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德勒兹折叠空间概念：坎塔布连山博物馆案例

对复杂的建筑空间形态的探索既反映了当代社会复杂性的要求，也反映了建筑师创新的欲望。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几何学和当代哲学的发展对空间形态的影响，建筑空间不再是纯粹的凝固的几何体。除了赫佐格和德穆隆事务所的慕尼黑戈茨美术馆（Goetz Collection，Munich）、彼得·祖姆托（Peter Zumthor）的布雷根茨美术馆（Kunsthaus，Bregenz）等为代表的一些典型实例——以各自擅长的方式继续演绎着白盒风格，有更多建筑师从不同思考角度出发创造出极具特色，富有创造性的博物馆建筑。在数字化技术的支持下，可以产生复杂的空间体量和自由柔软的形体，“我们的结构来自于99%的灵感和1%的汗水，空间可以像计算机图形一样复杂和明晰”。^[22]折叠、扭曲、运动、含混、消解、不确定等词常用来形容这一类作品的特征，如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的扭曲、翻转、切割，UNstudio的新西兰惠灵顿Te Papa博物馆新馆飞翔的翅膀一样的流线形展示空间（图4-108、图4-109）。再如2001年开放的澳大利亚堪培拉的国家博物馆是墨尔本ARM事务所和RPVHT事务所的作品。如同许多新造的博物馆一样，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自身就是一个展品，一个引人注目的对象，它不同于传统博物馆仅仅作为一个陈列展品的场所，而是以一种情绪化的方式加入到展示中，以丰富而独特的结构与空间讲述着历史的故事。博物馆构思了如同绳索一般缠绕、纠结在一起的展览空间，共生、依存、互斥，绳索缠绕成结的抽象概念转化为建筑实体，创造出许多令人意想不到、视觉效果极佳的造形与空间，例如大厅内充满戏剧性光线的橄榄状天窗、让人有如置身于洞穴由多种曲面交错而成的现代穹隆、散发浪漫气息形状特异的咖啡座旁窗口，和引人好奇想一窥究竟的多边形出入口等，其设计过程，是将一个方盒子套在一堆绳结上，透过布尔运算（Boolean mathematics）的交集、联集和空集，部分保留，部分挖空，再经过多重试验挑选，找出最佳的形式定案。博物馆建筑和展览结合在一起，获得了令人惊叹的效果。（参见图3-65、图3-66）

图4-108　Te Papa博物馆新馆室内

图4-109　Te Papa博物馆新馆外观

当代哲学对建筑空间和建筑思想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20世纪60年代以来，后结构主义思想在德里达、德勒兹等人的传播之下对建筑学产生了持续的影响。在传统的建筑空间的概念中，几何空间的结构和等级化的空间关系，受到德勒兹^[23]的“根茎”观念和数字领域中超文本链接的影响，正在历经变革和突破。德勒兹强调的“根茎”事实上是对当代时代特征的预言，它不再是线性的、有序的，而是无中心的、非统一的，它是一个多元的网格，是多产的、无序的多样化生长系统。建筑师的处理手法非常灵活多样，视具体环境而定，有的完全依赖数字技术，而有的则借助于数字技术回归简单的形体和朴素的技术。

例如新德扬艺术馆中，除了最令人关注的表皮艺术之外，空间设计上也体现了无中心的、非统一的思想。建筑师将总体构思设想为三条展览空间，弯曲着向远处伸展，时而交错联结，时而彼此分离。三条展览空间交汇是随机的，没有先后、主从的序列关系。观众可以在三条展览空间中自由穿梭而不必遵从展览的观看顺序，从而为室内空间提供了独特的体验。同时三条主导形体的交汇分离似乎不经意地创造了多个形状不同的内院空间，成为在整个展览空间中穿行时不断遭遇的空间与光线变幻的源泉。（图4-110）

图4-110　新德扬艺术馆一、二层平面图

图4-111　BMW总部实景

实验建筑工作室（Lab Architectural Studio）设计的BMW总部（图4-111）也具有这样的特点——外观简单朴素，内部多彩复杂。大厦的一、二、三楼均为展厅，介绍创立于1916年的BMW发展过程，可以充分了解BMW的历史。馆内的参观通路呈螺旋状延伸，按照生产的年代陈列着从古到今的各种型号的宝马汽车。进入大厦时，在入口处租一副耳机，可以边听边参观各场地配置的录像片。生产的空间和参观的空间糅杂在一起，使简单的组件因为相互的关系形成复杂的组织。这些晶簇状体量相互连接而形成循环，并影响屋顶的结构和室内空间的关系，既反映出外部景观也反映出内部景观。

同样，预计2009年建成的曼西拉合作事务所（Mansilla＆Tunon）设计的西班牙坎塔布连山博物馆，簇状物的轮廓呼应了远处的山峰，但在建筑自身内部也创造了人造的森林和山峰，在不规则四边形的格网控制下，用既相似又相异的元素组成的簇状物暗示了自然中潜在的几何性——无等级，但也并非各相同性（图4-112）。(www.xing528.com)

图4-112　坎塔布连山博物馆

德勒兹的折叠空间概念也有运用。在多样化的状态中，包含的是各种各样的差异或者差异之间的东西，而这些差异之间的构成方式即是折叠。折叠空间是相对于传统的笛卡尔几何空间而言，在狭义的折叠空间里，建筑的四面墙和地面一直存在，但是它们的垂直和水平特征已经消失，实际上被空间的折叠所贯穿。传统空间观里，空间被挤压形成平面，以便再现某个水平断面空间。这种情形在折叠空间中将不复存在，而平面也不再可能建立二维绘图空间形象与某个三维真实折叠空间之间的联系。而在广义的折叠空间里，建筑的地点、材料、程序，甚至于经济和政治的因素都可以被平滑地折叠到空间里而且保持着各自的特性，当然也包含了数字化媒介的影响。在拓扑学上空间成为了一个永不停息的连续存在。例如伊东丰雄的伯克利分校艺术博物馆和太平洋电影资料馆（Berkeley Art Museum and Pacific Film Archive），以平缓折叠的钢板在建筑内部组成一个松散的连锁空间与空间曲线，并自成结构体系（图4-113）。MVRDV对倾斜和折叠连续板片的偏好明显地表现在MVROV的很多作品中。维多利亚和阿尔博特博物馆加建设计中模糊了建筑学和工程学的概念。建筑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段500米长20米高的墙体环绕了整个建筑，在盘旋的过程中进行了22次折叠。这段折叠的墙体承载了水平楼板的荷载，由计算机得出材料和结构在各点的受力情况。（图4-114、图4-115）

图4-113　上：伯克利分校艺术博物馆和太平洋电影资料馆；

左下：入口；右下：结构示意图

图4-114　维多利亚和阿尔博特博物馆加建外观图

图4-115　加建部分的折叠墙示意

新的空间拓扑关系给博物馆空间带来了深远的影响，给参观过程带来了全新的感受，数字化时代的到来使这种变化有了技术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