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听完叶琪关于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主力已全部过了湘江、进入西延大山的报告后,又回坐到沙发上,喝茶。
叶琪也回到沙发上:“应当说,中共这回能逃过劫难,得益于他的中央红军确实能打!我们的部队和何键的刘建绪第一路军,用那么大的兵力,连续攻了4天,他们的彭德怀和林彪的部队硬是撑住了……”
“要不,怎么说是朱毛红军。”白崇禧从茶几上拿起蒋介石南昌行营政训处印发的捉拿“共匪”赏格的传单,晃了晃:“要不,毛泽东早已下台了,他老蒋还出10万块大洋,要毛泽东的头!”
叶琪有些抱不平:“可他对彭德怀的人头才开价1万块大洋,也太低了些!”
“开再高价,有用吗?买得到吗?”白崇禧又说,“如果用钱能买到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的头,老蒋用5次‘围剿’所花的钱的百分之一,就足以消灭他们了!”
张任民不无拍马屁地说:“他老蒋用重兵‘围剿’和重金赏拿两手都不能办到的事,这回,我们白总指挥统帅下的桂军可办到了。据前线初步统计,仅俘虏就7000多人,毙伤的怕是大大地超过万人,要细细统计,怕是得有近2万人。他老蒋这些年来对‘共匪’的‘围剿’,可有过这样的成果?!我们是一鸣惊人呀!”
叶琪:“他何键不是一再吹牛,歼灭了多少多少的‘共匪’,有过我们这样一次战果的十分之一?!”
白崇禧按捺心中的得意:“好了,我们该与老蒋和何键论理了!”
叶琪:“是该与蒋介石和何键打笔仗了!”又说:“就来文的,打笔仗,他老蒋和何键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副参谋长,你把白长官给老蒋的电文记下来,整理好发出去。”
“早准备好了。”张任民说。
白崇禧:“这还得费点劲,给他们讲一讲我们先前用兵的道道。”又口述:“蒋委员长钧鉴:此役初始,只考虑到湘桂边长达千里,我军兵力不过十七个团,若处处设防,必将处处薄弱,故只得以一部协同民团防堵,而以主力集中于龙虎关、恭城一带,冀以机动作战,捕捉共匪之主力而去之。”
“他老蒋要是懂得我们白长官的集中主力捕捉‘共匪’之主力的这一手,‘剿匪’大业,早事半功倍了!”叶琪说。
白崇禧接着口述:“旋即,职判明匪主力窜入桂境,即以十五军全部及第七军主力,星夜兼程转至兴安、灌阳北方之线截击该匪。此数日来,我军独担当与匪军在湘江两岸和灌阳地区的血战。关于全州、咸水之线,因守备兵力单薄,被匪众突破,则诚有之;而竭无兵守,则殊非事实。以我国军百余万众尚被匪突破重围,一渡赣水,再渡耒河,三渡潇水,如职军寡小之兵力,何能阻匪不渡湘江乎?”
“好,这一军将得好,将得妙!看他老蒋还有什么话可说?”叶琪叫着。
白崇禧接着口述:“现在的问题在于实际认真追剿,尤忌每日捷报浮文,自欺欺人,失信邻国,贻笑共匪。至若凭一纸捷电,即为功罪论断,则自江西、福建剿共以来,至共匪移入桂北,统计各军捷报所报,斩获匪众与缴枪械之数,早已超过共匪十有几倍,何至此次与本军激战,尚不下五六万人乎!”
叶琪:“妙,这一段更妙。把何键和老蒋一起烧,堵得他们说不出话……”又说:“往后,还真得好好向白长官学学文骂!”
张任民:“我们的战果?”
白崇禧:“说,当然要说,大说特说,但不能像老蒋和何键在纸上胡吹,得用实实在在的物证说。我们手上有‘共匪’的7000俘虏,可以拍照,甚至请人来拍成电影,广告人知,让世人看个真切……也寒碜何键!”
叶琪:“这才棋高一着!”
“何键小样的,想和我们玩心眼,想把‘共匪’突破湘江防线的责任推给我们,我倒想看看老蒋这个昏官怎么断案?”
