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被扑灭的希望之光

张居正履历表

当本文的主角张居正开始步入政治生活时，大明王朝已享国一百八十年。此时的大明王朝早已过了辉煌的正午时分，虽未呈现出日薄西山的苍凉景象，但表面的光鲜越来越遮掩不住内藏的危机——“北虏”、南倭之患如恶疮除之不尽，边境屡屡损兵折将；贵族豪强鲸吞土地、巧避赋役，导致流民激增、府库空虚；内阁大学士严嵩专权纳贿，官僚阶层因循之风日久，行政效率低下，完全看不到振作的气象。帝国的巨轮，无疑已走上下行的轨道。

这就是张居正所处时代的历史背景。只有对这个历史背景有所了解，我们才能对作为政治家和改革者的张居正做出公允的评价；只有对这个历史背景有所了解，我们才能对张居正的悲剧命运有更深切的体悟。

张居正，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岁时中进士，自此开始走上政治舞台；隆庆元年（1567）四十三岁入阁为大学士，进入政治核心层。他供职内阁十五年，先是追随徐阶、李春芳、高拱等政治家协理国政，但从万历元年（1573）到万历十年（1582）任首辅内阁大学士，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十年，是名副其实的“张居正时代”。

这不长不短的十年，成就了张居正的历史地位。明末崇祯年间吏部尚书李日宣等人对张居正的评价，代表了晚明的官方评价：“肩劳任怨，举废饬弛，弼成万历初年之治。其时中外乂安，海内殷阜，纪纲法度莫不修明。功在社稷，日久论定，人益追思。”意思是说，张居正鞠躬尽瘁、任劳任怨，为国兴利除弊、事不避难，有功于社稷；就实际成效来说，在他的治下，内外安定，国民富足，法度修明。清初学者蔡廷治说得更简洁：“明只一帝，太祖高皇帝是也。明只一相，张居正是也。”在他看来，明朝真正可以说对于国家有贡献的“丞相”，只有张居正一人！(www.xing528.com)

然而，这只是后人的评价。如果回溯几十年，看张居正倾心辅导和扶助过的万历皇帝的一番评价，就不免令人寒心了。万历十二年八月十三日，万历帝对张居正的政治结论是：“张居正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钳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斫棺戮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伊属居易、嗣修、顺、书都永戍烟瘴，都察院其榜居正罪状于省直。”在万历皇帝眼中，张居正不仅无功于国家，而且其罪行严重到足以“斫棺戮尸”。因此，张居正死后不仅被抄家，其弟弟和儿子们也受牵连被戍边。足见，万历皇帝对张居正恨之入骨。

张居正治国政绩之斐然与其身后家族之败落、生前之荣与身后之辱，形成鲜明对照，令人唏嘘。张居正的同事，另一位著名的历史人物海瑞（1514—1587）对他的悲剧性下场有一个概括，说张居正是一个“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人物。在晚明众多官僚精于算计自己的利害得失时，张居正尽心尽力为国家擘画，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留“后路”。张居正的儿子张懋修的另一段话，同样可以印证这样一种价值选择。他说，张居正“苟利公家，专行一意，不以远嫌自累，不欲沾沾令人喜，为众哗沮绌”。其意思是说，在对国家有利的事情上，张居正可以一意孤行，从不刻意讨好别人，也不为别人阻拦而放弃。这便是张居正在“工拙”之间的价值选择，令人肃然起敬。

张居正真正地走上“谋国”之路，不是从考中进士任官开始的，而是从嘉靖四十五年（1566）的遗诏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