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出身的王沈所撰的《释时论》,正如人们经常引用的“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一句,从侧面批判了当时存在于社会上的门阀主义风潮。若进一步深入叙述,则《释时论》以“东野丈人”与“冰氏之子”对话的形式加以展开。文章开头,冰氏之子向东野丈人问“涂”,东野丈人则反过来询问“子奚自?”“奚适?”冰氏之子答云,他从“涸阴之乡”而来,欲往“煌煌之堂”。接着,东野丈人论断以为,如果不是身怀“赫赫之光”的“挟炭之子”,则无法前往“煌煌之堂”。而冰氏之子反驳以为自贫贱而富贵的“前贤”不乏其例。对此,东野丈人开始向不知世事的冰氏之子解释时世。
其论云,在“纵横之世”“霸王之初”,“英奇”“贤者”发挥个人才能,而“缊褐”“匹夫”(皆代指平民)亦有成为“衮龙(天子)”“卿相”的可能。现如今则时代不同了,“上圣下明……宴安守平”,即安定和平的盛世。当此世道,如“公门有公,卿门有卿”所描绘的那样,出身的不同决定了高低贵贱。并且,当今之世,“谈名位者以谄媚附势,举高誉者因资而随形”,获得“名位”与“高誉”者,或是以谄媚附“势(权门势家)”,或是凭借“资(门资)”与“形(形势?)”。这些人物,无论具体怎样,都能够获得好评(即“誉”与“名”)。例如“至乃空嚣者以泓噌为雅量”。对“寒素”者而言的“死病”之物,对于“荣达”者而言却能获得“嘉名”。
接着,东野丈人讲道,诸如此辈的“荣达”者,既自私而又自尊心极高,既媚上而又虚荣心极强,为利益、权势所牵动,与“姻党”相互标榜,党同伐异,“毁誉”错综。其结果是负责评定乡品的中正及其下属的清定、访问迷惑不知所从。他又提及,“京邑翼翼,群士千亿,奔集势门,求官买职”。京师洛阳内的众多“群士”奔向权门势家猎取官职。“群士”们举止猥琐,在宴会上始终围绕着借谁之力、获得何官的话题聊天谈论。(www.xing528.com)
最后,东野丈人总结以为,像冰氏之子这样“孤寒”且“怀真抱素”者,哪怕再有踏足官界、一展才华的高迈志向,也“众涂圮塞,投足何错”——入仕的诸多道路已然堵塞,一步也无法踏足。理解了东野丈人所言的冰氏之子,引用了《论语·里仁》中的“富贵人之所欲,贫贱人之所恶”一句,而后说道:自己也希望富贵,故有志于官界,自幼修行儒学,听从教诲,以“清寒”处世,认为这条道路可以通往官界,而未曾想到权门势家已将这条道路截断。听闻先生的教诲后,自己幡然醒悟,决定追随初心,断绝进取之志,享受悠然自得的生活,以此保存寿命。最终,冰氏之子议论以为理想的生活是保存高节、身为隐士;反之,“丹毂灭族”“朝荣夕灭”,拥有权势、地位实则相当危险。至此,文章也以冰氏之子的独白结束。
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门阀主义的风潮与猎取官职活动的猖獗这两种现象乍一看是相互矛盾的。但在东野丈人的议论中,却将其关联起来加以论述。晋武帝时代,刘毅曾上奏批判九品官人法,其中有一段也说道:“或以货赂自通,或以计协登进,附托者必达,守道者困悴。无报于身,必见割夺。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通过使用贿赂等手段对中正展开运作,结果就产生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情况。《释时论》也同样论述了两者的因果关系。而正如唐长孺所指出的那样,解决这一矛盾的关键之一,在于刘毅所言的“势族”并非“世族”,而是魏晋之际连续二三代出仕朝廷的权门势家。他们与东晋时代确立、南朝所继承的“门第二品”的门阀贵族不是一回事。东晋以降的门阀贵族制度,毋宁说是摈弃了魏晋贵族制中尚不成熟、夹杂浊流的部分,将其中的狂热因子安定化,而后才登上历史舞台的。那么,元康年间的权门势家,究竟指的是哪些家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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