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择日传统：刑德行时术的法则与流传

除了选择最合宜的日名干支外，行事当天究竟何段时间最吉，亦是相信此术之人颇为关切的。而师饶墓中所出土的十三枚刑德行时简，即是提供择时的法则。该术首将天干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五部分，并将一天区隔成鸡鸣至蚤食、蚤食至日中、日中至时、时至日入、日入至鸡鸣等五时段^[22]，次以端、令、罚、刑、德五字，分别对应于各日干的五个时段（见表二）。简首以“刑德行时”名之，即或取用其中的刑、德二字。^[23]

表二　刑德行时之法则，用以推求各日干最宜行事的时段

在刑德行时简之末，另有数枚简说明应如何使用此术，其文曰：

以端时，请谒、见人，小吉；以行，有喜；系者，毋罪；疾者，不死；生子，大吉。

以令时，请谒、见人，小吉；以行，莫敢禁止；疾者，不死；系者，毋罪；亡人，不得；生子，必贵。

以罚时，请谒、〔见〕人，小凶；以行，不利；系者，有罪；疾者，死；生子，凶。

以刑时，请谒、见人，大凶；以行，不利；系者，有罪；亡者，必得；生子，子死。

以德时，请谒、见人，喜成；以行，大利；系者，毋罪；疾者，不死；亡盗，不得；生子，必吉。

以出行为例，如当事人先依行道吉凶术择取了性属三阳的癸未日，由于在端时和德时远行，一为有喜，一为大利；而癸日的德时在时至日入，端时在日入至鸡鸣，故依术应选在当日时至鸡鸣之间出行。(www.xing528.com)

与先前讨论的行道吉凶术相同，“刑德行时”之术亦罕见近世流传。在《玉匣记》之类的选择术畅销书中，出现类似“出行十二时吉凶方向” 的规则以替代（见表三）^[24]。该术的吉时选择较方便且直接，因使用者不再需要去记忆或查询刑德五时相应的意义，且依据此术，出远门时，不论前往任何方向，至少可赶早在寅时（相当于今制早上三至五时）启程；此外，随着出行方向的不同，他还可以依表三选择其他的吉时，自由度因此增大许多。

表三《玉匣记》中的“出行十二时吉凶方向”

然而，前述选择出行方位的方法，在术家之间并未获得共识，如在题为明初刘基所辑的《多能鄙事》中，亦出现“十二时出行吉凶方”一表^[25]，列出各时辰往四方出行的吉凶预测，但其休咎往往与《玉匣记》中的“出行十二时吉凶方向”表相背，如辰时北方、辰时东方、辰时西方、午时南方、申时南方等时辰方位，即出现一为吉、一为凶的情形。类似的矛盾状况，亦可见于宋代的《新编阴阳足用选择龟鉴》、明代的《多能鄙事》以及清代的《选择约编》等书之间（详见表四）^[26]。

表四　各时辰不同出行方向之吉凶

所铺注内容的上栏取自宋代《新编阴阳足用选择龟鉴》中的“逐日出行吉凶方”，中栏取自明代《多能鄙事》中之“十二时出行吉凶方”，下栏取自清代《选择约编》中之“周公出行吉凶方”。

刑德行时术虽然在中土已不再风行，但在大量因袭中国择日传统的日本，仍可见到其流传的痕迹。如笔者在日本室町时代（1336—1573）成书的《三宝吉日》^[27]中，见有一“五时立命次第”的规则（见表五），就明显源自中国的刑德行时之术，唯已为了因应十二时辰制的兴起而略作修改。经与表二相较，可以发现该书将原先的“端”时，取偏旁读成“立”时，且误“令”时为“命”时。虽然刑德五时的含意，未见此书说明，但其所对应的时辰，则近于尹湾汉墓所出土的刑德行时表，如原先的鸡鸣（相当于丑时）至蚤食（辰时），被改作寅、卯时；蚤食（辰时）至日中（午时）被改作巳、午时；时（申时）至日入（酉时）被改作甲、酉时；日入（酉时）至鸡鸣（丑时）被改作亥、子时；只有日中（午时）至时（申时）的变化较大，被改成丑、辰、未、戌时。即使在日本文政二年（1819）重刊的《文政大杂书》中，亦仍载有各日干与刑德五时的对照表，并注明：“德、命，吉；立，半吉；罚、刑，凶”^[28]，亦即刑德行时之术在近代日本或仍流传。

表五　日本《三宝吉日》一书中的“五时立命次第”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