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社会习俗变化与女子体操的显著进步

受时代风气影响，成都社会习俗在晚清，特别是在20世纪初期，出现显著变化。因社会习俗变化涉及范围太广，以下笔者仅就妇女、官场习俗变化简言之。

（一）妇女习俗的变化

清代成都妇女，向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作为立身楷模，从不讲究家庭教育，更难有普通的学问；间有聪慧者，欲读书写字，每每受到父母劝阻或夫家的压制。因此，在西学传入前，成都没有女学，更无女性为社会服务的可能性。

20世纪初，省城女学堂，逐渐发达兴旺，首创者为留日学生陆慎言的淑行女子学堂，极为完善；闻风继起者，颇不乏人。据当时的调查，女学生实有五百数十人。如教堂所立女学，其性质不同，但影响却不小。女子体操一门，近日亦甚完备，操练形式，日见进步，这是成都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变化。旧时妇女中，若有能书画文字者，偶有一艺，就名盛一时，如神仙中人。新政时期，女学发达，文艺、绘画各科，颇不乏人。旧时成都有名的左氏冰如，已不能独占鳌头了。

缠脚之风，相习已久。光绪二十八年（1902）清廷谕令全国妇女放脚，从此也不得再缠小脚。四川总督岑春煊、锡良先后刊颁白话图册，遍谕民间，要求妇女“一律全放不缠”，脱离苦海，永免残疾。虽经官绅提倡劝导，尚未见实行，收效甚微。所能看见的成效，只是省城内读书的女学生，及稍明事理之家，均已放脚。成都“天脚会”创立于光绪三十年（1904），英人立德之妻及启尔德之妻，在玉龙街龚氏蘧园公开演说，鼓动妇女放脚。赞助临会者：翰林院编修胡峻（雨岚）的母亲、举人龚道耕（向农）的母亲及其夫人，知县肖捷三的夫人及其女公子，知县朱曾兰的如夫人（妾），知州成述仁的太夫人及其妹并其女公子，知县苏星舫的女公子，知县刘福田的女公子，名人陆绎芝的夫人及内子雷氏笠。当时摄影纪念，气氛热烈。成都改良派出版家傅崇榘专门刊布《勿缠脚歌》，印送十余万张，馈赠路人。成都之风气一开，不缠脚之女子，约有十之三四。大脚风行后，鞋铺添出一种特别生意，专售放脚后所穿之靴鞋，蛮靴样小，颇觉可人。

成都妇女衣服也出现变化，旧派衣着，大袖大衫，镶缘宽阔；时新派衣着，窄袖窄腰，不满不汉也；学生派衣着，小袖窄边，淡妆无华。衣服装束，随时改变，一年一变，大约因戏台上优伶衣服式样，为妇女衣服改革之模范。脂粉一项，以监视户及公馆内之销场为最多，若学生等则洗净铅华矣。

成都妇女从前很少出头露面，当时出现公开社交，妇女有了特别嗜好，好看戏者十分之九，好斗麻雀者十分之八，好游庙者十分之七。

妇女参与庆吊事件后，出现了麻烦事，有了女客，则闹杂不堪，主人不胜其扰。一因随行仆婢太多，难以应酬；二因为支付来回轿钱，讨价还价；三因衣包、捧盒、烟袋、脸盆，堆杂难清；四因小儿哭啼；五因迎送礼节太多，问答言语难断。故俗语有云“女客虽只两三席，丫头娃娃占半百”，可以知其烦扰矣。

（二）官场习俗的变化

旧时省城督抚，治尚无为，深居简出，连年不见一纸告示，所见者，无非佣解津捐之例文告示。光绪二十八年八月（1902年9月），川西红灯教起事，廖观音毁教堂、杀教士，率众万余进至成都近郊，川督奎俊才有安民告示一张。自岑春煊督川，政治界为之一变，官吏之有局差及有职守者，不能稍懈也。锡良督川开始，政局为之一变。锡良时常亲赴各局署视察，又裁去扈从，这个轻车简从的先例延续下来，开了官场新风。赵尔丰护理川督时期，官场风气又有一变，官吏畏法而守职。赵尔巽督川时代，政局也有变化，制定吏治三十条，认真整治经征等百余局的陋习，百姓怨气稍舒，但清末省城吏治积重难返。据傅崇榘《成都通览》，略举恶陋习气如下：

官得一缺，不先问地方之利病，必先探该缺之优劣。任大缺，饱囊橐，必对人曰：“税契不旺。”总结尚未缴，私累数十金。

各局委员当差年满，由总办详情酌委，例也。故当差者，只望光阴如流，混过三百五十余日，便须他适。如十二个月，月都小，尤为快事。俗云：“委员望月小，当兵望月大。”月大可多一日之饷，月小可少一日之久也。(www.xing528.com)

