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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中士夫用之法,揭秘他们的明朝

时间:2023-09-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朱元璋说得非常明白了:“寰中士夫不为君用,是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朱元璋的逻辑是,既然士大夫不愿为君主所用,就没有在这世间存在的必要了。解缙在《大庖室封事》中批评朱元璋说:“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党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苛察、不容分辩、法外用刑,这便是朱元璋对士大夫们的态度。士大夫们便集体以“无为”来对抗朱元璋的“有为”。

寰中士夫用之法,揭秘他们的明朝

在无常的杀戮与折辱面前,士大夫还有逃避的自由吗?完全没有。朱元璋说得非常明白了:“寰中士夫不为君用,是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朱元璋的逻辑是,既然士大夫不愿为君主所用,就没有在这世间存在的必要了。朱元璋还为自己这样极暴力的逻辑提供了相应的论证。他说:“父母但能生其身体而已,其保命在君。虽父母之命,非君亦不能自生。”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身体是父母所生,但他之所以可以在世上存在,靠的却是君主所提供的秩序和保护,甚至连他父母的生命也是得到君主的庇护而得以延续。在经历了元末多年的动乱之后,一个稳定的社会确实是生民之福。朱元璋实现了社会秩序的恢复,认为自己拯生民于水火,士大夫何以敢不思报恩呢?有这样的一种哲学,是把自己视为救世主,而百姓尽皆草芥,自然会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民本思想于不顾。据说朱元璋在读到《孟子》“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一语时勃然大怒,要刘三吾对《孟子》进行删减,做出了一本《孟子节文》。朱元璋可以草菅人命,民却既不能视君主为仇人,甚至像隐士一样回避都不可以。

苛察、微薄的俸禄、无处不在的法网,使明初士人非常不乐出仕为官。明人叶盛《封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赵君墓表》记载:“(赵)璘,始学为儒,授徒于家。洪武中君生甫再期,父被征为山东单县治农官,惴惴畏法,寻以事至金陵,遂投籍宿卫中以自晦,数年卒。”赵璘被征为官,却又因为害怕当官触碰法网,而宁愿改变自己的户籍成为军户。叶伯巨在给朱元璋的上书中说得很清楚。他说:“古之为士者以登仕为荣,以罢职为辱。今之为士者,以溷迹无闻为福,以受玷不录为幸,以屯田工役为必获之罪,以鞭笞捶楚为寻常之辱。”士人以不闻名于朝廷为福,可见士人是多么不乐仕进。然而,明初人不乐仕进的记载很多,但更多的记载是不得不应征赴任的记载。洪武年间征辟天下贤才,被征的人多选择逃避。朱元璋则采取更残酷的手段,逼迫被征者必须供朝廷驱使,“有司敦迫上道,如捕重囚”。苏州儒士姚叔闰、王叔谔以儒者举于朝,二人“因循破调,不行赴京以就官位”,“事觉枭令”,被砍了头。不赴征会死,赴征可能得祸,便是当时的事实。福建同安人刘驷在洪武十五年被征入朝,临行时,他的父亲刘宝抱其入怀,“痛啮其臂”,说:“呜呼,自今以后吾不得见汝矣!”儿子被征入朝做官,对于父亲来说竟然像是生死诀别。数年之后,刘驷果真因为在奏疏中不称“臣”而称“我”这样些小的文字之误获罪,被贬谪到云南,父亲刘宝听闻之后反喜,说:“若遭贬,吾儿得生矣。”做官意味着奔往死路,贬谪反而得生,这便是洪武一朝官场的悖论。解缙在《大庖室封事》中批评朱元璋说:“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党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这对朱元璋的人才政策可谓一语中的。

常言道,水清无鱼。在一种没有任何个人空间的体制中,人的积极性无从谈起。这种苛察,确实制造了明初比较清明的吏治。明初的清官循吏特别多,不像晚明时代,出一两个海瑞之类如凤毛麟角。但是,士大夫们的日子太难熬。所以明朝的人就感慨说,洪武朝的士人们不乐为朝廷所用,但又畏祸不敢隐遁,大概是之前士人们欠下的债,要在这一朝全部还清吧!一些性格倔强的士大夫开始以别样的方式反抗,但反抗的结局是受到更残酷的镇压。曾秉正,曾经是朱元璋信任的一个大臣,在多次受辱被黜还乡时,一赌气,声称自己没钱还乡(可能也真是没钱还乡),将自己四岁的小女儿卖了。朱元璋听说此事,做得更绝,将曾秉正阉了,说:“曾秉正能卖自己的女儿,就不配再有后代。”反抗的结果,注定失败。(www.xing528.com)

苛察、不容分辩、法外用刑,这便是朱元璋对士大夫们的态度。面对朱元璋,没有讨价还价,只有绝对服从。于是,在绝对服从的表象下,便有消极的反抗。他统治下的官僚机构面对如此强势的雄猜之主,常感觉祸福难测,变数过多。因此,朱元璋统治时代的吏治看似清明,但在吏治清明的背后却是官僚集团的集体不作为和失语。士大夫们便集体以“无为”来对抗朱元璋的“有为”。朱元璋很早就发现了这一问题。1367年,朱元璋说:“忠于国家的人,遇事必言。近来我说什么,百官但唯诺而已。这哪里是人臣事君之道啊?”但做臣的人也有自己的推辞。洪武九年,侍臣就说了:“陛下聪明天纵,孜孜为治,事无缺失,群臣非不欲言,但无可言者。”意思是说:您朱元璋天生聪明,又吃得苦,认真做事,哪里会有什么闪失啊!不是我们不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啊!在一种极度专制形成的盛世中,群臣们闪烁的目光、卑屈的语态,构筑了一个无声的世界。这是一种“具有压抑性的社会秩序”。汉学家卜正民在其名篇《纵乐的困惑:明代的商业文化》一书中引用晚明歙县知县张涛的比喻,将包括洪武时代在内的明初比喻成“冬季”,而冬季是“安详和静谧的”,不过这种静谧与秩序的生成,是“三分之一的世外桃源、三分之二的严刑峻法”。

朱元璋的一种统治艺术,对他所追求的“长治久安”是否有利?在接下来的一场南北之间的内战中,朝廷军队被来自北方的“叛军”频频击败,而大部分人都以其为帝王家事而甘心做一个旁观者。朱元璋对功臣的屠戮,虽然消弭了异姓对朱氏王朝的威胁,但却也削弱了朝廷对地方藩王的控制能力;他对于臣民近乎残酷的控制,则削弱了臣民的担当精神。于是,一个懦弱的皇帝,被一个雄心勃勃的藩王赶下了台。那位皇帝以其悲剧性下场而在明史中很著名,即建文帝。那位雄心勃勃的藩王登基之后,成了后来的明成祖永乐皇帝,则以喜欢大工程和构筑宏大的帝国事业而彪炳于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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