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红军西渡潇水,先头部队进入广西灌阳后,立即引起湖南方面“追剿”军第一路军司令刘建绪的强烈反响。
刘建绪一直是何键手下的第一大将,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刘建绪比何键年少5岁,同为湖南醴陵人,保定军校校友。8年前,何键任唐生智第八军第二师师长时,刘建绪为何键手下第二十七团团长。后来何键发迹接手唐生智湘军,刘建绪曾一度官拜何键湘军前敌总指挥。这次“追剿”行动,何键虽只委以刘建绪第一路军司令,但配属他指挥的湘军达4个师另4个补充团外加3个保安团,总兵力达约6万人,超过湘军编成的第四、第五路军兵力的总和。
受何键恩宠,刘建绪对何键所托格外尽责尽力。这一天,刘建绪正悉中央红军先头部队已进入广西灌阳文市,白崇禧桂军与红军战于三峰山,他坐不住了,当即一面发报给蒋介石,告桂军没在湘江上设防的状,一面命令其十六师抢占全州桥头镇;第六十三师进占全州北边的重镇黄沙河;第十九师集结于全州城西北部待命;第六十二师集结于双牌县北部五里牌;炮兵营则推进到全州东南部占领阵地,以随时协同桂军,将中央红军拦阻在湘江以东,进而聚歼在全州、灌阳地区。
刘建绪的尽责尽力,立即影响到何键。何键收到刘建绪的部署命令电后,当即电令薛岳第二路军向东安、黄沙河推进;李韫珩第五路军经零陵、东安前进;周浑元第三路军、李云杰第四路军,遵照此前计划,加速追击,寻“匪”猛攻,以收包围之效。
中央红军先头部队进入灌阳,国民党湖南何键湘军刘建绪部推进全州,让白崇禧也坐不住了。
这一天,他把参谋长叶琪、副参谋长张任民、第七军军长廖磊、第十五军军长夏威、空军司令林伟成,召到设在恭城的作战室,布置作战任务。
国民党地方军湘桂两军历来不和,这些人凑在一块,议题也从与何键的矛盾开始。
廖磊听此一说,不由笑了:“好啊,湘江决战要开始了,老蒋又躲到庐山去了……”
叶琪也一笑:“他是成心要让何键背黑锅。”
张任民并没有读来电的全文,而是挑电文中的趣事调侃:“这是老蒋根据刘建绪告状电的回电,最荒唐的是这一段:‘匪先头部队已于26、27两日渡河,我迭告固守江防,阻隔匪窜渡,所以到现在全州沿至咸水之线并无守兵,任匪从容渡河,殊为失策’。”
廖磊:“刘建绪真他妈会胡说八道,26日‘共匪’先头部队还在文市,距江边还有近百里,怎么就渡河了;27日是今天,这才刚开始,‘共匪’到没到江边,他知道……”
“还他妈说‘从容渡河’!”夏威说。
叶琪:“要是‘共匪’真从容渡河倒好了,让何键和刘建绪这帮孙子抓瞎。”
白崇禧:“好了,看不成何键让‘共匪’闹得受不了的笑话,我们得办实事了。‘共匪’既然不能赶在刘建绪部队到达全州之前抢先过江,那就不能怪我们桂军乘人之危了。”
夏威:“抓他一把?!”
白崇禧:“不仅是抓他一把,还要狠狠地抓他一把,让老蒋看看何键虽然是会叫的狗,但咬不住人。”又对张任民说:“你传达一下作战计划。”
张任民走到作战图前,指着图:“白总司令的决心是这样:廖军长,命令你们七军驻兴安的部队,待刘建绪的部队攻击‘共匪’过江部队时,也向界首地域发起攻击,造成协同湘军切断湘江渡口之势;此外,再以1个师准备增援兴安方向战斗。”
白崇禧:“要有思想准备,争夺渡口的战斗会打得十分惨烈,必要时把预备队也投进去,一定要把我们这一边的渡口堵住。”
廖磊:“明白。”
张任民:“夏军长,你们第十五军立即由灌阳城向北推进,向新圩、水车一带攻击,侧击‘共匪’向湘江运动的部队。”
白崇禧:“‘共匪’现在处于败军之际,又处于长途奔命疲惫之时,要放手攻击,抓住他们的人,夺他们的枪支、辎重。要知道,抓住他们的人,我们和何键就有话说!还有,要防止‘共匪’被打急了,反向南冲击,威胁我灌阳甚至于恭城,给我们造成不好的影响,让何键抓住,取笑我们!”
叶琪:“这些年,‘共匪’夺了老蒋中央军的枪支,当不下10万支,那可都是好枪,我们把它夺回来,正好补充我们装备上的不足;尤其是轻重机枪,正是我们所缺的。还有,据说他们这次是大搬家,要把他们在江西的家搬到湘西去,全部家当都带出来,里头有不少黄金、白银,我们正缺军饷,刚好夺过来……”
“听说‘共匪’主力军团装备不差,甚至师都有重机枪营,每团都有重机枪连……而我们向南京金陵兵工厂买一挺重机枪得花500块大洋,能截住‘共匪’,缴了他们的重机枪,可是不少的钱!”夏威说。
廖磊:“天助我也,岂能放过!”
