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国语·楚语》外,先秦文献对《说命》还多有引用,我们将散见于群书的引文,与今本《说命》相比对,可以判断不可能是东汉以后人根据那些零散的引文而伪造《说命》,只能是引述了今本《说命》。考论如下:
(一)《说命》:“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群书治要》卷二引“不”作“弗”,“畴”作“谁”。当以作“弗、谁”为古本。更考《荀子·劝学》:“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荀子》的“木受绳则直”明显脱化自《说命》。西汉《大戴礼记》卷七《劝学》引述《荀子》:“木从绳则直,金就砺则利。”魏晋人不可能根据《荀子》或《大戴礼记》的这句话伪造出今本《说命》的这一大段话。称“木”为“正”也是比称“木”为“直”更为古老的说法。先秦以来的文献几乎没有说“木”为“正”的,基本上都是说“木直”,魏晋人怎么可能伪造出“木从绳则正”的说法?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西汉晚期的刘向编撰的《说苑》卷三《建本》引孔子曰:“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说苑》此二句显然是来源于今本《说命》,不可能是出自《荀子》。因此,在西汉的刘向以前,今本《说命》肯定已经广为流行。[68]《说苑》既然称是“孔子曰”,则可知此言不是刘向自己编撰的,或许孔子曾经以《说命》此语教育学生,所以改《说命》的“后”为“人”,这个改动显示出引述者孔子的说话对象不是君王,而是普通人。此言被孔子学生记录流传,从而被刘向误以为是孔子语录,此语可能在已经失传的那部分《大戴礼记》中。我们也不好轻易说刘向搞错了出典。依据刘向此言,我们反而可以确证当年孔子读过今本《说命》,不是其他版本的《说命》。当然,《说苑》此言的原文也可能就是作“后”,在流传中被改为“人”,即“人”是“后”之讹。
(二)《说命》:“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而西汉末期大学者扬雄《法言·问明》:“惟天为聪,惟天为明。”《法言》的这两句显然是出典于《说命》的“惟天聪明”。则扬雄应该见过今本《说命》。因此,今本《说命》断不可能是魏晋以后才出来。《法言》此言没有说是引据《说命》,后世伪造者怎么可能将这样的文句改编后,恰到好处地安放到今本《说命》中的这个位置,而且与《说命》的上下文如此连贯?这是不可想象的,也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作伪者依据《法言》“惟天为聪,惟天为明”伪造出《说命》“惟天聪明”,那么《说命》紧接着的“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又依据什么伪造出来?而且《说命》此语非常有逻辑性:天—圣—臣—民。一气贯通,层次井然有序,纹丝不乱,文辞古雅,断然不可能出自后人伪造。
(三)《说命》:“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考《左传·定公元年》(公元前509年):“士伯怒,谓韩简子曰:“薛征于人,宋征于鬼,宋罪大矣。且己无辞,而抑我以神,诬我也。启宠纳侮,其此之谓矣。必以仲几为戮。”其中的“启宠纳侮”明显是出典于今本《说命》,《左传》接着说的“其此之谓矣”,[69]表明前面的“启宠纳侮”不是《左传》自身的语言,而是引述从前的经典,这是《左传》的惯例。后世作者显然不可能依据《左传》这四个字从而伪造出《说命》那一大段文气贯穿的文章。只可能是《左传》引述了今本《说命》,没有其他可能的解释。而且《左传》本身没有如《礼记》的《缁衣》《学记》一样标明是引述《说命》,后世人怎么可能就将《左传》的这四个字恰好安放到《古文尚书》的《说命》中,而不是安放到《古文尚书》的其他篇中去?而“启宠纳侮”一语只见于今本《说命》和《左传》,不见于先秦两汉的其他任何文献。因此,《左传》此语不可能有其他来源,只能是来源于今本《说命》。今本《说命》肯定在《左传》之前早已成立,并为春秋时代的人们所熟悉。
