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指着桌上的地图自言自语:“粤军余汉谋第一军仍然很分散,第一师已收缩在安西;第二师在信丰城;第四师在赣州、南康;第三师在南雄;独立旅和军部还在安远。显然,还是个防御态势。”
周恩来:“不管这与陈济棠给我们让路的承诺有没有关系,余汉谋还是不敢与我们拼命的。”
叶剑英:“只是我们的行动够呛,一天走不到三五十里地……”
“路况不好,辎重又多,能走得快吗?!”朱德说。
李德和博古进来。李德今天的精神头好了许多。要说一个外国人,跑到这里来跟我们受罪,还这么敬业,也是令人感动的。
李德来,博古必然跟着来。而他俩一起来,翻译伍修权和他们的警卫人员也必然跟着。一时,野战军司令部的里里外外又热闹起来。
李德一进来,当然首先是关注战局。他问道:“情况怎样?你们没有报告,想必是第一道封锁线过得还顺利。”
周恩来:“和守备封锁线的敌军还是有接触,但除三军团攻打古陂费点事外,其他的都是小战斗!”
叶剑英进一步报告:“按今天2时野战军司令部的命令,一军团主力应当进到桃江东岸的铁石镇;三军团应进占桃江东岸大塘埠;八军团应当过桃江到达大龙坳地域;九军团应当到达石背圩接替一军团后卫师防卫,军委纵队应到达古陂;中央纵队应到达大桥头;五军团的2个师应分别到达古陂和大桥头外围,保护军委与中央纵队。”
“我不是要你重复我下达的命令,”李德有些不耐烦,“我要知道的是各部队进展情况。”
叶剑英:“除了一军团报告外,其他各部都还没来报告。判断他们都还在路上。”
“一军团报告些什么?”李德问。
叶剑英:“说他们的前卫一师,与从重石、版石撤向安西的敌人遭遇;二师还在南进路上,十五师刚出石背圩向前运动。他们要求让右前卫的三军团派出一部,协同他们的一师攻击安西之敌!”
“这就是说,如果他们不要求增援,也不会向司令部发报报告?!”李德说,“你们红军的报告制度还没有很好地建立!”
周恩来:“他们还没有到达,让他们报告么!”
李德又不爱听:“为什么还没到达?为什么过第一道封锁线基本是顺利的、迅速的;而过桃江,反而就迟缓了……”
朱德:“因为路况很不好,因为我们的部队从撤出苏区开始,已经连续行军12天了,疲劳……”
“这才开始,就因疲劳走不动了,往后呢?路远着呢!”博古说。
朱德:“是的,往后的路远着,但部队得有适应连续行军的一个过程。要知道,最近一年来,我们红军还没有哪一支部队连续行军十几天。再说,路况、辎重都是影响行军速度的因素。我们也很急,但这不是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李德见说不过朱德,转了个话题:“一军团的要求处理了吗?”
周恩来:“我们的意见,不主张进攻安西之敌,派一部监视就行,各部还是抓紧过桃江。”
李德:“这不行吧!?敌军1个师聚集在安西,直接威胁到我们军委和中央纵队,必须打!消灭他,起码要赶走他!”
朱德:“我们与陈济棠有不战密约……”
“你能保证他的一师不袭击我们?”李德说,“命令三军团派出1个师并带上迫击炮连,协同一军团一师,攻击安西之敌!”
周恩来:“这不妥……”
“执行吧!照李德同志的意图,给三军团下命令!”博古说。
李德似忽然想到:“为什么这几天没有彭德怀三军团的报告?是不是我们批评他20日没按时到位,耽误了全军20日过第一道封锁线的时间,他不满意,有抵触情绪!”又说:“我早说过,他对你们撤销他的军委副主席不满……他总是常常和我们唱反调!”
周恩来:“李德同志,你这样说是很伤人的!他这几天是很少来电,但他并没有漏报告什么?昨天,他们军团在古陂战斗中受了一些损失,他的四师师长洪超牺牲了,想必他非常痛心……我们要体谅他!”
“反正,及时地请示报告是正规军队的一个重要制度。博古同志,恩来同志,我提请你们能注意到……不能因为他个人心情不好,我们就原谅他不报告的错误。我请你们严肃批评他!”李德说着,又走了。他常常这样,一旦没道理就走人。
博古也默然跟着走了。
朱德:“这是咋说……怎么这么霸道?这么难以合作!”
周恩来没吭声,一脸为难。
清晨,三军团到达宿营地。
早饭后,彭德怀正要睡觉,邓萍和杨尚昆进来。
邓萍:“野战军总部3时30分发给我们军团的,我们的电台没开机……”
“军团部在行军中,没开机也没什么不妥!”彭德怀不在意。
“可漏收了野战军总部给我们的命令。”邓萍把电报给了彭德怀,“刚才电台开机时,才收到野战军又发的一份!”
