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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轿子、叫花子、飞蝗:第一步五岭逶迤

时间:2023-09-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里,当数是真正的赣西南,与湖南的汝城、桂东和广东的仁化、南雄接壤。这天天阴,没有防空顾虑,彭德怀、杨尚昆、邓萍倒也走得从容。

抬轿子、叫花子、飞蝗:第一步五岭逶迤

这一天,战略转移的大军走进了江西崇义、大庾地域,彭德怀的三军团走在最前头。

这里,当数是真正的赣西南,与湖南的汝城、桂东和广东的仁化、南雄接壤。这两县又以大庾著名,它是古代安南郡府地,也是古时江西通广东驿道的最后一站,出城南10余里过梅关便下广东。大庾城也算历史名城,除著名的梅关外,据说是明代戏曲临川派领军人物汤显祖牡丹亭》故事原型发生地,郡主千金杜丽娘与考生柳梦梅,一见钟情和再见人鬼情,就发生在这个地方。但这两县同处罗霄山脉南段,地理位置偏僻,当时的人口都仅数万人,相当贫困,虽说粤军占据这个地区,但并没在大庾城驻有重兵,更没深入到崇义。

这天天阴,没有防空顾虑,彭德怀、杨尚昆、邓萍倒也走得从容。

也许是为打破寂寞,邓萍问:“彭兄,此地重来,面对此情此景有什么感慨?”

“这些地方你们来过?”杨尚昆问。

“岂止来过,而且不止一回。”邓萍说,“1929年春从井冈山下来匆匆路过不说,那年夏天,为反‘围剿’,我们又沿着这片地区转了一圈,记得在广东仁化城口,还歼灭了当地民团,缴了两三百条枪和一批物资;1932年转入进攻作战,赣州战役失利后,一军团东下闽南打漳州,我们三军团在南雄水口与广东的粤军大战一场……”

彭德怀:“别提南雄、水口那得不偿失的事!”

邓萍:“我们不是把粤军击溃了……这次战役后,粤军再也没敢和我们大规模交战,此后还有秘密来往……”

“老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杨尚昆笑对。

彭德怀苦笑:“也不都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和蒋介石打了7年啦,相识吗?!”

“看从什么意义上讲。”邓萍说,“我们拿他练运动战,弄清了他的弱点,总结形成了我们的战略方针和作战原则,也算是我们认识了他吧!”

彭德怀:“可现在呢?把运动战也丢了,积极防御方针和打歼灭战等原则,全丢了……认识,光我们认识有什么用?!”

许久,杨尚昆说:“彭总,你们可真真正正是从山沟里出来的,打出来的……”

“没马列主义,”彭德怀说,“被你们这些马列主义科班生笑为没有马列主义的,也让共产国际老爷们认为我们没学问,不够资格领导中国革命……”

“那是他们这样看,我可没有这样看。”杨尚昆说,“这段时间,我也常常躺在床上想,说人家没有马列主义,可人家老打胜仗,局面越来越大;我们自认为有马列主义,一接手就接连打败仗,把个大局面也丢了……到底马列主义是什么?谁才真正有马列主义……”

“行,”邓萍开玩笑,“得跟董老反映一下,往后少放李伯钊回来过星期六,让我们的杨政委躺在床上多想些革命的大事!”

“别胡说八道。”杨尚昆说。

彭德怀:“不说这事!但政委同志,我们鼓励你真的多想点我们现在做的实实在在的事。想明白了,真正明白了,就能做好革命的事业,不辜负党对你们的期望。”

同时,中央纵队也在赶路。

夹在队伍中的毛泽东张闻天走路,陪着躺在担架上的王稼祥

王稼祥突然想到:“老毛,得感谢老天爷,让我们今天走得这么平静。”

阴天,没了敌机凑热闹,你反倒感到寂寞了。”毛泽东指了左边的山,“你看这山,它叫云山,翻过去就快到大庾城了。这山,海拔一千多米,敌机飞低了,可能撞山,飞高了什么也看不到,就不是阴天,他也不会飞来陪你解闷。放心吧,我们不出湘南,敌机都不会来的。”

张闻天:“你昨晚查过地图?”

