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虽然把军事决策权给了李德,但李德也算聪明,知道离开博古他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他没有忘乎所以到一切都可以不告诉博古,不与博古通气。李德又出身于军人,请示报告与时间观念都较强,这不,他赶在博古下班之前到博古办公室,要告诉博古,红军总部作出的转移行动组织计划,他通过伍修权的翻译知道了,也同意了,已经退回红军总部,让他们按计划命令各部执行。
博古听完李德的话,关切地问:“你的身体怎样,要不要通知有关部门,给你准备一副担架。”
李德说只是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没劲而已,不碍大事,马还是骑得了的。他从伏龙芝军事学校毕业后到苏军任职,也只有马骑。他习惯于骑马,也认为一个军人躺在担架上,意味着已失去战斗力,是万不得已的。他谢绝了博古要给他准备担架的好意。
博古听完李德的汇报,倒也放心了。他转移话题说:“我们是不是走得仓促了?!”
“已经下决心要立即走了,你又犹豫啦?”李德有些不高兴。他又说:“等到敌人的六路合围总攻开始了,我们再走怕就为时太晚,弄不好也就走不成了。”他又开起玩笑:“难道想你我都让国民党军给抓住。”
这话,着实把博古镇住了,他一时无话。
李德又说:“军事指挥上,最怕的是犹豫不决,错过了最佳时机。我是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可是受过世界上最好的军事教育,你应当相信我。”
博古:“我要是不相信你,怎么会让你全权指挥我们红军?”又说:“好吧,下决心,立即走,照你批准的组织计划执行,10月10日走!”
李德:“我倒想知道,你怎么会突然犹豫了,提出是不是走得仓促了的问题?”
“我在想,我们这么多的部队,这么大的机关要迁徙,应当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再说,部队也没动员,地方上也没说明,我担心一旦开始行动,部队会混乱,地方上会恐慌……”博古有些吞吞吐吐。
“不,不是!”博古有些支支吾吾的。
“是毛泽东提出的?!”李德又说,“毛总是通过周恩来和我们唱反调。周恩来又总是说毛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又会打仗,我们得多听他的意见!”
“恩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博古说,“这中央苏区毕竟是毛泽东为主要领导时打下的,他的确率领中央红军打胜仗!”
李德:“博古同志,你太年轻了……毛泽东的确让红军打了许多胜仗,建立了这么个中央苏区,但毛的指导思想是星火燎原,等一把火烧掉一片大草原。可一把火要烧掉一片大草原,那草原上的草应当是枯了,而且得有大风的助力。可你们中国这个大草原的现在,草还没枯,也没有可借助的大风,不可能有星火燎原。”
博古不语。
李德:“王明同志的指导思想是要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而他的这种指导思想,又是来自共产国际对你们党和你们中国革命的指导原则,你应当不折不扣地接受!毫不动摇地执行!”
“我从没有动摇过对共产国际和王明同志路线的执行决心。”博古说。
李德仍按他的思路说:“从军事上说,只有进攻、决战,才能决出战争的胜负。你们要实现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就必须是进攻,敢于与敌决战。而毛泽东的那一套,是游击战争,小打小闹;后来虽把游击战提高到他发明的、在世界上哪一本教科书上都找不到的所谓运动战,但也不过是钻敌人空子,乘机消灭敌人1个旅、1个师而已,那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战争问题的。”
“可他领导红军打破了敌人历次‘围剿’,而我们接手后,却不能打破敌人的第五次‘围剿’……反而是弄得自己出走……”博古嘀咕。
“你是说我的指挥错了!”
“不,不!”博古忙说,“我从没认为你的指挥是错的。”
李德:“我们这次没能打破敌人的‘围剿’,但我们坚持了一年之久,消灭了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之所以还不能打败敌人,是因为你们的红军力量太弱了,而敌人的力量太强大了!”
