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五年平辽之致命许诺

袁崇焕很快就受到皇帝的接见。崇祯皇帝在平台召见内阁辅臣和袁崇焕，对袁崇焕大加激赏，慰劳他从广西不远千里赶到京城赴任。当然，接见袁崇焕时，崇祯皇帝心中想得最多的却是东北的战事何时能够平定。他问袁崇焕：“边关何日可定？”袁崇焕回答说：“臣受皇上知遇之恩，召臣于万里之外，倘皇上能给臣便宜行事之权，五年而辽东外患可平，全辽可复。”在场的内阁辅臣韩爌等人纷纷对袁崇焕的气概表示钦佩。袁崇焕五年平辽的保证，也让皇帝心中备感宽慰，于是更加信任袁崇焕。凡袁崇焕所请兵械粮饷，一律照准。袁崇焕鉴于天启末年事事受制朝中的教训，对皇帝说：“边臣效命，动忧掣肘。吏部用人，兵部指挥，户部措饷，言路持论，皆与边臣尽相呼应，始可成功。”这无疑是说，要五年平辽，将来用人、指挥、筹措军饷等各方面，吏部、兵部、户部都要配合我，言官们还不能动辄指责我。这样的要求，皇帝也答应了。平台召见毕，赐宴。十天后，崇祯皇帝又赐给袁崇焕尚方宝剑，授他便宜从事的权力。所有的要求都满足了之后，苛刻的崇祯帝其实在等着袁崇焕完成自己的军令状。

然而，袁崇焕果真有五年平辽的信心吗？从宫中出来，过午门，兵科给事中许誉卿就问袁崇焕：“既向皇帝许下五年之期，你应当胸中早有成算吧？”许誉卿是东林党人中最称敢言的人物。之前的天启五年，杨涟弹劾魏忠贤，许誉卿也曾上疏附和杨涟，且称“君侧不可不清，英断不可不决”。他见袁崇焕敢向皇帝做出五年平辽的保证，也很想知道袁崇焕有何方略。然而袁崇焕的回答让他失望。袁崇焕说：“皇上对平辽的期望太大了，暂且以五年平辽一说来安慰圣心罢了。”许誉卿对袁崇焕说：“皇帝英明，你岂可浪对？将来恐怕要按期责效的。”又叹息道：“袁崇焕离祸不远了！”其实，此时明朝与后金的军事形势对比，可能较天启末年更加恶化了。后金皇太极即位之后，励精图治，施行改革，军力进一步增强。反观明朝，就在崇祯元年七月，宁远军队因四个月拿不到军饷而哗变，打伤了巡抚毕自肃，毕自肃向朝廷奏报之后引罪自杀。后来袁崇焕到任，对叛乱分子进行镇压，杀了六十人，同时也从朝廷那里拿到一些钱粮暂时缓解了一下局面，而朝廷相应惩办了在财政上表现不力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和原任户部侍郎王家桢。但是，钱粮难措的问题，并不是靠人事更换便可以扭转的。在士气不振、粮草难继的情形下，能够稳定地维持宁远、锦州数城，已属不易，谈兴复全辽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也难怪许誉卿对五年平辽的承诺抱有疑惑了。然而，面对崇祯皇帝的眷顾，袁崇焕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以致夸下“五年平辽”的海口。这样的海口，对于十八岁年轻气盛的崇祯皇帝来说，是极好的鼓舞。然而，对于袁崇焕来说，他的大话无疑是给自己立下了一道生死状。五年若能平辽，自然是功高盖世。但是，五年不能平辽呢？恐怕结局就不妙了。(www.xing528.com)

崇祯帝对袁崇焕无以复加的倚重与依从，已使袁崇焕完全没有退路：五年平辽，便是生路；五年不能平辽，必是死路。面对明末灾荒频仍、财政窘迫、内部不断爆发农民起义、外面强敌环伺的局面，一心想当英主的崇祯皇帝，时刻处在一种急躁的情绪中。急于求治，是崇祯帝最根本的弱点。如果他甘心当一个庸懦的皇帝，任由文官政府对各种危机进行修修补补，他也许不会成为明朝最后一个皇帝。但是，朱由检迷信自己的英明，即位不到数月清除了盘根错节的魏忠贤的阉党更使他信心爆棚。他完全不清楚，治理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较之政治斗争要复杂得多。相比于政治斗争中需要谨慎和猜疑，治理国家可能更需要信任和宽容，需要给具体的政务实施者们时间。然而，崇祯皇帝却一刻也不耐。五年平辽的承诺已经很夸张了，但崇祯皇帝却决定不给袁崇焕五年的时间，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使多疑的皇帝不仅对袁崇焕失去了耐心，还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