“我有地图?上哪查地图?”毛泽东说,“不过,5年前我查过,但不是纸上的图,而是地上的图。那是1929年1月和朱老总下井冈山,率领红四军主力转战赣南、闽西,从崇义过来,就翻过这座山,到南边的大庾城。”

王稼祥一笑:“所以,说你们是从山沟里出来的也是事实!”

“我没说那不是事实。”毛泽东说。

张闻天:“可悲呀,说人家是从山沟里出来的,自认为是满腹马列主义学问者,这回倒得走进山沟里……”

补课么!”王稼祥自嘲,“你我不走进山沟里,怎么会认识从山沟里出来的老毛,满肚子里是学问。”

张闻天:“可老毛这回又陪着我们回到山沟里去了!”

王稼祥:“这回,你这个从山沟里出来的当老师,我们这些进山沟补课的当学生。”

毛泽东大笑:“你们抬举我了。陪同么,愿不愿意都得跟着走;老师么,不敢当。就当向导吧!”

张闻天倒苦笑:“真滑稽,这回是让我们的敌人蒋介石给逼进山沟里这座大学校补课的……更不知道哪天才能毕业!”

毛泽东反倒郑重地说:“要我说,补山沟里的课很重要。中国革命注定得钻山沟,不补山沟里的课,哪搞得了中国革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倒得感谢老蒋,把我们共产党集体撵回山沟里去补这绝对必要的基础知识课!”

王稼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张闻天:“又怎么着?”

“我们刚才这么一侃,我倒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王稼祥说。

张闻天:“什么问题?”

“我们党的领导干部来源问题。”王稼祥说,“归结为两大来源。一是外国洋学堂科班出身的;一是国内土学堂土生土长的。国外洋学堂是莫斯科东方大学和中山大学;国内的土学堂是山沟大学。”

张闻天:“这得接下去说。从1931年开始,国外洋学堂回来的科班生,逐步取替了中央苏区和中央红军的领导权与指挥权,结果搞砸了,不仅把党中央和中央红军搞回山沟里去,连自己也给弄到山沟里去了!”

毛泽东:“如果问题的后果仅仅到此也罢了……”

“什么意思?”张闻天问,“你是说我们的战略转移现象,可能蔓延到全党全军?”

“从理论上说是完全可能的,”毛泽东说,“这是全局与局部的原理支配的。”

“逻辑学理论?!”王稼祥说。

毛泽东答非所问:“我们红军战争全局,是不是由若干的由红军和苏区构成的战略区组成的?”

“不错,”张闻天说,“以第五次反‘围剿’前的态势说,应当是8个战略区格局,也就是党中央所在的中央区,邻近的湘赣区、湘鄂赣区、闽浙赣区,江南还有黔东区;江北的鄂豫皖区、川陕区,还有这两年上来的西北一小块。”

毛泽东:“这8个战略区中,每一个区在全局中的作用地位都一样吗?”

张闻天:“当然是有起决定作用的,有起一般的组成作用的。其中,中央红军和中央苏区构成的中央战略区,当属对全局起决定意义的……”

“对,”王稼祥说,“所以,我们中央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湘鄂赣、湘赣两区也失败了;闽浙赣区现在遭到严重挫折……最终怕也保不住。还有,长江北岸的鄂豫皖区也不行了……”

毛泽东:“我们这么一走,中央苏区必然丧失了,支撑着红军战争全局的支柱暂且不存在了,如果我们中央红军不能很快地恢复稳定,再支撑红军战争这座大厦,整个红军战争局面会是怎样?”

崩盘!”张闻天像大吃一惊。

王稼祥:“如果崩盘了,全部的主力红军最终都得走……都会先后战略转移!”