“妙,把球给老蒋,看他怎么个接法?”叶琪说。
张任民:“我料定他不敢各打五十大板,只能是不了了之。”
白崇禧:“把廖军长、夏军长接过来,晚上喝一杯!”
叶琪:“好,我这就去张罗!”
这天晚上,也就是白崇禧和他手下大将在恭城办酒宴的同时,何键和刘建绪在衡阳“追剿总司令部”挠头皮。
刘建绪愤愤地说:“两广的这帮人就是这样,全不顾党国的‘剿匪’大业,存心借‘共匪’的力量,把祸水引入我们湖南。”
何键:“广东的陈济棠,先者与‘共匪’有来往,路人皆知;继而,把‘共匪’放入我们湖南,也是想得到的……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玩的是什么招数,则让人弄不明白……你说他存心把‘共匪’放回我们湖南,可他又狠狠抓了‘共匪’一把。你说他既能狠狠抓‘共匪’一把,却又让‘共匪’的主力给跑了……”
刘建绪:“可不管怎么说,‘共匪’的主力跑了,躲进越城岭稍加休整,就会出湘西南,奔湘西来,把战场引到我们湖南来!他们还是成心看我们笑话……”
何键:“不,绝不能让他们看笑话。绝对不能让‘共匪’中央率领他的直辖部队,到湘西与贺龙、任弼时‘股匪’会合……一旦会合了,后患无穷!”
刘建绪:“对了,我前天向你报告过,贺龙和萧克已率‘匪’大部,南下沅陵……这显然是要接应‘匪’主力到湘西!”
何键:“说的是,坚决不可以让他们汇为一股。我已命令当地部队守住沅陵,把贺龙萧克‘股匪’挡在沅江以北!”
“我们南边的‘追剿’计划,也必须作相应调整。”刘建绪说。
何键:“所以,我才把你从前线召来,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事。”
刘建绪:“总司令是怎么考虑的?”
“我想把现在的五路‘追剿’军重编为2个兵团。”何键说,“我们湘军编成第一兵团,由你统领,打前阵;一定要堵住‘共匪’北上湘西的路。有可能,就打他们,太费劲,就把他们撵到贵州去,反正不能让他们进入我们湖南。
刘建绪:“中央军合编为第二兵团?!”
何键:“对,由薛岳统领。他前一段不是嫌官帽子太小,这回给他顶大一些的。他们为二线……如果‘共匪’突破你的头阵,他们顶住。它毕竟是10万大军,装备比我们好多了,他要是连在二线都顶不住,那他向老蒋交代去!”
刘建绪:“我有两个看法,或者说猜测。‘共匪’方面,如果聪明,不会到湘西和我硬拼,他们要是把这点老底输光了,下一步可没得玩了。”
何键:“有道理。第二个猜想呢?”
“是老蒋的本意,可能也想把‘共匪’逼到贵州!”刘建绪说。
何键:“你是说,那样老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的中央军派进贵州,甚至是西南?!”又说:“你猜的有道理。我可打听到了,老蒋和四川的刘湘在做交易,要把他的委员长行营从南昌迁到重庆。这不是已经开始打西南的主意了。”
刘建绪:“老蒋目前还拿不动两广,但对西南的地方实力派下手,还是有力量的。”
何键:“反正是‘共匪’中央和他的部队,只要不在我们湖南,他爱上哪儿上哪儿;老蒋也爱吃掉谁是谁,和我们没关系。你马上作一个计划,在‘共匪’由通道北出湘西的路上,构筑数道拦阻线。委座对这也很重视。”
刘建绪:“明白,我明天就做出来,完了我赶回前线去,把指挥所迁到绥宁。”
何键:“我也计划把总司令部迁到邵阳。他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不是想给我好看吗?我把‘共匪’逼进贵州,断他们两广的财路。”
“断他们的财路?”刘建绪一时没转过弯来。
何键卖关子:“想想!”
南昌行营,蒋介石把他的“文胆”陈布雷和侍从总管晏道刚叫到了小客厅。
一坐定,陈布雷抖他人精的料定:“广西健生报功来了?”
“岂止是报功……”蒋介石显得十分不快。
陈布雷没见过白崇禧发来的电报:“还要什么?奖赏?”
