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七日下午,我接到贾维忠同学的来信,信上告诉我贵奇病逝的消息。我呆立在屋子里,不知所措。贵奇的离世,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我仍感到他去世的消息是那样的突然。
放寒假前,我到天津总医院去探望他。他已处于垂危状态,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说出我的名字,并向我微笑。他的脸浮肿得很厉害,几乎睁不开眼睛。当时,他正在接受目前最为先进的治疗手段——肾脏透析。我当时想,先进的治疗方法,也许能够使贵奇的生命延续到开学以后。因而,在我回家之前,就没有再去同他告别。谁能料到,病魔是这样的无情,寒假前的相见,竟成永诀。
对于贵奇的病逝,用什么来形容呢?他忍受绝症的折磨达半年之久,由行动敏捷、健步如飞到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他的身体和心理的痛苦可想而知。他仅差半年就要完成学业,就可以报效家庭和社会,但却过早地去了另一个世界,真让人痛惜。我为贵奇痛惜,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对一个纯洁、善良、正直的人逝去的哀伤。
我和贵奇并非至交,虽然我们算得上半个老乡。贵奇内向,我则外露;贵奇好静,我则爱动;贵奇温和,我则急躁;贵奇专一,我则多顾。志趣、性格的不同使我们没有过多的交往。我们没有单独在一起喝过酒,也没有单独聊过天,当然也没有发生过矛盾和冲突。我们彼此尊重,互不干扰,是最为平淡不过的同学关系。
贵奇一向低调,从不在人前显胜。我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过,他的高考成绩很高,数学考了一百一十九分,只差一分就是满分。他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总是忍让。他把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用在学习上,功课非常突出。
贵奇沉默寡言,却是多才多艺。他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毛笔字也能拿得起来,他还能画素描,尽管没有师承,却很有功力。但他却很少示人。有一次系学生会举办书画展览,我负责操办,去找贵奇要作品,他却连连推辞,说自己的东西只是画着玩的,不能登大雅之堂,我好说歹说,他才拿出一幅素描参展,并请求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贵奇是一个忠诚的人。无论是对于组织,对于老师,对于同学,还是对于恋人,他都表现出一种君子式的忠诚。他家境不好,体质较弱,长期营养不良。但当组织号召献血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献血之后,他也不专门休息,而是照常上课、参加班集体的活动。他的女朋友是他高中时的同学,没有考入大学,中专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贵奇并没有因为对方和自己有了学历上的差距就见异思迁,而是处处为对方着想。他和女友的书信往来很频繁,始终把女友的照片带在身上,这也可以看出贵奇浪漫的一面。为此,同宿舍的同学经常和他开玩笑。他很实在地说,不打算考研究生了,毕业后准备一下,早一点结婚,省得让人家不放心。(www.xing528.com)
贵奇生活节俭。他的父亲长年卧病,母亲年迈没有劳动能力。他是靠哥哥和姐姐的接济攻读大学的。他从来不乱花一分钱,平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饭菜。献血之后,血站给了七十元的补助,系里也补助了三十元,他没有去买营养品,而是马上写信,告诉哥哥不要再给他寄钱。和其他同学相比,他是贫困生。但他从来不申请困难补助。在他住院期间,每次给他办理的困难补助,他都推辞不要,我们只好硬塞在他的床下。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把三十元补助款交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推辞了,只说了一句“我不想麻烦大伙儿”,就昏迷过去了。我们几个同学和他的亲人们全都哭了,但谁也没有办法。面对病魔,人是那样的渺小和无力。
贵奇离我们而去了。他将到另一个世界里遨游,高翔,愿他像一只洁白的仙鹤,飞向太空,飞向天宇。
1987年2月8日夜
附记:
这是写在一个旧笔记本上的文字,我自己早已经忘记了。最近整理杂物,发现了这篇东西。转眼之间,二十二年过去了,崔贵奇同学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今天整理出来,算是对这位老同学的纪念。
2009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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