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梁指斜谷,剑道望中区……
雅歌因良守,妙舞自巴渝。
阳城嬉乐盛,剑骑郁相趋。
五妇行难至,百两好游娱。
牲祈望帝祀,酒酹蜀侯诛。
……
根据学者研究,隋唐音乐是音乐史上的新起点,隋代建立七部乐、九部乐宫廷音乐体制。宫廷燕乐和民间俗乐互动互补,如王建《梁州行》:“城头山鸡鸣角角,洛阳家家学胡乐。”随着蜀地四方移民的迁入,成都休闲文化的形成,管弦音乐也就应时而起。隋唐统一蜀地之后,皇族贵胄入蜀,必然将北方音乐带入蜀地。唐代玄宗、僖宗都因中原战乱入蜀避难,长安胡乐、霓裳羽衣舞也就自然南下西蜀。当时杜甫入蜀避难,刚到成都就写下了《成都府》,赞美锦城的优美音乐:
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
……
杜甫居蜀时,多次为蜀中音乐、歌舞感动,诗兴大发。其《赠花卿》诗云: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杜甫来到成都,与中原对比,感到新鲜、奇特,他爱这里历史文化、风土人情,自然也爱上了这里独特的音乐歌舞。唐宣宗时,诗人陈陶写《西川座上听金五云唱歌》诗,其中抒发了对一个锦城歌女优美歌声的感受:
蜀王殿上华筵开,五云歌从天上来。
满堂罗绮悄无语,喉音止住云徘徊。
管弦金石还依转,不随歌出灵和殿。(www.xing528.com)
白云飘飘席上闻,贯珠历历声中见
……
后蜀花蕊夫人《宫词一百首》之十九中对后蜀宫廷音乐会作了描述:
梨园弟子簇池头,小乐携来候宴游。
旋炙银笙先按拍,海棠花下合梁州。
……
抗战时期由著名考古学家冯汉骥主持发掘的前蜀王建墓“永陵”地宫中,就有24幅唐代龟兹乐队的女乐石刻画像。成都城市的音乐也影响了乡村的欣赏兴趣,《蜀梼杌》记载晚唐五代时期的成都风俗,成都城外“村落闾巷之间,弦管歌声,合筵社会,昼夜相接”不仅成都近郊,郊县也有音乐演奏,人所乐见。蜀州(今崇州市),音乐演奏也上了档次。宋代陆游曾任蜀州通判,对蜀州感情深厚,写了不少诗歌,如《忆唐安》中有诗句云:
唐安池馆夜宴频,潋潋玉船摇画烛。
红索琵琶金缕花,百六十弦弹法曲。
曲终却看舞霓裳,袅袅宫腰细如束。
……
看起来,蜀州的音乐、舞蹈都让人着迷,连见过东南大世面的陆游都为之感叹,居然连宫廷里的霓裳羽衣舞曲都在唐安池馆里表演得如此生动,神采飞扬。陆游在诗歌中自注说:“蜀人旧语:谓唐安有三千官柳、四千琵琶。”所谓“旧语”,当指南宋以前,北宋,前后蜀,甚至唐代,蜀州就已经是音乐之乡了。回想白居易左迁九江郡司马,竟然找不到可听的音乐,“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对比起来,成都是值得李白、杜甫、陆游等名家流连忘返之地。
(二)蜀戏登台
蜀戏源远流长,殷周之际即有“武王伐纣,前歌后舞”等巴人歌舞。在器乐方面,有《周礼》记载的“金錞和鼓”。在戏弄方面,三国蜀汉有“倡家假为二子之容”。唐玄宗时,皇宫养育了演戏的大批梨园弟子,专门为皇室演戏,后世尊唐玄宗李隆基为梨园祖师。清代成都华兴正街的老郎庙(今川剧演艺中心)供奉的“老郎”即是唐玄宗李隆基(唐明皇)。安史之乱,玄宗幸蜀,东西两京沦陷,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云:“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晚唐卢求《成都记·序》云:“大凡今之推名镇为天下第一者,曰扬益。以扬为首,盖声势也……管弦歌舞之多,技巧百工之富……熟较其要妙,扬不足以侔其半。”已故戏曲史研究专家任中敏(号半塘)在《唐戏弄》中有“蜀戏冠天下”的确论,还认为在传统戏曲演出方面,“天下所无蜀中有,天下所有蜀中精。”[3]任先生立论精审,论据确凿,是不易之说。
