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移民政策的成效
四川在明末清初遭受数十年战乱破坏,人口凋零,田亩抛荒。在明末战乱中,成都城市破坏严重。据康熙《四川总志》,康熙初,四川巡抚张德地“奉命抚蜀”,所见郡邑,“城鲜完郭,居民至多者不过数十户,视其老幼,鹄面鸠形”。当时成都“举城尽为瓦砾,藩司公署久已鞠为茂草矣”。成都遭受毁灭性破坏,巡抚等只好移驻保宁。从清顺治到乾隆时期,四川地区终于从人烟稀少、野兽横行的荒凉、残破局面中恢复过来。由于经济地理条件的格外优越,成都社会经济恢复最早。乾隆初,四川已出现升平景象,成都更是提前进入了兴盛期。在雍正《四川通志》中,四川布政使窦启英著文描述说:
百余年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向之川土荒芜者今皆已垦辟,向之川民凋瘵者今皆已生聚,熙熙然,郁郁然享太平之福矣。惟是成都虽为沃野,其余州县之田,有岁岁耕种者,有休一岁或休二岁或三岁更耕之者。
省外移民的大量迁川,促进了四川全省的恢复发展,更给自然条件优越的成都地区的快速复兴提供了强大的动力。其中,以陕西人来成都最早,“秦人随大军开辟,砍树白其皮为界,施棚帐于骨髅瓦砾间”。而后,“远近趋利者踵相接”。由此可见,陕西移民在恢复成都经济中起了重大作用。恢复后的四川,居民成分已起了相当大的变化,窦启英执掌事关民政的布政使司,在省会亲历了这场变化,因此能够勾画出移民社会全貌:
其民则鲜土著,率多湖广、陕西、江西、广东等处迁居之人,以及四方之商贸,俗尚不同,情性亦异。叙、泸、松、茂、重、夔、黎、雅、宁远之间,夷汉杂居,抚绥尤为不易。
这段描述更多地聚焦在成都地区,因为处于四川经济、文化中心地位的成都,也是主要的移民聚居区。成都人口在战乱中流失最多,清初人口主要由南北各省迁川人口和四方商贾构成。清末学者傅樵村说:“现今之成都人,原籍皆外省也。”根据他的统计:各省原籍在成都居民中的比率是:湖广籍占25%,河南、山东籍占5%,陕西籍占10%,云南、贵州籍占10%,江西籍占15%,安徽籍占5%,江苏、浙江籍10%,广东、广西籍占10%,福建、山西、甘肃籍占5%。
如果说这个统计范围局限在成都、华阳两县城区人口(尚不包括康熙年间由荆州调防到成都的数千满蒙八旗军),那么再将视野扩大到府属州县,他的统计也会得到大同小异的证实。如民国《温江县志》载,温江县劫余“仅存者范氏、陈氏、卫氏、蒋氏、鄢氏、胡氏数姓而已”,其余均为移民。金堂县移民人口的比例为:楚省占37%,粤省占28%,闽省占15%,其余各省合计占20%。清代隶属成都府的简州,共有80个姓、220个支派,其中土著仅存7个,外省移民支派213个,湖广移民占133个、广东移民占49个。这就足以证明,清代成都地区的主要居民是由外省移民构成的。各省移民来到成都,他们从事的职业多种多样,包括“士、农、工、贾、技术、胥役之类”,他们在恢复成都活力中各展其长,“惟力是视,俱伐树白之以为界,强有力者得地数十丈不止,远近趋利者日辐辏然”(民国《华阳县志》)。清初来川移民绝大部分从事垦殖,他们“记名开荒,携家入蜀者不下数十万”(雍正《四川通志》)。湖广、广东等省移民来自水稻产区,熟悉稻作农业的经营管理,通过他们的辛勤劳动,使成都地区很快恢复了“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富粮多的旧貌,成为西部稻谷生产和供应大区。
