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战军司令部刚进宿营地村子,司令部二局局长曾希圣飞骑过来,在村口追上周恩来和朱德。
朱德:“刚截获敌情?”
“是的,”曾希圣说,“何键19日午时的部署命令电……”
朱德:“要旨?”
“围歼我军于湘江、漓水以东!”曾希圣回话。
周恩来自语:“还是落实蒋介石的命令!”又问:“具体部署?”
曾希圣拿出译电:“命令第一路军主力集结于黄沙河地域,前锋南进到全州地区,协同桂军,控制湘江封锁线;第二路军于24日前集结到零陵;第三路23日全部进到道县;第四路军由嘉禾进入宁远;第五路军由临武、蓝山跟追我左翼队进入永明、江华。”
朱德:“还是何键对白崇禧把主力收缩到恭城作出的反应,逼白崇禧出手,协同他把我军堵在湘江东岸!”
“以实现蒋介石把我军聚歼于湘江以东的企图。”周恩来说,“所以,我军要加快向湘江运动,抢在敌湘桂两军对我合围之前,过湘江!”
朱德:“对头,这事关我们的生死存亡!”
周恩来:“要立刻和博古、李德商量,调整部署,加快全军行动!”又对曾希圣说:“你赶回去,给我盯何键的动态!”
“是!”曾希圣转身上马,走了。
朱德:“恩来,我看李德有分兵南线走江华、永明的意思,还是说服他放弃,避免与敌桂军纠缠,耽误了抢渡湘江的时间。”
这时,博古、李德、伍修权和警卫的一帮马队过来。见周恩来、朱德在村口等着,博古、李德等下马。
“不进村?!”博古问。
周恩来:“等你们呢!有最新的敌情动态。”
李德:“不就是蒋介石要把你们的队伍堵在湘江以东吗?!”
“你说的没错,但这得何键和白崇禧两军来实现。”周恩来肯定,“我们右翼的敌军何键,在调动他的部队要实现蒋介石的企图,这必须引起我们高度警惕。”他把曾希圣刚送来的破译的何键部署电给了博古。
博古让伍修权把命令电的要点翻译给李德。
“你说得对,必须引起我们高度警惕。”李德听后肯定,接着说:“严重的是敌军三路军周浑元的中央军向道县追来;而敌第四路军的第二十三师紧跟其后。他们这是要乘我军还没有过潇水,逼我们在潇水以东与他们决战,我们如果不打掉敌这两路军,甭说过湘江,连潇水也过不去!”
朱德:“从何键的命令电看,他不无这个企图。但是,第一,敌第四路军第二十三师,不敢单独追进道县与我们决战;第二,敌周浑元第四路军,也未必如何键所命令,在22日前能赶到宁远,并以主力进入道县。所以,当前的问题是,我全军必须加快过潇水,前卫立即向湘江急进,抢占湘江渡口。”
李德:“总司令,问题是现在你的全军还没过潇水,而不打掉追上来的敌军三路军和随后的第四路军的二十三师,你们连潇水都过不去!”
“我不认为当下过潇水的敌情有那么严重!”朱德说。
李德:“总司令,那只是你的判断,也许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但我们的决定不能建立在敌第三路军不能按何键命令按时赶到达道县的基础上。所以,当下,要先解决能不能过潇水问题!”
博古问李德:“你的决心和部署?”
李德:“到你们的指挥所去!”
一行人转而向指挥所走去。
指挥所已在村东头祠堂内开设。
博古、周恩来等一行人进入祠堂。
李德喊着“地图”。
叶剑英忙从图囊中取出李德的专用地图,摊在桌子上。郭化若把马灯提了过来,又准备记录。
李德说:“我们的决心应当是:集中我军主力,在道县与宁远之间,坚决突击和消灭敌周浑元纵队之左翼队,而以后卫部队牵制敌军二十三师!”
朱德:“这就把我军的主力滞留于潇水以东,如果再与敌纠缠三两天,连湘江都过不了……”
“总司令,我再强调一次,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打击追来的敌周浑元纵队的左翼队,保证全军过潇水,而不是放在下一步过湘江!”李德说。
“我认为李德同志的决心是正确的。”博古又对李德说,“说说部署。”
李德指着地图:“命令:一军团从22日晚即向鸡公神、大坝头、石马神地域移动;掩护野战军左翼;三军团于23日晨以前应到达梅山冈、欧家及大欧地域;五军团于23日晨以前,到达百草坪、杨梅洞地域;八军团于22日晚到达下灌地域,占领阵地扼阻敌第二十三师追击;九军团于22日晚转移到新铺及风村铺地域,并侦察通江华的道路;中央纵队于22晚以前到达四眼桥地域;军委纵队于23日晨进到消水塘。”
周恩来:“你计划还是分出一部走南线江华、永明?”