毛泽东:“那是不是全局都得回到山沟里去?!”

张闻天、王稼祥被点得一时陷于默然了。

许久,张闻天说:“检讨,得深刻检讨。得认识到我们这一转移,给全局带来的问题。我们如果不能很快地恢复稳定,也就是落脚建立新苏区,不仅影响到党中央和中央红军的前途命运,还影响到全党全军……”

过了信丰河后,陈树湘的三十四师走在最后,为全军断后的任务性质就很明显了。

这时,三十四师正由大庾横江圩向崇义的新溪方向运动,也就是在中央纵队后的二三十里地。(www.xing528.com)

刘伯承还跟着三十四师师长陈树湘、政委程翠林行军。

前面要过一座3根原木搭成的小桥,他们都下马。

过了小桥,程翠林问刘伯承:“刘总长,我们这是去哪儿?”

“又忘了,我现在是你们军团的参谋长。再说一句,往后叫我老刘;要是称我职务,得把那个总字去掉。”刘伯承说,“他们的意图秘而不宣,我们军团领导和你们一样,也不知道。”

程翠林称刘伯承为总长,刘伯承的更正都没错。刘伯承是1932年12月从红军大学校长调任红军总参谋长的,可就在2个月前,因为不满于李德羞辱总参谋部参谋,与李德争辩了几句,被博古贬到五军团任参谋长。但五军团的领导和师团长们仍然对他十分尊重。

陈树湘知道刘伯承说的是实话,但又问:“你判断呢?”

刘伯承:“从行动方向上说,我们无疑是向湘南去。再想想今年8月湘赣军区六军团的行动,应当能明白,他们意在让我们沿五岭西去,折转到湘西,与贺龙任弼时的二、六军团会合!”

“有道理。”程翠林说。

马夫过来:“首长,上马吧!”

刘伯承:“走一段吧,让马也歇歇。”又说:“你们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提醒你们,现在转移组织隐藏着严重的问题,而问题与你们这个走在全军最后的师有着生死攸关的联系。”

陈树湘、程翠林静候着刘伯承的下文。

刘伯承:“这可以用3个很不好听,但又是形象通俗易懂的比喻来说明。第一,我们现在的转移行动编组,好像是抬着老爷的轿子出游!”

程翠林:“的确形象。轿子是军委和中央纵队;抬前头杠子的一、三军团,抬后头杠子的是我们五军的2个师;左右两旁护驾的是八、九军团。”

陈树湘:“后面这一杠子,现在全部落在我们三十四师的肩上。”

刘伯承:“你们必须有准备,只要你们还有力气,这后一杠都将会是由你们抬着。”

程翠林:“第二个比喻呢?”

刘伯承:“我们整个的转移队伍,好比是飞蝗。你们没见过北方闹蝗虫灾时,遮天蔽日的蝗虫飞过来,地面上的庄稼顿时成为光杆。你们师是飞在最后的那一群蝗虫,只能啃前面的飞蝗吃剩下的庄稼杆子。”

陈树湘:“明白了。你是说我近九万人马的大军,走同一个方向甚至同一条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走的又是穷山僻壤,能提供的粮食会让前面的部队吃了,我们师走在最后,得准备挨饿!”

程翠林:“可不?全军每天得用约10万斤粮,这可不把沿途的粮食都扫光了……”

陈树湘:“我还真没想到过,我们面对的将会是这么个要命的难题……”

刘伯承:“这第三个比喻,我们现在好比是让狗撵着走的甚至追的叫花子。按叫花子的经验,应当是一边打狗一边走。也许我们现在还没体会到,那是因为陈济棠的粤军和我们有默契,给我们让路。但等进入湖南后,国民党追剿’军就会像一群狗一样追了上来,不打是走不掉的!”

