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去小路的右侧约半里地,有东西两座小山包,中间是一条宽不过三四米、深不到半米的小溪。西山小溪边有块硕大的石头,溪流被巨石挡住,向东拐了个小弯,向小路方向流去。
苏红和朱大贵、李冬就躲在这大石头的北侧。这里既干净又隐蔽,既不容易被人发现,又可以观察到路上的动静,他们大白天不敢贸然行动,就藏在这里休息。
似在警戒的苏红,见李冬和朱大贵似乎已睡着了,提着步枪沿小溪边往北走去。
躺着的李冬见苏红走远了,没在草丛中,便推了推身边的朱大贵。
“你又饿了?想弄吃的!”朱大贵正闭目在想着家乡的老婆小孩,被李冬一推,有些不耐烦。
李冬:“不是,我总觉得这个苏老弟不对劲!”
“哪不对劲!”朱大贵惊讶,“你看出他不对劲?”
李冬:“解手总是躲着我们……”
“像你那么缺德!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恶心。都是在白军里养成的臭毛病。”又说,“我倒觉得他很爷们,有规矩、有心眼,对敌恨,值得我俩学习……”
“我看他真的是女人。”李冬嘀咕。
朱大贵:“那是你中了邪,成天想女人……恨不得谁都是女人!”又说,“打他主意?”
李冬:“搞错了吧?这么个狠角色我敢要?”
朱大贵:“谅你没这个胆量。就你那德行和眼力,还打他主意……他是女人,女人有胆量一棍子打晕押我们的敌哨兵,救我俩的命?女人会恨到把敌兵打晕了还给了他头上一枪托,又一脚把他踢到水沟里淹死?”
“他不是说是被逼的……人被逼急了会杀人!”李冬说。
朱大贵:“那你去呀,过去看看他是男的还是女人?!”
李冬:“那还不叫他给一枪崩了!”
“知道就好!”朱大贵说,“睡你的觉,天黑了还得赶路!”
家富连队正在一山包的半坡构筑临时阻击工事。
苏政委过来和轻机枪手一起挖射击位置。
机枪手:“苏政委,我认为不能怪我们有回去的念想。你们以前老讲要保卫苏区,苏区在东边,可队伍在一天天地往西走,傻子也看出这不像是保卫苏区。”又说:“朱大贵走人,也是要保卫苏区去,我认为不能算他是逃兵……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回去?!”
苏政委:“现在是怎么想的?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
机枪手:“你说了我们当前最重要的是要保卫党和保住红军,有了党和红军就会有新的苏区,失去的苏区最终也会恢复。这话实在,我也听得明白,服理!”
苏政委:“真的明白?相信?”
机枪手:“当然。你讲的这个道理,让我想到过去在家乡时,到了秋末冬初,我们都会放火烧荒。那时,虽然一把火就把山坡上的杂草烧了,可到了春天它又长了起来,原因就是根还在。现在,我们的革命遇到了困难,不得不离开苏区走人,但只要我们的党和红军的根还在,我们就能再发展起来,就总有一天会把反动派全都消灭光了。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保住我们的党和红军,而不是回去保卫苏区……其实,我们目前没有力量保住苏区,要不,我们干吗走?!”
苏政委:“就是这个理。你说得对,还要把这个理告诉还想着回去保卫苏区的同志!”
这时,警戒哨大声报告:“连长,敌人上来了!”
家富喊着:“准备战斗!”他沿着交通沟,跑步到苏政委跟前:“看来,是敌人的搜索连,很谨慎的……”
“放近了打!争取给敌人以最大的杀伤!”苏政委取下他背着的步枪。他到一连后,挑了把前天缴获的多余的步枪和50发子弹。
阵地前的200米外山路上,1个连的敌兵散开成搜索队形,向家富连控制的山包围上来。
分散端枪搜索前进中的敌兵中,只见一个戴着白底黑字的“督战员”袖标的人,左手提着驳壳枪,右手提着大刀,在吆喝着什么。
家富命令着:“投弹手准备,听我命令一起投!”
苏政委在轻机枪手的2米外选了射击位置,推弹上膛。又对机枪手说:“点射,打精度!”
敌人已到家富连队的100米处了,仍没发现前面是红军的阵地。
敌连长喊着:“上呀,占领这个山包,控制制高点!”
敌兵竟大胆地直起腰来,往山坡上走。
已过了50米处了,家富拉开手榴弹弦:“打!”随即把冒着黄烟的手榴弹投向敌兵。
与此同时,家富连队的轻重机枪和步枪开火了。
苏政委的步枪没响。他瞄准的那个“督战员”,让另一个敌兵挡住了。等连队枪一响,那个“督战员”已经趴下了。
冲在前头的敌兵纷纷倒下或趴下。趴在地上的“督战员”侧着身嚷着:“上呀,别怕‘共匪’的小股,往上冲!”