(四)《说命》:“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礼记·缁衣》引《兑命》作:“爵无及恶德。”《缁衣》引述《说命》只有这一句话,而《说命》原文十分完整流畅。后世作者怎么可能根据《缁衣》的这一句话从而伪造出《说命》这一大段完整的文章?这是绝对不可想象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缁衣》引述了今本《说命》。战国时代的人肯定熟悉今本《说命》。
(五)《说命》:“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礼记·缁衣》引《兑命》作:“惟口起羞,惟甲胄起兵,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群书治要》卷二引《说命》与今本同。《礼记》所引以“兵”训改“戎”字,这样的训诂是训诂学常识。绝不可能是今本《说命》抄袭《礼记》,因为《说命》的原文极其连贯流畅,上下文浑然一体,没有嵌入的痕迹。只能是《礼记》引述今本《说命》。这还有别的证明。考《墨子·尚同中》:“是以先王之书《术令》之道曰:‘唯口出好兴戎。’”孙诒让《墨子间诂》已指出《术令》就是《说命》。清华简本《说命》[70]正好有与此对应的语句是:“且惟口起戎出好,为干戈作疾,惟衣载病,惟干戈生(眚)厥身。”则《墨子》所引古本《说命》和清华简本《说命》都是作“戎”,与今本《说命》相合。因此,古本的《说命》一定是作“戎”,而不是“兵”。战国时代《缁衣》的作者一定看过今本《说命》。魏晋人怎么可能伪造得刚好与清华简本的《说命》相吻合?这是断然不可能的。另外,魏晋人也不可能根据《墨子尚同》所引《术令》的“唯口出好兴戎”而伪造今本《说命》的“戎”字,因为如果根据《墨子》,而《墨子》此句又是作“好”,不是作“羞”,作伪者不可能只将“兵”改为“戎”,却不同时将“羞”改为“好”。因此,魏晋人依据《墨子》而改“兵”为“戎”的可能性可以完全排除。
(六)《说命》:“惟厥攸居,政事惟醇。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礼记·缁衣》引《兑命》曰:“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如果后世作者要依据《缁衣》所引来伪造今本《说命》,那为什么要将《缁衣》所引的《说命》的“爵无及恶德”与后面的话在今本《说命》中分开,而不是照原样连在一起?这显然无法合理解释。如果是《缁衣》引述今本《说命》,则十分自然。因为古人引述经典,完全不必拘泥于原文的语句顺序,可以有相当的自由,例证极多,此为常识。也因为古代作者引述经典比较自由,可以训改经典原文,所以《缁衣》所引的《说命》与今本《说命》字句并不完全一致。如《说命》的“礼烦”,《缁衣》改为“事烦”,这个改动,意义重大。今本《说命》的“礼烦则乱”表明在商代的祭祀之礼虽然众多,但一代贤达傅说敢于批评繁琐的祭祀礼仪,说出“礼烦则乱”这样的千古名言。而战国儒家的《缁衣》站在儒家的立场引述《说命》时,要坚决维护儒家主张的礼仪文化,捍卫“礼”的崇高,不能容忍对“礼”的批评,所以将《说命》的“礼烦”改为“事烦”。这绝不是简单的异文,而是《缁衣》的作者有意为之。于此可见作“事烦”一定是战国儒家所传的《说命》版本,而作“礼烦”的今本《说命》肯定是保留了西周以前古老《说命》的真迹。作“礼烦”一定比作“事烦”要古老,这样的细节是战国以后的儒家绝对伪造不了的。[71]
