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了翁,字华父,邛州蒲江(今成都蒲江)人,是在南宋面临金、元强敌,国事危如累卵时期进入政界的一位蜀中理学精英。由于朝廷政治腐败,先有韩侂胄擅权,制造“庆元党禁”,围剿政敌;又狂妄自大,昧于时势,启动开禧北伐,失败后被杀。后有史弥远长期专权,结党营私,呼朋引类,政局更趋黑暗。魏了翁学识渊博又直言敢谏,其仕途生涯也就随着权臣喜怒无常而升沉起伏。但他富于思索、长于哲理,对前辈理学家博大精深的著述学而不厌,孜孜以求,在理学领域成为后起之秀,结合家国忧患,积累起自己的独特见解。在颠沛流离的宦途生涯中,结识了一批年轻才俊,于是设帐授徒,创办“鹤山书院”,薪火相传,成为南宋理学的一个支派。
(一)仕途生涯
魏了翁生于南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幼时聪慧好学,与诸兄入学,俨如成人。到少年时期,悟性超凡,日诵千余言,过目不再览,乡里称为神童。南宋宁宗庆元五年(1198),他二十岁就进士及第,进入统治集团,在朝廷和地方政府中担任要职。首授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南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任学官国子正。宁宗开禧元年(1205),改秘书省正字。开禧二年(1206),召试学士院,因直谏获咎,迁校书郎;以亲老补外任,授嘉定(今乐山市)知府;行次江陵,时值蜀中守将吴曦叛乱,未赴任。嘉定二年(1209),丁父忧回乡守制,筑室白鹤山下,次年建成,名曰“鹤山书院”,意欲培育学子,为国求贤。乡居不久,他即被朝廷征召,先后任汉州(今广汉县)、眉州(今眉山县)知州,兴利除弊,厚伦止讼,以教化善俗为治本。均因“治行彰闻”(《宋史·魏了翁》),嘉定四年(1211)迁潼川府提点刑狱;八年(1215)兼任提举常平,旋改任转运判官。嘉定十年(1217)迁直秘阁学士,任泸州知州,兼管潼川府路安抚司,又改任潼川知府。丁母忧,免丧,差知潼川府,宽政裕民,绩效大著。
嘉定十五年(1222),魏了翁奉召回京,上疏二千余言,论及天理人事、举贤任能、淳化风俗、整饬吏治诸端。了翁出京十年,皇帝嘉纳雅言,进兵部郎中,旋改司封郎中兼国史馆编修官。对日益严重北方强敌压境,魏了翁难以安枕,又上疏,论及加强江、淮、襄、蜀四镇防御,择人以任,虚心以听,假以事权,资以才用,形成联络守御形势。又详述蜀边垦田以资国用等长远攻守谋略。
十六年(1223)任省试参详官,随迁太常少卿兼侍文修注官。嘉定十七年(1224),迁秘书监,兼起居舍人。因直言得罪权臣,被迫离京,以集贤殿修撰衔任常德知府;宝庆元年(1225),遭诬劾,又降三级,左迁靖州(今湖南靖州)居住。绍定四年(1231)复职,迁宝章阁待制,次年自湖南返回蜀中,任潼川府路安抚使,实授泸州知州。端平二年(1235),又奉召入朝,升任礼部尚书,十月同签枢密院事督师视京湖军马,并兼同修国史等职。旋兼吏部尚书。端平三年(1236),任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魏了翁还朝六月,“前后二十余奏,皆当时急务”(《宋史·魏了翁》),遂遭权臣忌恨,合谋胁迫他执掌当时已战云密布的江北边防重地兵马。他原本文臣,从未领兵出征,如何能担当重兵压境的长江防务?无奈只好辞职,又不许辞职,改任开府宣押同府奏事,又兼提举编修《武经要略》。他经受不住权臣步步暗算,不得不接受临邛郡开国侯的封号离京回乡。
不久又被再三征召,拜资政殿学士,先后任湖南安抚使、潭州知州、绍兴知府、江东安抚使等职。嘉熙元年(1237),改任福州知府、福建安抚使,同年逝于任所,享年60岁。他身后被封赠太师,谥“文靖”,赐宅苏州,累赠“秦国公”。虽然安享身后哀荣,但与同时代的爱国者一样,他目睹家国残破,壮志难酬,内心沉痛,抱憾以终。
(二)在经学、理学领域的不朽建树
魏了翁的一生,是在读书报国生涯中度过的。他在研究传统经学和前辈理学的过程中,对占据主导地位的程朱理学和后起的陆九渊的心学用力最多。同时他注意到浙东学派的事功之学,反对空谈义理,主张挽救危局,经国致用,抵御外侮。