移民中也有精于商贸活动者,如山西、陕西两省商人,他们多财善贾,在众多商贸流通领域大展宏图。江西移民也有许多经商之人,“赣省入川又稍后,大概以商业起家为多”(民国《资州志》)。移民中还有大量身怀绝技的手工业者,他们给成都带来了纺织、酿酒、印书、制革、金属加工等技术。众多南北移民来到四川垦殖,同心协力恢复四川经济,经过百年左右的拼搏,不仅让成都恢复了旧日的风光,而且创造出一个和睦相处的移民社会。这个移民社会通过不同省籍移民的长期友好交往,互通婚姻形成崭新的社会关系。生活在乾嘉时期的成都人杨燮(号六对山人)通过竹枝词对此作了生动写实描述:
大姨嫁陕二姨苏,大嫂江西二嫂湖。
戚友初逢问原籍,现无十世老成都。
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实行招抚流亡和轻徭薄赋政策,使社会经济逐步复苏,人口数额从顺治十八年(1661)的1.6万余人激增至嘉庆二十四年(1819)的2000余万人。[7]来自湖广、陕西、广东、江西等南北各省移民,进入四川插占落籍。
清初,成都城市经济恢复较早,康熙六年,四川巡抚张德地在一封奏疏中说:“以川西成都一府,则四方流氓艺业贸易,凑成省会,其属邑之荒凉如故也。”从清初到康熙六十一年(1722)成都人口陆续发展到12.7万余人,3.54万余丁。由于经济地理条件的格外优越,成都经济恢复最为迅速。省外移民的大量迁川,更给成都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带来了有利条件。
(二)清代成都城市的手工业
鸦片战争前,成都城市商品生产有了迅速发展。蜀锦织造、造纸印书业、棉纺织业、烤烟种植加工业都发展起来。彭懋琪《锦江竹枝词》描绘成都风貌说:
抱城十里绿荫长,半种芙蓉半种桑;(www.xing528.com)
驷马桥边送客地,碧鸡坊外斗鸡场。
城郊农田全部种花种桑,环城十里,绿荫葱笼,一派生机。芙蓉花和芙蓉皮是制造薛涛笺的重要原料,“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天工开物》)桑叶是养蚕原料,大量植桑为成都发展缫丝和丝织业提供了重要的生产条件。蚕桑、缫丝、丝织,成为成都以至全省的高效产业。
以蜀锦生产为例,经明末清初战乱,成都“锦坊尽毁,花样无存”,流传到清初的工艺只有天孙锦(或曰通海缎)一种。那么,蜀锦织造业在清代是怎样得到恢复和发展的?根据近代学者推断,成都丝织业恢复于雍正时期,其工艺由浙江工师所传,传入路线是“自渝属壁山传至成都”。当时,蜀锦织造业规模不大,织造货色种类极简单。“成都织品除浣花、巴缎以外,有宁绸、素绸缎等品种。货色以真青、真珠红、藏青、靛蓝、元青色而已。”[8]
清代中叶,成都蜀锦织造业有了很大发展。织锦机械趋于大型复杂,技术分工更为细密,每机三人操作,互相配合,如清卫杰《蚕桑萃编》述:“一提花,一挽综,一贯梭,提花、挽综者听执梭人口中所唱,唱某字即知是某花,贯一梭唱一声,三人手口合一,即无停梭矣。”织造品种大大增多,缎类有:贡缎、提花缎、摹本缎、浣花缎。锦类有:蜀锦、回回(文)锦。绸类有:宁绸、宫绸、纺绸、川大绸、鲁山绸、曲绸、汴绸、裹绸。绉类有:线绉、平绉、湖绉、东绉。罗类有:熟罗、生罗、春罗。纱类有:库纱、官纱、实底纱、芝麻纱、亮纱。绢类有:大绢、小绢、生绢、熟绢。这些丝织品花色品种繁多,“寻常销售天青色,所以较多,此外,有罗绫缎、金丝缎、大云缎、阴阳缎、鸳鸯缎、闪缎、锦缎……金丝缎,‘金’系两层分面金底金花。”机房集中于成都市区东南,“业杼织者数百家”(民国《华阳县志》),形成规模可观的蜀锦生产区。其中著名机房有师兴、马天裕、长发美、马正泰、范裕顺等家,均拥有大量织机,织工各达百数十人。特别是马正泰、马天裕两家产品质量优异,在省内外久负盛誉。