没死伤的敌兵趴着没动。
这时,天空出现敌人的飞机。
“督战员”又嚷着:“弟兄们,我们的飞机助阵了,上呀!”
敌兵不情愿地又跃起,往上冲。
又遭到一阵轻重机枪和步枪的打击,没中弹的敌人纷纷扭头往回跑。
“督战员”急了,站起来大喊:“不许后退!”但话音未落,被一枪击中,倒下。
敌兵更是拼命后退。
家富:“政委,好枪法!”
苏政委:“好长时间没摸过步枪了。”他设定标尺,寻找目标,又是一枪打倒一个往后跑的敌兵。“这枪的准头还行!”苏政委自语。
这时,天空中的飞机撒下传单,飞机飞得低,传单很快落地。
山坡下,督战队长抓起一张传单,跃上一块石头,叫着:“弟兄们,这是南昌行营政训处开出的捉杀‘共匪’的赏格……”
随着一声枪响,督战队长滚落在石头下。
一个敌兵大叫起来:“我的腿……”
原来,这一枪并没有命中敌督战队长,子弹打在石头上,跳弹击伤了旁边的一个敌兵。
这一声枪响,把山坡下的敌兵全打得趴下了。
敌连长侧过身骂着:“又没死,叫唤什么?”又对趴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督战队长说:“牛队长……上头怕是‘共匪’的主力部队吧……有重机枪,又有轻机枪……火力好猛呀!”
牛队长也像是给打怕了,“是有点不对劲……这样吧,和你们营长报告下,请团里把迫击炮连调上来,再冲……”
“再冲也不能只有我们1个连!”敌连长说,“我们连的损失得有1个排了……”
“知道,知道,伤亡严重。”牛队长往后爬退。
在灌木丛中的苏红、朱大贵、李冬,让前头的枪声和手榴弹声震得停下了脚步。
“前头八成是我们的队伍与敌人的先头部队干起来了!”朱大贵说。
苏红:“听枪声,战场距这里不远!”
朱大贵:“不出5里地!”
苏红:“我们这就找队伍,参加他们的战斗!”
“得避开正面的敌人,从南边绕过去!”朱大贵说。
李冬:“要是这时落在敌人的手里,那才死得冤!”
朱大贵:“你的嘴怎么这样臭……你才让敌人抓去!”
李冬嘀咕:“还信这个……提个意见可以吧?!”
苏红:“说!”
李冬:“先弄点吃的……”
“滚你的蛋!”朱大贵有点火,“吃,吃,就怕饿死你……”
李冬:“不吃饭,打仗怎么有劲?!”
苏红想到近中午了,还得找部队,到了就得加入战斗,先弄点吃的确也不无道理:“可那得耽误1个小时……还又得违反群众纪律!”
“看,那边有芋头地,弄几个芋头一烧就有了。”李冬说,“我去弄……我不怕违反群众纪律。再说,这一路不都在挖老乡的红薯、芋头吃!”
朱大贵:“快去!别他妈废话!”
苏红:“我警戒!”
朱大贵:“我准备柴火!”
家富阵地上。(www.xing528.com)
电话员喊着:“政委,团长电话。”
苏政委过来接过电话机:“老韩,这个时候我能离开……牺牲自己保全大局,不仅是对基层官兵说的,也是对我这个团政委说的,你不会让我这个团政委被骂成是‘卖狗皮膏药’的吧……好吧,坚持到晚上撤出阵地……晚上见!”
苏政委放下电话对家富说:“让你的电话员开始收线……我们天一黑撤出阵地,归建!”
就在这时,若干发迫击炮弹落在山包上。
家富大喊:“散开,防炮!”
阵地前,横七竖八躺着的敌兵死伤人员中,负伤跑不了的敌排长抱住头趴在地上。一发迫击炮弹在他的身旁爆炸过后,敌排长摇了摇头上的泥土,推开被炮弹掀起来的督战员尸体,骂开了:“孙子,你不是督战么,怎么死了还得让自己的人再‘炮毙’!”他又不解恨地回头骂着:“王八蛋不长眼呀,往老子头上打炮!”
山坡下。
躲在大石头下的敌督战队长挥动手中的传单:“弟兄们,这是上午我们的飞机撒下的。委员长南昌行营颁布的‘剿匪’赏格,这上头说了,抓住朱毛赏大洋10万块钱……”
一个敌兵嘀咕:“什么?抓住猪毛赏10万大洋,没听说过猪毛这么值钱!委员长花大价钱买猪毛干吗用?”
“傻瓜,朱毛是‘共匪’的头头!”督战队长耳尖,听到了。
另一敌兵:“‘共匪’的头头会在上面和我们枪对枪对着打?”
督战队长:“上面没有‘共匪’的大头头,有‘共匪’的机关枪、步枪对吧?!”他又挥了挥手中的传单:“赏格令说了,夺获‘共匪’的1挺机关枪,赏大洋300块,夺获1支步枪赏30块……”
敌营长:“弟兄们,300块大洋足够你又盖房又娶媳妇又买田地的,上呀!”