魏了翁毕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态度,成为他的经学造诣与理学建树的天然优势,构成他一生精神境界的亮点。他幼时熟读百家,过目不忘,被目为“神童”。十五岁时著有《韩愈论》,文笔清畅,抑扬顿挫,接近韩文风格。这以后,他开始涉猎理学著述,崇拜北宋以来诸家理学前辈。学者评说他在学术思想上宗仰朱熹、陆九渊,又兼有“永嘉经制之粹”。初登进士第,在官场“讳言道学”的萎靡学风中,他反其道而行之,著文论道。嘉定八年(1215),他上书奏请为已故著名理学大家周敦颐、张载、程颐、程颢定爵位、赐谥号,足以体现他宗仰理学的赤子之心。京都杭州是人文繁盛之地,他由此接触了政界名流和理学各派学术思想,特别是与朱熹门徒辅广、李方子等人的交往,深深地被程朱理学吸引,“招二公时时同看朱子诸书,只数月间便觉记览词章皆不足以为学”[6]。由此毕生致力于理学研究。
魏了翁治学有方,毕生耕耘经史之学,著述宏富。流传后世的著述有:《九经要义》263卷,《国朝会典》200卷,《鹤山全集》109卷,《经外杂钞》3卷,《周礼折冲》2卷,《读者杂钞》2卷,《周礼井田图说》《焦窗杂录》《豳风考》《正朔考》《古今考》各1卷。(www.xing528.com)
古人读书有边读边抄的习惯,读与抄结合,既能加深记忆,又能手写古籍,保存善本,成为家藏本。家境寒微的读书人,借书阅读,更要抄书以保留抄本。很多保留在简册上的古籍,都因为辗转传抄才得以幸存下来。唐宋时期,我国雕版印刷工艺步入辉煌,印制的图书供不应求,读书人仍然以抄书作为读书的组成部分。所以在读书人的著述中,都有抄录的古籍和自己的著作心得两部分,还有对古籍进行分类、删节和评点结合的编纂本。这是我国藏书丰富的重要原因。
与古代学者的著述一样,魏了翁的著述中,也包含了上述三个方面的内容,由此可以了解魏了翁的治学门径与特色。在这些著述中,最有价值的当推《九经要义》和《鹤山全集》。前者聚集了他研究经学的主要成果,是总结九种儒家经典的厚重之作,受到后世学者的高度评价;当然也包括他对前辈成果的删繁就简,如《周易要义》10卷就是对孔颖达《周易正义》的删繁举要,以便寻览。从著述之渊博可以窥测魏了翁及其弟子税与权、史绳祖对易学研究着力极深。
魏了翁在对传统经学做了相当研究之后,曾计划以邵雍《观物》所定标准为决断:“著文王、周公正者八卦、变者二十八卦之繇辞于册,题曰《周易古经》上、下篇,冠于《十翼》,以还孔子韦编之旧,便百世之下学者复见全书,而附数公序、辨于末。”(《校正周易古经跋》)魏了翁恢复《周易》原貌的计划是胸有成竹的,可惜尚未着手,即不幸逝世。稍后,税与权、史绳祖继承其师遗志,在《周易》的探索方面确有所为,税与权刊定《周易古经》上下篇,史绳祖著有《易断》30卷、《九经要义》1卷和《周易古经传》。
此外,税与权针对朱熹《易学启蒙》的缺失,撰写了《易学启蒙小传》。朱熹著《易学启蒙》,意在发挥邵雍“先天图义”,而对邵雍“后天易”则未曾涉足。税与权在魏了翁易学思想的熏陶下,对邵雍“后天易”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参考了扬雄、孔颖达的见解,将“后天易”视为易学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朱熹《易学启蒙》的基础上,补撰《易学启蒙小传》。《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三肯定他弥补了朱熹《易学启蒙》的缺略,称赞其书“持之有故,而执之成理”。
有了经学的深厚根基,在诸家理学方面,魏了翁更是勤于思辨,废寝忘食。他对北宋理学家邵雍和程颐的易学成就情有独钟,深感他们各有千秋,合二为一更加完美。于是,他致力于将程颐代表的义理易学与邵雍代表的象数易学融为一体,完成了《周易要义》10卷。论者评其书指归:“了翁以说经者但知诵习成言,不能求之详博,因取诸经注疏之文,据事别类而录之,谓之《九经要义》,此其中之第一部也……盖其大旨主于以象数求义理,折衷于汉学、宋学之间。故是编所录,虽主于注疏释文,而采掇谨严,别裁精审,可谓剪除枝蔓,独撷精华。”论者更有评曰:“孔颖达作《九经正义》,往往援引纬书之说,欧阳公常欲删而去之,其言不果行。迨鹤山魏氏作要义,始加黜削,而其言绝焉。则亦甚与以廓清之功矣。”于此可见,魏了翁《周易要义》治学路径,他力求将汉学与宋学融会贯通,以注疏释文为主旨,采掇谨严,别裁精审。对孔颖达《九经正义》中引述如谶纬之说,玷污儒学,欧阳忠公早已决意删除,但未能着手;在百年之后,终于由魏了翁在《九经要义》中将孔子厌谈的“乱力怪神”悉数删除。去其糟粕后,使后世学人从中获益匪浅。