又,《说命》此文是当初傅说针对商朝的过于繁琐而混乱的祭祀提出的批评。所以称“政事惟醇,黩于祭祀,时谓弗钦”,这是十分流畅而优美的语言,意思是:国家的政事要有章法,有规律(即“政事惟醇”),随便而混乱的祭祀(没有规矩章法),这是对祖先的不敬(即“黩于祭祀,时谓弗钦”)。傅说的这番话意思非常精辟。而战国儒家认为祭祀是很神圣的,是“礼”的重要内容,不能随便批评,于是《缁衣》擅自将《说命》此文改为“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有意识地淡化原文的“黩于祭祀”,这样一改,《缁衣》所引的《兑命》在意思上都不通了,完全背离了今本《说命》。因为《缁衣》所引的意思成了“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与《说命》的“黩于祭祀,时谓弗钦”完全不同。《说命》本来是说“国家政事要纯才好”,而今本《缁衣》作“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否定了“事纯”。这是很大的破绽,应该是今本《缁衣》原文有讹误,需要校勘。《礼记·缁衣》郑玄注:“纯,或为烦。”显然当以作“烦”为正确,[72]然而郑玄没有做进一步的校勘,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我们依据今本《说命》校勘和重新断句《缁衣》所引《兑命》如下:“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事烦)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原文当脱落“事烦”二字,“正”读为“政”。如此校勘,则与今本《说命》相对应,没有大的龃龉。“民立”对应《说命》“惟厥攸居”;“正事纯”对应《说命》“政事惟醇”;“(事烦)而祭祀”对应《说命》“黩于祭祀”;“是为不敬”对应《说命》“时谓弗钦”。而《说命》文辞古雅,《缁衣》所引简易明了,分明是经过《缁衣》作者的训改,用战国时代的通俗语改写了古本《说命》(也就是今本《说命》),这在当时是学术惯例。
又,《缁衣》改《说命》的“时”为“是”,改“钦”为“敬”,改“弗”为“不”,这些都是训诂改字,符合战国西汉的训诂学传统,《故训汇纂》收集例证极多,一览即明。这样的训诂改字如同《史记》训改《尚书》《左传》,是十分正常的。(www.xing528.com)
由此证明,今本《说命》绝对是正宗的古本《说命》,与商代的淫祀现象完全吻合。战国以后人断然伪造不了。
以上的四、五、六条都是今本《缁衣》引述《说命》的确切证据,而后世很多学者都认为是今本《说命》依据今本《缁衣》改窜而成。上文已论证这是没有根据的。更考郭店楚简本《缁衣》和上博简本《缁衣》(以通行字引述),居然都没有引述任何《说命》的内容,与今本《缁衣》有所不同。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认为今本《缁衣》是战国时代在北方流传的本子,没有传入楚文化圈。传入楚国的《缁衣》抄本产生时,北方本的《缁衣》还没有将《说命》引述进去。也就是说郭店楚简本《缁衣》和上博简本《缁衣》产生的年代应该早于今本《缁衣》。引述了《说命》的《缁衣》战国时代只在北方流传,产生年代晚于郭店楚简本《缁衣》和上博简本《缁衣》。也就是说今本《缁衣》不是一次定型的。最早的《缁衣》产生后没有引述过《说命》,这个版本传入了楚国,并用楚系文字重抄流传。而初版的《缁衣》在北方地区后来的传承中,增补了《说命》。我们认为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虞万里《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73]第九章《〈缁衣〉作者与成书年代》第451页在经过详密的讨论后做结论道:“公孙尼子很可能是对《缁衣》做过补充、整理者之一。《缁衣》真正成书、定型似应在郭店简、上博简抄本之前半个世纪左右,亦即公元前350年前后。”我觉得虞万里的这个观点可以商榷。今本《缁衣》三次较多字数地引述《说命》,如果这个引述有《说命》的版本是最初的版本,那么为什么郭店简和上博简的《缁衣》都一致全部漏抄了《说命》的部分?而且是一字不留地全部漏抄。这是很难解释的。我们认为不是郭店简和上博简的《缁衣》漏抄了今本《缁衣》中的《说命》,而是郭店简和上博简的《缁衣》产生的时代,最原始的古本《缁衣》根本就没有引述过今本《说命》的内容,而不是漏抄了。因此,不可能是今本《缁衣》的定型年代早于郭店简和上博简的《缁衣》抄本半个世纪,即公元前350年前后,而应该是晚于郭店简和上博简的《缁衣》的产生年代。今本《缁衣》最后定型应在公元前3世纪的北方儒家文化圈。
