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广秀
摘要:作为金代儒学代表人物,李纯甫一直被目为“异端”,学界多强调其佛教本位。事实上李纯甫继承了北宋道学的思想传统,对南宋理学也有所吸收,所撰《鸣道集说》对宋儒进行了义理层面的全面审视,其对佛学的牵引意在为理学开拓更大的意义空间。从南学北传的历史状况和《鸣道集说》对朱熹的商榷可看出,李纯甫对朱子四书学及其范式有充分了解和接受,不仅将《四书》视为连贯的有机整体,还对“道统”与“心学”这两大基本问题进行了独到诠解。李纯甫建构了老庄、孔孟两个传道系统,分别代表方外与方内的向度,共同指向道术未裂时的整全之道,体现了内圣外王的统一。道统以圣人治世心法为内容,道与心混然一体,使得“心”具备了认知与本体的双重含义,同时包含了面向政教秩序的实践属性。李纯甫四书学立足于理学话语内部,既体现了金源儒学的独特面貌,也有助于将宋金儒学整合为一个统一的思想单元。
关键词:李纯甫;《鸣道集说》;朱熹;四书学;道统;心学
李纯甫(1177—1223)系金代儒学代表人物,与赵秉文、王若虚并称为金代三大儒,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与研究价值。学界对于李纯甫已有一定研究积累,[1]多从宏观着眼,从整体上把握其思想特征,并着意突出其汇通三教、以佛证儒的倾向,“三教合一”遂成李纯甫的典型标签。李纯甫于佛道修养深湛,自称“吾所学者,净名、庄周”,[2]“净名”即“维摩诘”的华译,通常指代大乘佛教;全祖望遂称其“溺于异端,敢为无忌惮之言,尽取涑水以来大儒之书,恣其狂舌,可为齿冷”。[3]一直以来,对李纯甫的评价基本不脱“异端”论调,强调其以佛为主、援佛释儒的一面。[4]
这一判断固然属实,却不免笼统含混、大而化之,既容易遮蔽李纯甫思想的复杂性,也容易掩盖其在儒学史上的特殊性。纯甫对宋儒有密切关注和系统回应,所著《鸣道集说》[5]囊括周敦颐、二程直至张栻、朱熹等大儒作为对话者,进行了义理层面的精微辨析,堪称对宋代理学的全面审视。尽管身在北地,李纯甫的回应却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深深扎根于理学自身的话语体系当中,体现的是理学内部的论争;尽管大量牵引佛学来诠解儒家经典,其用意却并非对儒学的颠覆,而是试图为理学开拓更大的意义空间。就此而言,李纯甫绝非徒然“恣其狂舌”的破坏者,毋宁是一位积极发抉儒家义理的建构者——从《鸣道集说》的文本中也可看出,纯甫对宋儒并非只有针砭和批判,也在很大程度上表达了认同并予以补充和发挥。(www.xing528.com)
在金代后期南学北传的力度逐渐加大之时,[6]金源儒学一方面继承了北宋道学的遗产并有所发扬;另一方面又在南宋理学的刺激下面临着新的问题。因此,从李纯甫对宋儒的回应,尤其是对“乾淳诸老”的回应中,颇能反映出金源儒学的自身特色及其与宋代理学的关系。而这一工作的首要步骤,无疑是避免加诸李纯甫的刻板印象,将其放置在理学演进的整体脉络中予以考察,凸显其儒者面相。
本文之所以选择李纯甫的四书学作为切入点,原因有二:
一、《四书》是理学的核心文本与经典系统,对北宋道学的兴起和南宋理学的成熟发挥了关键作用;而绍承北宋的金源儒学同样奉《四书》为经典,李纯甫亦将《四书》视为基础文献与思想来源。《四书》犹如一座思想矿藏,为南北儒者所分享,依照不同的路径熔冶出各具特色的义理形态,李纯甫即为典型个案。由四书学入手进行考察,不仅能直观地呈现李纯甫与宋儒的异同,反映金源理学的特质,更有助于将宋金理学统合为一个完整的思想单元,在更大的时空尺度上实现理学的地域性与普遍性之统一。
二、经由朱熹的统整和奠基,四书学定于一尊,成为理学的主流形态,这固然是对宋代理学的集其大成,确立了洛学的正统地位,却也在客观上令理学的其他流派趋于湮没;而比朱熹晚一辈、对其著述和学说有充分了解的李纯甫,却更多地在承袭北宋道学的基础上,对四书学作了别开生面的建构。李纯甫的四书学在展示自身独特面貌的同时,也反映了朱子学之外的理学如何具备其他可能,体现了《四书》义理的丰富性与开放性,对当下有关理学之现代转型的思考不无借鉴意义。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