张任民:“林司令,你们空军要全部出动。任务有三:第一,是轰炸‘共匪’在湘江上架的桥,断他们过江的可能;第二,是轰炸、扫射他们向江边运动的部队,打乱他们的行动,配合夏军长的部队,将向江边运动的‘共匪’歼灭于江东;第三,撒传单,扰乱其军心。我们的政训处已翻印南昌行营政训处颁布的赏格,到时由你们的飞机去撒!”
林伟成:“没问题……这也是‘共匪’给我们提供的一次实战机会。”
白崇禧:“总之,这是灭‘共匪’千载难逢之机。这几年,老蒋一直怪我们桂军在‘剿匪’问题上无所作为。好啊,‘共匪’倒送上门来,让我们有一鸣惊人的‘剿匪’业绩,弟兄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务必切实奋斗,等打完这一仗,再看何键还有什么刁状可告,老蒋还有什么话说。”
夜深了。野战军司令部作战室的两盏马灯,火头拧到了最大。朱德、叶剑英、郭化若围在桌前看着地图。周恩来焦急地看着门外。
李德一进门,就嚷着:“不正规,你们红军太不正规了。作战部署计划、命令,照着执行就是了……不能随意变动的!”
“这回,还非得变不可。”朱德说。
博古:“怎么啦?”
周恩来:“八、九军团没法在三两天内从永明西部翻过都庞岭,进入灌阳!”
李德:“为什么?”
朱德:“他们在三峰山遇到敌军猛烈的阻击,过不去。他们也调查过,都庞岭上,从道县与永明交界的韭菜岭以南,连着天步峰、天鹅塘、天门岭、洋荷坪5座山峰;大凡有道路的地方,都有桂军或民团守备,再往南是龙虎关,是桂军重点守备之地。八、九军团在短期内打不过去,翻不过去,就只有改道!”
周恩来:“严重的问题还不在于八、九军团过不去,而是四面的敌人上来了。北面的敌第一路军有3个师已进到全州;第二路军先头部队跟进,已到了黄沙河;第三路军的4个师,今天可能全部过潇水,追向蒋家岭;南边,桂军先头4个师,分向兴安、灌阳。我们进到湘江西岸的一军团二师和三军团四师报告,他们今天就可能与敌之攻击部队交火……”
“也就是说,今天,进到全州的湘军和进到兴安的桂军,就可能北南对进,以求控制湘江两岸,封闭渡口。”朱德说,“李德同志,你应当明白,我们的前卫部队一旦控制不住湘江北岸的渡口,后果会是怎样?连你都可能战死或被俘!”
李德听完伍修权的翻译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博古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
朱德:“怎么会是这样?我们的行动迟缓造成这样的……”
周恩来:“我请博古和李德同志充分注意到,我们的下一步将会是惨重的损失……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将会记下我们责任的一笔!”
“可,可我们都是按共产国际的指示办的……”博古还是喃喃自语。
周恩来:“可共产国际没让我们把中国革命搞砸了……”
博古:“那,那怎么办?”
周恩来:“如果我们不想全军覆没,不想你我和战士们一样战死,或者被俘,那命令就得改……从现在开始,再也不可以像从前那样指挥……”
“不,不能全军覆没,我们不能被俘……”李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边念叨,一边在屋里转着。
朱德:“博古同志,你可是总书记……我们是出于党的组织原则服从你领导的,但我们希望你要对党和中央红军的前途命运负责!”
博古:“那你们说怎么办?”
朱德:“你先问李德同志怎么办?”
“你们的部队不能实现我的意图……”李德说,“我指挥不了……”
朱德:“是你不善于指挥我们的部队,而不能指斥我们的部队不能实现你的那些让他们力不能及的意图!”(www.xing528.com)
博古对伍修权说:“这话不要翻译!”
朱德:“你可以不让翻译给他听懂,但你得告诉他,不能再用在地图上划线和箭头的方法,指挥我们红军做那些办不到的事!”
周恩来对伍修权说:“你告诉李德,从现在开始,没办法再用在地图上指挥的方法,指挥我军!”
伍修权照着翻译。
李德:“那我不能指挥……我不能负责!”他转身走了。
“你们把他撵走了,怎么向共产国际交代?!”博古说。
朱德:“我们没有撵他,是他自己不敢负责,也负不了责走的。”又说:“你必须清醒认识到李德没有经历过这样危险的局面,他处理不了呀!至于怎么向共产国际交代,那是你的事……现在把局面搞成这样,你应当首先想到怎样向党和红军官兵交代!”
“那你们看着办!”博古也走了。
朱德:“你们早就应当撒手了……”
周恩来:“已经不可能摆脱眼下的危难,只能尽量地减少损失!”
