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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片在艺术理论中的表达方式

时间:2023-09-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过,在探讨字幕与图像的关系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明确,默片语境下“字幕”代表的到底是什么。字幕形式在无声电影里的确立过程,也是电影作为一门独立的综合艺术两难的发展史,它象征着文字和图像纠缠的关系。[13]从文字的叙事功能来看,对话之外的说明性字幕,大部分都是对影像画面的说明。从文字的视觉设计来看,插入字幕的形状字体和排列方式,这些元素都能在书籍设计中找到源头。

默片在艺术理论中的表达方式

作为一种叙事辅助,无声电影的字幕发端于20世纪初,两部十分钟左右的影片《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Ali Baba et les quarante voleurs,1902)和《汤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1903)是将插入字幕引入电影叙事的早期范例[9]。不过,在探讨字幕与图像的关系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明确,默片语境下“字幕”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根据电影史学者安德烈·高德罗(André Gaudreault)的研究结果,由于早期默片时长较短,字幕的出现类似于幻灯放映中的标题卡(title cards)。当时的影评人对字幕的称呼并不固定,标题(headings,captions,leaders)和字幕(subtitles)混合使用,没有统一的标准,实际的用法有时和现在恰好相反。随着默片时长的增加与叙事的复杂化,不同类型字幕的命名才渐渐确定下来:标题(titles)指的是出现在银幕上的影片名称,字幕(subtitles)在影片时长相对较短时,代表次级标题(secondary titles)或是场景的名称(今天的“subtitles”泛指影片的翻译或原文字幕),而1910年左右,插入字幕(intertitles)才在电影时长增加后出现,成为对话(dialogues)或叙事文本(expository texts)的单一镜头。

字幕形式在无声电影里的确立过程,也是电影作为一门独立的综合艺术两难的发展史,它象征着文字和图像纠缠的关系。一方面,正是因为电影技艺的进步,内涵深刻,视觉饱满的长片制作才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在有声电影出现之前,尽管镜头编辑或是蒙太奇的技巧已经取得重大突破,很多影片的复杂叙事仍然依托于字幕的文字表达。[10]插入字幕刚刚成为一种流行范式,就引发了很多不满的声音。杜普雷(Dupre)总结当时影评人对于这种字幕模式的批评:(1)提前总结接下来的动作,破坏悬念;(2)影响“真实效果”(reality effect)的实现;(3)长短不一;(4)表达不明确,缺乏可读性。[11]但也有评论认为,阅读时合适地插入字幕,能够帮助观众理解情节,在不泄露信息的情况下,悄悄引发他们的好奇心[12]反对字幕的声音占据了论争的上风,电影中的图文关系表现为一种对立,但在实践上,无声影像和插入字幕却总是互相依存。

以今天的视角来看,尽管插入字幕的方式有诸多缺点,但它带来的视觉美感与叙事节奏,在现代观众眼中却非常独特。与20世纪20年代影评人面对的情况不同,如今电影已然成为一门成熟的艺术,没有了“为电影正名”的压力,电影学者更加积极地看待“插入字幕”,开始重新审视它的叙事功能与美学特征。电影字幕最初以幻灯片标题卡的形式出现,只是非常简单的章节划分。1910年以后,插入字幕的功能才逐渐复杂起来,陈述对话,传递信息,有时也表达观点。插入字幕通常分为两类——对话(dialogue)与说明(expository),前者是角色说出的台词,后者则包括了介绍性文字和叙事性文字。[13](www.xing528.com)

从文字的叙事功能来看,对话之外的说明性字幕,大部分都是对影像画面的说明。字幕和画面的关系并不总是对应的,它们还能产生碰撞式的交融,典型的就是评论性字幕,给观众带来一种奇妙的间离感。在这种情况下,图文分别创造出两个世界,图像属于可见的物质世界,文字则属于不可见的理性世界。有观点认为,“评论性的字幕是最具有自我意识(self-conscious)的,在这些自反性(self-reflective)的字幕中,叙述作为叙述本身出现,用常见的人称‘我们’指代叙述者和观众,不强调观众的视角,而是一种表现叙述者在场的最佳方式”[14]。评论性字幕不是文字对画面的统领,而是对画面的补充与沉思。现代电影的评论性字幕,有时则成为图像和声音之外的戏谑维度,如在影片《安妮·霍尔》(Annie Hall,1977)中,角色对着摄像机说话,画面底部的评论性字幕却书写着角色内心的真实想法。

从文字的视觉设计来看,插入字幕的形状字体和排列方式,这些元素都能在书籍设计中找到源头。[15]但字幕在电影中的运动,让印刷文字有了新感觉。图文关系不是二元对立的,文字和图像相互交融,图像式的直观感受承载于文字之上。早在插入字幕流行之前,一分钟的短片《被碾过的感觉》(How it Feels to be Run Over, 1900)片尾,“!!!”和“噢!”两段字幕给观众带来直接的震撼,而这种体验不仅因为符号本身的简单易懂,还因为短促跳动的出现方式,产生了视觉的吸引力。在影片《流氓》(The Hoodlum, 1919)中,骄纵的年轻女孩有这么一句台词:“我要鞋、帽子、裙子袜子。”这几个名词以一种扇面的不规则形式排列起来,华丽优雅的装饰艺术风格页面设计,图像表现与情节呼应,显示出角色奢华的生活方式。而《抱藤女郎》(Clinging Vine,1926)里“不!”的字幕,从画面中间由小变大,占满屏幕后,字母随之破碎,这种运动中的文字表现是通感式的,从文字到图像,最终变为可见的呐喊

基于大量1910年至1930年间美国电影报刊关于插入字幕的讨论,劳拉·马库斯(Laura Marcus)认为:“电影语言本质的基本问题,在于影像能在多大程度上被理解成语言的元素。”[16]图文关系在电影语言发展的历史中,曾经表现为影像和文字的对立。在一定程度上,这也许解释了电影作为一门诞生于19世纪末的新艺术,在20世纪初面对文学传统时所产生的焦虑:如何获得艺术自律的合法性。电影艺术发展初期,这种焦虑又是充满矛盾的:“电影性”总是和“视觉性”相连,构建属于电影的“语言”是建立其艺术地位的重要环节;然而在实践上,早期电影受到文学的强烈影响,这些影响体现在改编来源和字幕设置等多个方面,甚至“电影语言”这个概念本身,也暗含着图文之间的竞争,以及书面文化和视觉文化之间的地位较量。在《反思小说电影之争》(Rethinking the Novel/Film Debate)这本书中,“电影语言”一章以电影中的字幕和小说中的插图为线索,详细勾勒出图文之争的问题:“插图小说和文字电影之间有趣的并置关系,关于‘文字作为图像’也关于‘图像作为文字’。虽然这些并置暗示了图文之间的密切关联,它们却总是被叙述成一种‘图文之争’。”[17]按照这个逻辑,我们不难看出,在电影艺术发展初期的语境下,插入字幕的美学特征往往被忽略,可能正是因为辅助叙事的“字幕”本身,阻碍着电影的形式自洽。而今天的电影能把“字幕”作为一种单纯的视觉风格使用,也是因为电影艺术的不断发展,使得这种“图文之争”的话语模式走向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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