中唐时,成都编演了科白剧《刘辟责买》与《义阳主》《旱税》《西凉伎》,并称唐代四大讽刺剧。《刘辟责买》讽刺地方官在地方实行所谓和籴、和市,就是官府低于市价征购民间粮食或布帛绢丝等物。在公演时,因讽刺激烈,参演演员还受到剑南西川节度使高崇文的惩罚,“杖优者,皆令戍边”。唐文宗大和三年(829),南诏掠成都,驱掠五万余人,其中就有“一人是子女锦锦,杂剧丈夫两人”。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记载:成都“贴衙俳儿千满川”,与白迦、叶圭、张美、张翱等“五人为火”。“俳儿”,杂剧演员;“五人为火”,五人组成一个演出班子。唐宣宗大中年间(847-858),成都杂剧盛行“弄假妇人”,即男扮女装。段安节《乐府杂录》载:“有孙干饭、刘璃瓶,近有郭外春、孙有态。僖宗幸蜀时,蜀中有刘真者,尤能。后乃随驾入京,籍于教坊。”
五代前后蜀时,教坊、俳优所在皆有,攻城、行军亦随行,王建攻东川时,曾令俳优骂阵。后蜀广政十五年(952),大宴群臣,宋张唐英《蜀梼杌》载:“教坊俳优作《关口神队》,二龙战斗之象,须臾,天地昏暗,大雨雹。”
北宋真宗祥符元年(1008),益州知州、枢密直学士任中正,“于衙南楼前盛张妓乐杂戏,以宴耆老,尊诏旨也。”(《茅亭客话》)宋人庄绰(季欲)《鸡肋编》记载:“成都上元(农历正月十五日)至四月十八日,游赏几无虚辰。使宅后圃名西园,春时纵人行乐。初开园日,酒坊两户,各求优人之善者,较艺于府会,以骰子置于合子中撼之,视数多者得先,谓之‘撼雷’。自旦至暮,唯杂戏一色。”观者“坐于阅武场,环庭皆官府看棚,棚外始作高凳,立于其上如山。”演出开始后,剧中“每诨一笑,须筵中哄堂,众庶皆噱者,始以青红小旗各插于垫上为记。至晚,较旗多者为胜;若上下不同笑者,不以为数也。”这种以掷骰决定演出先后,依观众的笑声判定演出质量的戏剧表演,与古代希腊的喜剧竞赛相似,应是一种群众评戏活动。[4]宋代立春日,成都也有隆重戏剧演出活动。宋何耕《录二叟语》记:“将春一日,有司具旗旌金鼓,俳优侏儒,百伎之戏,迎所谓芒八土牛以献于二使者。最后诣尹府,遂安于班春之所。”秋谷丰登,民间设置戏场,举行庆祝演出,陆游诗云:“高城薄暮闻吹角,小市丰年有戏场。”大族富家姻礼庆典,也有邀集优伶演出的事。《剑南诗稿》记:“成都双流县宇文化,大族也……家有姻礼,张乐命伎优伶之戏甚盛,诸生皆往观。”元代成都戏曲艺术并未湮没,依照伶人演唱专长,已初步划分出各色声腔,元人燕南芝庵《唱论》:“凡人声音不等,各有所长,有川嗓、有堂声,背合破箫管。”[5]
南宋时,蜀中杂戏在成都府各州县发展。在蜀戏编演的道白中,“蜀伶多能文,俳语率杂以经史,凡制帅幕府之宴集,多用之”。“蜀优尤能涉猎古今,援引经史,以佐口吻,资笑谈。当史丞相弥远用事,选人改官,多出其门。制阃大宴,有优为衣冠者数辈,皆称为孔门弟子”。从这些记载里,我们既看到俳优技艺超凡,有才有艺,又可见到权臣当政时,选用人才的腐败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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