(七)《说命》:“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孔传:“学以顺志,务是敏疾。”《礼记·学记》引《兑命》作:“‘敬逊,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74]郑玄注:“敬逊,敬道逊业也。敏,疾也。”孔传与郑玄注没有明显的不同。《学记》所引将《说命》的“学”改为“敬”,同时省掉“志”字。这样一来,《学记》就失掉了原本《说命》的语言修辞,因为今本《说命》的语言修辞是有讲究的,第一句的“志”与第三句的“来”是押之部韵,语言和谐流畅,而《学记》省去“志”,此三句就无韵了。这就是破绽。因此,只能是战国时代的《学记》引述篡改了今本《说命》,不可能是魏晋的作伪者依据《学记》所引不押韵的文句,却伪造出上古时代押韵的文句。这对魏晋作者来说是非常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魏晋时代,“志”与“来”已经不押韵了。据王力《汉语语音史》[75]上卷《历代的音系》第三章《魏晋南北朝音系》第139和第153页,“志”属之部,“来”属灰部,两者差别很大,不能押韵。据周祖谟《魏晋宋时期诗文韵部的演变》[76]一文的研究,在三国晋宋时期,东汉的之部已经分化为之部与咍部。[77]“志”与“来”在三国晋宋都不押韵。[78]据于安澜《汉魏六朝韵谱》[79]的之部,虽然在魏晋宋时代的韵谱有“来”与之部平声字押韵的例子,但却没有“来”与去声的志韵字押韵的例子。在《广韵》中,“志”是止摄开口三等去声志韵,“来”是蟹摄开口一等平声咍韵,语音地位在中古相去较大。两者在中古是不押韵的。据刘纶鑫主编《魏晋南北朝诗文韵集与研究(韵集部分)》[80]一书收集的从三国到隋朝的押韵诗文材料,没有平声的“来”与去声的“志”押韵的例子。魏晋人已不懂得上古音,怎么可能正好依据中古不押韵的文句,造出在上古押韵的文句来?这是不大可能的。只能是《学记》引述改编了今本《说命》,同时《学记》疏忽了《说命》原本是押韵的。
(八)《说命》:“惟斅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礼记·学记》引《兑命》作:“学学半”。《礼记·学记》和《文王世子》又引《兑命》作:“念终始典于学。”《学记》的引述虽然合于今本《说命》,但也只能是《学记》引述今本《说命》,不可能是今本《说命》依据《学记》而撰成,因为《学记》是分别引述“学学半”和“念终始典于学”,这两句话在《学记》中并不在一处,而且在《学记》中,“念终始典于学”在“学学半”的前面。伪造者怎么可能将两者紧密排在一起,而且如同今本《说命》一样将“学学半”放在“念终始典于学”的前面?另外,从古文字学上看,《学记》改《说命》的“斅”为“学”,这也是化难为简。在先秦古文字中,动词加偏旁“攴”来表意,突出其动词性,这是先秦古文字常见的现象。例如:1.“田”表示“田猎”时,战国时代以前就产生了“畋”字。2.“施”字古文从“攴”,作“”。《说文》“”段注:“今字作施,施行而废矣。”《玉篇》:“,亦施字。”3.“故”的古文或作“古”。4.“教”的古文或不从“攴”,而从“言”。5.“工”又作“攻”。古书中的“百工”,在清华简《说命》作“百攻”。《尔雅》:“攻,善也。”则“攻”借为“工”,即工巧字。容庚《金文编》[81]第219页“攻”字条称“攻”在金文中或不从“攴”。6.《集韵》:“方,《说文》‘并船也’亦作‘放’。”7.“迫”,据《说文》古作“敀”。8.“合”的古文或作“敆”。9.“补”字据《说文》或从“攴”作“”。10.《集韵》:“伸,或作敒。”11.容庚《金文编》[82]第220页“敔”字条称“敔”在金文中或不从“攴”。