彭德怀看着电报,不禁读出声:“二师来电,敌第一师的部队仍在安西及以南占领阵地;已令一军团于13日晨以前消灭该处之敌;三军团应立即抽出1个师并附迫击炮,由石门迳向安西之敌辅助进攻!”又说:“下这个命令的不是没动脑子,就是干脆没脑袋。都已令一军团于23日晨以前发起进攻之敌,还在23日3时30分发电报,让我们军团派1个师带上迫击炮连,由石门迳向安西之敌助攻?他也不算算,我们接到电报,派出部队,部队立即行动,到石门迳发起助攻,一军团的部队早已打完了,我们辅攻什么,打谁?还有,既然粤军让路了,我们去打人家合适吗?还有,人家预先构筑了防御阵地,我们的进攻部队能在23日晨之前打下来?!”
邓萍:“是不合逻辑……可怎么办?”
“凉办!”彭德怀说,“都过去3小时了,还派什么部队!”
杨尚昆:“彭总,我们一走,电台就关机……你又不主动向他们报告,这怕会造成误解的……”
邓萍:“我也觉得,意见归意见……请示报告不能免了!”
彭德怀:“我心中有数,该请示报告时我会请示报告的!”
译电员进来:“彭总,刚收到的。”
杨尚昆一把抓过电报,看一眼:“说什么来什么,果然批评……”
彭德怀:“念!”他转而在译电员递来的签收本子上签名。
杨尚昆:“(甲)因为你们过早停止追击及西进粤敌第一师遂能于安西占领阵地,不顾野战司令部电台的通知,你们将电台撤了,以致不能适时受领命令,使部队分散。(乙)现粤敌第一师全部已在安西占领阵地,而独二旅将经冈头寨向安西增援。(丙)现决定放弃一军团单独进攻占领工事之敌,并绕过安西前出到信丰河地域……(丁)今后应严密注意与友军的协同动作,并保证与野战军司令部适时地通信联络。”
彭德怀:“完啦?”
杨尚昆:“可不,你还想要?”
“睡觉!”彭德怀说,“晚饭后还得走呢!”
邓萍:“怎么办?”
彭德怀:“你还想怎么办?我还给他写个检讨?”
“不是……我们不作解释,总得有个态度?!”杨尚昆说。
彭德怀:“放心吧,我不会拿全局赌气的!该关心时我会关心的……得往大事方面想,往中央红军的前途命运大局上想!”
宿营地。
刘伯承在洗脚。董振堂过来。
“让警卫员到伙房打点热水泡一泡吧!”董振堂说。
刘伯承:“是呀,长途走路后用热水泡脚最好,但伙房赶着做饭都忙不过来,还能烧水给大家泡脚?既然大家都没条件,我也不好搞特殊……”(www.xing528.com)
董振堂:“可是在我们军团,你年纪最大,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是特殊人。特殊人来点特殊是在理的。如果我们军团还有人像你这个年纪,我也特批他每天都可以到伙房打热水泡脚!”
刘伯承:“你这叫牵强附会,或者说叫因人设事。行了,我的军团长,谢谢你啦!”
董振堂:“你呀,配给你的马经常不骑……都几岁了,还要和小伙子们一起走路……你比得了他们!”
“和中央纵队的五老比起来,我比他们小10岁,他们走得,我也走得。”刘伯承边擦脚边说,“放心吧,我掌握着……”
董振堂:“我拿你当主心骨,当老师呢!你可不能病倒了……”
“你拿我当老师?好,我这个老师教你条军人的基本知识——不能婆婆妈妈的。你对我可有点婆婆妈妈了!”刘伯承笑着说。
“好,不婆婆妈妈!”董振堂说,“从野战军总部制定的行动总体计划和野战军总部给军团单独的命令上看,我们军团的2个师,1个师跟在军委纵队后头,1个师跟在中央纵队后头。我们的任务,就是给军委和中央机关保驾!”
刘伯承笑笑:“这是你这个军团长的光荣,也是我们五军团的光荣!”
“怎么讲?”董振堂一时没领会。
刘伯承:“前头开路的是着力的差事,只能是中央红军的老底子,编制最齐、战斗力最强的一、三军团;后头断后的也不能含糊,八、九军团使不上,只能用你董振堂五军团……他们还算知人善任,看得起你董振堂,看得起我们五军团!”
“好像也是受重用了。”董振堂笑笑,“给排在老三……按一、三、五、八、九军团顺序,五军团也是老三!”
刘伯承:“如果让你来组织这次行动编组,你也会是这样安排的吗?!”
董振堂:“你说的是实情,可问题是2个机关纵队太重了,走不动,我也跟着走不动!”
刘伯承:“也是实情。”他又一叹:“如果把5个军团拆开,各自单独走,我看会走得更利落……最终的损失会更小……可惜这不实际。”
“要是那样,得把中国的南方搅得天下大乱,蒋委员长也就顾不上跑到北方去溜达了!”董振堂也一叹,“把你这尊大佛给弄到我这个小庙来……怎么说?”