凡人缘优者，不到一年即入局，数日亦可得差，并可得优差。人事劣者，即当差十年，虽日日劳碌，亦不得调剂也。

见上司之衣服，多聘旧色。拜客之衣服，多尚辉煌。每日用两样冠服出门者甚多。

用门丁之弊，近来虽经革除，尚未尽也。然门上大爷之势焰，不能如上年之煊赫矣。

官场固以得缺为荣，即得一差，亦可敷衍，因得有差使，便有无数财路也。指差借贷，向甲处借路费，得手后，又向乙家借路费，复向丙家借路费，竟有未行禀辞，即已筹得千金者。故遮手之差事，必谋得一个，方有生路。

又有支使太太联络同寅之太太者，此术尤妙，因妇人女子之运动，尤捷于老爷之运动也。或打麻雀，或请会金，或结干亲，或拜门生，或认为后家同姓。而太太之衣服首饰必讲究珍贵，虽老爷无衣无褐，而太太可绮罗摇曳也；虽老爷无肉无鱼，而太太可一箸万钱也。不如此，不能入太太之党派，即不能得意外之富贵。

官场互相联络，近日现出一种妙法：一曰登堂见母也；一曰内眷通往来也，一曰叉麻雀，银钱不拘也，或让吃碰，不使生怒也，一曰不惜小费，可以小往大来也，一曰窥其心眼，即降心相从，投其所好也；一曰饮食丰富，时常留客也，一曰代买婢妾，乱其神志也。

有事必请假一日或二三日，或请病假，病假多系感冒假。其实真假病，非病假也，所以请假之“假”字，用得恰当。感冒假之“感”字，可改为“敢”字，用“敢冒假”三字，更合。

附官场之现形，录自旧报：

戴眼镜，闻鼻烟。买古董，拜新官。接姨太，信跟丁。招轿班，派传事。叫茶房，学麻将。订幕友，收门生。说京话，怕洋人。闹洋派，吃潮烟。提小轿，用大餐。开点心，撑体面。跟班马，搜山狗。吃番酒，带洋元。结干亲，嫉能员。认远亲，通内眷。拜同乡，入会馆。联票号，交名条。打帘子，泡茶来。拜会来，到答去。占香班，放臭屁。上衙门，回公馆。老妈子，小爷们。小帽盒，朝衣箱。漱口盂，打脸帕。衔烟袋，行令杯。换手本，护身符。鼻烟壶，翎管子。查好缺，谋优差。求调剂，学应酬。勤联络，讲圆通。法政学，辕门抄。假病请假，会办不会。大人恩点，卑职照行。开门送客，借故支差。打恭上轿，收礼做生。想人烧冷灶，见客假热肠。轿前红日照，炕上白风灯。带肚负大利，丫头称小的。知府蓝呢轿，行装红羽缨。解京饷引见，图采买出洋。优差支应局，苦事警察员。十二钟早饭，八九点晚餐。句句新名词，个个官模样。呼下人叫来，对上司曰是。坐省送单子，东房抱护书。救大不救小，认钱不认人。与老爷叩喜，为百姓担心。新旧骑墙派，富强刮地皮。双桃花扣带，一根葱捐班。以势换谱帖，当钱制衣衫。气不愤之蓝翎，烧料子之青顶。承启即是门丁，轿班亦称夫子。假八行以求差，到三更而过瘾。只愁教民找我，哪怕绅士告他。媳妇称少娘子，绅士称老父台。四荤四素之饭菜，两班四人之高轿。经征局禁止放炮，布政局打点挂牌。善贴赔必得一缺，熟路径可兼数差。几个心肠待下属，一副脸面对上司。拜客新衣上院旧，著名苦缺暗中肥。假三日照例禀到，得一差到处借银。未挂牌先寻上门。写履历尽置靴中。面上任他撑架架，背后有人掌竿竿。新禀到请假三日，旧章程试用一年。上条陈请人作稿，批词状估我现形。下人伶俐稍免失格，上司道乏自觉无颜。老爷碰钉跟班受气，一案上控百姓遭殃。局员望局宪快去，优差比优缺还多。无事妄希红点子，得时即变黑心人。

上辕抄一回百二，养大班每人三千。功牌之钦加五品，翎照之赏戴花翎。快脚步家下弯弯轿，开点心院上蒸蒸糕。含纸烟口掩芙蓉臭，点灯火箱熬茶叶香。定日报一元有五角，阅电抄三节各二金。有七凑八拼之家属，负三分九扣之利金。见□□用官衔真不要脸，聘教民办文牍实具深心。同宪台打牌绝高赌品，在官厅说话最要留神。喊轿铺之轿夫侈言自养，打官场之官话假说相知。道台之跟班马又大又高，杂职则磕头虫自卑自小。家母舅现日总文案，我兄弟当年留学生。头一句天时尚好，想半晌风气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