清代四川印刷业也有很大的恢复发展。清乾隆(1736-1795)年间,严正古斋在指挥街开业,其刻字技艺高超,版式字体面目一新,能为顾主校勘版本,并不断培训技艺较高的工人,一时享誉蜀中。嘉庆(1796-1820)年间,张介侯氏又于卧龙桥街创二酉堂,除自刻外,复代销严正古斋书籍。除本地书商外,又有江西书商来成都开办印刷业,乾隆间,赣人周舒腾之尚友堂开业,贩运江浙刻本如《知不足斋丛书》《粤雅堂丛书》《十三经注疏》等,很受欢迎。此后一直到清末,江西书商来成都开办印书业的总数达50余家,世称“经元八大家”(堂号有“经”字,“元”字)。周舒腾的尚友堂除贩书外,又发展自刻业务,其子周承元增设九思堂,其孙周永德(字达三)又为志古堂创办者。周永德精通印书业务,熟悉四库书目,辛勤经营50余年,为成都一带木刻版本学专家。[9]
其次,成都棉纺织业在清代前期也有很大发展,成都近郊新津县棉纺织业遍及城乡,“男女多纺织”,所产棉布有“大布”“小布”“台镇”(道光《新津县志》)等类。成都绒线一业,是棉织业中的新创,“秦人寓蜀者多业此”(嘉庆《华阳县志》)。广汉县“四乡妇女,蚕桑外,半勤纺绩,谚云喂猪纺棉,坐地揣钱;布亦坚致甲他郡。”(嘉庆《汉州志》)
在成都郊区蓬勃发展的经济作物中,烟叶种植是引人注目的专业化生产。清代前期,成都地区烟叶生产已十分普遍,“蜀多业于烟艺者”,烟叶生产技艺相当成熟,在嘉庆《四川通志》中,彭遵泗《蜀中烟说》,对它作了完整的记述:
岁十月垡土,离为小区,一区曰一厢,孕种其上,厢各萌茆(茅)屋一,高五尺,宽称之,防霜雪也。春二月,移树腴田,分行通水道,从辰溉粪或日用艾猳(猪)溺,味更辛。小满去近土四围叶,令上梢遒勃,毋分岔。
烟叶收获后,加工工序繁多,每道工序一丝不苟,按成品档次的不同,进行不同形式的加工。
夏至前收积室中,蒙以簟石,谓之阏,气味色赖焉。七日之后,青黄间错出之,用疏竹格二,一承藉,一偃合,贯三横篾,曝烈日使干,名曰折叶,以草索络茎绷风檐隙日下阴之,名曰索叶,索酽于摺,卷曲而不舒,嗜生烟者便之。治熟烟法,去叶梗,盛以席,菜油合红矾,口吸喷之,总入床中,床形近榨,两苇园木。高大各四尺,上中下三楔吃紧,人乘床用凹刃长刀划制成丝,纳热锅推拨,逾时收贮,不尔则色变质霉,不可久留。工绌气味上者曰盖露;次曰长行;又一种曰姜黄,郁金草制之,多食头眩,总名曰油丝。不施油红,专行木质者曰乾丝。不言而喻,这种烟叶的种植和加工业完全是专业化生产,目的是按市场需求的不同提供各种消费需求的烟品,烟农也因此“获利过稻麦三倍,民争趋焉”。
根据清代前期成都地方志记载,仅在成都市区生产的流通的商品就多达数百种。
其中主要商品有:锦、巴缎、倭缎、宫缎、宁绸、绫、纱、罗、丝等丝织品,帽纬、布、云布、织绒、哈达等棉织品,麻、靛、铜盆、笺纸、漆、酒、蔗糖、蒟酱、烟、花椒、竹等日用品,稻、谷、黍、稷、高粱、苞谷、麦、荞麦、芝麻、豆等粮食产品,芋、龙葵菜、巢菜、瓜、瓠子、茄子、莱菔、葫芦、茭笋、菱、藕、海椒等蔬菜产品,红豆树、木密、青桐、桑、柘、桤木、桐、槐、榆、檀、杨柳等林木产品;牡丹、茶、千叶、刺榆、芙蓉、山茶、旌节花、长乐花、海棠、蜀葵、金雀花、地丁花、凌霄花、苴草、文章草、荔枝、樱桃、牛藤、杜鹃、桐花凤、木槿等花果产品。
成都地区城乡商品生产的蓬勃发展和为市场提供品类繁多的商品,不仅直接促进了成都商业的日益兴盛,而且沟通了本地与外地的流通渠道,使成都成为重要的商业都会。成都通过陆路(驿道、石板路)和川江水路与各地通商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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