12.容庚《金文编》[83]第218页“敦”字条称“敦”在金文中或不从“攴”。13.容庚《金文编》[84]第216页“敌”字条称“敌”在金文中或不从“攴”。14.“陈”,据容庚《金文编》[85]第215—216页“敶”字条称“敶”在金文中从“攴”作“敶”。15.据容庚《金文编》[86]第214页“㪋”字条称“㪋”在金文中或省“攴”作“干”。16.殷高宗的相国傅说的“说”,在《礼记》引作“兑”,在清华简《傅说之命》作“敓”。17.郭店简《缁衣》的“慬”在上博简中作从“堇”从“攴”(左右结构)之形。18.今本《礼记·缁衣》:“教之以政。”郭店简本《缁衣》“政”作“正”。类例甚多。19.《说文》:“,数也。”段注指出《毛诗》的“丽”,《方言》作“”:“盖是正字,丽是假借字。”20.“启”在《汗简》不从“攴”。21.“救”在《集韵》或不从“攴”,而从“言”。22.“敔”在《毛公鼎》不从“攴”。另参看何琳仪《战国文字通论》(订补本)[87]第四章《战国文字形体演变》第219页,举有古文字3例,本文不再转录。加偏旁“攴”的字并非是秦以后才有的繁化字,基本上都是在先秦就已经有了。由于这是极为专业的古文字学问题,魏晋人一般哪里会懂得?怎么可能伪造得来?魏晋人能够将常见简单的“学”改为复杂罕见的“斅”吗?不可能。考《十三经》中只有《尚书·盘庚》称:“盘庚斅于民。”这是除《说命》外唯一的“斅”字。孔传:“斅,教也。”《释文》音“户教反”。《说命》的“斅”,孔传:“斅,教也。”《释文》音“户孝反”。则分明与“学”字不同音。《盘庚》此言与《说命》文例不相同,作伪者不可能依据《盘庚》来伪造《说命》的“斅”字。今本《学记》引作“学”,从而作“学学半”,极易产生误解。当是《说命》在传抄中“斅”脱落“攴”旁而来,也就是当以作“斅”为古本。即今本《说命》作“惟斅学半”才是先秦古本《说命》的真迹。
(九)《说命》殷高宗对傅说曰:“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据《后汉书·傅毅传》傅毅的《迪志诗》:“于赫我祖,显于殷国,二迹阿衡,克光其则。”唐代李贤注:“阿,倚。衡,平也。言依倚之以取平也,谓伊尹也。高宗命傅说曰‘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故曰‘二迹也’。言傅说功比伊尹,而能光大其法则也。”王先谦《尚书孔传参正》[88]第476页居然说《说命》是依据傅毅的《迪志诗》伪造了此文。王先谦一代大儒,居然因为李贤太子注引述了《说命》此文,反而说是魏晋人依据傅毅的《迪志诗》伪造了《说命》此文。真是岂有此理!将两者比对,可知任何人都不可能依据东汉傅毅的《迪志诗》而造出今本《说命》的“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傅毅自称是傅说的后代,其《迪志诗》显然是依据今本《说命》殷高宗说的“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才有感而发。万万不可颠倒是非,说什么今本《说命》的“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是依据《迪志诗》伪造而来。王先谦博览群书,蔚然儒宗,却迷信今文经学家之妄言,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令人匪夷所思。
(十)在上古文献中,今本《说命》除了可以与全书可以对应的部分外,还有许多文句是不见于其他任何文献的,只有今本《说命》才有,那么,这些部分又是怎样伪造出来的?为什么有伪造得如此通畅连贯?这是前辈学者没有一个人回答过的问题。在我看来,他们是回答不了的。
以上十证可以进一步击破今本《说命》是魏晋人伪造的谬论。今本《说命》是西周以前古经,这已经毫无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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