“以翼配合主力行动,这是最基本的用兵原则。”李德说。
博古:“就照李德的意见下达命令吧!”又对李德说:“我们进村宿营吧!”
博古、李德走了。
周恩来对朱德说:“先看看明天的情况吧,如果敌情不严重,就让一军团赶快过潇水,向进入广西灌阳的蒋家岭、永安关运动,以便下一步抢占湘江渡口。”
“只能这样。”朱德说。
清晨4点,担任军团指挥所值班首长的邓萍,叫醒了熟睡中的彭德怀。
这一动静也吵醒了与彭德怀睡在一间房里的杨尚昆。彭德怀对住房无所谓,不就是临时路过而已,有张床睡就行。杨尚昆也越来越觉得和彭德怀老大哥在一起,无形中能向他学到许多东西,每当住房不好分配时,他就会和彭德怀挤在一起。昨晚宿地住房紧,管理员又把他俩分在一间房。
彭德怀穿衣起床点上马灯后,问:“电报?”
“3时30分野战军司令部来电。”邓萍说。
杨尚昆问:“什么新精神?”
邓萍:“命令一、三军团今日应协同突击敌中央军周浑元纵队向天堂圩方向进攻的部队;五军团之十三师在周敌向我进攻时,应由南向北参加消灭周敌部队的战斗,三十四师则应牵制和打击向我尾追之敌二十三师的部队……”
杨尚昆:“看来,他们是盯住了敌周浑元纵队了!”
“没那么严重。”邓萍说,“周浑元的大部队没到宁远,他的先头部队不敢追进天堂圩地域与我们决战!”
彭德怀:“李德是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敌中央军与我们交战多年,领教过多次1个师与我战斗会被我军歼灭的教训,甭说他先头师不敢单独先去,就是2个师也不敢贸然追进来与我们决战……他李德就这样,自己吓唬自己。”
杨尚昆:“你是说,我们应当担心的是敌人大部队协同,将我军堵在湘江以东?”
“是这样,”邓萍又说,“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一、三军团应尽快赶到湘江,抢占渡口;而不是在潇水以东地域,甚至在宁远的天堂圩地区,与敌纠缠,耽误时间。”
杨尚昆:“记得大约半个月前,对了,是11月10日,彭军团长就向他们建议过,以我们三军团为先遣军团,前出潇水、湘江地区,以1个师占领道县潇水渡口,主力控制黄沙河,扼阻何键‘追剿’军,控制当地湘江渡口……他们拒之不理,弄到现在,全军都还没有完全进入道县,更不要说过潇水……现在又要在宁远西部与尾追的敌人纠缠……”
“问题是尾追的敌人,根本就不敢接近我们,理他干什么?!”邓萍说。
彭德怀:“20天前,我们刚从江西进入湖南,敌人根本来不及调动部队设防,更谈不上追击我们,正是我们改变战略变被动为主动之机。毛泽东提议在湘南与敌孤军南下的第六十二师一战;我建议由我带三军团出击湘中。此两策的任何一策都可以打乱敌人阵脚,迟滞他们设防和追击,可他们不听,我行我素。现在,敌人不仅追击的部署已就序,而且各路军正按计划运动,要围歼我军于湘江东岸;我军已处于耽误不得过湘江之时,他们倒心血来潮,要与敌人第三路军中央军周浑元纵队的4个师,在道县与宁远之间决战,而且还是采取我之防御,阻击敌之进攻的策略……错了,大错特错了……这一错,可能会使我全军的下一步处于险恶的境地!”
……
“笨,真愚笨,而且还那么自负!”彭德怀说。
杨尚昆:“苏联军事学校是不会教他们中国红军战争经验的……”(www.xing528.com)
“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中国红军的战争,怎么教呀?”邓萍说。
杨尚昆:“我是说李德根本连我们中国红军战争的书面知识都不具备,更不用说有实践经验!”
邓萍:“既无书本知识,又无实践经验,怎么指导中国红军战争呀?”
杨尚昆:“我明白了,博古以为他有中山大学学来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知识,就可以领导我们党;他也以为李德有伏龙芝军事学校学到的军事知识,就可以指挥我们红军战争……”
“实践呢?”彭德怀问。
杨尚昆:“政治上、军事上都行不通!”
邓萍:“再这样下去,会害死我们党和红军的!”
彭德怀:“说这些没用。”又对邓萍说:“让部队照他们的命令办吧!”
邓萍默然走了。
“还睡吗?”杨尚昆问。
“天都亮了,还睡个屁!”彭德怀忽然感到似的,“肚子饿了!”