在家国危机日渐深重的时刻,魏了翁也接受浙东事功派理学思想的影响,在奏议中提出一些针砭时弊、整饬朝政,甚至犯颜直谏的建议。其在《鹤山集》中提出“治国之术,始于正君”,要求皇帝“贤而远色,清心寡欲”,把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要求指向君主。他认同民本思想,把庶民等同于天,“抑不知民与天一也,安有为欺民之事而可以应天?亦安有为欺天之事而可以助民?”他目睹政以贿成、内耗无节的财政虚耗局面,提出:“今赋入之数与兵官数约取中道,立为经制,以十分为率,七分为养兵及官省之费,以三分备水旱非常。”要求“计臣自今量入为出,不得更相为用,以紊经常之日,庶使盈虚可考而缓急不至无备。”宁宗崩,理宗即位后,时事改易,皇帝召见了翁,言“朕心终夕不安”。了翁对言:“人主之心,义理所安,是谓之天,非此心之外别有所谓天地神明也。”他建议皇帝虚心对天地、事太母、见群臣、亲讲读,皆随事反求,“则大本立而无事不可为矣”。同时强调治道不正之祸源在于:“讲学不明,风俗浮浅,立朝无犯颜敢谏之忠,临难无仗节死义之勇。”(《宋史·魏了翁传》)其忠君爱民、救亡图存的事功观念溢于言表。但忠言逆耳,权臣史弥远不容,言官乘机弹劾其首倡异论,被贬逐出京,先后下挂湖南常州知州、四川泸州知州,仍不断奏言时弊,被权臣遣往边地,“出督京湖兵马”,逼其辞职。嘉熙元年(1237)卒。赠太师,谥文靖。
(三)创建鹤山书院
魏了翁初登龙门不久的开禧二年(1206),就因直言政事,触犯权臣韩侂胄,遭受贬斥。他以亲老为由,乞求还乡。遂有简放嘉定知府的诏谕。得知消息后,京城学林朋友馈赠他大量儒学、理学典籍;他也在杭州书肆选购一些蜀中稀缺书籍,为他回籍后培育青年学子做好充分准备。但因蜀中发生吴曦之乱,未能成行。次年,因父亲亡故,得以回乡守制,遂在故乡蒲江县“筑室白鹤山下”(蒲江中学所在地)。命名“鹤山书院”。他在眉州任上时,对号曰“难治”习俗进行改良,“乃尊礼耆旧,简拔俊秀,朔望诣学宫,亲为讲说,诱掖指授,行乡饮酒礼以示教化,增贡士员以振文风”。在潼川府任上时,他“约己裕民,厥绩大著”,一时门庭若市,蜀中名士如游佀、吴泳、牟子才等,均“造门受业”。贬逐“靖州居住”时,“湖、湘、江、浙之士,不远千里,负书从学”。于是他在城东兴办鹤山书院一所,广收门徒,通过这种方式,把经学传播四面八方。
魏了翁任礼部尚书兼直学士院时,入对“经纬进读”总能联系军国大事、明辨用人是非、修身、齐家、治国之道,予以深解。理宗皇帝“必改容以听”。魏了翁最终辞朝外放前,理宗曾御书严武诗相赠,又赐“鹤山书院”四个大字。鹤山书院内设“尊经阁”,以家藏十万卷书籍珍藏其中;又创设“师立斋”,得挚友叶適(水心)题名;并建“事心堂”,以表彰理学诸家立诚主敬之功。这些深思熟虑的安排,表明魏了翁决心退守桑梓,培育理学后生的意念。只因朝中难以舍弃这位孜孜于国事的骨鲠之士,不断征召授命,因此,他实际主持“鹤山书院”的前后时间大约四年多。[7]
由于魏了翁创办的鹤山书院,开蜀中风气之先,当年首批参加乡试的学生取得“十而得八”的优异成绩,“人竟传为美谈”,于是,鹤山书院誉满蜀中。对此,魏了翁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书院不应以追求功名利禄为目标,而应以读书穷理为指归,传授经学、理学,培育栋梁之才,才是“不虚筑室、贮书之意也”。魏了翁依托书院,招徕精英,“以所闻于辅广、李燔(应为李方子)者,开门授徒,士争负笈从之。由是蜀人尽知义理之学”。鹤山书院在存续期间对传播理学、发展蜀学贡献甚大。前后就学于书院士子颇多,“负笈而至者,襁属不绝”,其中佼佼者有王万、牟子才、吴泳、高斯得、史绳祖等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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