“你不就是想说我旁观者清吗?!”刘伯承一笑,“我看到你这个小庙好。我要还是在总参那个大庙里,怕是得忙得连洗脚的时间都没有,还得受气……”
董振堂:“这样说,你还得感谢博古总书记罢了你的官?!”
“也可以这样说吧!”刘伯承端起洗脚水,倒进天井的排水沟。
打从撤离瑞金开始,管理员给他们仨安排住房的标准,就是有可能时,每人住一间,没可能时,光杆的张闻天和王稼祥两人一间,有家属的毛泽东住单间。其实,转移行动开始后,不论是博古、周恩来、李德、朱德或者是毛泽东的家属,都编在中央纵队总卫生部休养连,集体行动,除过“星期六”外,他们并不住一起。但管理员号房时,又都给他们单间。
今天宿营地的这座房子,只腾出天井两边的左右厢房,毛泽东住左厢房,张闻天、王稼祥合住右厢房。吃过早饭后,可以睡觉了。但张闻天还没形成倒下就能睡的习惯,闲得没事,出了厢房,无意中发现房东收藏在前门厅下的扬稻谷风车,竟走上前去,摇起风车来。这风车是收稻谷时才用的,几个月没用了,积满灰尘,叫张闻天一摇,积存的灰尘和原来就有的尘土,全扬了出来,一时,把张闻天弄得灰头土脸的。张闻天本能地拍打起来。
这可惊动了左右两厢内的毛泽东和王稼祥。
王稼祥拄着棍子露出右厢门,信口而言:“不睡觉大顽童弄风车——自娱自乐!”
毛泽东也露出左厢门,随口对上:“难忍受无聊人抖尘土——自作自受!”
张闻天自嘲:“横批——自讨没趣!”
三人哈哈大笑。
毛泽东:“看来,你的精神头很足呀?!”
“刚吃饱饭就睡呀?!”张闻天说。
毛泽东:“不睡你就再玩……”
“他个上海人没见过南方农村的农具。”王稼祥说,“再给你介绍一下,风车一旁那个大木桶是打谷桶,别拿它当洗澡桶!”
张闻天:“你们当我真的没见过……我到赣南3年啦,没参加过收稻谷,还没见过收稻谷?”
毛泽东:“那你去鼓捣它干什么?闲得没事?”
“是闲得没事,把你俩鼓捣出来陪我说话!”张闻天说。
“你管我烟抽,我就陪你说话。”毛泽东笑笑。
张闻天:“我又不抽烟……”
“你不抽烟可以买烟。”王稼祥拄着木棍出门到厅堂坐下。
张闻天:“好,哪天见了小店里卖烟,给你买一包!”他也跨过天井,到厅堂里。
“一包就把我打发了,也太廉价了吧?”毛泽东也出房门到厅堂。
张闻天:“这样吧,你教我写诗填词,我给你买一条烟!”
“我看可以成交……我也旁听!”王稼祥说。
毛泽东坐了下来,掏出烟点上:“旁听生也得交学费!”
王稼祥:“太黑了吧!”
“我看合理,”张闻天说,“但得包教会!”
“什么叫包教会?”毛泽东说,“那可没标准!”
张闻天:“起码得达到懂格律吧!”
毛泽东:“你们上小学、中学时,老师没教过?”
张闻天:“有些老师自己都没弄通……”
毛泽东:“还是怪你学生自己没上心……”
张闻天:“所以么,才拜你为师。”
毛泽东:“我也仅仅是一知半解……还没入门,词要稍懂一点。”
“谦虚,大家风范。”张闻天说。
“你觉得我是谦虚?”又说,“好吧,那就不谦虚。古典诗词讲平仄押韵是基本的,这些也有规律,叫格律,是死规定,得严格遵守,不然就叫非律诗。律诗无非是平起平落、平起仄落,仄起仄落,仄起平落这4种格律;其中还有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还有不得犯孤平……这是最基本的。找几首唐诗一分析就能明白。主要是作起来很难。词么,有词牌,词牌是固定的,平仄、押韵、行数、字数都是规定死的,宋词都是很规范的,随便找一首,就可以分析出它的词牌,照词牌规定填就是了。但问题也是真正填起来很难。”
张闻天:“我看过你这几年填的词,最喜欢的是《采桑子·重阳》……”
“这些都是一时感发,在马背上哼成的,文采不佳。”毛泽东说,“诗词强调形象思维,运用比、兴、赋手法;宋人的词分婉约、豪放两派,还有二者兼之的。各有取向,随作者读者各之所好,很难说谁比谁更好……”
这里正说着,管理员进来说:“各位首长,野战军总部计划规定,我们今天晚上过信丰河,大体出发时间预定在敌机可能空袭的时间过后,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
毛泽东:“好,睡觉,养精蓄锐好又过一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