博古:“可毛泽东也提出,正因为我们的力量弱小,才不能立即与强大的敌人作战略决战;正因为我们红军的装备和技术、战术不足,才不能打苏联红军式的正规战,打国民党军式的正规战……我们的正规战,只能是提高了的游击战!”
李德:“他这是为自己的能力不足和落后开脱,也是以我们没有能打破当前敌人的‘围剿’这一现象,否定我们的政治路线和军事战略的正确性。”
博古又让李德似是而非的话给弄晕了。
李德:“根本的问题,是共产国际让你们这些从苏联学习回来的同志,全面代替了他们这些从山沟里出来的同志的领导……他们不服气,找说词。”
在这个问题上,博古倒清醒,但他没反驳李德,只说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我们党内还是团结的,不存在苏联学习回来的与从山沟里出来的派别之争。就算是你说的我们这些从苏联学习回来的同志,取代了他们这些从山沟里出来同志的领导权,他们也还是从大局出发,服从我们的领导,听从我们的指挥……我们没有发现党内和红军内部有派别活动!”
李德:“我承认你说的事实,但我们必须防止。博古同志,你应当明白,共产国际是对你寄予希望的……”
“可我们这一撤出,中央苏区有没有丢了的可能?如果万一丢了,可是在我们的手中丢掉的!”博古说。
“如果万一丢了,那也是因为敌人力量太强大,而你们红军的力量太弱小,打不过敌人。”李德说,“所以,我们才应当抢在敌人总攻之前,赶快撤离。我们能在这样困难的战争形势下带走红军就是成绩,可以说是了不起的胜利!”
博古又让李德绕得一时无语。
李德打气:“记得5个月前,我们讨论战局形势时,不是已经取得了共识?那时,你们就提出过,几年前,张国焘带着四方面军15000人马,从鄂豫皖苏区转移到川陕地区,不仅原来的鄂豫皖苏区得到了保存,而且又开创了川陕苏区新局面,红军人数比原来增加了好几倍;我们把这近十万人的红军带到湘西去,能造成的局面会比现在好得多,而且现在的苏区也能得到保存。你们的中央政治局不就是本着这样着想,才决定中央红军要撤出中央苏区,实行战略转移的?!”
“是这样考虑的,也是因为受国焘把四方面军转移到川陕地区的胜利启发,我们才决心转移的。”博古说,“但得保证我们的转移是顺利的、胜利的……”
“还没走,你怎么会认为可能会不顺利,会不成功?”李德说,“能不能走得顺利,还得看你的红军能不能坚决地执行我的旨令,能不能确实实现我的意图!”
博古又无语。
李德又说:“就算万一不顺利,也有共产国际和王明同志的支持……”
广州,李济深公馆。
明亮的灯光下,李济深在藤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身边的茶几上放着《广州民国日报》。
副官进来:“李公,陈济棠总司令拜访。”
“快请。”李济深弹了起来。
着便装的陈济棠进来:“我估计你还没睡!”
“我睡得晚。”李济深说。
陈济棠不请自坐在李济深一侧的藤沙发上,说:“老长官还保持军中睡觉晚的习惯。”
陈济棠称李济深老长官倒也不是客套。9年前,即1925年8月,广州国民政府把挂靠于他的各方军队统编为国民革命军时,李济深率领的粤军编为第四军,陈济棠是四军下属第十一师师长。这个军还有陈铭枢十师,张发奎第十二师,徐景唐第十三师,另有1个独立团,就是叶挺独立团。后来,第十、第十二师和叶挺独立团参加北伐战争,分离出第四军;陈济棠和徐景唐师留守广东,发展编为第八路军,李济深任总司令。但不久,李济深参与了李宗仁、冯玉祥等势力的反对蒋介石斗争。李济深是广西梧州人,并不是广东人,所以成为粤军盟主,是在原粤军首脑许崇智因牵涉到刺杀廖仲恺案而失落的时机造成的。在介入反蒋派别斗争的屡战屡败情况下,李济深被迫淡出国民党军政界,粤军和广东地盘都落在陈济棠手中。但李济深仍与两广的陈济棠、李宗仁有着密切的联系,并有一定的影响力。
陈济棠坐定,注意到茶几上的《广州民国日报》。待侍女供茶退出和副官退出掩门后,指了指报纸:“看报了?”
