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岭的秋天,虽过了雨季,但也不时有雨,而且有暴雨。这不,打从昨天开始又下雨,今天成了暴雨。
因为暴雨,军委纵队下午的行军提早宿营。应周恩来的提议,几个主要领导和指挥议决新情况。博古、李德自然得到会。
与会者到齐后,周恩来对叶剑英说:“你把一军团的来电报告一下。”
叶剑英概述了电报的精神:“左前卫一军团的一师、二师,在九峰、茶岭地区遭到敌粤军独立第三师的拦阻;另九峰至乐昌大道两旁均是大山,我前卫部队如不能歼灭九峰、茶岭之敌,我左翼队一、九军团,无把握自九峰、乐昌间西进!”
博古:“这可是我们战略转移以来第一次出现前进受阻!”
李德:“当面敌军兵力多少?”
“独三师3个团!”叶剑英回答。
李德:“让敌人的3个团堵住就过不去?有大山就过不去?你们的部队还有没有战斗力?”
朱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懂得中国的山隘作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吗?”
“不争这个。”博古又让伍修权不翻译朱德的话。
周恩来:“我们的前卫部队可以突破敌人的阻挡,也可以翻过大山,但这需要时间。敌虽然兵力不多,但先我控制山间道路的隘口,不用重兵在短时内是打不得开的。要翻过大山,就得另找路,也是很费时的,甚至不是一两天内能解决的。我的意见是让左翼队改道,向北绕过九峰山!”
李德:“这不行,这样会把整个行动计划打乱的!”
周恩来:“不立即改道,就会延误了整个行动计划的实现,甚至影响到下一步的行动!”
李德被噎住。
周恩来:“让一、九军团立即改道前进;命令三军团控制宜章至郴州南部良田之间的通道,保证后续部队安全通过这个地段上的敌人第三道封锁线。这是调整行动计划,而不是打乱行动计划!”
李德气愤地走了。
博古无奈:“就照你的意见下命令执行吧!”也跟着李德走了。
朱德:“这种靠在地图上划行动路线的指挥方式不行。就算前方没有敌军拦阻,部队也得逢山翻山,逢水过水,有不可预计的困难,哪能完全按计划按时实现目的?”又说:“根本就没带兵实践过……”
叶剑英接上:“而且一旦进入深山,困难重重,一军团来电中就提到,连日走小路,爬高山,雨中露营、饥饿,部队疲劳特甚,病号增多,掉队屡屡发生!”
朱德:“这是部队造成的吗?能怪部队吗?”
周恩来也没了话说。
这时,毛泽东正站在厅堂从天井仰望着天空,不禁自语:“看来,又要下雨了!”
张闻天走出西厢房听到了,接话:“真是祸不单行,连老天也和我们过不去。”
“你得这样看:天将降大任于我们共产党和红军!”毛泽东说。
王稼祥拄着木棍,从厅堂左房间出来:“看来,我得向老毛学习,多读些古籍、诗词歌赋,不仅博古通今,还陶冶情操!”
张闻天一叹:“那是日后得闲时才补课,当下,走出危险境地最紧要。天一下雨,行军就更困难了。”
“我们难,敌人也难,看怎么利用天时罢了。”毛泽东随口说。
王稼祥:“你是说敌军不会冒着雨追赶我们,而我们应当冒雨快走人?!”
毛泽东:“那是消极被动。如果我们现在一味地只顾走,下一步会更加被动……”
王稼祥:“对了,老毛,我正想请教你个问题。”
“请教我?”毛泽东问,“什么问题?”
王稼祥:“是这样,之前的第五次反‘围剿’初始,我和李德争论过数次。我说以前的反‘围剿’都不是和敌人顶着干,而是先避开敌人进攻锋芒,然后抓住敌人弱点反攻,将其各个击破取得胜利;你现在搞什么‘御敌于国门之外’、‘短促突击’,是打不破敌人进攻的!”
“结果是,李德说你右倾保守、消极被动,对吧?”张闻天接话。又说:“李德说,战争胜负取决于进攻!没有积极的进攻,就不能彻底打败敌人,实现革命的一省数省首先胜利。”
王稼祥:“你也知道这事?”