杨尚昆:“可这才4点刚过,伙房还没做饭!”
彭德怀:“那就到外面走……老想这些,会憋死!”
彭德怀走出门去。杨尚昆抓起外衣,跟着出门。
刘伯承走出五军团的指挥所,董振堂也跟了出来。
“刘总长,我们军团到现在还没进入道县,就是按他们的命令转移,也得晚上才转移到宁远与道县边界的桂园里,也还在宁远的境内,距潇水还有百把里地,距湘江还有三四百里地,得有一个星期才能到湘江边……”董振堂说。
刘伯承:“又忘了,我现在是你的参谋长,我的军团长呀!”
“这不是就咱俩!”董振堂笑笑,“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总长!”
刘伯承:“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这回他们倒想起了,要在宁远与道县之间,与敌中央军周浑元纵队干一仗!”
“是呀,就是我们的1个师长,也不会没有知识、不知轻重缓急到这样盲目的地步!”董振堂自语。
刘伯承:“可共产国际的老爷们却偏偏把这样一个角色强加给我们;而我们的党却幼稚到对他唯命是从!”
董振堂又加一句:“可我们的党和红军,对此却无可奈何……”
……
走出一段,刘伯承问:“如果是现在我们党和红军的这种状态,你还会率领你的部队,起义投奔红军吗?”
“你说呢?”董振堂一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不敢走这步险棋!”
刘伯承:“要是我,我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走出这步棋!”
董振堂:“可你们为什么在1927年共产党都快被杀绝了时还南昌起义?”
“因为如果不南昌起义,我们就被杀绝了!”
董振堂:“所以,我没有你们的先知先觉!”
“也不能完全这样看。如果你处在要么被杀、要么造反的境地,你也会造反的。”刘伯承又说,“那时,党的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大方针是正确的,这才有凝聚力、指引力,才有希望!”
董振堂:“对,希望是最大的动力。我们那时动机也很简单,是看到只有投奔红军才有希望,所以才宁都起义……”
刘伯承又换个角度说:“你刚才说到1927年我们党处于几乎要被杀绝的险境中,其实,这是此前的中央指导路线错误发展的必然结果。我从中悟出两方面的道理。一是我们党会因为种种原因而犯错误;二是当错误使党的革命事业遭受惨重损失,甚至处于生死存亡关头时,党内的纠错势力就会奋起纠正错误,逐步修复党被损坏的肌体!”
董振堂:“老大哥,你让我豁然开朗、畅亮了……”
“可是,我们的党和红军还必须在错误的指导下,走进更大的危难,才能凤凰涅槃!”刘伯承说。
董振堂:“你是说我们现在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
他们不觉转到伙房附近,看到炊事员在做晚饭:“几点了……”
董振堂掏出怀表:“下午4点多钟了!”
“回去,收拾下,吃完晚饭后得走了!把指挥所转移到桂里园!”
晚饭后,野战军司令部也转移,转到预定的道县四眼桥东南之新岩口。
朱德和周恩来各牵着自己的马,走着。
“恩来,除一军团先头师已向蒋家岭、永安关运动外,我们所有的队伍都集中在道县潇水以东至宁远边界,八九万人的部队滞留在这个区域,可不是久留之计。”朱德说。
周恩来:“你说得对。”许久,又说:“李德仍执意要开辟南线,规定九军团袭取江华的任务不变!”
朱德:“以一部走南线江华、永明,经龙虎关进入广西灌阳,岂不是主动地去招惹白崇禧桂军!策略上失当不说,我们的部队也未必能过得去。要是过不去,又得折转向北经道县蒋家岭、雷口关、永安关翻过都庞岭,进入广西灌阳,岂不绕了大圈,耽误了整个过湘江时间!”
周恩来:“况且,给我们顺利地通过湘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门清,可你们……”朱德欲说还休。
周恩来:“可已到了这个紧要关头,我们‘三人团’总不好闹分歧……”
……
“这种错误什么时候是个头?!”朱德一叹,又说,“难道得熬到物极必反?!”
周恩来苦笑:“所以,我们中国老话中才会有物极必反这个警示!”
“这是规律吗?”朱德似自语,“如果是,它的代价岂不是太大了!”
“社会实践中,得与失都必须付出代价的。”周恩来也似自语。
朱德:“可这是血的代价!”
“当然包括血的代价。”周恩来又说,“这不,又引出中国的另一古训,以血醒民!”
他们陷于不语。
又走出一段,周恩来说:“我也有过失……造成现在的这种状况,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德:“那是中央决定成立‘三人团’,是中央的责任……”
“但也有我很重的一份责任。”周恩来说,“我要纠正,一定要尽我的努力与党内的同志一起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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