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朗西埃(Jacques Rancière)通过《阿尔都塞的教训》(La LeÇond’ Althusser)高调宣布了自己的背叛,即作为路易·皮埃尔·阿尔都塞(Louis Pierre Althusser)弟子的朗西埃在学术舞台的第一次惊人亮相,是从对导师的背叛开始的。仔细思考朗西埃对阿尔都塞的背叛,我们似乎可以从中找到两种背叛的逻辑。首先是显而易见的背叛——朗西埃通过对恩师的猛烈批判,企图彻底与以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和阿尔都塞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和结构主义划清界限,成为彻底的反阿尔都塞主义者。但这种背叛之后还隐藏着另一种背叛,这一潜藏的背叛也恰使前一种背叛陷入危机。
我们必须从五月风暴前的朗西埃讲起。五月风暴前,朗西埃参加了阿尔都塞的“读《资本论》”小组,在小组活动中阿尔都塞带领朗西埃、阿兰·巴迪欧(Alain Badiou)等一众弟子,以“症候阅读”[1]的方法重新梳理和挖掘了马克思《资本论》的意涵。这为我们研究朗西埃和阿尔都塞的关系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从杨乔喻对青年朗西埃的研究中我们可以看到“读《资本论》”小组中的朗西埃对马克思解读有如下特点:其一,在方法论层面上,他不仅借用了雅克-阿兰·米勒(Jacques-Alain Miller)的拉康式“转喻因果”概念,将拉康心理分析概念与马克思《资本论》中的概念嫁接以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复杂结构,探寻马克思问题式的转换,还恪守阿尔都塞“症候阅读”方法的核心,以结构主义的方法去挖掘《资本论》中“结构—解构—再结构”的思想路程;其二,不同于阿尔都塞的研究,朗西埃不仅从语言学中挪用了“歧义”(amphibology)一词,重释了阿尔都塞的“文字游戏”(wortspiel)思想,也逐步形成了对“感性”(sinnlichkeit)的关注与阐释。[2]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矛盾的朗西埃,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精神分析与阿尔都塞主义对朗西埃理论思考的影响;另一方面,朗西埃又从对阿尔都塞理论的“阅读”中生成自己的理论方法。那么朗西埃与阿尔都塞主义划清界限之时,一个悖论就浮现了出来:朗西埃必须清算青年时期作为阿尔都塞主义的自己,才能完成他对阿尔都塞的背叛。(www.xing528.com)
看似不可解的矛盾,或许可以让我们借助精神分析的力量来梳理。首先,作为老师的阿尔都塞,在朗西埃的理论谱系中被安置在了象征性的“父亲”的位置。那么朗西埃对阿尔都塞的背叛,实则完成了一种“弑父”[3]。但这种“弑父”却潜藏着一个危险的代价——“自我阉割”。即朗西埃在“弑父”的同时,必须将青年朗西埃从自身“阉割”出去,而这一“阉割”在精神分析上会导致一种必然的结果——“阉割焦虑”[4]。“弑父”与“阉割焦虑”显然形成了一组不可解的矛盾。沿着这一思路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要想解决这一矛盾,最简单的做法是“否认”[5]作为“父亲”的阿尔都塞。朗西埃曾在采访中说道:“首先我与拉康无关,我一到巴黎八大便远离阿尔都塞主义,不只是远离某一个人或一种思考方式,而是远离曾经滋养马克思主义的整个科学传统,也就是结构主义,以及将相关思想联结在一起的所有努力。”[6]只有“否认”了阿尔都塞主义象征性的“父亲”地位(将“弑父”排除在外),才能防止“阉割焦虑”的形成。
由此,朗西埃反阿尔都塞的全部意义显现了出来。我们看到,朗西埃对阿尔都塞的批判带有强烈的“否认”色彩。为了“否认”这种关系,朗西埃在反阿尔都塞主义的同时,其实已经成为阿尔都塞主义者,这就像他在《阿兰·巴迪欧的非美学:对现代主义的扭曲》中批评巴迪欧的逻辑一致[7]。可以说,他以一种“否认”的态度,继承了阿尔都塞的全部斗志。在马克思主义的路上,继续激进地前行。以此,精神分析理论介入朗西埃理论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无论以何种形式,精神分析的独特思考都深深影响着朗西埃,即使朗西埃可能并不承认这种影响,但作为研究其思想的我们却绝不能忽略这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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