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云龙
前不久,我坐在电视机旁,一边看电视,一边同朋友闲聊,突然,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我很熟悉的面貌:头戴解放帽,宽宽的脸宠,薄薄的嘴唇,戴着一副眼镜,面上表情不多,却凝着坚韧、执着的神情。我情不自禁地脱口喊出了声音:“啊!黄老座!”(老座,南昌方言,意即老师。—编者注)这时黄秋园先生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连电视解说员谈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听真切。
我同黄秋园老座是20世纪50年代相识的。由于我们在一个系统工作,组织上有时把我们抽调到一起筹办有关经济建设成就方面的展览。这样,他就成了我的同事、朋友和老师。
黄秋园老座对待工作一向忠于职守,任劳任怨。当时,他在南昌市人民银行工作,职务只是个负责整理文书档案的办事员。但他工作不分高低,一丝不苟,认真负责,总是默默地工作着。有时还要请他“大笔一挥”,书写一些标语,或其他需要张贴的“通告”“业务介绍”之类的东西,为此,他往往要用休息时间去完成这些琐碎的事务。作为一个国家干部,黄老座对于组织上分配的任何工作,都是尽力去完成的。只有在工作之余,他才能把剩余的精力,用于研究祖国的传统绘画艺术。
黄老座十分忠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据我所知,他的作品,在当时总是受到社会上一种极“左”思潮的压制。什么“还是三十年代的作品”呀,“不能反映社会主义”呀,什么“表现了一种颓废、消极的情绪”呀,等等,对于这些非议,他毫不在乎。直到今天,他的作品终于得到了社会的承认。
黄老座绘画技艺精熟,功底极深。有一次黄老座教我们画山水,当时我们手头上没有宣纸,就在图画纸上刷一层白广告彩,黄老座就在这种纸上画山水小品。他一边画一边讲解。当画到远处小树时,先用淡墨画了两竖作为树干,然后在两竖的左右,从上面下点了几点扁点,他说:“这种点表示树叶,但墨色一定要由浓到淡。”他信手挥笔,而笔上的墨就好像自动变色似的,由上而下,逐渐由浓变谈,极有层次。(www.xing528.com)
黄老座不但山水画出名,花卉、翎毛、人物、虫鱼也俱精,而且作画不挑笔,不挑纸,即使广告颜料也能作画。比如他用广告颜料(水粉)画牡丹,先用饱蘸一笔玫瑰(或蓝,或红,或黄均可),再在笔尖蘸上白粉,在纸上点出各种姿态的花瓣,真是鲜嫩可爱。画枝叶时,分别深浅,画出俯仰正侧的老叶,再加线画出枝梢和嫰叶,用深色勾叶茎点花蕊,即画成一幅富丽鲜艳的牡丹花。
黄老座对绘画理论也悉心研究,并有独到的见解。他曾对我说过:“古人说‘惜墨如金’,这句话应怎么理解?有人总是从字面上去理解,认为惜墨如金就是作画要节省笔墨,就是指一幅画中笔墨用的越简练,笔触越少就越好。”黄老座说:“持这种看法是很片面的。否则,你面对黄宾虹的山水画,满纸笔触,又将做何解释呢?所谓惜墨如金,简言之,就是作画时笔墨在同一处不要重复。”
黄老座对同志极重感情。在那“轰轰烈烈”上山下乡的年月里,一位同他共事多年为他洗砚磨墨的青年被宣布“下放”,美其名为“走上五七道路”,实际是“清理队伍”的一种措施。就在这位年轻人动身下乡的前一天,黄老座特地到这位同志的宿舍来送行。黄老座噙着泪水,从怀里取出一本精心装订的经他亲笔手书的隶书字帖,送给这位青年。他说:“你知道,我一生清贫,你现在要走了,我没有什么送给你。我知道你平常也喜欢字画,我就送这本字给你,留个纪念吧!”真是人心甘苦见交情。这位同志,至今提起这件事总是感慨不已。
我最后一次见到黄秋园老座是1979年3月。我们在洗马池大街上相逢。这时春天已来临,黄老座沐着春风,满面红光,满腔激情,大声地笑谈着他艺术生涯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不时地引起过路人的注意和回首。我们就这样站在大街的人行道上,足足谈了四十多分钟。在黄老座的这次谈话里,再也没有了郁郁不得志的感觉,而充满着一种大有用武之地的激情。可是事过不久,噩耗传来,一代大师,竟成古人。当我们怀念这位老座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着惋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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