋、后汉、后周”那些想拥兵反抗朝廷的“大军阀们”,出了一个最伤脑筋的棘手难题!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