李济深似自嘲:“委员长的行踪能不关注?”(www.xing528.com)
陈济棠:“我就是为这事来讨教老长官的。”
“在琢磨老蒋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李济深笑笑。
陈济棠:“可不?江西的战事已到了决战关头,他倒从庐山下来,带着老婆到北方视察去了。这北方的问题,会比他热衷的‘剿匪’事大?”
李济深:“你意下如何?怎么看的?”
陈济棠:“他莫不是意在一走了之,让顾祝同和陈诚放手把江西的红军压进我们广东?!”
李济深:“这是显而易见的图谋,但我以为,他此举不仅仅是这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
陈济棠:“还有什么鬼把戏?”
李济深:“玩他的以退求进的老把戏。他很清楚,共产党中央不会傻到坐以待毙,必然会带着他们的十几万人马突围。而一旦从赣西南突围,他毫无办法,所以,他一走了之。一旦共产党红军突围走了,他可以推说他不坐镇南昌时,手下人无能,让共产党红军跑了。”
陈济棠:“他既然判断到共产党红军会向赣西南突围而去,何不作预先防患?”
李济深:“他不是在赣南构筑了第一道封锁线,又在湘南汝城、郴州构筑了第二、第三道封锁线了吗?”
陈济棠:“光构筑了碉堡封锁线有个屁用!我是说他为什么不调重兵把守?”
李济深:“老蒋不是不想作为,而是力不从心。赣南这道防线归你管,你会竭力去守吗?湘南的两道防线由湖南何键管,何键会把重兵放在湘南这两道防线上?你担心把重兵西调守第一道防线,共产党红军从赣南直下广东;何键也会担心把重兵往湘东南放,共产党红军从江西西部直入湖南中部,戳到他的长沙的痛处。再看看老蒋,他敢从北路军中抽出一二十万人马到赣西南和湘南吗?如若那样,共产党红军乘机北上,威胁他的南昌行营,他可就乱套了,丢大脸了,贻笑大方!这虽是一盘残棋,但子力优势一方并不稳操胜算。”
陈济棠:“这样说,他是既想把红军压入我们广东,又无奈于红军可能突围西去!”
李济深:“老蒋做梦都想把共产党红军压入我们广东,让我们粤军和红军作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人之利。但他也心知肚明,你会放红军西去。”
陈济棠:“数他老蒋识相,我还真的要放红军西去,进入湖南。不瞒老长官,我已授权驻赣南会昌境内的黄延桢师长和朱德派来的代表谈判,只要红军不进入广东,我就让开大庾岭通路,让他们进入湖南。”
李济深:“好,这就对了。让湖南的何键去为老蒋卖命。他何键不是心甘情愿当老蒋的狗?”他站了起来,愤愤地说:“这些年来,大凡我们两广与老蒋有冲突,何键都是站在老蒋一边,陈兵两广边界,摆出一副要为老蒋而战的急先锋样子。这回,就把这十几万红军放入湖南,借红军的力量帮我们出出这口恶气!”
陈济棠也站了起来:“我就担心给广西的德邻、健生添乱子。”
李济深:“这你大可放心。李宗仁是明白人,白崇禧是‘小诸葛’,他们自有玩法。在耍心眼上,他何键玩不过德邻和健生的。”他又话锋一转:“你倒应当注意余汉谋,他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陈济棠:“我知道,他早就暗中向蒋介石打我的报告……那有什么,蒋介石知道我与红军有来往,不也拿我没办法吗?他余汉谋要是不识相,那他就与当面的红军打呀!我不会有一兵一卒增援他,他要是把部队打残了,我刚好收拾他!老规矩,谁把兵打光了,谁也把自己的官打掉了!”