“瑞金有多大?谁和谁有争论能不传开?老彭彭德怀骂过李德;刘总长刘伯承也当面批评过李德,谁不知道?”张闻天说。
王稼祥:“老毛,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说服他?他为什么就听不进去?”
“答案很简单。恕我直言,你和李德犯同一个毛病——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说说,何以为所以然。”张闻天也来了兴趣。
毛泽东:“这个所以然,就是我们的战争特点,决定了我们的战争趋势和战略战术!”
“这里有理论问题?!”王稼祥自语。
毛泽东:“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我们的革命战争,怎么能没有基本的理论问题?!”
“你这句话好耳熟呀。”张闻天一时没回忆起来。
王稼祥:“你说具体些,让我们能听懂。”
毛泽东:“我们的战争特点主要有四点:第一,我们的战争发生在中国这样一个政治、军事、经济不平衡的大国,有很大的回旋空间。第二,敌人强大。第三,我们弱小。第四,我们有人民的支持援助。这里的一、四两点,提供了我们可能发展,可能战胜敌人的条件;而二、三两点,又规定了我们不能很快发展和很快地战胜敌人,也就是说,规定了我们的战争是持久的,如果我们自己犯错误,可能失败。”毛泽东又说:“这是就我们战争的总趋势而言。这些特点,还规定了我们的总的战略方针是积极防御,进攻一般表现为战略反攻,决战只表现在有利条件下的战役、战斗方面;在作战上还必须坚持集中兵力、打运动战、歼灭战、速决战等原则。”
王稼祥:“明白了,我到中央苏区两三年来,看到的不过是红军战争的皮毛。正如苏东坡笔下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也明白了,让李德指挥中央红军的第五次反‘围剿’,败不奇怪,不败才怪!”张闻天说,“也不知道他这书怎么读的?!”
毛泽东:“李德说的进攻和决战才能彻底解决战争胜负是背书,此话不错。但对我们来说,是将来我强敌弱时才能实行,也必须实行。而现在,我们还处在敌强我弱时代,妄谈与敌战略决战,结果只能是自找失败,如不及时纠正,接下来只能是灭亡。李德错在教条主义!”
“他呀,还在苏联红军伏龙芝军事院校学习过,连军事的基本理论都不懂。”王稼祥说,“古人云,一字之师。老毛,我当拜你一世为师。”
毛泽东:“言重了。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实践,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张闻天则还在想李德的事,似感悟:“看来,李德是一知半解,还一意孤行……”
就在这时,曾希圣和警卫员进了大门。
毛泽东:“希圣,你怎么找到我们这儿来了?”
曾希圣让警卫员回去,他走过天井,进到厅堂:“我们二局得24小时开机侦收、破译敌人的电报,可又得跟着大队行军,我只好把人员和电台、设备分成两摊子接力,一摊子值班,一摊子行军,相互交换。现在轮到我带的这一摊值班。进村安置后听说你们也在这个村宿营,这不,就过来看看老首长。打从撤离苏区后,我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你们。”
张闻天:“行啊,曾希圣,你的办法还挺多的!坐,我们都坐下说。”
曾希圣:“我也是为军委决策提供准确及时的情报着想,想出这么一招……我们力争不漏过对敌侦察,可是,博古、李德根本就不把我们的敌情报告当回事……”
“有这事?”张闻天说,“闻所未闻!”
毛泽东:“我正想了解敌情呢,你说!”
曾希圣:“从这几天破译的敌人电报上看,敌人已判断我们经赣西南进入湘南;对了,从南昌行营昨天下达的命令看,敌人已判断到我们可能会走六军团西征的路线,并且已命令何键和薛岳两部‘追剿’,薛岳的部队还在泰和、遂川集结;何键的湘军除六十二师、六十三师外,大部队也还在赣西,企图把我军围歼于湘江漓水以东地区。他的陶广第六十二师,向汝城方向杀过来!”
毛泽东:“这就是说当前的湘南,还没有敌人大部队。既然是这样,我们应当集中主力转入反攻,先吃掉孤军冒进的敌第六十二师,而后寻机再战!”