朱德:“恩来,挑起担子,我协助你!”
周恩来:“剑英,你听着,先给李维汉和邓发发电,让他们把军委和中央纵队调整为前后两个梯队,让他们走得快一些,到达水车地域渡灌阳河时不要乱;还有,给五军团发个报,让他的后卫师,无论如何都要扼守蒋家岭、永安关、雷口关地域,直到29日夜。”
朱德:“立即让八、九军团改道,转向道县由小坪北上,从蒋家岭过都庞岭进入灌阳,与全军一起西进。”
叶剑英:“还有,电令一、三军团加快速度,控制湘江渡口!”
周恩来:“先办这些事,再做一个完整计划!”
三十四师的野战军指挥所,在一个不起眼的土包上灌木丛中,没有土工作业过,电台、有线指挥机都直接摆在草地上,陈树湘、程翠林、王光道也把地图摊在草地上,坐着看。
蔡中领着刘伯承走进指挥所。
陈树湘几个看了要站起来,刘伯承摆摆手让他们别动,也走近坐在草地上。
“这阵子啦,你还亲自来?”程翠林说。
刘伯承:“董军团长要来,我说理当我来!”
陈树湘:“明白了,是到了该‘丢卒保车’的时候了。”
“这样说我更应当来!”刘伯承说。
程翠林:“局势就摆在那里……我们能想到全局的危难,正视我们的处境。”
“这不怪你们,”刘伯承说,“但我不是来告诉你们应当有丢卒保车的思想准备,而是来说明如果局势再恶化,就得丢车保帅。”
陈树湘:“在当下的这盘棋中,我们军团怕也算不上是车……而我们师,也不过是若干卒子中的一个而已!”
“甚至也只是个没过河的卒子……”王光道说。
程翠林:“怕也未必过得了河……”
“不对,是过河卒。”刘伯承说,“你把我们的全战局转180度看,你们就是冲在最前头的过河卒。过河卒,一往无前,能顶半个车。如果全局需要把你们丢了,岂不等于是丢车保帅!”
陈树湘:“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行呀,只要能保住帅,我们丢就丢了!”
程翠林一叹:“我和师长早有这种思想准备……只可惜的是,我们师要永远定格在历史中了!”
刘伯承:“这也正是我代表军团领导要来向你们解释的。”
蔡中:“请首长放心,我们能理解……”
“你们理解,可全师官兵能理解?让将来的历史理解?”刘伯承说,“这一路来,我们一直没让十三师换你们走最后,是我的主意。我们是弱军,当下是败军,不能把所有的部队都打得残缺不全,必须保持着5个指头齐全的右拳,以便抓住时机给敌以有力一击,扭转战局!”
陈树湘:“我们明白,只是作为左拳招架的我们,已经五指不全了,能挡一阵子,算一阵子!”
“可以这样说,”刘伯承说,“但全局已弄成现在这个危险的局面,就是有回天之力的人来支撑,也没有改变危难的时间了。现在,恐怕不再是李德在那儿用铅笔划线了,而是周恩来在那儿硬撑着,让损失尽量少些。”
许久,陈树湘说:“明白。我们师仍走在最后,顶到最后,是减少全局损失的最佳方案。至于说我们会不会丢了,那就看我们师的福气!”
刘伯承:“我代表军团长、政委谢谢你们,我也谢谢你们的理解!”
陈树湘:“首长,直说吧,给我们的具体任务……”
刘伯承:“不妨把总的局势说得明白一些,我们的党中央和中央红军,生死存亡就在此一举了。上头,从周副主席、朱德总司令,到各个军团领导,都在竭尽全力,以求尽量地减轻下一步我们可能遭到的惨重损失。”又说:“所以要给你们追加任务,是因为此前的计划不周造成的,他们计划让八、九军团从永明直指灌阳,但八、九军团不可能在短时内从永明西部翻过都庞岭,不得不辗转北上,由道县的西部经蒋家岭、雷口关一带,进入灌阳。所以,你们师在蒋家岭一带的对后阻击任务,必须延长。”
程翠林:“具体到什么时候?”
“坚守到29日晚!”刘伯承说。
陈树湘:“现在几点?”
刘伯承掏出怀表:“28日3时。”
王光道:“那就是说,我们师还得在蒋家岭地区,再坚持40个小时!”
刘伯承:“预定是这样,但到底是提前还是推后,得看全局的进展情况……得等到后面的所有部队都翻过都庞岭,你们才可以撤。具体听命令!”
陈树湘:“我们坚决执行!”
刘伯承站了起来:“我得走了。军团长还在等着……十三师的任务也有变动。”
陈树湘:“我们也得立刻动员、落实。”
刘伯承:“那好,我们分手,但不拥抱……我在湘江西岸迎接你们!”
程翠林明白刘伯承的意思,也强忍着动情:“军团首长放心,也保重!”
“你们更应当保重……记住,我在湘江西岸迎接你们!”刘伯承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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