这阵子,赣南寻邬的一座警卫森严的屋里,中共的代表正与国民党粤军代表进行一场级别不高又很高的会谈。
说级别不高,是指中共方面派出的是红军总政治部地方工作部长潘健行,陪同的是中革军委直属教导师政委何长工;粤军代表是驻寻邬的第三军第七师师长黄延桢。说级别又很高,是指中共代表名义上是红军总司令朱德派出,实际上此君是博古的至友;而黄延桢到会则是粤军总司令陈济棠的授权。
因为会谈是双方高层约好的,主题也明确,故双方寒暄后,直接进入主题。
黄师长是地主,自然先入:“兄弟我是赞成我们陈司令的方略,坚持与你们红军建立实质上的不战默契!”
潘健行笑笑:“陈司令是我们当今中国的精英,当然不会不明白我们中国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典故。事实上,我们的中央苏区也是你们粤军与蒋介石中央军的战略缓冲地带,协同蒋介石中央军‘围剿’我们中央红军,不仅对你们军事上没有丝毫的好处,反而有害;再者,也没了生意可做,经济上也受损失。”
黄师长也笑着说:“可你们要是一走,我们的北边就没了战略缓冲带,也失去了从赣南收购矿产出口这条财路了。”
潘健行:“不瞒黄将军,我们顶了一年之久,人力物力消耗很大,怕是早晚得走!”
黄延桢:“兄弟我也是玩枪杆子的,看得出!不过,你们的10万红军,能顶住北路的陈诚中央军30万重兵进攻达1年之久,兄弟我已经很佩服了。兄弟我也不瞒你们说,要是陈诚的30万中央军压入我们广东,我们虽有十几万人的粤军,怕是连3个月都支撑不了!”
“你们的一军军长余汉谋恐怕第一个就倒戈!”何长工插话。
黄延桢把这话叉开:“不说他,说老蒋,他不是不想铲平我们广东这个山头,而是找不到借口。所以,我们的陈司令划出的底线,是你们红军绝对不能进入广东,把蒋介石的中央军引进我们广东!”
潘健行:“我们明白。我们一旦进入广东,不但直接占了你们的地盘,还会给蒋介石找到派中央军进入广东的借口!”
黄延桢:“看来你们门清。你们保证不越过我们的底线,我们答应给你们让路!”
何长工:“包括你们一军控制的赣西南进入湖南的通道?”
黄延桢:“离开这条路,你们还会走哪条路?还能走哪条路?”
潘健行:“黄将军也门清。可那里是余汉谋的防地……”
黄延桢:“放心。我们的陈司令既然答应让路,就会言必信,办到!再说余汉谋一军是分散驻防,形成不了攻击力,挡不住你们,也不敢赔本挡你们。”
潘健行:“那好,我们一言为定。还需要签字吗?”
黄延桢:“不必了。这么些年来,我们的交往靠的都是诚信,没有诚信,会有你我今天的会谈?!”
潘健行大笑:“你们不担心我们违约?”
黄延桢也大笑:“你们会有人愚蠢到自找我们粤军和中央军两面夹击的死路?!”
潘健行:“但有一点必须说明,省与省的边界并不明显,有时行动中难免会无意入界,但我们绝对不会借荆州占荆州的。”
黄延桢:“那一看就明白了,不会误会的。我也有一点必须说明,你们通过我们防区时,我们也会打的,但不是真打!”
潘健行:“明白,是打给老蒋看的,你们弹药多,尽管对天上打!”
黄师长:“但是你们也得快走。还有,我们两家的密约不可能传达到团以下,也有可能发生团以下单位真打的现象。”
潘健行:“这无妨大局。”
黄师长:“那好吧,你我都可以交差了,祝你们一路顺利!”
潘健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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