王稼祥:“挫败敌人的锐气,打乱敌人的计划,变被动为主动!”
张闻天接上:“妙招!老毛,马上向‘三人团’建议!”
毛泽东:“这样说,你俩支持我这个意见?”
王稼祥:“可以和你联名上书。”
张闻天:“同意!”
毛泽东:“有你们的支持就可以了,联名上书就不必了,免得落下我们三人搞小团体的把柄……”
张闻天:“老毛,你这一说我可不赞成。我们三人也是中央政治局成员,都有参议决定党和红军大事的责任和权力。哪个混账敢说我们这是搞小团体主义?!”
毛泽东:“我是说防止落下话柄。”
王稼祥:“就算落下话柄又怎么着?党内没有是非?他们三人就可以一手遮天,我们这些政治局委员都是摆设的……”(www.xing528.com)
毛泽东:“好啦,好啦,不说气话。我来试试,这就给他们写个建议信。”
张闻天:“你写,马上写,我让李维汉马上派人送去!”
入夜时分。
周恩来走出房门,喊道:“朱老总,开会啦!”
朱德从对面西厢房出来:“有我什么事?!”
“走吧。”周恩来有些无奈,“就算陪会吧!”
而在隔座大屋的红军总司令部内,李德在看表,博古向门外张望。
叶剑英和司令部主要的局长、参谋以及翻译伍修权,都候着。
周恩来和朱德进来。
李德对周恩来说:“总政委,你不准时!”
周恩来:“那是你的表快了!”
李德:“应当以我的表为准!”
周恩来:“按规矩,应当以总司令的表为准!”
朱德苦笑:“我的表为准?我就是有表,能以我的表为准?”
博古有些不高兴,对伍修权说:“别翻译,谈正事。”
叶剑英:“是不是让二局的曾希圣局长先汇报敌情?”
博古直接用俄语对李德说。
李德听罢,不屑一顾:“我们当前的任务是通过敌人的第二道封锁线,不是要与敌人在这里进行一次战役。你们不是报告过敌人的第二道封锁线只有少量的守备部队?既然敌情是明了的,问题就在于我们怎样有序地通过!应当把时间和注意力花在组织通过敌人的封锁线问题上。”
伍修权翻译后,叶剑英说:“那就听你下指示吧!”
伍修权翻译后,李德抓起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着。“为争取先机,野战军于11月1日应进到这些地区!”他在地名上画红圈。
叶剑英说出李德画的红圈:“沙田、汝城、城口……”
李德说:“并开始通过敌人由沙田到城口的第二道封锁线。各部队行动路线、到达时间,参谋处作出计划后报给我。”
叶剑英:“我们在地图上划一条线容易,部队在实地上走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甚至可能过不去,或者绕路延误时间……”
博古:“这段不翻译。”又对叶剑英说:“规定的行动路线和到达时间,必须要求各部坚决执行!”又说:“给你们通报个情况:六军团已到达黔东与二军团会合了。我们胜利在望,下一步是要求各位各部,必须坚信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坚决地执行这一正确决定!”他转而用俄语对李德说:“走吧,休息去。具体计划由他们去落实。”
说着,博古和李德走了。伍修权也跟着走了。
叶剑英:“就这几句话,还用得着一个共产国际顾问说?红军的任何一位师长,甚至团长,也说得出,甚至考虑更细致!”
朱德:“共产国际就看不到这些年来我们中国红军是怎样发展起来的,非要给我们派个什么顾问……而我们又把他捧得……”
周恩来一直沉着脸,没有吭声。
叶剑英:“我从军20年了,还没有见到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哪个指挥官不听敌情报告的?”
周恩来对曾希圣说:“曾局长,你说说敌情。”
曾希圣:“综合这两天敌情:敌人已判断我主力将经赣西南进入湘南。粤军余汉谋第一军集结于大庾、南雄、新田地域;湘军主力现向赣西及湘赣边界集结,其第六十二师主力正向汝城开进;中央军周浑元第八纵队第五、第十三、第九十六、第九十九师,向遂川集结。总之,除何键湘军第六十二师正向汝城前进外,敌‘追剿’军基本还在集结状态。”
周恩来:“我们过第二道封锁线时,重点防御方向应是北边,严密注视敌人第六十二师。”
朱德:“要是老毛的风格,必定会集中兵力,干掉孤军南下的敌人第六十二师!”