督战队长:“1支步枪赏30元,也足够买1个老婆。上呀,抢到1支步枪,就是抢到1个老婆!”
敌营长:“弟兄们,上呀!”
有几个亡命的敌兵跃起带头前冲。
督战队长见多数士兵迟疑,挥动手上大刀:“上,快上。临阵畏敌者格杀勿论!”
敌营长也挥动手上的手枪:“上,都他妈的跟我上……谁不上,我他妈毙了他!”
敌兵心惊胆战地前冲。
山坡下南侧。
朱大贵低声地说:“上头就是我们红军的一个阵地!”
李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连……”
“管它是哪个连,先参加战斗再说!”苏红说。
朱大贵:“不行,别让他们把我们当敌人打了……”
苏红:“这倒是个问题!”
朱大贵:“待会儿打起来了,我在前面……我喊团长政委名字,他们应当不会误会!”
苏红:“好,趴在这等着,别让敌人发现了!”
家富连队阵地上,战士们在激烈战斗。
轻机枪手中弹倒下。
一旁的苏政委过来接过轻机枪,对着涌上的敌军猛射!但他也中弹倒下。
朱大贵跃起战壕,抱起轻机枪翻到另一射击位置,又射击。
苏红跃进战壕,举起步枪对敌射击。
李冬也过来,捡起牺牲同志的步枪,对敌射击。
家富喊着:“同志们,为苏政委报仇,上刺刀,准备反冲击!”
朱大贵换上弹夹,又拉动机枪,看了家富一眼。
家富提着他的自动驳壳枪,瞪了朱大贵一眼:“机枪掩护!上!”跃出战壕,挥枪对敌连射!
冲到前头还没倒下的敌兵,让朱大贵的轻机枪和家富的连射驳壳枪打懵了。
战士跃出战壕,与敌展开肉搏。
苏红也跃出战壕,但她没介入肉搏,而是找落单的敌兵,打一枪拉下枪机,骂一声:“畜牲,我让你跑!”距离太近了,她弹无虚发。
这时,冲到战壕前的敌兵几乎全被打倒或刺倒,后头的敌军扭头向后狂跑。
家富喊着:“撤!回战壕。”
战士们在机枪掩护下,纷纷返回战壕。
苏红仍站着往步枪里压弹,家富过来猛拉一把:“撤!”
苏红挣脱家富,举枪对准也往后跑的督战队长,枪响,督战队长猛地前倾滚下坡去!
家富火了:“撤回去!”
苏红回头认出家富:“是你!”
月光下,山包堆起了一个个新坟。
苏红趴在最前头的新坟上,泣不成声。
家富、二喜、延明等站在队前,后面是他们的战士。
朱大贵过来,要拉起苏红。
家富拦住:“让她哭吧!”
苏红站了起来,反而不哭了,走到队列中。
家富:“苏政委,牺牲的同志们,你们安息吧。我们一定以牺牲自己保存全局的后卫精神,完成后卫任务!”
二喜走到家富耳边:“连长,能收集的枪支弹药都收拾了,连队也做好了撤出准备!”
家富:“一排长,你带1个班断后,撤!”
随着家富一声令下,各班战士抬着、架着伤员,背着缴获和多余的枪支,由两坡下土包,向西而去。
家富走到跟着朱大贵走的苏红身边:“你怎么……”
“以后说!”苏红低声回答。
朱大贵:“苏老弟可是好样的,绝对好兵……”
“我还没找你算账!”家富没好气地说。
“这不回来了么!”朱大贵又说,“李冬也回来了!就算我们走几天有错,这不是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回来了,这不还回来给你扛机枪!”
家富:“你给我扛枪?!”
二喜过来:“缴获和收集的枪支弹药不少!”
“到宿营地再说!”家富又问,“全连没负伤的还有多少人?”
二喜:“连回来的朱大贵、李冬还有新来的苏老弟,一共还有85人。”
家富:“给炊事员每人1支步枪,配足子弹手榴弹。以后,他们不仅要管做饭,还得参战!”
师部宿营地。马灯下,陈树湘、程翠林在主持师团领导会议。
程翠林沉重地说:“苏达清同志牺牲了!”
王光道:“他怎么牺牲的?”
韩团长:“他要下连队……我没拦住!”
陈树湘:“老韩,你别自责。他做得对,模范地践行了后卫精神,死得其所。”
蔡中:“他今年才23岁,太可惜了。”又说:“各团政治处,要结合苏政委的牺牲事迹,教育我们每一个官兵,践行牺牲自己保存大局的后卫精神!”
程翠林:“尤其要求我们每一位领导干部,身先士卒……”
陈树湘:“我们在座的同志,都要有牺牲自己的思想准备。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整个形势没有改变,我们的后卫任务没有改变,我们都有牺牲的可能!”
程翠林:“苏达清同志不过是走在我们的前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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