程翠林:“真是这样……”

“而我们师是走在最后的那个叫花子,不打就可能让狗咬住!”陈树湘领悟到,说,“我明白了,我们师一是抬重扛;二是净挨饿,三是得打狗。”

刘伯承:“一和三实质上是同一件事。所以你们师的前途,一是得挨饿,二是得打狗!”又说:“我还得提醒你们,我们五军团只有2个师,得保持一定的战斗力,所以军团首长是不会采取2个师轮流走最后的。”

陈树湘:“这就是我们师现在和下一步在全局中的处境和作用;这既是对我们师的力量检验,可能也决定我们师的命运!”

刘伯承:“你俩是师长、政委,所以我才给你们打招呼。如果全军走得顺利,你们师可能吃的苦多一些,损失大一些,但整体问题还不大;但如果全军走得不顺利,遭到敌人的严重围追堵截,你们的命运就难说了。”

许久,陈树湘感叹:“没想到这战略转移的第一步,我们师就得准备牺牲自己,保存全局!”

前头,一骑兵传令兵飞驰而来,到刘伯承他们的面前翻身下马:“参谋长,军委刚发来的命令电,军团长让你向三十四师传达。”

刘伯承接过电报看看,说:“昨晚,大庾的粤军一军教导团向青龙圩出击,已被我九军团击退,但今天,这股敌人还缠着我们,并且又有2个团前出笔架山。从南康前出追我之粤军一部,已转向上犹。”

“这就是说我们师的下一步,还得警惕大庾和上犹两方面的粤军。”陈树湘自语。

刘伯承:“我军前卫一、三军团已进到崇义、关田、聂都圩一线;左、右侧卫九、八军团在跟进中;军委和中央纵队,进至崇义铅厂、稳下地域。”

程翠林:“再有两三天,我们就要过敌人的第二道封锁线了。”

“应当是这样。”刘伯承说,“军委命令我们军团:军团部、后方部和十三师,由现地进至杨梅村地域;你们师为右翼队,经杨眉寺、新溪背,进到横段地域。到达上述地域后休息一天……”

“有这等好事?!”陈树湘接着说,“又是走不动。”

刘伯承:“现在,就是走得动,每天也不过才走六七十里地。到敌人的第二道封锁线还有200里以上,等到你们过第二道封锁线时,得5天以后。”

“我们整个的行军长径,前后最少相差4天。”陈树湘说。

刘伯承:“这种情况在无重大敌情下无所谓,在严重敌情下,就很危险。我们改变不了现状,但得有最坏的、与敌苦战的思想准备。”

家富连队进入急行军,向指定地域赶去。

战士们默然走着,显然情绪不高。家富不得不一会儿在前头,一会儿在后头督促和鼓励着。

延明带着一个班走最后,与本队拉开上百米距离,遇有开阔地,他们会停下隐蔽起来,向后观察,确定在三两里地内没有发现敌人追上来,这才又去追本队。他们实际上走走停停,走就得小跑步。

这阵子,家富停在路上,迎着延明他们追上来。

延明走在最后一名,家富跟上与他并行。

“战士们的情绪越来越低了。”延明说,“过了信丰河后,我们转向正西而去,战士们看得出,都在问,我们要去哪里?”

家富:“归根结底还是保卫苏区问题?”

“是的,”延明说,“如果在这个问题上,不能给大家一个可以接受的回答,士气还会再低下去,甚至会出现离队现象!”

家富:“知道……我也头痛呀!”

“连他们也说不清。”家富说,“就是判断对了,他们也不说。”

延明:“你怎么看的?”

“兄弟……给你掏心窝,看这架势,是要远离家乡了……”家富说,“可这没法对战士实话实说……”

许久,延明为难地说:“只好哄着走……”

家富:“把班里的党员发动起来……”

延明:“问题是连党员都要求说明白……”

“没法说明白,”家富说,“只好用组织的名义要求他们服从……我们对战士不能强制,对党员可以用党性原则强制!”

延明没再说什么。

家富:“这是非常时期,只好用非常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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