晏道刚看过电报,有底。“烧了湖南何键,还带抖他的‘小诸葛’能耐!”他没敢说挖苦了蒋介石。
陈布雷:“是这样?!他呀,历来是一副傲骨!”
蒋介石:“这回呀,他乘机抓了‘共匪’一把,手头上有俘获,可不更得显摆……”又一叹:“他沾了天时、地利的光了!”
晏道刚:“也怪何键湘军的确行动迟缓,进攻不力……让这个‘小诸葛’拣了便宜!”(www.xing528.com)
陈布雷:“但到底还是让‘共匪’过了江啦……”
晏道刚:“可何键这头不也没堵住……”又说:“刘建绪一路军加薛岳的二路军,10个师,十几万兵都没堵住,他‘小诸葛’抓住把柄了!”
“布雷,你起草个嘉奖通令吧?”蒋介石说。
陈布雷:“嘉奖桂军?!”
“是的,外加赞同他提出的‘追剿’意见。”蒋介石忽然想到似的,“但让他把俘获的‘共匪’官兵就地交给何键处置?”
陈布雷:“这是什么意思?白崇禧能照办?”
蒋介石无可奈何样:“他想在战俘交接问题上羞辱何键,可不论怎么说,何键总比他听话,总得给何键留点面子。至于白崇禧怎么做,只好听便!”
这一天,李宗仁从桂林赶到恭城,白崇禧、叶琪出城迎接。
白崇禧一见李宗仁,笑言道:“德公,有劳啦,还让你特地赶来!”
李宗仁也笑着:“一来给你贺喜,二来催你把前敌指挥部搬回桂林。”
“这喜从何来?”白崇禧明知故问。
叶琪:“让德公先住进驿馆吧,回头慢慢说……有的是时间。”叶琪也算李宗仁桂军元老,有些时候不太拘泥于尊卑之序。
白崇禧:“对,对,先上车走,回头再说。”
桂林到恭城不远,虽说路况不好,但他们的进口小车防震性不错,算不上一路颠簸劳累,到了驿馆,三人便在客厅,亲热交谈。
侍女献茶退出后,李宗仁掏出电报:“健生呀,老蒋来电嘉奖你,这不赶过来给你贺喜!”
白崇禧仰靠在沙发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的一纸嘉奖令值几个钱?”又嘻笑:“那上头沾上墨迹了,不干净,要不,我拿它当手纸!”
“还是听听吧。”李宗仁说,“我给你念一段:贵部与匪主力缴战五日,获五千以上,具见官兵奋勇,深堪嘉慰;拟定追剿部署,亦甚妥善,希与友军切实联络,努力穷追。所俘匪众,可就近送交芸樵处置。”
叶琪:“什么?我们抓到的‘共匪’,就近交给何键处置,笑话!”
李宗仁:“这有什么不好?我看正好堵住何键的嘴,也叫他自己检点检点,他们取得什么战果?”
白崇禧:“倒也是,但不能直接送到黄沙河,得做大游行。我们以便于押解为由,必须走水道,沿西江经广东托陈济棠粤军解押到韶关,让何键派人到韶关接走。来这么个两广大游行,再拍上电影,让世人皆知,我们桂军在‘剿匪’问题上的实实在在的战果。”
叶琪:“好,妙招!”
李宗仁:“健生,我考虑我们得发个电报给何键,主动疏通下关系,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对老蒋也有个交代。”
叶琪:“倒也是,前段为我们从全州、兴安撤军问题,闹出误会,彼此间有过激的言语争议。现在真相明了,我们是以退求进,收到了重大战果,他应当心知肚明,怪他眼拙,就给他个台阶下。”
白崇禧:“但在言语上也得绵里藏针,让他吸取教训,别他妈的看不明白棋,还在一边发议论,丢人!”
李宗仁:“说的是。叶参谋长,你和任民商量下,起草个文稿,我们看一下。”又说:“健生,我们还得有另一手打算,何键很可能把共党红军逼进贵州,如果‘追剿’共党红军的主战场移到贵州,对我们可不利呀!”