叶剑英:“我所以提议先听曾局长的敌情报告,就是这个意思……可惜,人家不听,也不理睬!”
周恩来:“就按李德的办吧,抓紧时间过第二道封锁线!”
这阵子,彭德怀正对着窗外,若有所思。
彭德怀逗着:“你想小李睡不着,跑到我这里来?!”
杨尚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想她!”
彭德怀:“那是来监督我这个军团长?!按你们在苏联学来的那一套说,你这个政治委员有权监督我这个军团长!”
杨尚昆说:“我来三军团时,军委周恩来副主席交代过,要我尊重你们这些创建红军和苏区的老同志,好好配合你的工作……对了,还让我好好向你学习带兵打仗。”
彭德怀:“恩来是这样交代过!他是明白人。但博古可是主张实行苏联的那一套。”
“可博古也不敢惹你!”杨尚昆说,“4月底在广昌时,你当面骂了李德,他拿你没办法,他都监督不了你,我能监督你?!再说在红军里搞互相监督,不像话。”
彭德怀笑笑:“这样说,你不是不想监督我,而是监督不了我这个刺头?!”
杨尚昆:“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不是这个意思。”又说:“李德拿中央红军官兵的生命与敌人拼消耗,你骂得在理,他可不就是‘崽卖爷田心不痛’……他们没理!”
彭德怀:“就因为我有理,他们就不敢惹我?那刘伯承总参谋长批评李德有没有理?”
杨尚昆:“据我所知,也有理……”
“那博古为什么把伯承同志贬到五军团当参谋长?”彭德怀反问。
杨尚昆一时说不上了,略停,他说:“他们呀,也是柿子拣软的捏……”
“伯承同志不软,只是他不如我在中央红军的人脉。”彭德怀说,“不客气地说,三军团是我从平江起义开始一手带出来的,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博古所以不敢动我,是怕动了我,三军团会有反应,他收拾不了……”
杨尚昆:“那毛泽东还是中央红军当家的,他们怎么敢于让他靠边站?”
彭德怀:“这事我对你讲过,我们这些从山沟里出来的,不是绿林好汉,是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共产党人。因为我们是共产党人,共产党人得讲党的组织观念。是的,博古他们这样做不对,但在他们没有认识到这是不对的,还没纠正之前,毛泽东还有我们这些人,还得服从组织。”
杨尚昆:“还说山沟里没有马列主义?我看莫斯科中山大学出来的马列主义科班生,也没有这么高的马列主义原则。”
“行啦,我还真是没有受过马列主义的系统教育。”彭德怀说,“不扯这些。你刚才说我骂李德在理,这就是说你也明辨是非,认为李德该骂?”
杨尚昆:“当然,他们把那么大的一个中央苏区给丢了,我能不正视这个现实?!”
彭德怀:“那还只是把中央苏区丢了,可眼下还可能把中央红军再丢了……”
杨尚昆:“有这么严重?”
彭德怀:“小伙子,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的整个转移组织,隐含着致命的弊病……”
杨尚昆:“怎么讲?”
彭德怀:“你看看当前的整个行动组织,哪像在战略转移?简直像是抬着棺材出殡!”
杨尚昆:“你这一说倒也是,5个军团护着2个机关纵队,作战部队全成了掩护队。”
彭德怀:“再想想,如果敌人的重兵追上来了,怎么办?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而敌人的重兵必然会追上来!”
杨尚昆:“我们将处于被动挨打状态!”
彭德怀:“事关党和红军生死存亡呀,我们能睡得着?”
杨尚昆:“你想到了怎么办?”
彭德怀:“他们必须立即改变把战略转移当成大搬家的错误指导思想;而把战略转移当成是战略反攻的开始,并且抓住机会,实施战略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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