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王朝对出征的礼制有一定的规定。《礼记·王制》说:“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于祢,祃于所征之地,受命于庙,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馘告。”这一系列出兵时所举行的礼仪活动,确是西周王朝所规定的。
《诗经·大雅·皇矣》记述文王伐崇得胜,“是类是祃,是致是附,四方以无侮”。可知西周初年“类”、“祃”等祭礼已经举行。《尔雅·释天》说:“是是祃,师祭也。”郭璞注:“师出征伐,类于上帝,祃于所征之地。”这是正确的。
“类”即“”,《说文》云:“,以事类告也。”许慎《五经异义》解释说:“非时祭天谓之类,言以事类告也”(《史记·五帝本纪》正义引)。这是说,“类”不是定期的祭天,是临时有大事而举行祭礼告天。
“祃”是“师祭”,《说文》云:“师行所止,恐有慢其神,下而祀之曰祃。”《王制》郑玄注云:“祃,师祭也,为兵祷,其礼亦亡。”郝懿行《尔雅义疏》说:“按《公羊传·庄公八年》:出曰祠兵,何休注:将出兵必祠于近郊,是祠兵即祃祭,古礼犹未亡也。祃借作貉,《肆师》云:祭表貉则为位,郑注:貉,师祭也。貉音陌,读为十百之百,于所立表之处为师祭,造军法者祷,气势之增倍也。其神盖蚩尤或曰黄帝。又《甸祝》云:掌表貉之祝号。杜子春读貉为百尔所思之百,书亦或为祃。貉,兵祭也,甸以讲武治兵,故有兵祭,引《诗》及《尔雅》,然则祃本兵祭,因田猎习兵,故亦依仿为之,实则祃宜于所征之地。”郝氏此说,很是正确。古代确有祭祀战神的礼俗。《史记·封禅书》称齐有八神,“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并说:“八神将自古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相传黄帝、炎帝是用兵的开始,《吕氏春秋·荡兵》说:“兵所自来久矣,黄、炎故用水火矣。”《史记·高祖本纪》记其初起时“立季为沛公,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而衅鼓旗”。刘邦起兵出征,祭祀黄帝和蚩尤而“衅”鼓旗,“衅”是血祭,就是祭祀战神(即兵神)。等到天下已定,刘邦还是“令祝官立蚩尤之祠于长安”(见《史记·封禅书》)。蚩尤相传是神话中兵器的创作者,《山海经·大荒北经》说:“蚩尤作兵伐黄帝。”《管子·地数》说黄帝“欲陶天下而以为一家”,蚩尤“为剑、铠、矛、戟”。黄帝相传是神话中教导野兽战胜赤帝于阪泉的,《大戴礼记·五帝德》说:黄帝“教熊、罴、貔、豹、虎,以与赤帝战于版(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行其志”。这些传说都该与蚩尤、黄帝为战神有关。古代确有祭祀战神或兵神的礼俗,西周的祃祭就是这种祭礼的开端。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西周对马神的祭祷。《诗经·小雅·吉日》:“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毛传》:“伯,马祖也。重物慎微,将用马力,必先为之祷其祖。”西周贵族由于重视马力,崇祀马神而祈祷。这样把马神称为“伯”,可知他们对马神的尊崇。《周礼》夏官的校人,掌王马之政,“春祭马祖”,郑玄注:“马祖,天驷也。”可知马祖就是天驷。《尔雅·释天》:“天驷,房也。”郭璞注:“龙为天马,故房四星谓之天驷。”《史记·天官书》:“房为府,曰天驷。”索隐引《诗记历枢》说:“房为天马,主车驾。”又引宋均云:“房既近心,为明堂,又别为天府及天驷也。”房有四星,南星名左骖,北星名右骖,中二星名左服右服,四星合为天驷。正义说:“房星,君之位,亦主左骖,亦主良马,故为驷,王者恒祠之,是马祖也”。他们认为房四星合为天驷,马祖之神就在那里,主管车驾,因而每年初次选定吉日出发田猎,要先祭祀马祖之神而祈祷,见于《小雅·吉日》。祭祀马祖,按礼是要在春天举行的,《周礼·夏官·校人》所谓“春祭马祖”。(www.xing528.com)
一九五五年三月陕西眉县李村西周窖穴出土盠驹尊作马形,器铭作:“惟十又三月辰才(在)甲申,王初执驹于(岸),王乎(呼)师豦召盠。王亲旨(诣)盠,驹易(锡)两”(下文从略)。盖铭作:“王(拘)驹(岸),易(锡)盠驹雷骓子。”同时另出盠驹尊盖,铭作:“王(拘),厚易(锡)盠驹,雷骆子。”
一九八四到一九八五年间陕西长安张家坡井叔墓中出土井叔鼎,同时出土三件盖,铭文都是“唯三年五月既生霸壬寅,王才(在)周,执驹于滆,王乎(呼)巂趩召达,王易(锡)达驹”(下文从略)。达当为井叔之名。
所谓“执驹”是当时一种养马的礼制。《周礼》夏官司马的校人:“春祭马祖,执驹。”郑玄注引郑司农云:“执驹,无令近母,犹攻驹也。二岁曰驹,三岁曰。玄谓执犹拘也,春通淫之时,驹弱,血气未定,为其乘匹伤之。”《周礼》夏官司马的庾人,“掌十有二闲之政”,“及祭马祖、祭闲之先牧,及执驹、散马耳”。《夏小正》载四月“执陟攻驹”,戴德传云:“执也者,始执驹也。执驹也者,离之去母也,执而升之君也。”可知执驹礼是对二岁的小马离开母马而升入王闲为服马时,初系马具所行之礼。西周重视此礼,特由周王亲自参与。所说“执驹于岸”,当是举行此礼于辟雍中大池之岸。
所谓“执驹”,“执”当为“絷”的通假。“絷”一作“”,见于《说文》。《礼记·月令》和《吕氏春秋·十二纪》,记季春之月“乃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仲夏之月“游牝别其群,则絷腾驹,班马政”。高诱于季春之月注云:“累牛,父牛也。腾马,父马也。皆将群游从牝于牧之野,风合之。”又于仲夏之月注云:“是月牝马怀妊已定,故放之则别其群,不欲驹蹄逾趯其胎骨,故絷之也。”按《周礼·夏官·牧师》称:“中(仲)春通淫。”《礼记·月令》称季春“乃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当时为了便于所牧牛马的“通淫”,没有把雌性牛马系于牧,成为所谓“游牝”,等到仲夏之月牝马怀妊已定,就从牧群中放出,同时把原来随从母马的二岁小马系住,送进王闲以便使用,举行“执驹”礼。《夏小正》四月“执陟攻驹”,“执”是“絷”的通假,“陟”是升登君王之闲。《说文》有“”字,说:“,绊马也”,“读若辄”,与“絷”从“执”声,声近通用。《说文》又有“”字,说:“,马络头也。从网从。”所谓“执驹”,就是给二岁小马套上络头及马具。因为二岁小马已能服车,套上络头及马具,便可驾驶马车而使用。所谓“攻驹”,戴德解释说:“攻驹也者,教之服车,数舍之也。”洪震煊《夏小正疏义》说:“此谓施之羁绊,则可以升之君闲矣。攻犹习也,闲习舆卫是必教之。”可知“执驹”礼具有教导成熟小马“服车”的技艺的作用。“执”是“絷”的通假,指套上络头和马具以及用缰绳带住,常用作动词,如《诗·周颂·有客》所说:“言授之絷,以絷其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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