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的手段,就是欺上罔下。严嵩对皇帝一味讨好,而对政敌则严加打击。自任礼部尚书以来,严嵩不断遭遇挑战。嘉靖十七年严嵩让兴献帝称宗入庙的把戏,也让一些正直的官员不满。于是,嘉靖十八年京察之年,言官薛廷宠等攻击严嵩,指责他是一个奸佞小人。嘉靖二十年,郭勋案起,言官戚贤等又纷纷攻击严嵩“党附郭勋”。面对这样的攻击,严嵩的辩护很有政治艺术。他不是直面那些攻击为自己辩护,而是向皇帝乞怜,把自己说成是一个可怜的代皇帝受过的人。他声称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承皇帝旨意,而攻击他的人党同伐异,目的是要孤立皇帝,所以要清除任何对皇帝完全忠心的人。
严嵩深知,皇权体制之下,皇帝宠信是权力的唯一来源,而与道德和能力无关。正因为此,一方面是不停的攻击,一方面却是皇帝宠信下不断地加官晋爵,直至入阁,而那些攻击他的人则陆续被他借故罢官除名。入阁之初,南京吏科给事中王烨上疏弹劾严嵩父子“贪污赃贿播闻,不当处以具瞻之地”。严嵩恨王烨入骨,嘉靖二十四年考察官员时命人带话给参与考察的吏部郎中薛应旂,要他罢黜王烨,作为回报将对薛应旂“不次殊擢”。薛应旂不同意,严嵩便在考察结束后票拟将薛应旂降调,不过没有成功。严嵩专权,引得群臣侧目,便也有不怕死的人来指斥他。广东南海人何维柏“疏论嵩罪,至比之李林甫、卢杞”,被逮至京,“杖濒死,下狱”,而办案法司“承嵩风旨,逼供诸科臣同党,酷掠不变,免归”。嘉靖三十一年(1552),湖广京山人王宗茂冒死上疏弹劾严嵩八大罪状,疏上后却被通政使赵文华扣留数日,以便让严嵩准备应付的时间。后来王宗茂被责以“诬诋辅臣”,降为平阳县丞,他的父亲广东布政使王桥也被严嵩借故罢官。嘉靖三十二年(1553),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杨继盛弹劾严嵩十罪、五奸。疏中有“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的话,意思是说皇帝不信的话可以问居于宫外的皇三子裕王和皇四子景王,他们能知道严嵩之恶。严嵩以此为理由,说杨继盛“以二王为词”,动机叵测,挑起皇帝的猜忌之心。最后,杨继盛被廷杖,投入死牢,被严嵩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将名字窜入张经案中处死。
严嵩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一方面消除敌对势力的威胁,一方面在朝廷中安插亲信。为此,严嵩不断侵夺六部职权。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完全无法与严嵩抗衡。闻渊任吏部尚书时,严嵩甚至“数以小故夺(闻)渊俸”。另外一名吏部尚书李默,博雅有才,刚正不阿,常常被命入直西苑,渐有入阁之势,引起了严嵩嫉恨。严嵩便命心腹赵文华找到李默主持会试时策论出题谈汉武帝、唐宪宗“以英睿兴盛业,晚节乃为任用非人所败”的话,挑唆说李默影射皇帝与当下。这果然激怒了嘉靖帝,最后李默被问了斩刑,瘐死狱中。李默死后,严嵩以大学士李本兼掌吏部,利用京察的机会大肆清洗异己,使严氏私党均位列上等,予以升迁。严嵩势力最盛时,文武官员的选拔都必须是得到严嵩的同意才有可能。吏部文选司的郎中万寀、兵部职方司郎中方祥,被人称为严嵩的“文武管家”。拥有相当大的人事权之后,严嵩的权力也达到巅峰。当然,必须承认严嵩所赏识的人之中,也有不少能臣。他主政的二十年里也发现和起用了一些人才,如著名的学者官僚唐龙。但是,他确实过多地集中权力,而且将权力转化为自己的牟利工具,使嘉靖朝的官场浊败不堪。(www.xing528.com)
严嵩在明代以贪贿闻名。早在礼部尚书任上,严嵩已经受到多桩腐败的指控。嘉靖十六年(1537),四夷馆招收120名译字生,报名者却多达千余人。京城内外的官僚富商纷纷向主考官严嵩行贿,“通贿无算”,因此被御史桑乔等人弹劾。严嵩辩解说不少被录取的富商子弟其实是“分托阁、部两处”,或者“当轴大臣央托”。朱厚熜对贪贿并不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要臣下顺从就好。嘉靖二十年,御史谢瑜弹劾严嵩处理宗藩事务时向王府索取贿赂,查核下来实有其事,皇帝仍然没有处理严嵩。有贪腐痕迹的严嵩非但没有被追责,反而带病被提拔,一路进入内阁,而桑乔却被严嵩打击报复,廷杖后发配到九江,在戍所一住就是二十六年直到死。一桩小事足以影射一个时代。这就是一个贪腐可以不被追责而检举者却可能遭遇不测的时代。一个人始终会受到一时风气之渲染的,无论社会风气还是官场风气。严嵩也是那个时候社会风气与政治风气中的产物,不过,严嵩更是风气的败坏者。王世贞说,严嵩做礼部尚书时已积资巨万。做了内阁大学士,严嵩之门“鬻爵如市”。京师民谣暗指严嵩贪腐,有“臊子在门前,宰相还要钱”之谚。据田艺衡《留青日札》和不知著人是谁的《天水冰山录》,严嵩家产被抄时净金超过1.3万两,净银超过200万两,金器、银器、珠宝玉器、古玩书画不计其数,以及大量的土地房产。在明代被抄家的权贵中,严嵩与宦官王振、刘瑾、冯保以及正德年间的佞幸江彬、钱宁的家资排在前六名。这些钱对于严嵩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天水冰山,涣然瓦解,良足可叹!
不过,严嵩虽然专权近二十年,但这种权力从来都不是真实的。换言之,嘉靖帝从来没有完全放权于严嵩。嘉靖二十四年,皇帝重新召回夏言任内阁首辅,曾使严嵩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那时间,因为儿子严世蕃违法之事,严嵩携着儿子来到夏言府上,跪在夏言床边求情。清修《明史》清楚地指出,嘉靖帝有时察觉严嵩的骄横,所以虽亲礼严嵩,却也不完全相信严嵩的话,偶尔做出一些很专断的决定,如像杀兵部尚书丁汝夔、大将军仇鸾这样的事情,或偶尔不同意严嵩的话,以“杀离其势”。严嵩专权十余年,然而不过始终在嘉靖帝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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