叶琪恍然大悟:“是呀,那可就断了我们的财路……我们广西财政的一半靠云贵川过境的鸦片税,仗一打起来,鸦片过不了境,我们的税收也就断了……”
“你的意思是,到时我们也派兵到贵州,明里参加‘追剿共匪’,暗里保鸦片过境?”白崇禧说。
李宗仁:“不仅是我们要出兵,还要联合广东的陈济棠一起出兵。”
“对,广东财政的相当一部分也来自过境的烟税,伯南一定会响应的。”叶琪又说,“只是怕老蒋不会让我们插手!”
白崇禧:“他恐怕求之不得吧!他不是悠悠万事,‘剿匪’为重吗?”
“那是嘴上说的,心里头是‘剿匪’和削藩并重,恨不得一并除掉我们这些地方势力。”李宗仁又感叹,“中国本来是一个天,叫老蒋这么一搞,成了各自为天。老蒋是一个天,他想统天,一统天下;我们这些地方势力各自的天,是护天,要把各之天下护着,别让老蒋的势力插进来;共产党是一个天,现在天要塌了,所以,他们是柱天,把要塌下来的天顶起来。”
叶琪:“德公见地精辟,只是老蒋要是不主动请我们出兵呢?”
李宗仁:“我们就主动提出。对此,他只能口是心非。表面上不会驳我们,实际上让我们派不上用场。”
白崇禧:“我们只要进入贵川,控制烟土过境通道就行了,管他派得上派不上用场。派不上,我们倒落个部队不会受损;派上了,我们还未必让官兵用命。我们的兵不多,打掉1个师就少1师,那对我们是不小的损失!”
李宗仁用兵不如白崇禧,但政治斗争上比白崇禧精。他说:“要求出兵还有一个目的。老蒋,尤其是老蒋的走狗何键,不是说我们两广‘剿匪’不力吗?甚至说陈济棠通共。我们两广联手通电请求出兵参加‘追剿’共党红军,看他老蒋怎么说。他的走狗还怎么说!”
白崇禧:“干,德公,这就给广东的陈济棠发电报……不,派人去,和伯南协商,联合组织援黔‘追剿’军!”
叶琪:“对,陈济棠一定赞成!”
南京,委员长行宫里,蒋介石又在与晏道刚、陈布雷打着算盘。
蒋介石口述电令后,晏道刚合上记录本:“我这就发出去。”说着,退出客厅。
陈布雷奉迎一句:“委座这是要让他们亡羊补牢!”
“你当他们会齐心协力‘会剿’,把‘共匪’残部聚歼于湘江以西的西延山中或者是湖南的西南部?”蒋介石感叹,“要是各方能齐心协力听我的统一部署,各尽其力,还会有今天的‘共匪’势力存在?!”又说:“你看着吧,何键必然会把李宗仁放回湖南的‘共匪’撵到贵州去的。”
陈布雷:“何键有那个力量?”
“但何键湘军的背后,还有我派给他的薛岳带队的十几万中央军。”蒋介石又点破,“这十几万中央军,才是‘共匪’过不去的山……现在的‘共匪’,不是在江西有‘匪区’支持的‘共匪’,他们如今形同流寇,决不敢在湖南西南部,与何键的湘军和我们的中央军决战,要求生,只有转入贵州。”
陈布雷:“这些地方实力派,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把‘共匪’撵到贵州也是件好事。”蒋介石说,“最好再窜入云南、四川。这些年来,云贵川三省各自为政,我们又不好出兵削去这些藩镇割据,如果‘共匪’窜入云贵川,我倒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云贵川,乘机一统西南这三省。”
陈布雷:“委座深谋远虑!”
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抗日必先剿匪’,是对我们的党人、国人而言……”
“你是说,我们的底牌还有‘剿匪’必先削藩,削藩不失良机?”陈布雷问。
蒋介石:“不说必先,起码是必须!”
陈布雷:“是呀,不削除党国的藩镇,又何以消灭得了‘共匪’?”
蒋介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3个月来,我们虽然不能聚歼‘共匪’,却也把他们撵向西去,撵出一个‘剿匪’与削藩相结合的有利局面,当说这也是一大幸事。”
陈布雷:“委座也可以轻松些了……”
蒋介石:“是的。过几天,我会和夫人回浙江老家住几天……别看那是乡下,可是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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